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众人送走余采、余世亭夫妇, 之后叶两去炸豆腐泡。
刘饴、叶阿爹收拾锅碗瓢盆。
叶厘以消食为由,叫江麦江芽去喂猪喂鸡,他和江纪则是拆开余家兄弟带的礼品, 准备收纳归置。
余采这个人啊,真真是哪儿都好。
自觉叨扰到了他和江纪, 今个儿不仅带了点心、茶叶、文房四宝, 还给他以及江芽带了银饰。
他的是一对银镯子、一对银手链。
很是精巧。
江芽的是一个银项圈以及一对银手链。
也同样精美。
按照余采的话说,这全是他用不上的, 不是此次特意买的, 反正放在家里也是落灰, 不如让叶厘、江芽带着玩。
这叫叶厘怪不好意思的,太贵重了!
而且, 他根本不爱戴这玩意儿,只能收进箱子里了。
将镯子、手链放入里边的卧室,叶厘又回了小客厅。
江纪坐在圆桌旁,正拿着块砚台端详, 这也是今个儿余采带来的。
他便也在桌旁坐下, 一手托腮, 有些发愁的问:“采哥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他的新婚贺礼, 咱们送什么好?”
江纪闻言,长眉立马蹙起,这个礼不好送啊。
以叶厘与余采的关系,叶厘肯定想送到余采的心坎上, 可偏偏余采什么都不缺。
“嗯……或许,送些彭兄需要的?”
叶厘闻言,立马摇头:“那不成, 我要送一些采哥用得上的。”
他肯定要以余采的喜好为重。
再者,甭管彭希明缺什么,余采都能给置办齐了。
根本轮不着他和江纪出手。
余采单身二十多年,如今终于谈上了恋爱,而且马上就要成亲,既是以余采为重……
他眨了眨眼,随后凑近江纪,在江纪耳旁嘀咕了几句。
江纪听完他的话,眸子瞬间瞪的老大:“你要送这个?”
“对啊,这个采哥肯定用得上。”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法子好,于是他轻轻推了下江纪的手臂:“交给你了,你去办。”
江纪眉头皱出一个川字。
好艰巨的任务……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叶阿爹的声音:“厘哥儿?”
“哎!”叶厘应了一声,起身几步来到门口:“阿爹,怎么了?”
叶阿爹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道:“我有事同你说。”
“那进来吧,吃些点心,采哥自家的厨子做的,外边买不到。”
叶厘笑着道。
叶阿爹摆摆手,刚才吃撑了,这会儿不饿。
他现在找叶厘,是想和叶厘说说叶两刘饴的事儿。
今年可是两人成亲的第三个年头了。
而且叶两二十四了,真真正正的老大不小了。
就算家底再薄、用钱的地方再多,那今年叶两刘饴最大的任务也只有一个:
给他生个孙辈。
甭管是孙子孙女,有就成!
不然的话,不仅他和叶大吉焦急,那旁人也会说闲话!
所以,他就想让叶两、刘饴去看个大夫,然后叶两住到江家,今后由叶大吉负责运送豆腐泡。
叶厘听完,立马点头:“成,以后大哥就住过来,让他和饴哥住西屋。”
小事。
叶两这年纪,若再没孩子,那的确叫人焦急。
他答应的爽快,叶阿爹笑了起来:“待会我和他说说,叫他明个儿就搬过来。”
“你和小纪也要抓紧啊。”
叶厘闻言,立马道:“不急呢,我和他还小。”
“又不是十四五岁,怎么小了?你俩这个年纪,就该生娃。”
十四五岁这四个字着实噎了叶厘一下。
的确,在年龄这个问题上,他与叶阿爹的标准不一样。
于是他指了指江纪:“明年有乡试,他准备下场试试,等他试了再说吧。”
“为何?”叶阿爹不解。
“让他专心读书呀,我要是怀孕了,那他必须得回家陪着我,而且还要和我一起带娃。”
叶厘才不做成功男人背后的夫郎。
生育这道鬼门关,若是江纪不陪着他,那他可不会去闯。
再者,这不是有江麦、江芽嘛!
