“虚数学区, 睡眠学习和aim操作共同作用形成效果？”
一方通行问，他很快推断出了这片空间的形成原理——既然晃作为aim思考体能够更加自由地操作aim扩散力场，那么定制梦境对他而言就不算太难。
“嗯, 不过还在试运行阶段, 就当做你拿到了免费无限期体验券好了。”
速水晃赤着脚踩在沙滩上, 手里还拎了个像模像样的塑料桶, “因为要额外分出算力对这片空间进行运营, 所以能够同时容纳的人数有限——不然的话我就把这个当做付费项目卖笔钱出去了。”
一方通行难以忍受般说道：“你连自己梦里的时间都要用上吗？”
如果这就是要让更多人获得幸福的代价。
带着凉意的海水蔓延过脚踝, 沙砾带来绵密的触觉，梦境当中的时间不会流逝，于是一切都定格在最好的黄昏。
一方通行当然亲眼见过海——在阻止伯利恒之星坠落的过程当中，他曾经站在高处俯瞰过整片北冰洋, 地平线呈现出圆钝的弧度, 从他的视角能够看见海水当中浮沉的巨大冰块。
北极圈内冷冽的风和这个柔软的梦境不同, 就连北冰洋的海水都比这儿要更加裹挟杀气。他看着速水晃朝海里走了几步，随后整个身体溶解在了海水里, 下一秒又出现在一方通行的头顶——以一只海鸥悬停的姿态。
海鸥发出了人类的声音。
“怎么样！”
速水晃说, 他用海鸥的姿态扑扇着翅膀，“这种形态看上去很方便去整点薯条！”
“……”
这家伙其实本性这么活泼的吗，一方通行觉得自己似乎又多了解了他一点，“你在这片梦境里可以自由编辑外观？”
“虚数学区里都可以, 因为具体的外表对我来说不那么重要。”
速水晃说, “现在的垣根帝督其实也一样——未元物质构成了他绝大部分的身体，理论上只要保障最核心部件的安全, 他愿意把身体捏成什么样子都行。”
只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尽可能保留人类的外观，似乎这点在细节方面的执拗能够保留住属于「垣根帝督」其人的更多东西。外观和特性完全脱离人类属性的家伙是否还能在精神上称得上是个人类，这已经涉及到了一些哲学领域的范畴, 一方通行不愿意在这个角度上过多思考——就像他不打算去辨识aim思考体是否还能算得上是个人。
只要那还是晃，他想。
只要还是晃，他是能力者、AIM思考体或者魔法师都没有关系。
海鸥落在他的肩膀上，紧接着又变回人类，在一方通行猝不及防的表情里伸手去够他的脖子，随后给予了他一个一触即离但又足够正式的亲吻。梦境的世界里可没有用于支撑身体的拐杖，一方通行倒退了半步，从脖子到耳朵尖都开始发热——
他可没……不，真没想过这个吗？
没有社交范式可以用于参考，一方通行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对方像是恶作剧得逞般倒背着手，笑眯眯地看过来，让一方通行忍不住警告，“刚刚那个。”
“什么？”
“……不许上传到御坂网络里。”
一方通行说。
速水晃微微睁大眼睛。
“哎，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吗？”
他问，“怎么会留下这种印象——就算是我也会有些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的回忆啦。”
他伸出手，用拇指去摩擦触碰对方已经泛红的眼睑，忍不住发出闷笑。大部分知晓内情的人都会对他有些不通人性的错觉——比如布束砥信，她就一直觉得移植大量来自别人的思考模式又将自己的脑子连在御坂网络当中是个不顾精神健康的发疯做法，而那些有滞空回线灌进潜意识当中的情报也让他变得与其说是个人类更像是ai。
前食尸部队的那几个人在提及速水晃的时候也往往心有戚戚，曾经的袭击目标在几个月之内摇身一变成为了统括理事会成员，这听上去简直比无能力者击败了超能力者这种都市传说还要吓人。
但眼前这个人却始终坚持，晃就是晃。
与他共同经历过不那么轻松的过去，却又始终未改变过理想的同行者。
两人在沙滩的礁石上坐下，夕阳沉沉地坠入地平线，夜空中的群星一个个闪亮起来。有海风吹拂过面庞，一方通行板板正正地坐在原地，因为只要稍微一动，他的手指就会触摸到对方的指尖。
“我其实一直在思考，能够让剩下的御坂妹妹都正常生活的办法。”
速水晃说，“经历过合理治疗以后，她们的最大预期寿命和人类差不多，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留存六七十年。”
六七十年，这是个对他们而言无比遥远的时间跨度——学园都市当中绝大多数的住民都是学生，而实现广泛且普惠性质的能力开发也不过是近些年的事，几乎没有什么「能力者离开学园都市广泛参与社会生活」的可参照先例。
“不是已经把她们分散到世界各地了吗？”
听到对方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一方通行也认真了起来，“你觉得应该有别的办法？”
“那只是「为了想办法调整身体」的应急策略而已，我在御坂网络当中读取过她们的信息，尽管已经在各个实验室当中广泛参与辅助工作，但那些机构肯定不打算永久接受身份存疑的同伴。”
一个问题是。
御坂妹妹们的克隆计划，一开始是以“量产型军用能力者”为目标开展的，因而在她们被设计出来的最初，就在大脑里由学习装置灌输进了大量的军用知识。
要怎样告知整个世界，才能让人们接纳有一万多名思考连接在一起，可以随时进行统合行动，且大脑当中存储了无数兵器知识和作战技巧的克隆人？
所以，至少眼下，能够让她们长久生活的场所有且只有学园都市。
“所以——我偶尔会思考，她们能否在这座城市当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每一位统括理事会成员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影响力范围，就像是潮岸执掌着学园都市的武器装备和军事设施一样，或许他可以凭借着统括理事会成员的身份为她们开辟出一片容身之所。
“如果能够拥有一个可以自由改变别人相貌和声音的能力，或许就可以重新捏造出可用的社会身份……”
“然后隐姓埋名，偷偷摸摸的活着吗？”
一方通行显出不赞同的表情。
“她们诞生到这个世界上之后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有些人从制造出来到死亡也不过只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她们——”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纯粹因为贪欲和科学家们的疯狂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倘若要连这些人的存在本身都一定否定，那么这样的人生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下一秒，一方通行被握住了手背。
“我明白了。”
速水晃说，“我会再想想办法。”
「——」
等到真正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透出属于黎明的亮光。一方通行用手背挡住眼睛，忍不住回忆起贴近自己的呼吸和温度，就连低声耳语所带来的空气震动都格外清晰——那未免也有些太过真实了，仅靠印第安扑克的技巧，真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手机的闹钟还没响，一方通行看了一眼收信栏，意外地发现竟然有人给他发过消息。
而且还是个平时少有联络的人。
上条当麻：抱歉，但能不能麻烦你来一趟我的宿舍！
上条当麻：蕾薇妮雅说，有重要的消息想要告知，让我找尽可能多的协助者过来……我思考了一下，这种事情能找到的似乎只有你们两个了！
……首先，这个蕾薇妮雅到底是谁。
从北冰洋返回学院都市的飞机上，一方通行和上条当麻交换了联系方式——面对着这个曾经打败过自己的家伙，他总有些犹豫不知该拿出怎样的态度来对待，因此在反应过来以后就已经加上了好友。
一方通行检查了一下手机当中的发信时间，上条当麻的最后一条消息来自凌晨四点，要么对方其实是个昼伏夜出或者干脆用什么科学手段进化掉了睡眠的家伙，要么他刚刚经历过一个不眠之夜。
既然对方的口吻是“你们两个”，而能和他并称且同时认识上条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那就意味着……他将这些消息转发给速水晃，又发了个表示疑问的表情包。
“我也收到了消息，你直接去他的宿舍吧。”
速水晃回答，“我这边暂时没法离开虚数学区。”
“那怎么办？给你录像？”
“可以使用完全潜入模式的简化版本，我会用你的眼睛看。”
那就这么说定了，一方通行走出房间，客厅里格外寂静。他起得太早，天还没亮透，芳川桔梗她们也都还没醒，在冰箱上给最后之作留下按时吃早饭的便利贴之后，一方通行轻轻带上了门。
速水晃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里。
“你早饭就吃这个？”
“——怎么？”
“再怎么说用咖啡来当早饭也……”
“躺在睡眠装置里的家伙才最没资格说这种话吧。”
这种自己跟自己说话的场面在路人眼里未免有些过于惊悚，因此一方通行很快保持了沉默，犹豫着要不要掏手机出来假装自己是在打电话。
曾经被item破坏的公寓楼如今已经修缮完毕，一方通行找准了房间号敲门，发现并不宽敞的宿舍里竟然已经挤了好几个人——他不禁看了看窗外，怀疑现在是否真的是清晨。
……来的路上明明还有人在晨跑。
这些人都不需要睡眠的吗？
围绕着一个小茶几，坐着上条当麻、垣根帝督和脸上贴着纱布的滨面仕上。泷壶理后正和茵蒂克丝一起坐在床沿上，每个人的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蕾薇妮雅·柏德蔚正手握遥控器在看早间新闻，而上条当晚由于刚刚熬过夜，眼底带着一点不易被察觉的青黑。
单人宿舍显出了些许的拥挤。
“……怎么回事。”
一方通行皱眉，“为什么这么多人——而且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尽管这个冒出来的念头有些不合时宜，但他还是想，幸好晃没有亲自过来，不然恐怕房间里的凳子都不够多。
“唉。”
上条当麻叹气，“总而言之是各种意外……真是个辛苦的晚上。”
他侧过身子，让一方通行走进房间：“速水呢？”
一方通行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唉！好吧，就当人都到齐了。一方通行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安静坐下的地方，犹豫片刻之后，靠坐在了窗框上。
第122章 122 /
“魔法。”
柏德蔚说, “我要给你们科普的东西是，魔法。”
当然，在谈论魔法之前, 一方通行还需要了解一下为什么这群人能够凑在一起——这个人员配置看上去像是能对任何一座城市突然发起武装袭击。
“而且你们不是说要离开学园都市吗？”
他看向滨面仕上, 语气不赞同道, “要是真想离开这儿去过平稳的生活, 就别总是掺和进麻烦事里。”
好不容易得到了治病的机会, 这两位也不像是那种充满权力欲望或者想要攫取大量财富的类型, 他们走上了一方通行曾经想让晃也去走的那条路，却没过两个晚上就变成现在这样，实在令他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滨面仕上崩溃道：“我也不想的啊！”
难道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硬要给自己本就没什么指望的人生额外增加挑战难度——他当然也想和泷壶理后一起过上平静又幸福的日子啊！
但那可是芙兰达的妹妹……身为item的成员之一, 他那点仅存的良心还没办法将对方放着不管。
“还是我来解释吧。”
垣根帝督说。
他的描述就简明扼要了许多——滨面仕上和泷壶理后意外发现了芙兰达的妹妹正在被追杀, 就带着那孩子一路逃跑, 沿途撞上了正在逛街的垣根帝督一行人，请求得到他们的援助。
垣根帝督原本以为这是件很简单的事, 甚至单靠誉望万化一个人就能解决, 尝试着交战之后，却发现追杀芙蕾梅亚的势力当中，竟然有着曾经和自己交战过的奇怪改造人——他就是因为和恋查战斗受了重伤才沦落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陷入交战的众人又碰上了正在采购打折鸡蛋的上条当麻，以牺牲了一整打鸡蛋为代价, 上条当麻介入战局, 和垣根帝督一同击败了敌人，并且将他们成功带离现场。
“截止到这里听起来还算是个正常故事。”
一方通行评价道, “那为什么这家伙会看上去像是一夜没睡一样？”
“还不是因为蕾薇妮雅·柏德蔚……”
上条当麻想要大声叹气。
这就是另一个需要消耗心神的故事了，我们在此暂且按下不表，总而言之, 柏德蔚要求上条当麻将他们所有人召集过来，目标是为了给大家科普一些有关于魔法的常识——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世界级危机。
滨面仕上表情有些不安地左右看了看：“那是什么意思？世界级的危机是指……会发生那种和第三次世界大战一样规模的灾害吗？”