他每日都在养崽的。
江纪便也点头:“阿爹,我和叶厘有数的,你和爹别担心。”
叶阿爹见状,便叹了口气:“成,读书重要。”
两人也不算特别大,一个十九,一个十八。
他还是先操心大儿子夫夫吧。
愁死了。
正事说完,叶阿爹起身出了小客厅,准备去作坊那边找叶两。
叶厘便又和江纪说起了新婚贺礼的事,叫江纪上心些。
江纪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得应下。
很快,江麦、江芽两个小家伙喂完猪、鸡,蹦蹦跳跳的进了小客厅。
叶厘便将余采给江芽准备的银饰拿了出来,叫江芽试戴。
江纪将今个儿余家兄弟带的文房四宝给了江麦。
这下子两人都乐了,小脸蛋笑成花。
江麦捧着文房四宝回了自己房间,珍而重之的放到他的书桌上。
江芽抓起小镜子臭美。
但照了一会儿,江芽有些不满意,他将小镜子放下,随后挤到叶厘怀中。
他伸出小手抱住了叶厘的脖子,大眼睛眨呀眨:“厘哥厘哥,好厘哥,我想用我的工钱买个大镜子,可不可以?”
叶厘被他逗笑:“你自个儿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那我要买个大镜子!”
小家伙毫不犹豫的道。
小镜子都照不出完整的项圈,看得他焦急。
“好,明个儿买。”叶厘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明日是元宵节,他和江福正得去采购节礼,顺便叫江芽买个大镜子。
另外,元宵节的节礼,还是要给江芽折现。
小家伙手里的银钱接近六贯,想花就花。
陪着江芽玩了会儿,梁二香、江柳几个过来洗芋头了。
江柳手里还端着一个陶盆,陶盆里是中午刚包的汤圆。
元宵节肯定要吃汤圆的嘛!
一个个圆滚滚的汤圆躺在糯米粉里,卖相很是不错,叶厘乐呵呵收下,这下子不用他动手了。
晚饭叶厘做了米酒大汤圆,一家人又吃得肚子圆圆。
饭后,都不用叶厘催,江芽就主动跑去洗漱了。
今晚早些睡,明天进城买大镜子!
如今江麦、江纪放了假,他就又回了江麦房间睡,不打扰自己大哥和哥夫生娃娃。
但在这件事上,其实叶厘、江纪一直在主动避孕。
虽然说,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愉悦程度,但孰轻孰重叶厘分得清。
不过,明日要买节礼,今晚两人就没有多折腾。
江纪将叶厘拥在怀中,让叶厘一条腿搭在他肩头,两人身子唇舌都相连。
江纪的动作虽缓,可愉悦感拉的很长。
长的叫叶厘不仅脸红的厉害,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结束后,江纪没放开他,大手捧着他的脸,长舌在他口中吸吮□□,舒服得他直哼哼。
一吻毕,两人心中对对方的渴望终于缓解不少,江纪稍稍退后,只抓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缠。
两人对视了片刻,随后一同笑了起来。
叶厘将刚才的过程回味了一下,忍不住道:“我这贺礼送的太好了,你可一定要好好挑。”
成亲嘛,除了心灵上的相依,身子上的契合也超重要。
若是不能得享极乐,那这门亲事就有缺憾。
毕竟这时代相公不能随便换。
所以,这春宫图册,他得送个花样多的。
江纪没想到他还在惦记此事,有些哭笑不得。
在这件事上,江纪还真没什么门路,他只能去找鲍北元,之前他和叶厘成亲时,鲍北元塞了这样的图册给他。
正好明日进城,那去鲍北元那里走一趟吧。
腊月十五,天不亮叶厘江纪就带着江麦江芽和江福正父子进城了。
但这一次,江福正、江满堂各赶了一辆骡车。
因为买完节礼后,叶厘一家四口还有别的安排,今个儿发放节礼这一环节,叶厘就不参加了,由江福正操办。
等江家父子载着肉米面回村,叶厘四人先去买了大镜子。
今个儿县城颇为热闹,大街上不仅摊子多,还有各种娱乐节目,像是卖艺的、耍猴的、舞狮子的,叫江麦、江芽看得舍不得走。
午饭他们是在鲍北元那里吃的,江纪抽个空,将鲍北元拉到一旁,悄声询问春宫图册的购买渠道。
鲍北元只当是他自个儿要看,就笑眯眯的指点了他。
他也不解释,误会了最好。
一家四口下午才回村,歇了一会儿,等夜幕落下,又兴匆匆的进城赏灯。
今夜县城不关城门,百姓可以尽情乐呵。
可这么一来,街上的的行人就太多了,牛车简直寸步难行,四人便沿着小巷去了半闲居后门,想将牛车停在半闲居那边。
为了揽客,今个儿余采也颇为应景的搞了个猜灯谜活动,奖品有免单、大份芋泥蛋挞、打折卡等,因此,半闲居门口也围了不少人。
彭希明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正主持着猜灯谜活动。
余采也在,手里还拎着一个莲花造型的灯笼。
满街花灯如大号的萤火虫,在夜幕中闪烁出灿黄的光。
光幕连绵,为主街披上朦胧暧昧的滤镜。
此等时节,最适合约会。
此刻半闲居内也是灯火通明。
店内店外,全是热闹的喧嚣声。
可彭希明、余采都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两人视线不时对上,又不着痕迹的滑开。
今夜这般,也算是一同赏灯了。
叶厘瞧着这一幕,不由在心中啧啧了几声,这两人是会玩的,敢在万千瞩目下“眉来眼去”。
看来他贺礼选对了呀!
望着余采脸上的淡淡笑意,他恨不能一下子就将日历拉到二月二。
但他没这种能力。
日子只能一日一日的过。
元宵节后,江麦、江纪各回各的学校,叶厘的日子也恢复了从前。
养崽。
挣钱。
给江纪、江麦送饭。
顺便应付从府城远道而来想购买变蛋的小商小贩。
其实元宵节前,府城的岳老板就来过了,他一口气将全村攒了一个新年的变蛋带走一半,余下的供给县城正好。
所以,当这些小商贩找到他这里时,他就没松口。
他做生意,主打的就是一个诚信。
不过,今年全村以及周边村子,家家户户养的母鸡明显增多了。
但没人建养殖场,每家只是小打小闹的养上十多只,应不会生出什么禽流感。
这样就很好。
他对现状很满足,比起盲目扩张,还是这样细水长流更让他安心。
再者,他还有豆腐泡和芋泥嘛!
余采忙着准备嫁妆,他不时会登门瞧瞧进度。
去年吴夫郎才有让余采成亲的念头,因此大大小小的物件都得现买。
他还和余采一同去看之前相中的几个宅子。
日子过得颇为充实。
另一边,彭希明请假回村,给家人置办新衣裳、牛车。
他回来的突然。
他定的这门亲事更突然。
尤其对方还是县尉之子。
彭家人听完他的话,每个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县尉之子诶!
怎么会瞧得上自家儿子/大哥呢?
等彭希明将余采的情况讲明,彭家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腿脚不便又如何,那可是县尉之子啊!
真就跟做梦似的。
不,连做梦他们都没梦过这样的好事!
要知道,哪怕家中卖起了变蛋,他们也在发愁大儿子/大哥的亲事。
毕竟年龄在这摆着,变蛋来钱也不快,真就没什么挑拣的余地,只能被人挑。
可谁知他们大儿子/大哥在半闲居当了不到两个月的伙计,就攀上了半闲居的大东家!
太难以置信了!
震惊过后,彭家人反复确认,虽然彭希明不烧不疯,可他们依旧借来牛车,亲自去半闲居当面确认。
余采得知他们的来意,有些好笑,就见了彭小妹彭母。
这下子彭家人终于将心放回肚子里了。
紧接着,他们就乐坏了。
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
他们儿子/大哥,真的要娶县尉之子!
祖坟冒烟,这是祖坟冒烟了啊!
回村之后,他们当即去坟里祭拜了祖宗,好感谢祖宗保佑。
忙完这件事正事,接下来就是裁新衣、置办聘礼。
虽然余采给了二百两银子,但他们家也是有一点点积蓄的,若是没积蓄,又怎么敢让彭希明去县学读书?
只是,这积蓄不多。
不过,若是问彭二叔彭大舅彭二舅借些,再算上彭希明这俩月挣的工钱,那就无需花余采给的二百两银子了。
他们家是穷了些,但也想让余采见见他们的诚意。
反正婚后彭希亮、彭小妹都能去县城干活拿高工钱,借的银子很快就能还上的。
说实话,要不是彭希明阻止,他们都想卖掉两亩地了。
余采的身份太贵重了!