柏德蔚一脸理所当然地点头，于是滨面仕上显得更加惶恐，他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个人的表情像自己一样失控：“你们都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我是说，世界末日什么的……这不应该是由我这种普通无能力者该考虑的问题吧？！”
他几个小时前还在打算逃离学园都市来着！
看看在座的这些人，每一个都令他感觉充斥着压力：超能力者的第一位和第二位，不知为何有着能将能力无效化手段的迷之高中生，自称是黎明晨光魔法师的外国人，以及据说根本不需要物质身体就能存活的速水晃——
不管怎么想，他出现在这里都太多余了！
但，泷壶理后却慢吞吞地开口。
“如果世界毁灭的话，我们不论淘到什么地方都会随着整个世界的崩溃一起死去吧。”
她顿了顿，“不过不管滨面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
“……”
“…………”
听起来压力真大！
滨面仕上深吸一口气——不管他出现在这里究竟有多么的不合时宜，就让他听听看吧！
于是，柏德蔚喝了一口茶，开始了今日份的魔法小课堂。
不过这场课堂的教学效率相当存疑，两分钟之后，茶桌前就响起了滨面仕上轻微的呼噜声。
柏德蔚：“……”
她狠狠对着对方的后脑勺就是一掌。
“睡什么呢！你这家伙的态度也太恶劣了吧！”
她说，“学园都市不是世界上最知识最尊重的地方吗！”
上条当麻忍不住，“……看来你对学园都市也有一些误解。”
好在除了过去几年里都没认真读过书的学渣以外，还有些在学习上足够靠谱的家伙。一方通行撑着下巴听了许久，期间和速水晃在脑子里讨论过几轮，又问：“大体上明白了——但特地给我们讲这些是为了什么？”
超能力者贸然使用魔法会受重伤，对他们而言，除非是被逼到了迫不得已的场合，否则还是使用能力更加方便。
“因为世界的危机迫近，正需要英雄去拯救。”
蕾薇妮雅·柏德蔚理所当然道：“而没有比你们更合适的人了。”
右方之火被上条当麻所击败，第三次世界大战就此落下了帷幕，大部分人都是如此理解的。
作为亲历战场的人之一，一方通行也这样认为——俄罗斯之旅彻底终结了战争，这场从开始到结束都匆匆且荒唐的大战仅仅只维持了不到十天，始作俑者放弃了自己的野心，于是一切都该回归原样。
而现在，蕾薇妮雅·柏德蔚却说，“情况远不止如此。”
这很难不令人觉得沮丧——费尽心力取得的成果被轻描淡写地否定，就连围观了全程的滨面仕上都忍不住将一侧脸贴在桌子上，双臂向前摊开，有气无力地抱怨着“怎么这样”。
“你难道就不想抱怨吗？”
他看向一方通行，难以置信这家伙竟然还能保持住一派四平八稳的表情。
对方脸色倒是没有多大变化，以他迄今为止的人生经历来说，安稳的生活本就难得，混乱与阴谋才是常态。
而且他已经决心要保护学园都市——尽管这座城市无比糟糕，充斥着阴谋与血腥味，却也是眼下那些御坂妹妹们能够安心度日的唯一场所。
根据蕾薇妮雅·柏德蔚的说法，一个名为格雷姆林的魔法结社意图影响和干涉整个世界，而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在夏威夷。
“也就是说，为了拯救世界，我们最好即刻行动……”
“等等！”
滨面仕上忍不住举手，“难道说我也算？”
“反正这也算是个能够合理离开学园都市的理由，你要是不想参与战斗的话，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直接留在夏威夷，我们回去的时候不带上你就行了。”
一方通行说。
“……虽然我是想要离开学园都市来着，但我对于人生未来的规划里可没有当黑户这一条！”
滨面仕上崩溃道，难道?*? 他接下来十几年的时间还要为了混美国绿卡而努力吗，那听上去未免也太惨了些。
不管怎么说，目标一下子变成了前往夏威夷未免有些太过激进。上条当麻一边搜索夏威夷到底是什么地方还要一边接学习委员吹寄制理的电话，被对方言辞警告如果再不来按时上学的话出勤率就要抵达危险的边缘——至于那危险究竟是什么，或许是退学或许是补课，他像是把头扎进沙子里的鸵鸟一般不太愿意立即去仔细考究这个问题。
「你怎么看？」
一方通行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这个小房间里的人数实在有些太多了——叽叽喳喳吵得让人有些心烦，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晕人。
“我的本体肯定走不开，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开始一端览祭，恐怕会有不少需要我来介入的工作。”
速水晃回答，“但可以给你提供紧急用的通信装置，在遇到麻烦的时候启动完全潜入模式。”
“一端览祭吗——”
一想到大霸星祭时的经历，一方通行就难免觉得心有戚戚。在此之前，他从未参与过这类面向大众的展示活动，对此也向来缺乏热情，要是晃或者最后制作对某些活动有兴趣，他倒是可以勉强提起精神陪伴一二。
但要和这群人一起加入拯救世界的队伍，他又感到十分不适应。
尤其是这家伙——一方通行的目光扫向垣根帝督，对方正掏出手机像模像样地搜索着什么，可等他看清楚对方屏幕以后，那上面写着的正是“夏威夷特产有什么。”
一方通行：“……”
不是说好了要拯救世界吗？！
大概是他恼火的表情太明显，垣根帝督语气很轻松地表示，杠林檎从来没见过大海，有记忆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既然难得有机会出国，他们SCHOOL就当去集体团建，反正战斗力如此富裕，到时候只要保持着通信的畅通，各自分散完成任务就好。
“就算是魔法，也没办法彻底对未元物质产生影响吧？”
得益于现在的状态，他显得很自信：“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破坏之后也可再生的材料，只要保留着最低限度的大脑机能就可以无限次地复活，不管面临怎样的敌人，自保总归没问题啦。”
不管怎么说，战斗力看上去也有些太富裕了。
至少滨面仕上完全想象不到，会有什么东西能够击溃眼前被强化过不知道多少轮的第一位和第二位。
说不定真的让他找到享受夏威夷的机会……
“好像有许多适合情侣的景点。”
泷壶理后掏出手机展示给滨面仕上，里面是一对情侣正在烟火下接吻的照片。
“要这这这这样吗——”
滨面仕上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虽然他在绢旗最爱的带领下看过不少感情纠葛的烂片，但货真价实和可爱的女孩子恋爱可是第一次……
“听说有种叫科纳咖啡的特产，说不定你会喜欢——”
一方通行的脑内也传来声音，“要不要给自己买点带回去？”
“你们这些家伙，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了吗？”
他问，觉得自己像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唯一还对拯救世界抱有期待的人。
或许上条也是如此——
双方视线对视的时候，刺猬头的少年不明所以，但很好脾气地笑了笑。
等到大家真登上飞机的时候，这个「前往夏威夷拯救世界」的队伍已经膨胀到了令人难以忽视的程度，一方通行坐在飞机的最后排，盯着前方那个第三位的后脑勺陷入沉思：没错，第三位御坂美琴不知为何得知了这个消息，听说上条当麻要前往夏威夷以后就坚决表示一定要跟上，毫不犹豫地和大家买了同班次的机票。
SCHOOL的全体成员也齐聚一堂，原本柏德蔚只邀请了第二位本人，但他坚决表示带上school的其余成员会事半功倍，于是狱彩海美等人全部都换上了自己度假的衣服，穿得仿佛什么明星出行。
再看看不远处并排低声交谈的滨面和泷壶，想要在上条面前拼命找话题而未果的第三位，和第二位讨论时尚杂志的狱彩，一方通行忍不住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太没有危机感了吧，这群家伙。
作为世界知名旅游景点，夏威夷的每一处都弥漫着令人感到轻飘飘的娱乐氛围，尽管已经提前被告知过魔法的神秘和危险，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仍旧一落地就选择了自由行动——以垣根帝督为代表的school成员当即就扎进了大型商超里，身影消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
而另一边，作为「木原」之一，速水晃被要求赶往巴格吉城，镇压反对学园都市的二十七家协力机构。
“我去镇压巴格吉城，真的假的？”
统括理事会的例行会议上，他伸出一只手指着自己，表情显得很意外。
“你不也是「木原」吗？”
潮岸眯起眼睛看着他，缓缓开口道，“我会提供一些必要的武器装备和无人设施，而作为对标，「木原」那边至少要出动三个人——难道你要违抗统括理事会多数席位所作出的共同决定？”
那当然不会，速水晃耸耸肩，“硬要我去的话也没问题，只不过我是觉得，木原当中会有些个人时间更加充裕的选择……要知道作为新人，我最近可是忙得要命。”
“谁又不是日理万机呢？”
又有人发出一声鼻音，“作为新人如此畏惧来自于统括理事长的指示，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那就是非去不可了，礼貌性质的推让已经结束，速水晃轻轻弯起嘴角，离开了这个光线暗淡的会议室。
联络一起被投放入巴格吉城的另外两位“木原”用了半天时间，而联络早些年带他离开学园都市的“那位木原”用了剩下半天，于是，在一方通行他们出发的一日之后，速水晃也坐上了前往欧洲的航班。
四天之后，世界毁灭了。
第123章 123 /
前往巴格集成的成员很快敲定, 都是些熟面孔。
木原病理，木原那由他，木原演算。
等速水晃赶到机场的时候, 木原病理和木原那由他已经提前就位, 前者坐在轮椅上露出了意义不明的微笑, 而后者则照惯例背着她那红色的小学生书包, 表情显得灿烂很多, 冲着速水晃挥了挥手：“大哥哥。”
“哎——我没迟到吧？你们两个来得真早。”
“毕竟托您的福, 我现在算是半个闲人，当然有时间悠哉悠哉地度日。”
木原病理撩了一下垂至肩膀的头发，声音平稳地阴阳怪气，“要不是您让未元物质（Dark Matter）变成那样, 我能做的研究还有很多呢。”
是了。
因为, 垣根帝督没有死。
他既没有成为可靠有用的暗部, 又没有恰到好处的死掉成为一份未元物质生成机器，于是第二位就变成了学园都市当中很难找准自己存在价值的、“造价高昂的粗大垃圾”。
“而且您还叫停了许多正在势头上的能力开发……木原当中有许多人心怀不满, 再这样肆意妄为下去的话, 可要小心自己哪一天不慎就遭人暗杀。”
“同样的话也送给你，病理。”
速水晃说，“其实只要好好沟通的话，垣根帝督那家伙也会老老实实地配合实验, 何必要将场面闹得那么难看呢。”
双方不欢而散。
木原那由他倒是心情很不错——前巴格吉城的人选原本打算定为圆周, 但她主动接下了这份工作，和自己同龄的木原圆周一通交流后争取了这份机会。
她牵着速水晃的手, 从背影上看，就像是一对寻常兄妹。
有这种配置，速水晃自然不可能去镇压巴格吉城的普通民众, 「木原」向来喜爱自由行动，下飞机之后病理就招呼都没打地自行离开，给两人留下了一个坐着轮椅的背影。晃倒是没要求对方和他待在一起，他随意找了家咖啡馆坐下，等待一位阔别了多年的故人。
半小时后，木原加群拉开了速水晃面前的椅子。
几年时间过去，对方的长相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仍旧和记忆当中如出一辙。木原加群穿着一身工装短袖，从手肘露出的那一小节皮肤可以看出，他在这些年里也经受了相当程度的锻炼。
“……没想到你也成为了「我们」之一啊。”
加群的语气有些感慨，“看到你做出了这种选择，那家伙应该不会平静接受的吧？”
“总之托大家的福，我不会完全受到亚雷斯塔的影响。”
速水晃轻轻喝了一口咖啡，“您恐怕也采用了类似的手段吧？”
“嗯，我加入了格雷姆林。”
木原加群点头承认，当然，他对于魔法师的愿望其实并无太大的兴趣，最初只是为了获得能够对抗原型制御的新身份：“你现在可以称呼我贝尔希，这是我在格雷姆林当中的新名字——当然，要是还想像过去一样叫我加群也没关系。”
“贝尔希先生。”
速水晃从善如流。
面对这位曾经带他离开学园都市的前辈，同时又是朋友的老师，他摆出了十足的尊敬态度：“那么，您这一次来巴格吉城是为了……”
“木原病理。”
加群说，观察着速水晃的表情，“其中一个目的是为了杀她——就算变成了木原之一，你应该也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同伴情谊？”
“您说笑了，我的同伴们现在都在夏威夷度假。”
速水晃弯起嘴角：“也是为了处理你们格雷姆林引发的小麻烦……学园都市现在对我而言是非回去不可的地方，姑且想请问，你们的行动能否保证别让这地方被破坏得太彻底？”
“那恐怕很难。”
加群耸了耸肩，“格雷姆林的成员几乎都是为了各自的目标加入其中，除我以外的人也都有自己战斗的理由。”
“是嘛。”
速水晃的双手拢在桌前：“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也有自己不能让步的地方。”
简单寒暄过后，两人从不同方向离开了这家咖啡馆。木原那由他跟在速水晃的身边，仰着头问道：“我们要想办法破坏这座城市吗？”
巴格吉城是个地处东欧的宁静小城，倘若不是被卷入了科学与魔法的争端当中，这儿应该很少有外地人光顾。速水晃摇摇头，“还是要尽可能避免对于普通人的影响——我们的目标只是击溃二十七所能力机构和格雷姆林的魔法师。”
第三次世界大战期间和学园都市宣布对立的组织如今在这座小城当中缔结了新的联盟，并且寄希望于一场无限制的武斗会来诞生出能力开发的全新方向。
由于「天择者格斗大会」，这座小城如今涌入了三百万的游客，几乎超过了巴格吉城的接待上限，几乎每家旅馆都满客，他们两人穿行在如织的游客当中，像是两滴水藏进了大海。
“那要怎么办？”
那由他问。
“等。”
速水晃说，“情况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如果你发现了伦理以外的人体实验机构，倒是可以想办法先行破坏。”
那由他点了点头，十分狐疑地看着不断刷手机的速水晃：她怀疑对方只不过是懒得搭理学园都市强加而来的工作委托，而且有充足的证据。
因为速水晃举起手机，和她一起拍了张合影，背景赫然是那家咖啡馆的招牌。
……什么啊，这种出差氛围，不是完全沉浸在给短暂分别的恋人发消息上了嘛。
*
一方通行坐在一艘快艇上。
海风扑面而来，这一次并非是在谁的梦里或者模拟出来的虚数空间，而是货真价实的辽阔海面。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大海——和晃曾经讲述过无数次的、青森辽阔又宁静的海面不同，夏威夷的海如今显得激烈又喧嚣。
甚至夹杂着一点浅淡的汽油味。
……想必无论对人生多么有规划的家伙，都想象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搭乘着快艇和美国总统一起在海上冲浪吧。
为了节省电力，他短暂关闭了自己脖子上的电极项圈；船上的剩余几人正由于颠簸而大呼小叫，狱彩海美一只手撑着快艇旁边的扶手，脸色泛青，控制着自己不要当场吐出来。
虽然去夏威夷体验一下快艇是很好啦……但后面有一群莫名其妙荷枪实弹的家伙在追击这点很糟糕！
海风将她原本考究的发型吹得朝向四面八方，而很遗憾的是，这艘船上并没有哪个人会懂得怜香惜玉——她情绪有点崩溃地看着一方通行，发现这家伙正在举起手机找角度，似乎在给他本人和整艘船拍照，白色的头发在海风当中四散飘摇。
狱彩海美：“……”
她真的不太能理解。
现在不是被狼狈追击的生死关头吗。
垣根他们因为魔法而和她失散， School的剩余成员被引导到了另一个方向，学园都市的超能力者们缺乏对抗魔法师的经验，他们这艘船上虽然有着充足的战斗力（比如上条当麻，和能把上条当麻像武器一样发射出去的一方通行），但在个人体验上显然落后太多。
“喂，小子。”
原本情况就已经足够混乱，总统先生竟然还能套着救生衣和一方通行搭话，“你就是那个所谓的超能力者吧？我听说过有关于你的事。”
“……哈？”
一方通行发出了无意义的语气词。
他乏善可陈的过去当中有着太多的糟糕内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对方想要提起的究竟是哪一部分。
“说是一个人能对付一支军队什么的……尽管早就有所耳闻，亲眼见到过之后果然还是很惊讶。”
……什么啊，原来是最无聊的那部分吗。
“学园都市的最高杰作，无论是谁都会抱有好奇心的吧？”
一方通行不太愿意聊天，但很遗憾这一任的总统先生是个话唠，就算他不回应也能自顾自地开口讲下去，“刚才拍照片是为了干什么？要是想要合影的话应该早说嘛，如果这里有签名板的话，托你们帮忙的福，我也不会拒绝给你留下一份亲笔签名……”
一方通行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对方，同时警戒着身后不远处格雷姆林的魔法师们。矢量操作能够对他们形成一些打击，但不够有效和彻底；对方的攻击也多半能够被他拦下，却由于对魔法的认知不深而每一次都需要“现场解题”有惊无险。
一方通行的目光看向上条当麻，微微眯起眼睛——果然还是把这家伙当做武器投掷出去比较方便……
“……！！”
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危机的前兆，上条当麻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突然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将快艇的安全带绑得更紧了些。
一搜驱逐舰停在不远处，就在他们即将将总统送到舰上的时候，一名戴着尖顶椎帽的女性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对方留着漂亮的金发，用眼罩遮住了一只眼睛，还未等一方通行辨认清楚，船上的狱彩海美就尖叫了一声，猛然站起身来。
“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颤动，至少一方通行从未见过这位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良好风度的家伙如此失态。
而眼前的魔术师手中，拎着一团散发出银白色光芒，几乎不成人形的“某样东西”。
“哎呀，碰巧找到了勉强能用来做冈格尼尔（Gungnir）的材料，被人拿来当身体用也有点太浪费了。我是想礼貌地向这家伙借用来着，可他说什么都不肯同意把自己的身体拿来给我用，所以就只能这样——”
对方用颇为无奈的语气说出惊世骇俗的发言。
“那是，垣根……”
狱彩海美无法想象垣根帝督的战败。
她睁大眼睛，像是看像怪物一样看着眼前的少女。
当时大家约好分头行动，由垣根帝督和誉望万化他们去处理有可能爆发的火山，那时候根本没有人担心他们的安全问题——未元物质可以耐受一切高温，他的身体在破损之后也能自由重组，相比于依赖电极且有能力使用时限的一方通行，第二位毫无疑问是更加稳定的人选。
“你是——”
上条当麻动作迅速地解开安全带，刚想要大声质问对方的身份，这艘快艇就像是一片叶子一样被来人掀翻。
但这根本不可能……上条当麻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一方通行，在有“矢量操作”的情况下，对方按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在海面上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你的能力，是不是……”
“少啰嗦！”
一方通行大声否定，“那家伙刚刚使用的绝不是普通的物理干涉，只不过现象看上去一致而已！”
上条当麻将右手探进水中，果然消除掉了某些“东西”。情报实在太过有限，作为现场提供战斗力的安保担当，一方通行的背后蓦然爆发出光芒，可那锐利的翅膀却在接触到目标前就仿佛融化的蜡烛般消失了。
“……”
难以想象。
并非是自己的力量被矢量干涉或者「消除」，是这个人使用了一种自己暂时还无法理解的手段，抵御了他的攻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方通行的一只手探进口袋里，重重按下临走时速水晃交给他的接驳装置。完全潜入模式展开的刹那，他们身下的海水一瞬间凝结成辽阔的冰面，冰块推挤着扭曲出形状，像是一双冰做的大手，将落水的狱彩海美和总统先生归拢到一处。
“……这冰一点也不凉！”
总统有些惊异地摸了摸，“这就是学园都市的超能力者吗！”
然而，一方通行却无法分出精神来和对方聊天。天使光圈般的莫比乌斯环在他的头顶缓缓旋转，在多种能力所扩大的感知范围中，他才理解到了漂浮在自己眼前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虽然没有存放在学园都市里的‘那个素材’要结实耐用，但眼下这个也勉强能作为替代的半成品了。眼前的家伙松开了钳制着垣根帝督的手（如果那还能被称之为是垣根帝督的话），像是在晾衣架上挂一件衣服般将它挂在了空中。
而在这一瞬间内，一方通行的脑内闪过数百种交战的策略，又将其一一否决。
瞬间移动……那附近的空间非常不安定，在十一维空间演算结束的瞬间恐怕就会因为缺乏防守手段而被击杀；物理性质的超高温和超低温乃至缺氧环境应该都对这个女人产生不了什么影响，如果用念动力的话，又很容易被避开或者消解掉。
那么，最好的处理方法，应该就是——
“上条！”
一方通行大喊：“就像上次的那样！”
紧要关头，上条当麻的战斗理解能力相当在线，立刻明白了一方通行的想法——如果所有的能力攻击都不奏效，那么最好的手段就是将他作为“武器”，让对方的一切袭击都被无效化。
剧烈的爆炸在一方通行的所在位置炸开，但他已经在同一时间瞬间移动到了上条当麻背后的位置，强风和灼热的空气几乎能够将皮肤烧伤，即便他们的面前展开了一层弧形的冰壳。然而，金发的魔法师破开这一切就像是戳破一个透明的肥皂泡，她一瞬间抵至两人的近前，眯起眼睛轻轻笑了一下。
“哎呀，天使之力（Telesma）和从远处借来的力量，真是熟悉又僭越……仅靠着灵魂的凭依这种小计俩就想要和我对抗吗？”
她一歪头，用食指抵上一方通行的额头。
“在地球的另一边，十一个小时时差的地方，那边恐怕正在深夜吧。”
仿佛是踏过深渊和冥府，密米尔之泉和世界树之底的吐息。
“你刚刚的那种用法很不错，如果距离再扩张一下——”
刷地一下，眼前的少女在两人面前消失了。
而三秒钟之后，一方通行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向着头顶涌去——他没有断开连接器，但完全潜入模式被人为地解除了。
“……晃？”
第124章 124 /
“那个是欧提努斯。”
柏德蔚说, “感到庆幸吧，直面过那家伙以后你们几个竟然都还活着。”
被留下的人可不这么想——一方通行掏出手机，在十分钟的时间里焦躁地看了四遍：速水晃依旧没有回消息, 而完全潜入模式这个功能也像是坏掉了一样毫无反应。
“……”
巴格吉城距离夏威夷有着一百八十度的经度差, 如果充分计算空气阻力, 用矢量操作保护内脏免受过载的影响, 从这里以十马赫的速度飞过去大概需要五十分钟……一方通行冷静地思考：他的电极项圈极限使用时间是三十分钟, 充分考虑这个限制条件的话, 它的飞行速度至少要达到十八马赫——这个速度通常是高超音速弹道导弹的指标。
也不是不能做到，如果通过对方最后一条发出的消息ip地址作为定位，至少能够让他顺利地抵达那座城市……到了之后要怎么办？
如果晃处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完全潜入模式就无法使用, 而纯粹的矢量操作没办法把那个叫欧提努斯的混账杀了……
“喂, 别做出那种表情啊。”
突然, 上条当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边还是夜里，说不定他睡着了呢。”
他说, “而且就算是最坏的结果——只要aim扩散力场仍旧存在, 这世界上还有足够多的能力者编织出虚数学区，那家伙的本体就不会出事。”
啊，是了。
他并不会遭遇真正的死亡。
但如果像是垣根帝督一样呢？一方通行想，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魔法, 能够连无形的aim扩散力场都约束得到——
狱彩海美的表情也算不上好, 原本无时无刻都保持着精致外表的少女如今脸色发青，仿佛再也无法维持那种表面上的体面。
根据柏德蔚的说法, 欧提努斯是北欧神话当中的十二主神之一，为了更方便理解，他们可以想象神话传说当中的众神之主奥丁。传说当中, 奥丁将自己的一只眼睛投入了密米尔之泉，从中获取了真正的智慧和卢恩的力量。
上条当麻无法想象所谓的卢恩究竟是什么（和这个概念最接近的竟然是史提尔的火焰，但显然，那个叫欧提努斯的家伙不知道比他强了多少倍），只能理解为，在献祭过自己的一只眼睛之后，欧提努斯就变得强得离谱。
又过了半小时之后，他们接到誉望万化语气疲倦的电话。
万幸的是，他阻止了火山的爆发，依赖一些对于念动力的应用和垣根的布置——但一想到这个成果是建立在牺牲了垣根帝督的基础上，就没有人能够笑得出来。
“在关键时刻，他分割了自己体内的一部分未元物质，从火山口的位置投了下去……”
自从早些年向垣根帝督挑衅的那一战开始，誉望万化对于他们这位school的领袖就有着难以挥去的畏惧和精神压力，这份敬畏在对方成为了他的伙伴之后也未能完全消散。
狱彩海美经常会藉由此嘲笑他的神经过敏，垣根帝督也曾经笑着表示他合该长长记性，他们这只暗部小队磕磕绊绊地过了这么多年，经历过诸多挫折磨难，甚至还像模像样地招起了新人——有许多次誉望万化都觉得他们要完蛋了，但每一次，垣根帝督都能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姿态重新将他们所有人凝聚在一起。
……那是仰止的高山和无法跨越的障壁，誉望万化无法想象垣根帝督的死亡。
但。