花了半个月将聘礼置办好,二月二这日,彭父彭母以及彭希明与媒人一道,登门向吴家提亲。
二百两的聘银,叫吴夫郎有些意外。
也有些高兴。
彭家人诚意还行。
既然结亲了,他也不想在亲家跟前摆什么谱儿,这是在损彭希明的脸面,只会叫自己儿子与彭希明生出嫌隙。
反正婚后余采、彭希明住在县城,不与彭家人住一起。
余采是绝不会伺候彭父彭母的,他当年受过的气,不会叫余采受一点儿。
所以,双方保持距离、维持面上的和和气气即可。
于是他热情的招待了彭家三人。
他的客气,叫彭父彭母受宠若惊。
说实话,自打进了吴家的门,彭父彭母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样漂亮宽敞的宅子,他们本是一辈子都没资格踏足的。
见着了吴夫郎后,两人更是自惭形秽,想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他们常年干农活,脸被晒得黑红,手也粗糙得不成样子。
彭父更是还拄着拐杖。
而吴夫郎自幼养尊处优,站在他们跟前,跟两人小辈似的。
很明显,彭家与吴家,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可这样的吴夫郎,不嫌他们是老农民,一个劲的劝他们喝茶吃点心,温声打探彭家种种,这叫两人如何不感动。
而且,坐下没多久,余县尉也来了。
看吴夫郎瞪着余县尉,两人就更紧张了。
好在吴夫郎没与余县尉吵起来,而且,余县尉也甚是和善,叮嘱今后若是有什么难事,可以去余府找他。
吴夫郎听了此话,立马就接了话。
彭二叔、彭大舅彭二舅对彭希明恩重如山,余县尉怎么着也得给这三家各提供一份高工钱的活计吧。
彭父彭母听了此话,顿时放轻了呼吸,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
但余县尉乐呵呵的应了下来。
小事一桩嘛。
他名下有不少产业,很好安排。
于是,彭家又多了三个可以进城打工的人。
彭父彭母赶紧道谢。
随手改命。
这真的是随手改命。
他们四家挣扎半生,也不如余县尉的一句话。
唉,今后若是不能善待余采,那彭家是会遭报应的!
第112章 成亲 谢媒礼
余采、彭希明的婚事定在三月初五。
不算近, 但也不远。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两家做足准备。
虽说余采婚后住在县城,可也不能不在彭家露面, 那样就太不给彭家脸面了。
按照吴夫郎的安排,两人在吴家成亲, 然后回彭家摆酒设宴, 好见一见彭家那边的亲朋好友。
于是,那二百两银子, 最后又被彭父彭母带了回去。
他们要用这笔银子盖房子、摆酒席。
这么大的事儿, 当然不能全由彭父彭母操办, 彭希明就办了退学,回家盖房子。
他事先没告知余采, 余采知道后,倒也没说什么。
因为去县学读书实在简单,交束脩即可。
反正目前他也没空读书,就先退学吧。
余采也挺忙的, 他将两个耳房的首饰、衣料全收拾了出来。
该融的融, 该送人的送人。
像是彭小妹以及彭二叔彭大舅彭二舅家的孩子, 拿去戴/穿着玩吧。
这下子彭小妹也受宠若惊了,并大喜过望。
她长到二十岁, 哪里有过什么首饰,拿到余采给的钗子簪子镯子,她迫不及待的戴上,而后站在水缸前臭美——她家没有镜子。
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新哥夫还没过门就给了她这样贵重的物件,喜得她忍不住对自己大哥开玩笑:
她想去给哥夫当丫鬟!
她一定会好好伺候哥夫的。
彭希明被她这话逗笑,然后严肃拒绝。
余掌柜有他就够了。
今后他定然和余掌柜形影不离。
他虽然住在村里, 但他买了牛车,他每两日进城一次,找余采汇报新房进度,顺便聊一些日常,以增进感情。
他和余采相识的时间太短。
这马上要成亲了,生平过往总得了解了解。
其实他们两人的过往都简单。
一个待在家中,做针线、读书。
一个务农、读书。
但有情之人饮水饱,甭管余采说什么,他都应和。
而他不管说什么,余采都听得津津有味。
因此,每一次分别时,两人都在期待下一次见面。
沉浸在喜悦里的余采,没忘了叶厘,他收拾耳房时,邀叶厘过去挑几样。
怕叶厘不去,他就说是要给叶厘谢媒礼。
谢媒礼。
这个叶厘肯定得收,这门亲事,还真是叶厘一手促成的。
不过,真到了吴家,他很快就被余采拉到耳房去了。
一个耳房里堆的是布料。
一个耳房里靠墙立着好几个多宝阁柜,柜上放着大大小小的首饰盒,全都敞着,里边是各色金银首饰。
“厘哥儿,贵重的已经被我拿走了,如今摆在这里的,都是金、银,还朴素的很,上面既无珠玉也无宝石,你随便拿。”
叶厘闻言,笑着道:“那我就当逛首饰铺子了,我随便看看。”
余采被他这说法逗乐:“只凭着这些,可开不起铺子。”
“挺好看的。”
叶厘说着,从木盒里拿出一把金梳。
这金梳只有掌心大小,小巧玲珑。
“你拿回去用吧。”余采立马道。
“我这脑袋,可配不上这样贵重的梳子。”叶厘立马摇头。
“怎么配不上?以你的聪明劲儿,上边就算是镶珠戴玉,那你也配得上。”
“你就是在和我客气。”
余采道。
“即便是好友,那也不能理所应当的占便宜,有来有往这关系才能长存呢。”
叶厘笑眯眯的道。
“你给我说了门好亲,这可是多少金银都换不来的。”
“再者,一道芋泥,也给我挣了不少钱。”
余采认真道。
叶厘听得想笑,他将金梳子放回木盒里,转身瞧向余采:“采哥,你还缺芋泥的那点钱?”