就像是任人揉搓的面团，晶体管当中可以被随意扭曲出各种形状的电流，一只手指就能碾碎的小虫子——类似这样的东西，第二位的形体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欧提努斯拉扯得不成人型。
而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们那位向来缺乏好脸色的领队只做了两件事，其一是用最后的力量将它推开，其二是尽可能多地分离出了可以使用的未元物质，并将它们投入到了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当中。
尽管没有多说一个字，但誉望万化全然理解了对方所想要表达的意图——竭尽全力，别让这个世界被重新拖进阴影当中。
倒不至于说是为了学园都市，毕竟他们这些浸透在暗部当中的人对于那座城市多半没有什么好感情，但那里是杠林檎如今生活的地方，因此即便是垣根帝督也愿意捏着鼻子稍稍维护一下那儿的治安。
如果说垣根帝督对于欧提努斯而言就像是人噎死一只蚂蚁，那么誉望万化自己几乎就像是无法被注意到的尘埃。欧提努斯当然不会和一粒微尘相计较，于是他成功地从死神的面前逃走，苟延残喘地留下了一条命。
「——」
至少、至少自己还有能够做到的事，他们从学园都市一路坐飞机抵达了夏威夷，不是为了什么都不做就打道回府。
于是他立即折返方向，用一块巨大的岩石拖着自己朝火山口的方向飞去。根据此前的研究记录，垣根帝督所分离出来的未元物质或许也能拥有最低限度的智识和意志，既然如此的话，他们的任务或许还没有立刻失败。
这又是一场极有他自己知晓的冒险。
最终，他和那些离散的未元物质一起阻止了火山的爆发，甚至那些白色的团块在最后关头还救了他一命，隔绝了岩浆所带来的致命高温。
等到他浑浑噩噩地从火山口当中返回之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一方通行他们一整天都没有给他发消息。
当然，那边的队伍在战力方面更富裕一些——尽管垣根帝督坚决否认，但他还是暗地里觉得，第一位在能力的运用上更有优势，在如今可以使用完全潜入模式之后就更是如此。这种话他当然不敢当着垣根的面说，可现在……唉，先不要想。
他强迫着自己，先不要想，至少要先完成自己该完成的工作。
少年干呕了一下，因为精神压力而想要将之前吃过的饭全吐出来。
*
巴格吉城，深夜。
木原们向来擅长单独行动，又缺乏团队合作的精神，速水晃躺在一间民宿的床上，能够感受到深夜当中，Aim扩散力场发生的微妙变化。
月色高悬，许多明里暗里的争斗在这座城市当中发生。
「完全潜入模式」被启动了，速水晃感受到了微弱的意识抽离，这是大脑算力在消耗、并且和虚数学区演算装置进行连接的征兆。
“也就是说，那边陷入了苦战吗……”
他拉开窗户，从窗台悄无声息地跳了下去。
深夜的巴格吉城不算特别安静，毕竟有数量惊人的游客拥挤在这一座小城当中，不论多晚的夜色里，酒吧都能传来喧嚣的声响。速水晃刻意朝着城郊的方向而去，就在他刚刚抵达一片无人的草坪时，头顶尖锥帽的少女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
简直就像是瞬间移动（Teleport）。
但是，并没有瞬间移动所形成的Aim扩散力场波动。 Aim大类的能力者能够提前观测到演算和aim扩散力场所提前形成的「预设落点」，因此这虽然很像是类似的能力，但一定是某种“别的什么”。
“魔法师？”
速水晃背对着对方，没有回头。
“哎呀，看来你很懂嘛。”
欧提努斯弯起嘴角笑了一下，“这样的话能省我很多事。”
对方的动作很轻，像是伸手摘下一朵花，又像是凑近一根蜡烛，呼地一下吹灭灯火。
——于是生命本身就像是灯火一样被吹熄了。
本该如此。
下一秒，光芒从他们脚下的这片草坪开始向远处蔓延，仿佛某种无形爆炸所产生的激波，迅速笼罩了这座小城的全境。
“只不过是一点垂死挣扎的魔法……这？！”
欧提努斯惊愕地愣了一下，旋即爆发出愤怒的斥责：“……亚雷斯塔！”
这是不管对魔法多么生疏、多么缺乏教育的人都能够使用得出来的东西——以生命为代价的献祭。就像是“牺牲一只眼睛获取卢恩的力量”一样，对方狡诈地使用了一些类似的手段。
对原型的控制，镇压巴格吉城的指令，还有刚刚那种能力者用出来的?*? 、仿佛降灵术和凭依一般的能力——这些东西归根结底，一定都来自于亚雷斯塔的阴谋。
魔力浸润土壤，在身体一瞬间遭到破坏的同时，精炼出来的魔力与土地连接在了一起。
“真是的，偏偏在关键时刻……”
欧提努斯抱怨道，速水晃刚刚的行为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些可以解决的小障碍，可对于汇聚在巴格吉城的众多魔法师们而言却不然。那些在深夜还清醒着的魔法师们突然发现，自己身体精炼魔力的功能开始变得滞涩难行。
“果然是学园都市……”
“可恶，来这招吗！”
此时正处在巴格吉城的能力者数量稀少，并不足以构筑出完整的虚数学区或者人工天界。速水晃所采取的是一种更加乱七八糟的做法——在阿兹特克神话当中，献祭自己的血肉和心脏可以延缓世界末日的到来，索绮特曾经半开玩笑地给他讲过一些相关的仪式仪轨，但从没有真正相信对方会这么做。
……笑话，那家伙惜命得很，不然不会在大部分有可能遭到刺杀的场合都使用替身出席。她发自内心地如此相信着，更何况能力者使用魔法会导致大出血，从根本上断绝了他使用魔法的可能。
但只要不考虑生死，“能力者使用魔法”的代价也就在这一刻被破除了。
夜风吹拂过这座欧洲小城，木原那由他若有所感地看向窗外，“镇压巴格吉城”的这个木原们无法逃避的任务，被对方用一种格外温柔的方式完成了大半。大部分的魔法师们在此施法都会受到限制，而这意味着格雷姆林的任务会更难以完成。
至于剩下的部分，想必依靠自己和木原病理也能够轻松完成——当然，考虑到加群对病理的追杀，这两人或许会在彼此的杀戮之间互相消耗，但就算病理折损在这里（她本人对此毫无意见），学园都市顶多也就会追加派遣一名成员。
“哎，真是的。”
她忍不住用不符合年龄的语气叹了口气，“就算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这也未免有些过了。”
是的，太过分了。
经度差一百八十度的地球另一边，看着一方通行一脸要杀人的表情，上条当麻发自内心地想要叹气。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他还要负责当那个和事佬。
“总而言之，开个会吧。”
他说。
第125章 125 /
想要向欧提努斯发起挑战, 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的战斗力都有点儿不够看。
那是概念、法则规模的对手，仅仅使用一些微薄的物理干涉手段（“矢量操作”当前能够做到的一切都只能称之为物理干涉）, 很难对于对方形成什么有效打击。
因此最有效的方法仍旧是“热血沸腾的组合技”——让上条当麻作为战斗部, 一方通行作为推进器和制导装置, 辅助以多名能力者进行弹道修正, 最好还有魔法师在前方开路形成的高超音速弹道导弹。
可谓是将幻想杀手应用到极致的策略。
“……喂！就没有别的更可靠的战术吗！”
已经体验过两次这种打法的上条当麻没忍住发出了悲鸣。
谁会想参与这种“我来组成头部”、“我来组成躯干”……物理意义上的人间大炮策略啊！
又不是搞笑漫画！
“这不是挺好的吗？”
柏德蔚说,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难不成让你一个人去单挑欧提努斯？”
当然, 眼前这家伙可是仅凭着一己之力战胜过右方之火，实力不容小觑；然而欧提努斯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规模，很难用既往的经验来进行对比，因此需要反复斟酌, 制定计划。
不管怎么说, 夏威夷没有毁灭, 火山也没爆发，总统还活着, 来这里旅游的游客们没有受到惊吓……总体来说算得上是个好结局。
欧提努斯像是个突然出现的意外, 等到负责进行通讯管制和断后的第三位解决掉一些制式武装的追兵，就看到上条当麻一行人气氛消沉地返回了旅游景区。
“……怎么回事？”
御坂美琴非常惊讶，看向上条当麻：“才过了半个小时不到……我这边可是相当努力地完成了工作！”
“是是，真了不起, 多谢你的辛苦付出——”
上条当麻夸赞得十分敷衍。
再读不懂空气的人这个时候也该明白他们当中出了一些问题, 但这些问题又显然不是某个能力者就能够轻易解决的，御坂美琴张了张嘴, 看着环绕在上条周围的这一圈人，最终还是没有追问出口。
再等一等吧，她想, 再等一等。等到自己变得更强一些，等到自己足够可靠，可以毫无顾虑地成为那个人身边的力量。
众人心事重重地返回了学园都市，一方通行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回了第三学区的研究所，地下的演算机外置实验间灯火通明，布束砥信看了他一眼，就抱着文件夹开溜。
“都在里面呢。”
她用圆珠笔头指了指，“放心吧，大部分组织器官都还算完整。”
“大部分”这个描述让他的心沉了下去，推开门之后，速水晃全须全尾地坐在手术台上，穿着开敞领的手术服冲他打招呼：“嗨。”
门板轰地一声砸了过去，在中途被念动力精准地切成两片。
……看来是本人，而不是索绮特或者别的什么家伙佯装而成的赝品，一方通行眨了眨眼睛。
“总要破坏点什么，就算是我也会感到很困扰啦……”
速水晃招呼对方坐过来，看清楚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之后，又没忍住缩脖子，“我姑且也是有准备的。”
还没等他继续解释，一方通行就伸手按上了他的额头。
“……”
血流，心率，肌肉张驰的电信号，脑神经……他们之间原本就该没有任何秘密。
他们本就应该比血脉相连的亲人还要亲近，共享思考模式和视听信息，共享一切秘密和野心。
感受到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速水晃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是人造的身体——还记得吗？只要扩张身体本身的概念，就能够对能力进行一定程度的强化，我猜测这种办法也能够绕过一些能力者使用魔法的限制。”
速水晃说，“被破坏的也不过是用来试验的身体，我本人其实没有收到太大的伤害。”
其实还是有的，一部分肋骨和肌肉组织被替换成为了人造物，但那在学园都市的诸多试验里实在排不上号。
一方通行感受着手指能够触摸到的温度和皮肤下汩汩血流，关闭了自己的电极项圈。
“这次又是什么试验？”
他掏出手机，很顺从地交给对方看：新色见中学有个叫操齿凉子的女孩子曾经参与过一起“将自己的一部分身体组织切除放进人造装置当中，制造出第二个自己”的试验，将被启动的那个人造人称呼为“分身”。
分身和本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拥有着共通的自我认知，都认为自己是“操齿凉子”本人。
一方通行若有所思：所以，只要在同一时间内只启用一具身体，并且通过虚数学区上传下载数据的形式进行操纵，就像是控制一个子终端一样，就能够让使用魔法的副作用集中反馈在这一具身体上（至少目前来看，魔法的副作用没有影响到五行机关）。
——就像是那种日抛型的隐形眼镜，他想起了一个古怪但又恰当的比喻。
皮肤接触传来生机勃勃的热度，速水晃像是呼噜小动物一样摸摸对方的后脑勺，换来非常不满的警告：这件事还不算结束。
“你不能总是一个人掺和进危险的实验里。”
一方通行皱眉，“至少应该提前告知……”
他有些恼火地思考，果然还是应该责备自己不够强——“第一位”是个太过轻飘飘的名号，迄今为止长时间的无敌体验让他很缺乏战斗直觉，如今在复盘就会发现，面对那种更需要技巧而非纯粹靠力量取胜的对手时，他的反应总不如上条当麻那家伙灵活直接。
或许是因为对方有着比自己更丰富的战斗经验，又或许这是需要演算和全凭本能战斗之间的差别，总而言之，在“第一位的超能力者”这个声名在外的名号以外，还有更多他需要突破的东西。
比如莫名其妙的魔法，和各怀心思的魔法师。
果然还是应该想办法增加一点自己的实战经验吗……
大概是两个人靠在一起暖烘烘的氛围实在有利于思维发散，一方通行回忆起临行坐飞机的时候第三位脸上的表情——同样是知晓了自己“难以战胜的敌人”，当初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家伙的脸上是全然的恐惧，可现在却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由于这种情绪太过熟悉，一方通行几乎在一瞬间就能够辨认得出来——那是由于自己力所不能及而萌生出的不甘和遗憾。
“那么现在，交换一下情报？”
速水晃问，“虽然已经借助完全潜入模式看过了一点点战斗片段，但还是更想听你来讲一讲夏威夷的经历……”
就在他们低声交谈的时刻，两人身下的试验台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多半是地震波，对此颇有经验的速水晃判断道。一方通行给出的结论更加具体，震中离他们很近，深度几乎可以确定是在地表，具体位置是……
“第七学区。”
他打开电极项圈，闭上眼睛感觉了一下，“发生了能够传递振波规模的爆炸。”
比起“亲自以超音速飞过去看一眼”，依赖滞空回线获取信息的效率更高。速水晃丢下一句“帮忙照顾一下身体”就要闭着眼睛躺倒，一方通行皱起眉头，很明显地“啧”了一声，却还是扳住对方的肩膀调整了一下动作，确保他能够更放松地躺在自己的腿上。
「是欧提努斯……！她追到学园都市来了吗，上条也在第七学区，好像是展开了交战——」
到底怎么回事？一方通行追问，却见到对方像只溺水的蝉一般挣扎着爬了起来，几乎动作踉跄地将自己硬塞进联通演算装置的框体当中，甚至等不及缓释液注入完毕就强行拍下启动按钮。
“……晃？！”
一方通行猜不透对方的行为逻辑，只是凭着本能在第一时间内接通了完全潜入模式：不管对方是打算做些什么，先保持思维连接在一起至少能更方便地让他理解到对方的做法。
然而，还没等他发出什么质询。
下一秒，世界毁灭了。
*
传说，上帝创造世界花费了七天的时间。
从“要有光”开始，到花鸟虫鱼，到飞禽走兽，到人类开始在世界上繁衍生息。
绘制一幅画卷或许确实需要耗费时间精力，可将一整幅画撕毁却只需要一瞬间。
欧提努斯很强——尽管上条当麻已经反复多次听别人重复过这个事实，但他迄今为止的所有对手都称得上“很强”，从一方通行一路到右方之火，他的每一场战斗都狼狈取胜。
原本上条当麻以为，这一次也应该如此。
……
拜托，他都已经足够不幸了！这份不幸能不能换取他所守护的那个世界稍微幸运哪怕一点点？能不能让自己周围的人再多绽放出一点笑容来？
为了这个目标，哪怕豁出命去拼死战斗，哪怕牺牲到掉自己——
「哎呀，我听见了。」
一个声音说。
「我听见了，你这虚假的愿望。」
世界在一瞬间毁灭了。
无边无垠的黑暗当中，只留下了上条当麻和欧提努斯两个人。世界的毁灭和诞生一样令所有人猝不及防，欧提努斯倒背着双手，冲着上条当麻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恶意的笑容。
“只牺牲自己就好？”
她问，“即便牺牲自己，也要让其他人幸福的活着？多么愚蠢无谋的愿望。”
上条当麻毫不犹豫地反驳。
他当然应该反驳——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发自本心，没有任何作假的要素。
当时想要守护御坂的心情是真的，想要阻止战争的那份心意也毫无作伪。
“是嘛？”
欧提努斯有些愉快地眯起眼睛，“既然这样——既然你真是这样想的，那么，欢迎你来到新世界！”
这里是，「所有人都想杀死上条当麻」的世界。
第126章 126 /
行善不需要回报。
如果善举需要报偿, 那就变成了一种交易行为。
——上条当麻是如此相信的。
……但就算如此，这个世界还是让他觉得够呛！
被自己的同班同学们追杀也就算了……姬神、土御门和吹寄制理的追杀他勉强还能通过灵活的走位来规避，可小萌老师带着安慰的表情拥抱上来, 却偷偷捅了自己一刀这件事实在令人心痛……再怎么说这也有些过分了！
上条当麻捂着还流血的腹部一路躲避, 在一处没什么人的公园长椅上坐下, 为了防止路人对自己突然发起袭击, 他不得不掩盖住自己的面容。路边的报纸头条上赫然是他的正面照, 上面小字批注着“如果发现此人踪迹, 请致电风纪委员第■支部，或者直接拨通警备员一键报警电话”……
“……哈，不管怎么说，这也太——”
他捂着伤口, 忍不住低声喘息。
在有记忆的人生当中, 上条当麻受过许多伤。冲击造成的创伤、御坂的电击、从高处坠落的伤害, 又或是被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肤……没有哪一种比小萌老师的袭击更让人感到难过。
他并不想责怪她们。
吹寄，姬神还有小萌老师……大家原本都是非常善良的人, 是欧提努斯玩弄了所有人的人生。
“竟然做出这种卑鄙的事——”
他一只手捂着伤口, 另一只手撑住膝盖，突然眼前一暗，天空当中的一小片阴影将自己完全笼罩。
上条当麻猛然抬头，发现头顶天使光圈的一方通行正漂浮在半空当中, 环抱着手臂居高临下俯瞰着他。
“……这次又是你吗？”
他下意识抬起右手, 抵消了一道压缩空气的冲击，又就地翻滚躲到树后。没料想下一秒, 那棵树就沿着树干被念动力阶段，切割斜面露出整齐的年轮，倘若不是他弓起腰抱着头, 刚刚那一下应该足够将额头削下去一半。
完全潜入模式的一方通行，上条当麻非常清楚这种状态下的那两个家伙究竟有多难对付——整个学园都市当中，应该极少有能够与之抗衡的敌人。
他完全没有想要和对方战斗的打算，毕竟就算能赢也会消耗大量体力，更何况想杀自己的人就像是海浪一般源源不断，击溃这两位还会有更多人。他下意识地扭过身子想要逃跑，并且以交叉的步伐和不规则方向试图规避从天而降的炮击，可令人意外的是，死亡的威胁虽然仍旧高悬在天空，却迟迟没有发动下一次攻击。
他似乎只是漂浮着，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自己。
一方通行头顶上的莫比乌斯环缓缓旋转。
“……不对！这家伙联通着虚数学区！”
刚刚喘了口气，上条当麻就愈发警惕了起来：那意味着对方可以使用许多种能力将他完全标记，更重要的是，虚数学区当中还居住着风斩冰华——
同时面对这几位，他会被分解到原子程度的吧，上条当麻颇为悲伤地想。
而另一边，一方通行也在脑内进行着沟通。
“为什么不推荐攻击？”
他看着投射到视网膜当中的红色“Warning”，感到有些不解：“刚刚应该有好几次不错的攻击机会？”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速水晃说，“稳妥起见，我需要重新进行辅助演算。”
于是一方通行也停下动作，他当然相信与自己多次并肩作战过的伙伴。然而，他还是有些不太理解：“情报不是都已经很清楚了吗？除了右手能够削除一切异常之力的「幻想杀手」以外，他剩余的部分完全就只是个普通人类。”
「要真是如此的话，他不可能活得这么久。」
速水晃只说。
一方通行仍旧一路追踪着上条当麻，对方的行迹对他而言实在太过明显，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像是一个个在黑暗中发着光的标记。
在这个过程当中，两人在脑海当中进行了一轮快速对话。
>决定击杀上条当麻的指令是什么时候下达的？
>七个月之前，具体来说是七个月零十四天。
>我们和对方有什么交集吗？
>——有，你是他的同班同学。
>为什么我会选择这个学校？
>你自己不记得了？
>当然记得，我是想要向你确认一下这份记忆的真实性。
两人都是高等级的能力者，一方通行在一瞬间就理解了对方想表达的含义：在这所科学的城市当中，一个人的自由意志和情感很容易就会遭到来源不明的篡改，以第五位的“心理掌握”位例，单论速水晃自己收集过的心理类能力就有好几种。
但那种东西应该不会影响到超能力者吧？一方通行在心里反驳：第五位的能力有许多种破解的办法，构造电磁屏障就是其中之一。
“那当然是因为，你从学园都市的外面回来，第一时间找了一个用来隐藏身份的学校……”
一方通行的话语顿住。
他也感觉到了这个抉择的不严谨。
在那之后呢？他们又是如何重新认识的？是因为第三位——可明明他自己和第三位根本不熟。一方通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上面空无一物；他现在能够畅快地使用能力，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种“战斗时长超过半个小时就会很不妙”的预感。
“自从你回来之后，我们就加入了同一个研究设施，并且希望通过这种思维耦合的形式来对能力进一步强化，这种办法甚至有望能够抵达Level 6，至少、研究人员们是这么说的——”
应该是要死上条当麻，据说这是为了守护整个世界的和平，这个人只要继续存活下去，就会威胁到所有人的安全……他们所收到的情报当中是如此显示的。幻想杀手的力量足以威胁所有异能之力，因此必须要以最为严肃的态度去应对……是这样吗？
“好像——确实不太对劲。”
一方通行迟疑着说。
按理来说，他的人生应该和对方全无交集（至少他也不认识晃其他的同学），但那种发自内心想要将对方击杀的情绪却很难作假。一方通行不认为自己的心会轻易被某些人玩弄，能力开发到了他这一步，已经很少再有什么外力能够对他施加影响。
那么晃呢？他们之间配合默契，关系好得就像是同一个人，就连思维都连在一起；既然如此，既然对方的能力也得到了充分的开发，为什么他没有和自己一样加入长点上机学园，甚至那个特别班级也该有另一个座椅……可事实却并非如此，他成为了上条当麻的同学，而理由连本人都说不清楚。
密不可分交握着双手当中，仿佛夹了一块叫不出名字的石头。
“或许——”
速水晃的声音当中带着犹豫。
但，还没等他继续说些什么，一道炽烈的光柱从天而降，正砸在他们不远处的位置；一方通行顿时了然，那想必是统括理事会所有成员当中司掌宇宙开发的那一位——他能够通过卫星定位的形式确认上条当麻所在的位置，由于这种从天而降的武器并非是能力者的能力所致，即便是那神奇的右手也无法抵挡。
“……！！吓死我了！”
不远处，上条当麻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坑心有余悸：要不是他刚刚本能感觉不对劲，恐怕现在已经被原地蒸发。
接下来要怎么办？他抬起头，看向远天当中漂浮着的那道身影，不知为什么，一方通行的下一道攻击仍旧没有抵达。
左右是要被追杀，干脆去找他商量一下吧，上条当麻心一横，觉得就算改变了世界，那家伙应该也是个能听进人话的人。
然而，就在他前踏一步，打算朝着一方通行的方向跑过去时，他的眼前再度变成一片漆黑。
空荡荡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当中，只剩下了上条当麻和欧提姆斯两个人，而他身上那不久之前被小萌老师穿刺出来的伤口也跟着消失了。
显而易见，世界又毁灭了。
“嗯……真是的！竟然没让你在这个世界当中半个小时内就被杀死，看来刚刚的那种构造还是有些问题！”
欧提努斯摸着下巴，仍旧是一幅居高临下的语气：“那两个人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原来他们是那种慎重行动的类型吗？哎——”
世界对她而言像是一场大型沙盒游戏，欧提努斯并不想追究其中的某一两个npc是否坚决执行了她的意愿。还没等上条当麻喘匀气，下一个世界再度在他的面前展开。
他出现在自己最熟悉的校园里，教室当中也都是那些和印象中别无二致的学生们，可自己的座位却被另一位陌生少年所占据，对方有着与自己全然不同的名字，正面带笑容和同学们低声交谈。
“我就说吧？转校生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这家伙记性超好的。”
被称作转校生的速水晃笑着默许了这种说法，上条当麻茫然地发出了一点声响，对方抬起头，神色自然地问他：“同学，你是哪个班的？找错教室了吗？”
上条当麻落荒而逃。
御坂，茵蒂克丝，自己的宿舍，手机当中父母的联系方式，小萌老师，还有无数自己曾经熟识的人……这些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都只会露出如出一辙得体的茫然。
是的，超能力者怎么会认识他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英国清教的的禁书目录 U为什么会和他的人生产生联系？大家理所当然地离开了。
这是「上条当麻本不存在的世界」。
第127章 127 /
“找不到教室的学生？”
一方通行问, “这种情况很常见吧。”
“很常见吗？”
“……”
速水晃没有回答，而通常，他摆出这幅表情就是保留意见的意思。
“我看过整个学校所有学生的名录。”
速水晃说, “没有那张脸。”
他是完全记忆能力者, 没见过上条当麻就意味着, 至少在对外公开的学籍信息当中, 上条当麻不在本校学生之列。
可他又确实穿着校内学生的校服, 走进教室的时候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回自己班里一样——只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被茫然和受伤所占据。
“那也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校服吧, 批量生产的衬衫而已，说不定有许多学校都在穿类似的衣服。”
一方通行说。
“这当然也有可能……这样吧，我去连接一下「书库」。”
速水晃说，“只要能够从能力上确认, 就可以锁定对方的身份了。”
“要做到那种程度吗？”
一方通行有些惊讶。书库的信息量即便对他们这种大脑性能的人而言也是一种颇为辛苦的检索, 就算他的记忆力足够清晰, 可以完整地从脑海当中抓取出对方的人脸识别信息，非要进行这种比对也未免有些太较真了。
二百三十万人的城市里, 有几个自己没见过的陌生脸孔也是无可厚非。
……
半小时之后, 一方通行收回了自己刚刚的话。
“查无此人？”
他惊讶道，“这人是从学园都市的外面潜入进来的？”
倒确实有这种情况——他们此前也遇到过几次，来自学园都市外界的间谍、异见者、偷渡客或者别的什么，这一次或许也是类似的情况, 但速水晃又本能觉得,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他身边的aim扩散力场不对劲。”