“缺的,我手里现银不多。”
他这些年,物质上的确不缺什么,但现银也就攒了千余两。
之前那批芋头,就差点儿掏空他的小金库。
芋泥的利润,得综合来看,因为半闲居不单独售卖芋泥饼、芋泥蛋挞,想吃上芋泥,得留下吃热锅子。
这种捆绑销售,让店里的生意好得跟刚开业一般。
是以,他是真心说这话的。
但叶厘闻言,只是玩笑道:“采哥,可别在我眼前哭穷啊,我会仇富的。”
“……行吧。”
余采无奈道。
他就知道厘哥儿不会拿!
于是他又道:“我已给你准备好了谢媒礼,咱们回我房间,我拿给你看。”
“是什么?”叶厘好奇,走过来扶着他往外走。
“一点子心意,你要是再拒绝,那我可就要生气了。”
余采故意板起脸。
叶厘见状,就点了头:“行,那我收了。”
“这才对嘛。”
余采脸上有了笑。
等回了房,他来到梳妆台前,指着上面的一个红木方盒道:“就是这个了,你打开吧。”
叶厘好奇,上前一步捧起了木盒。
入手挺沉,他就又放回桌面,掀开盖子,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竟是两个成人掌心大小的金饼!
余采看他惊讶,解释道:“我看你没戴过首饰,知道你不爱这些,我便将之前的那些金饰融了,打了这对金饼。”
“怕你不肯拿,我就往小里打,一个只有六两,一对是十二两。”
“换算成银子,也就是一百二十两。”
“这次你真不能拒了,不然就是没拿我当朋友。毕竟这只是你作坊两个月的盈利,真的不算多。”
其实,一百二十两现银,对余采而言是笔大数字。
但他现银不多,金饰多。
随便挑拣几件就能融出一个金饼。
因此,在余采看来,这份谢媒礼不多不少正好。
这次叶厘要是再拒绝,那他真会难过的。
叶厘:“……”
账不能这么算。
这是一笔巨款,巨款!
怎么能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呢,这可是两个金灿灿的大饼,不是普通的烧饼!
古代的一两,一般都有三十多克。
他计算过了,在大夏,一两银子大概是三十五克。
六两,那就是三十五乘六,共二百一十克。
十二两,那就是四百二十克!
四百二十克!
按照他穿越前的金价来算,这是一笔几十万的巨款啊!
他采哥出手可太阔绰了!
“厘哥儿,发什么呆呢。”
余采看叶厘盯着两个金饼发愣,便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
叶厘很快回了神,解释道:“激动的。头一次见这种场面。”
一百二十两白银,他有。
可价值一百二十两的厚实大金饼,他真没有!
是以一时间就有些激动。
他伸出手摸了摸两个金饼。
每个重达二百一十克,颇为厚实。
这种大饼,他还真拒绝不了。
于是他笑着看向余采:“谢谢采哥,这个我喜欢。”
“以后留着当传家宝。”
余采闻言也笑:“以你的财力,只拿这两个饼当传家宝?”
“不一样嘛,毕竟是我这辈子得到的第一对金饼。”
意义重大!
要不是这两个金饼,他还意识不到自己只靠着作坊,就能月入一二十万——他之前接触的全是银两,没这样换算过。
现在一算,啧,他可真了不得啊。
余采闻言,轻轻点头:“也是。不过,除了这两个金饼,还有一样。”
“还有?”叶厘惊讶:“是什么?”
余采解释:“之前,我大哥成亲,余县尉给了他五百亩田地,叫他收租贴补家用。如今我成亲,余县尉也给了我五百亩。”
“你不是想买地吗?我转给你五十亩,如何?”
叶厘:“……”
好家伙!