他说，“和能力者不太一样, 但又不像是完全没接受过能力开发的人。”
一方通行脸上露出了“好吧，你们aim大类能力特有发言”的表情，“具体来说？”
“假设aim扩散力场是一种有颜色的光, 每个能力者都会无意识地向外发散独属于自己的颜色，那就是大家的个人现实（Personal reality）——那家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团无光的影子一样。”
速水晃顿了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似乎还能够影响到别人的aim扩散力场。”
他们两人在饭店里聊天肯定是聊不出结果的，反正放学以后的时间很多，一方通行提议干脆做个实验试试看。
他们很快依靠收藏的能力检索到了那个异常潜入学园都市的家伙，上条当麻坐在公园的长条椅上，双手撑着额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宿舍都已经被「别的某个人」占据，学籍信息在这个城市当中不存在，就连最基础的奖学金都领不到，他现在无处可去。
被两个看上去像是黑恶势力的家伙堵在长条座椅前面时，上条当麻的表情并没有很恐慌——好吧，毕竟上一个世界里这两人也没有不顾一切地追杀他。
“还真是，你们在这个世界里也能凑到一起去啊。”
他甚至笑了一下，“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一方通行看向速水晃，后者微微摇头，意思是在他的记忆储备当中确实不存在这么一个人。
但从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看，他又毫无疑问和他们两个都熟识。
“……虽然原本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你，不过我改主意了。”
速水晃叹了口气，“先找家餐厅一起吃个晚饭吧。”
“姑且先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有了这个开端之后，接下来的沟通就变得更容易了。纵使他们两人在迄今为止经历过许多或是离奇或是危险的事，上条当麻的故事仍旧令人感到格外震撼——一瞬间毁灭世界，又一瞬间重塑整个世界，与其相信这个结果，不如相信眼前这位少年其实罹患有精神分裂。
上条当麻张了张嘴，从表情上判断这两位压根就没信：别说他们两个，就算是自己在贸然听到这种故事的时候也很难相信。
“……总之，如果你之前说过的是真的，那么这家伙其实本应该被卷入一起杀死两万名克隆人的危险实验里，并且将自己的思考模式和名为御坂网络的东西相连通？”
速水晃问，“是这样没错吧？”
上条当麻点了点头。
他有关于眼前两人的故事从“新来的转校生”开始，一方通行一开始还能做到表情平稳，之后神色就越来越不对劲——这家伙哪里是在介绍他们之间的交集，完全是在捏造一些本不存在的黑料！
“你不会真信了吧？！”
他看向速水晃。
“用克隆过后的第三位的大脑进行组网，这种设计在理论上是能行得通的。”
速水晃说，“倒不如说，在没有人（我）能够对不同思考模式进行统合处理的情况下，使用御坂网络是很合理的手段。”
一方通行忍不住跟着对方的说法进行思考——倘若真有这样一个糟糕的世界，他为了成为货真价实的绝对能力者铤而走险，甚至动手杀人……他恐怕永远都不可能再原谅自己。
而在他们如今的这个世界里，没人听说过有关于“幻想杀手”的事，晃也从来不曾离开学园都市，他的能力开发与自己并行进行，研究人员们很快发现了可以用思维耦合的形式进行强强联合，近几年的能力开发课程几乎都集中在完全潜入模式的尝试上。
这种感觉就像双人滑冰，一方通行想，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而碰巧与自己配合的那个人是晃，就好像命运理应如此。
“……那还是这边的世界好一些。”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上条当麻猛然抬头，愕然地盯着眼前红色的眼睛。随后他意识到，对于一方通行而言，没有沾染上对面和鲜血的这个世界确实非常理想。他已经从糟糕的过去当中走了出来，又有同伴和挚友在身边支撑，人生的道路从脚下无限向前延伸。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更好的世界……
“总之，如果暂时没地方去的话，上条同学先在第三学区的公寓里住下吧。”
速水晃打断了他的想法，“还请别客气——如果在别的世界里我们真的是朋友，那么为落难的朋?*? 友帮忙是理所当然的事。”
送别了双手合十表示感谢的刺猬头少年，当天夜里，速水晃放下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表情若有所思。根据这位陌生少年的说法，两边世界的区别似乎只有“上条当麻的存在”和“能够消除一切异能之力的幻想杀手”这一点，仅仅只有这一点的不同，为什么会带来如此巨大的不同？他不觉得自己会独自从学园都市当中逃跑。
信息量还是太有限了，他想。上条当麻的故事开始于不久之前，而他们所背负的“那个过去”，对方似乎全然不知情，在他的叙述里压根没有提到。
还是将这份信息上传备份一下。他用十五分钟时间在虚数学区当中存放了一点“没什么实用价值的信息垃圾”，又收到了刚刚加上联系方式的上条当麻的短信。
也对，他需要一份伪造的身份，如果有必要的话，还有学籍……在对方口中的那个世界里，他已经跻身于统括理事会成员之一（两边的世界差距比他预料的还要大，而且这不太像编的），而现在只是个普通高等级能力者的速水晃想要完成这一切难免需要费些功夫。
认识的几个暗部成员应该能帮上些忙——速水晃刷着手机当中的联系方式，同一时间，上条当麻将自己放倒在酒店的床上，头发深深陷进柔软的枕头里。
谢天谢地，又活一天。
这个世界当中虽然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但也不是不能从头开始建立新的联系，他有些苦中作乐地想，至少从一方通行的反应来看，这个世界比原本的那一个对他要稍稍宽容一些。
至少有人在这样的世界当中获得了还算不错的结局——上条当麻合上了眼睛，决定先糊弄过去今天再说，反正他现在有床睡有被子盖，而且混够了日均两千卡路里的能量摄入，已经完成了作为一个碳基智人的每日kpi，至于剩下的事……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太阳升起来之后就是新的一天了。
然而。
太阳没升起来。
他睁开眼睛之后，面对着的又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欧提努斯那张若有所思的脸。说实话，在和速水晃他们交流的时候，上条当麻短暂地遗忘了有关于欧提努斯的事——或许那只是一个遥远的噩梦，或许在创造了这个新世界以后，对方会因为乏味而收手？而现在一切期望都落空了，在这个空无一物的世界里，又只剩下了他和欧提努斯两个人。
“这种情况你竟然也能接受！”
对方显得有些恼火，“按理来说你应该崩溃地选择自杀——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的睡觉啊！你这个人的精神是钢板构成的吗！”
上条当麻保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势，弯起嘴角。
“因为还有人在这个世界当中获得了幸福。”
他说，“一些悲剧似乎没有发生，所以我猜，御坂在这个世界当中应该也是幸福的——即便她不认识我，即便我们之间的人生没有交集。”
但一想到大家不用再背负着这样的重担生活，上条当麻又觉得“这样糟糕的结局里似乎也有点值得称道的地方”——尽管这种想法是极端情况下的是我安慰。
总而言之，欧提努斯希望他自杀的目标仍未达成。
于是，他又在对方的任性之下抵达了许多个世界。
自己出生于恶劣环境下的世界；遭受过残忍身体改造的世界；参与过残酷能力开发的世界；没交到任何朋友的世界；校园霸凌的世界；广受追捧成为偶像的世界……偶尔的偶尔，欧提努斯也会网开一面似的，让他体验一把成为世界首富或者被无数人追捧的感觉，寄希望于在大起大落之后它能像是故事当中“参悟”了的佛陀一样选择超脱世俗。
然而无论是在哪一个世界里，无论多么狼狈的境遇之下，名为上条当麻的少年都没有放弃活着。
他一次都没有选择过自戕。
无数次，千千万万次，直到一个无所不能的魔神都为之感到厌倦。
欧提努斯叹了口气。
“这是最后一次。”
她说，“你不是想要自己的伙伴们都拥有一个好结局吗？我可以做出一个最好的完美世界。”
“作为交换，你要死在最后的世界里。”
第128章 128 /
欧提努斯根本没在乎他是否答应, 她只是轻轻一挥手，就将对方丢进了这“最后一个世界”里。
来吧，上条当麻想, 无论地狱还是炼狱, 他已经在对方充满恶意的玩弄之下经历过了太多糟糕的世界, 一个魔神口中的“完美”对人类而言或许并非是最佳的结果。
“嗯哼……”
欧提努斯发出了一声愉快的鼻音, “毫无疑问, 这一定是最好的世界, 你就在看过了这个世界以后心满意足地去死好了！”
上条当麻睁开了眼睛。
由于被丢进各种各样陌生世界的经验太丰富，他现在已经形成了“无论看到什么离谱场面都面不改色”的习惯，但这个世界看上去真的很正常，没有乌泱乌泱想要来追杀自己的人, 也没有莫名其妙的突发地质灾害, 地球还好好地存在着, 他没被扔进太空舱里在宇宙当中漂泊[1]……不同的地方唯独一点——他没有办法干涉到这个世界的一切。
和每一次需要亲身体验不同，上条当麻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仿佛处在不同的图层, 就算他想要主动去和别人搭话, 那些人也没有办法听到或是感受到他。
“因为这是完美世界的限时体验券。”
欧提努斯说，“这个完美的世界是唯独没有上条当麻存在的——所以你当然没办法参与其中。”
主观恶意有些明显了呀，上条当麻心想。
但无论胳膊还是大腿都扭不过一位魔神，他于是开始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着这个世界。魔神的寿命无穷无尽, 欧提努斯并没有给他限制“观赏”这个世界的时间, 于是上条当麻得以从一个更高的角度开始审视对方雕琢出的成果。
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 这个世界真的很好。
御坂美琴和她的朋友们从街边走过，脸上都带着明晃晃的笑意，和符合初中生年龄的轻松；茵蒂克丝和必要之恶的几位老熟人们一起穿过学园都市的街头, 有些生疏地使用着最新款的智能手机。
还有那些自己曾经交手过的对手，前方之风的脸上没了那么大的戾气，她的身旁跟着一位面貌陌生的男孩，那应该是在正常的世界当中，她早就死去的弟弟。
雪莉·克伦威尔在和自己逝去的挚友一起散步，后方之水和右方之火竟然能够竟然能够坐在同一张野餐布上，神色和煦平稳地享受瓶装橙汁和新鲜烤好的点心。
说实话，他从来没见过这种表情的右方之火——第三次世界大战来的太过仓促匆忙，他们之间的战斗也是一样，如今仔细再回想，右方之火应该也是个想要让世界变得更好的理想主义者，而非拥有一个恶徒的本性。
在这个世界里，御坂美琴和一方通行似乎都已经得到了和解，上条当麻带着梦游般的表情走到了某所学校，他看见速水晃的手里捧着一束简易的捧花站在学校门前的树下，不远处一对夫妇正举起相机对着他拍照。
树影婆娑，有花瓣被风吹下。
“恭喜你呀！”
他们说，这对夫妇的眉眼之间都带着鲜明的笑意，“之前经历了那么辛苦的能力开发，努力终于有了回报——恭喜成为大能力者（Level 4），又进入了自己一直想去的学校！”
“啊。”
上条当麻意识到，“长点上机学园。”
他对于学园都市的那几所名校都只听说过名字，从来没去附近参观过，因此竟然没认出这条路。
上条当麻没见过速水晃的父母，但听说过对方是抛弃物（Child Error）出身，从木山老师和布束砥信流露出的只言片语当中足够拼凑出一个糟糕的故事。
“照片拍得怎么样？”
他听见对方说，“哎呀，这个时候就没必要加滤镜了吧……”
亡者复生，逆转悲剧抚平遗憾，这是无论何种科学或是魔法都无法抵达的奇迹。
他捂着脸，喉头上下窜动，缓缓地蹲在了地上。
怎么能阻止别人抓住这个唯一获得幸福的机会？他想。
毕竟这个世界里没有痛苦和遗憾，他注视着速水晃在拍完照之后和父母一起肩并着肩离去，如果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安排，他的父母应该也能获得一个不那么令人担心的孩子。
逐渐模糊的视线当中，对方似乎回头看了一眼，又似乎没有。
*
“我就说那里不对劲。”
速水晃叽叽咕咕地说，“说不定闹鬼。”
“……科学的世界里哪有鬼。”
一方通行顿感无语，“这里可是学园都市——都这个年龄了还会信那些糊弄孩子的鬼故事吗。”
“但是那片区域看上去真的很不对劲——”
“说不定是某些能力者的光学折射，或者影响视神经的能力，不外乎那么几种可能。”
一方通行慢吞吞地说，“如果你实在在意，我也不是不能陪你去看一看。”
调查闹鬼事件不是他们今天见面的主题，一方通行犹豫片刻，掏出一本精装书：“恭喜你成为大能力者（Level 4）。”
“哎呀，是第一位的礼物呢。”
“……都说了不要用这么难为情的称呼。”
他们出身于同一个研究机构，也有着不相上下的大脑性能，但由于Aim大类的能力本身就不太容易进行开发，对方的父母又坚决抵制一些具有破坏性的冒险方案，他的能力开发之路一直都走得不太顺。
数值很多年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研究人员们也跟着头痛——这家伙自己是缺乏上进心的类型，指望父母激励也无从下手，是那种令老师最没办法的滚刀肉。
没料想他躺平数年却在初三突然发力，卡着最后一次身体检测的界限抵达了大能力者的边沿，又因为能力的特殊性成功踩线混进长点上机学园的特别班级，成为了一方通行唯一的同班同学。
“真想做的话还是能做到的嘛。”
一方通行评价道，“有两下子。”
“是特意拜托了另一位和我能力相似的同学，从对方那边参考了点经验。”
速水晃说，“Aim类的能力者本来就少，碰巧还有另一位大能力者——我拜托了对方好几次，险些被她男朋友怀疑。”
“……”
怎么还有这种八卦，“是那位‘能力追踪（ Aim stalker）’？”
“嗯，泷壶理后同学，她似乎也有能够抵达超能力者的潜质，但因为开发经费和能力开发难度之类的问题，主动选择了停在大能力者的程度。”
确实有许多这种案例。能力开发是件很考虑综合条件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心无旁骛地一直向上走，总体来讲感觉更像是登山：会有一部分人因为种种原因，太过劳累或者装备没带够，又或者只是不愿意过于勉强自己，觉得能看到半山腰的风景也很不错，不讲究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登顶。
“你不也是这样。”
一方通行瞥了他一眼，“名字倒是吓人，AIM Dominater，书库在分配这个名字的时候肯定没想过你的数值会有三年都停在LEVEL 3的程度。”
“……哈哈，你也知道我不在乎那个嘛。”
速水晃抓抓后脑勺。
能力开发这种东西差不多得了，在拥有了一个天才小伙伴之后他就很快意识到硬卷非常没必要，保持一个不至于掉队的水平享受校园生活才是更有价值的活法。
其实根据研究者们私下里嘀咕过的小道消息，书库原本准备了另一个稀奇古怪的能力名称（听上去似乎和多重能力有关，老天，什么科研癫佬会愿意去做这种课题），但那要适配一整套非常遭罪的能力开发手段，而且遭罪是多重意义上的：不止被开发者自己，还有负责参与研发项目的科研人员。
把一群人的脑子拼好脑拼在一起显然是种过于炸裂的思路，考虑到对方家长联系家委会闹事的概率接近百分之百，舆论爆炸以后项目经费砍掉不说恐怕还得进局子，到时候大家都没好果子吃，于是在会议上提过一次以后众人就从善如流地放弃了这个野路子。
总之，总之，他们受到了正统的、乏味无趣却稳当的能力开发。
稳健型不代表没有成果，常盘台中学的第三位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从LEVEL 1一路脚踏实地的成为了超能力者，意味着搞科研就算不走歪路子也能出成果……至少别当科研邪修，不然学生家长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靠着“要和小伙伴读同一所高中”这点程度的激励，或许也靠着完全记忆能力者开挂般的学习能力，速水晃总算在最后一次能力检测的过程当中凑齐了长点上机学园的入学条件，偏差值和能力等级检定一起达标，实在是可喜可贺。
速水晃感觉到不对劲的那个地方恰巧在学校附近，特别班级意味着他们并不需要像是打卡上班一样上学，而是接受更加有针对性的能力开发，这导致一方通行对学校的通常建筑物也不很熟——他自己也不太常来。
考虑到这所学校里收纳了诸多奇奇怪怪的能力，他还是坚持自己一开始的判断，闹鬼肯定是由于某个学生的能力所导致，或者更直白一点，是个恶作剧。
“就是在那里，这条路的尽头……啊，现在看上去倒是恢复原状了。”
速水晃直了指。
“你之前看到了什么？”
“你知道我能看到aim扩散力场对吧？”
他说，“而由于能力者众多，学园都市的每一个角落其实都被aim扩散力场所覆盖着，但之前那个位置形成了一个和我们身高差不多高的虚影。”
在一个到处都充斥着aim扩散力场的环境里，突然有一小片空间什么都没有，听上去确实有点像是个鬼故事。
但话又说回来了，科学的都市里不可能有鬼。
“也有其他aim操作类的能力者吧？”
一方通行说。
“书库当中能够抵达大能力者的目前只有我和泷壶同学两位，她的能力更偏向于追踪和记录，在能力干涉方面只能做到给别人的弹道做校准这种程度，想要精确地在aim扩散力场当中捏出一片空洞，靠她的能力几乎不可能实现。”
“你确定吗？”
“非常确定，为了考进这所学校我可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到底哪个能力者可以抱佛脚捞我，我清楚得要命。”
“……呵。”
一方通行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家伙能下苦功夫去学习，这是他今天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第129章 129 /
监控记录没有问题。
调查过这附近动物的视觉信息, 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
由一方通行本人亲自检测，这片区域的物理环境没有异常——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也不会在长点上机学园附近用能力搞恶作剧。
“果然是错觉吧？”
他问，甚至开始怀疑一些不太容易发生的可能性, “……你最近能力开发的压力太大了？”
“……”
速水晃用“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看过去, 看得对方脖子开始发红, 表情动作都不自在起来。
总而言之, 经过一番检查, 幽灵依旧正体不明。不像是强化在追踪领域的泷壶理后可以轻松进行全球定位, 速水晃的能力只能在视觉捕获范围内产生效果，想要在学园都市范围内进行地毯式搜索根本不可能——毕竟他才刚刚踏入LEVEL 4的门槛。
倘若想要发动更多人来进行搜索，能够观测到aim扩散力场的能力者人数又相当有限，大家各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很难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鬼故事而消耗心力。
……于是他把这件事告知了设施里的研究人员。
学生在遇到困扰的问题时应该及时向教师们求助, 这很合理。
“唔, 是晃同学你的错觉吧？”
作为学园都市的名校之一，长点上机学园附近的aim检测装置可是非常多的, 研究人员们调取了一下附近的监控记录,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附近的数值最近一直都处于正常范围内呢。”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错觉，但我的人生里不存在那种东西。”
速水晃坚持道，他报出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甚至精确到分钟, “如果寻常的检测手段查不出来的话, 说不定是某种能力能够做出类似于aim幽灵一样的效果呢。”
好吧，好吧。
研究人员们的脸上写着, 多半是这个年龄的孩子所特有的奇思妙想。
“如果你需要有人帮忙地毯式搜索的话，我倒是有个建议。”
一位正在录入实验数据的研究员突然说道，“我知道有个已经被撤销的研究组现在能腾出富裕的人力帮忙, 不过你得亲自去拜托她们——具体是否答应还要看她们自己的意见。”
“她们？”
速水晃问。
研究人员给了他一个联系方式。
“嗯，妹妹们（Sisters），那个计划的产物叫这个名字。”
量产超能力者计划，一个如今已经被确认失败的研究，其产物是制造了两万名御坂美琴的克隆人。她们如今身份没有完全对外公开，但行动也不算特别受限制，基本都处在赋闲状态——相关的研究被迫终止以后，暂时还没人打算接手这些缺乏去处的克隆人。
不过好在，想要保持基础的生存，学园都市的食物供给并不需要花费太多钱，研究所的剩余经费还够她们吃穿用度很长一段时间。
看到一大群人复制粘贴般长着同一张脸还是蛮壮观的，尤其是“和一个人对话就等于和所有人对话”这点，实在是惊人。
“蜂群模式，或者思考网络之类的东西吗……”
他有些惊讶地感叹，“真了不起，人海战术的话，这个数量确实有些过于充裕了。”
“配置的战术目镜当中拥有能够观测aim扩散力场强度变化的装置，と、御坂10032号斗志昂扬地向你表示。”
“能够亲身检验一起都市传说实在非常令人兴奋，と、御坂10071号感到跃跃欲试。”
克隆人们的态度也很配合。
“能够接到久违的工作委托，总比什么都不做每天たらたら地闲逛要好，と、御坂11032号发出感叹。”
“毕竟在「那个计划」被拒绝以后，御坂们就一直没有接到新的工作委托，と、御坂10031号尝试着向你解释。”
“哪个计划？”
他顺嘴多问了一句。
“还是我来解释吧。”
一方通行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从高处跃下的冲击力被抵消得干干净净，没发出一丁点声音，“……没想到你居然能找到这边来，我从研究所里问过你的去向之后就赶过来了。”
总而言之，那又是一个被废弃的能力开发提案。
绝对能力者晋升计划——由他来负责杀死两万名御坂美琴的克隆人，在对抗当中不断变强，最终抵达绝对能力者（Level 6）领域的开发计划。
其条件之苛刻，试验难度之大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也不知道是哪个精神不好的家伙提出来的。
“有毛病吧。”
速水晃对此的评价是，“上一个项目负责人因为没办法安置这么多的克隆人所以终于疯了，想要找你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
一方通行打了个呵欠，“我拿着这个提案找过老师，结果下个星期那家研究所就被解散了。”
是吧，脑袋正常的人还是占大多数。
“而且一想到某个家伙连通常的能力开发都不积极，争取晋升到绝对能力者（Level 6）那种事也不是特别有必要对吧？”
一方通行看了他一眼，“反正你又不在意这个。”
这个计划在立项阶段就被枪毙掉，克隆人们全部得以幸存，开始以各自的角度探索这一整个世界。速水晃从其中一位御坂手中接过了战术目镜，扣在自己脸上看了看，很遗憾地发现，自己并不能从其中窥见什么特别的东西。
“因为这种装备是针对御坂的能力所特殊调节过的，只有御坂才能最大化发挥出它们的功能，と、御坂9011号十分自信地向你解释。”
能让大家拥有一个主题轻松点的团建也是件好事，再向负责分管这些御坂的医生们简单汇报之后，克隆人们就纷纷开始各自行动，将整个学园都市的二十一个学区划分了分区，开始进行地毯式搜索。
为了方便沟通，御坂10032号被推举出来作为信息交流的渠道，跟一方通行和速水晃两个人共同行动。她非常认真地询问了有关于“幽灵”的很多信息，比如是否具有实体，是否和小说漫画当中描述的一样吓人，是否会对生活在这座城市当中的市民们产生危险……面对这次集体行动，她摆出了相当认真的态度。
“有没有一种可能，虚数学区当中能够收集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呢？と、御坂10032号尝试着转达某位御坂提出的建议。”
“那个啊——说是‘Aim扩散力场所构成的虚拟都市’，那不是纯粹理论层面的猜测吗？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够不到啦。”
速水晃说，“想要解读那种程度的东西恐怕要用到树形图设计者，以我们的权限恐怕很难申请到……哎？”
“或许可以使用御坂网络，と、御坂10032号挺起胸膛，十分自信地向你介绍。”
*
刚入学第一天就要有如此夸张的实践活动，饶是一方通行都忍不住为自己这位小伙伴的冒险精神而感到惊讶。
而想要撬动如此庞大算力的网络只是为了抓鬼，未免有些过于任性和肆意妄为了。
他于是跑去找共同的朋友布束砥信帮忙，将对方从实验室里硬薅了出来。所以说男高中生就是麻烦，留着卷发的少女连声抱怨，但拼尽全力无法抵挡——主要是无法抵挡好几名克隆人用期待的眼光盯着她，视线形成了无形的压力，让她不得不加入这个荒唐的计划。
“我真后悔认识你们两个。”
她说，“当年应该看见你们就绕着走。”
那时候就不应该对AIM能力产生好奇，让某块缺乏上进心的不具名滚刀肉有了缠上她的机会。
尽管能力者和研究者的立场各有不同，这份有些塑料的友谊仍旧磕磕绊绊地维持到了现在，并且有着继续向未来发展的健康趋势。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
速水晃推着步束砥信的肩膀向前走，“就当是换个方向转变一下心情嘛。”
“Make it clear in advance，我对这个领域可没什么了解，别对我抱有太大期望。”
“哈哈，你肯帮忙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同一时间，第七学区，某栋建筑物的顶楼。
上条当麻站在屋顶上，有风吹动他的衬衫。
如果自己现在就跳下去死掉，这个世界就会被欧提努斯“固定”下来，成为被确立了的现实。
这是每一个人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完美世界，只要自己能够鼓起勇气从这里跳下去，所有人的幸福就都能得到实现。
……那么，为什么还要犹豫？
难道自己的求生欲强到了能够胜过如此多的生命？
上条当麻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拥有更多的价值，就像是他被自己曾经的朋友们珍视一样，速水的父母或者前方之风的弟弟，同样有着许多人的爱重和关照。
以一个人的生命来换无数人的幸福，没有比这更加划算的交易。
只要再向前走一步……他深吸一口气，自己已经经历过了无数个世界，而眼前的这一个毫无疑问就是最好的答案。
就在这时，一只手拎住了他的后衣领，用一种堪称粗暴的姿势将他狠狠扯了回来。上条当麻狼狈地朝后倒下，就连后脑勺都摔到了天台上，让他在一阵阵痛之后脑袋嗡嗡作响。
“痛痛痛……到底怎么回事！”
在这个世界里，应该没人能够看到他才对？！
第130章 130 /
上条当麻狼狈回头, 惊讶地发现，御坂美琴——或者是某个御坂妹妹，正皱起眉头看他。
“御坂？”
上条当麻觉得自己有点舌头打结, “……为什么你能看见我？”
对方笑了一下, 那种表情让他觉得既不像总爱和他呛声的御坂美琴, 又不像是每句话都要机械重复一遍自己检体编号的妹妹。
“我是御坂网络的整体意识, 因为一直都处在生与死的叠加状态下[1], 所以才能够回避掉那么多次对世界的塑造。”
自称是整体意识的家伙双手环抱在胸前, “当然，为了能影响到你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啦……”
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她说，“为什么你会觉得一个完美的世界里，「上条当麻」就不能获得幸福？”
上条当麻突然意识到, 眼前这位整体意识说话比御坂美琴或者那无数位克隆人都要直白得多。
“嘛因为, 果然还是把机会让给更多人比较有利吧？……毕竟你看, 就算我想要努力活下去，欧提努斯也不会轻易放弃, 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更多人——”
上条当麻抓着自己的后脑勺, 有些磕绊地向着对方解释道。如果有存活机会的话，他当然不会眼睁睁地放任自己去死，可眼下这个情况，为了更多人的幸福, 牺牲自己就成为了一个性价比颇高的选项。
“第二个问题, 你真的觉得这就是一个「会让所有人都感到幸福」的世界吗？”
总体意识继续开口。
上条当麻有些不明所以，他已经亲眼观察过了这个世界, 不该死去的人仍旧活着，本是仇敌的人如今也可以消弭矛盾好好相处，科学与魔法之间没有那么激烈的敌对和碰撞, 似乎一切都在倒向他能够想象到的最好结局。
“那就跟着我一起去看一看吧。”
总体意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大踏步朝着远处走去。上条当麻被对方牵扯得踉跄，单脚跳了几下才恢复步伐，他一边走一边茫然地思考，自己已经亲眼见证过这个世界，每一处都比他料想得还要完整，这样的世界到底还能挑出什么毛病？
另一边，第三学区。
“什么，抓鬼的游戏吗？你竟然还喜欢这个？”
玉置琢见——身体健康的玉置琢见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二人。
“嗯，这家伙说他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但无论设备还是我都检查不出有什么异常，所以想要借你的眼睛一用。”
一方通行说。
“哈哈……我的眼睛吗？”
对方用有些羞赧的表情笑了一下，“那么，麻烦你们再稍微等一下，等我完成今日份的工作。”
他扬了扬自己手里的扫帚，“义工马上就做完了。”
玉置琢见，十六岁，加入了学校里会定期带领学生们去抛弃物养护机构做义工的社团。他们小时候曾经在一个对所有人开放的公共足球场上相遇，一起玩过几轮之后成为了朋友，尽管大家不在同一所学校，能力开发的程度也各有参差，这份友谊却一直从童年时期维持到了现在。
更远的地方，上条当麻和整体意识站在移动建筑物的屋顶，俯瞰着眼前的这一幕。刺猬头的少年显然有些茫然，他不认识眼前的这一位，但既然自己所熟识的那个速水晃和一方通行都从来没给他介绍过，想必这个孩子已经……
“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他犹豫着问，“这不是很好的场景吗？”
失去的朋友都能归来，所有的遗憾都可以得到弥补。
固然，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个抛弃物养护机构，也就是说这个欧提努斯所创造的完美世界当中仍旧会有人抛弃自己的孩子，但至少从眼下的情况看，这些孩子们都得到了还算不错的教育，生存状态也?*? 比自己原本所致的那些养护机构要强上不少。
“你可以靠得再近一些。”
总体意识只说，“看看他们究竟打算做什么。”
尽管不理解这能有什么意义，上条当麻还是跟着身边的少女开始旁听速水晃他们的对话。反正他们两个现在都像是身处虚数学区一样，根本没办法被看见……本着这种想法，上条当麻的跟踪行为格外松散，几乎就像是散步一般缀在两人的身后。
“既然不打算继续投入精力到能力开发里，毕业之后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一方通行一边走一边顺口问道，“继续升学吗？”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打算……如果有大学愿意招收我的话也不是不能继续读下去。”
他的两只手枕在脑后，表情颇为轻松，“之前和父母聊过这个，他们说留在学园都市和回青森老家都可以。”
长点上机学园是学员都市里数一数二的名校，就算从世俗的角度来考虑，进入大学的概率也相当高。速水晃自己的父母出身于小城镇，对这些研究并不太懂也帮不上什么忙，在这种话题上只能表示支持自家孩子的一切选择。
“要是回家的话可选的工作范围就多了——不过最好还是留在学园都市，能力者想要回老家的话会引发各种各样的猜测和麻烦吧。”
这是大多数学生的选择，一方通行并不意外。在体会过学园都市的便利之后，大部分人都会更乐于拥抱一个更加先进的城市，更何况对方是大能力者——能力开发到了这种程度，不管当事人是否有想法，冒然回归于全是普通人的社会势必会有各种各样的不适应。
还要考虑到其他人的接受程度——一方通行自己在晋升为超能力者之后就曾经遭受过各种各样的挑衅，他曾经为此苦恼过很长时间，最后不得不搬离了原本的学生公寓。
上条当麻跟在两人的身后，一边偷听一边频频点头：确实如此，很难想象一个超能力者突然打算定居在神奈川会给左邻右舍带来多大的精神冲击。
“那你呢？你打算去哪里？”
和速水晃自己不一样，超能力者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整个学园都市的关注（第三位和第五位甚至还有数量庞大的粉丝团体），因而他对未来的选择反倒会格外受限：“找个研究所加入吗？高能粒子研究所之类的地方应该会超欢迎你。”
一方通行的研究邀约几乎多得数不清，邮箱当中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邀请函，其中有些是能力开发，但更多的是横向课题，里面不乏商业应用前途广泛的内容——矢量操作这份能力的效果格外多样，非常适合构筑不同类型的试验环境。
但一方通行很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我想成为警备员。”
他说，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现在的警备员基本上都是没经历过能力开发的成年人，依靠着自律式装备完成日常工作，但如果是我的话——”
如果是他的话，开发过后的这一份令所有人感到畏惧的力量，一定能够用在更加正确的地方。
这也是个很好的理想，速水晃弯起了眼睛，又去问走在自己另一边的玉置琢见。如果想要活用对方的那份能力，那么成为一名医生想必是最好的选择，但他却摇了摇头，说自己打算继续进修教育类的专业，目标是成为一名教师。
“像加群老师一样。”
他说，“为了帮助未来更多的、像我一样来到这座城市的学生。”
真好，上条当麻跟在后面一边听一边想，无论哪一个都是很好的理想，他们在完美的世界当中，终于获得了一直以来不断追逐的东西。不过要让他看这个干什么？之前观察这个世界的过程当中，这类十分美好的细节他都已经看过无数次了——恰恰是因为这些东西，才堆砌起了他想要为这个世界赴死的勇气。
他们从第三学区的抛弃物以后结果一路散步到了附近的公园，周围的路人越来越稀少，林地茂密，阳光透过树叶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影子。速水晃三拐两拐地找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场所，才猛然转身，冲着眼前的空地询问：“跟了我们这么久，总该讲讲自己的目的了吧？”
上条当麻：“……？？”
他愕然：这是怎么看见的？
“你能见到我？”
偌大的世界里原本只有总体意识能够和他互相沟通，这一次总算碰到了曾经的同班同学，上条当麻显得异常激动，“所以你其实能够看到我对吗？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大声喊了几句，看到眼前三名学生如出一辙注视着空地的表情，才意识到他们根本听不见。
“应该是因为你的右手吧。”
总体意识在这个时候说，“既然能够消除一切异常之力，就可以源源不断地消除着你自己周围的aim扩散力场，碰巧速水同学的能力可以对aim扩散力场进行肉眼层级的观测，他应该是看到了这种能力现象。”
同一时间，一方通行警惕地问：“就在我们的前面？”
“嗯，大概伸手就可以触摸到的位置。”
速水晃小声指了指，“你能感觉到什么吗？”
“……”
完全不能，一方通行尝试着使用了几种办法对他们眼前的空地进行监测，但结果和上一次完全一致——这里就是一片普通的公园空地，均匀地填满着和周围密度完全一致的空气，不存在任何异常。
下一秒，他捡起一根落在地上的树枝，将它像是炮弹一样朝着速水晃刚刚指着的方向发射出去。
上条当麻：“……噫！！”
……幻想杀手也没办法抵抗纯粹的质量攻击！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却发现那根树枝毫无阻拦地贯穿了他的身体，继续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飞去，直到因为空气阻力和摩擦剧烈燃烧，化作一小团灼热的灰烬。
“确实没什么东西。”
一方通行回头，“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
“……要是有什么办法能把我的视觉同步给你就好了。”
速水晃忍不住感叹。可惜他只是个能力有限的LEVEL 4，就连第五位的心理掌握都不见得能有办法影响眼前这家伙的大脑：“但刚刚那一瞬间确实变得更清晰了……麻烦你现在尽量大范围的使用自己的能力！”
虽然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飞但一方通行一下子理解了对方想表达的含义。
就像是水星凌日之类的天文学现象一样，在周围的aim扩散力场强度足够大的时候，就更容易清晰地观测到那一小片异常形成的空洞。
恐怕当初也是类似的原因——作为最顶级的名校，长点上机学园附近的aim扩散力场环境也格外复杂，让这个“幽灵”暴露得更加彻底。
只见速水晃略微思考了一下，想起一些在网络上刷到的小动物按按钮和主人沟通的视频，朝前伸出了自己的左右两只手。
“你能看见我是吗？”
他抬起左手，“这是能，这一只手是不能。”
一方通行：“……”
虽然他很信赖自己的小伙伴，但对着空气做出这种动作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他叹了口气，按照对方的要求缓缓操纵起周围流动着的空气。夏天的时候他经常被两个缺德朋友要求这么做来当户外用的移动空调，如今几年的时间过去，这个演算模组对他而言几乎已经和“反射”一样熟练。
下一秒，速水晃微微睁大眼睛，只见那一小片摇晃着的空洞像是犹豫了一下，又缓慢而坚定地悬停在了他的左手上方。
「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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