幸亏余采是他采哥,不然真想和这些有权人拼了。
他想买地买不到,人家余县尉一出手就是五百亩!
他瞬间抱住了余采的手臂,一脸感动:“好采哥,谢谢采哥,今后你就是我亲哥!”
余采被他的反应逗笑,弯腰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
这木盒里放的是地契。
这五百亩数量虽多,但并不是连绵一片的。
有二十一年前的那场教训在,今上下严手惩治贪官,余县尉虽是县尉,但也不敢为了占地搞出家破人亡的惨剧。
这些田地,是余县尉利用职务之便买下来的。
买卖田地必须得去官府更换地契,他给办理此事的书吏打了招呼,当普通小百姓去县衙办手续时,他就趁机截胡。
他是按照市价买,不故意压价,他又是县尉,于是普通小百姓更倾向卖给他。
靠着这个法子,这些年来他置了一些田产。
但颇为零碎,遍布全县。
总数是多少,余采不知道。
但现在他给,那余采就拿着。
他和他大哥若不要,那就便宜仇人了。
他将盒子推到叶厘跟前:“这些地契,你瞧瞧,看你想要哪里的,都是中等田和上等田。”
叶厘立马道:“我买不起上等田,中等田就行。”
一亩上等田,高达三十五两。
别看他刚才还在震惊、得意他月入百万,可谁叫他如今身处大夏呢。
他挣的是银子,那花的也是银子。
他作坊运转一个月挣六十两,却只能买上一亩上等田。
所以他还是买中等田吧,经济实惠,一亩只要二十二两,便宜了不少。
五十亩加一起,也才一千一百两。
作坊运转一年半就能买下来。
“不过,采哥,这银子……”
余采闻言笑:“地契你先拿去,你手头什么时候宽裕了,那再给我。”
一句话说得叶厘更为感动:“好采哥,我一定尽快给你!”
“不急,这不是还要买院子嘛,余县尉还给了我一个院子,我就趁机打探他名下还有没有宅子,结果还真有。”
“其中一处和我选定的那个在一条巷子里。”
“你要是买,我让他便宜些。”
余采道。
他已经将新家选下来了。
但叶厘还没敲定。
他对此事颇为上心,余县尉人脉广,借着余县尉给他添妆,他就打听了一番。
结果巧了,还真有!
叶厘听了这话,立马道:“具体是哪一处?若是合适,我买。”
“肯定合适的,是个两进的小院,足够你们住了。”
“咱们明个儿去瞧瞧。”
余采道。
叶厘点头:“好!”
今日可真是收获满满啊。
采哥真好!
次日,叶厘和余采实地去瞧了瞧,那院子不大,但该有的都有,他家人少,的确够住。
他想买,余采就去找余县尉砍价。
硬生生的从六百两给砍到了四百两。
不过,他不急着住,所以里边的租户冬季前搬走即可。
这一下子宅子有了,田产也有了,叶厘颇为高兴,给江纪送饭时,迫不及待的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他。
江纪也挺高兴。
对寻找新婚贺礼一事,就更为上心。
余采的确是亲大哥!
忙忙碌碌中,日子跑的飞快,转眼间漫山遍野全是醉人明媚的新绿。
草长莺飞二月天,此等季节,桃花开了,油菜花也开了。
湛蓝的天空中还时常缀着棉花糖一般的云朵。
赶着牛车走在路上时,心情不由自主也会跟着明媚。
待棉衣脱去换上春衫,时间来到了三月。
余采、彭希明成亲的日子到了。
成亲地点在吴家。
三月初四,余采搬到了新家。
叶厘也住了过去,帮着打杂,顺带将新婚贺礼塞给余采。
余采没想到他竟送这个,有些害羞,更觉得好笑,这果然是厘哥儿能干出来的事!
但余采这会儿可没功夫去瞧,明天就要成亲了,谁有空看这个呀。
嘿嘿,今晚是他最后一次赤身裸体的在浴桶里爬进爬出。
以后有了彭希明,那就方便多啦。
而且,这一个月来,他虽然时常和彭希明见面,可这种见面,让他对彭希明的想念更浓——他渴望与彭希明形影不离。
他渴望与彭希明谈天说地。
所以,他满心都是对未来的美好畅想,根本没心思去钻研叶厘费心给他寻的宝典。
他浑身都散发着雀跃、喜悦甚至还有一点点焦躁,叶厘就没再提这个话题。
没关系。
处男嘛,不知其中滋味,等品到了,那自会好好研读。
夜间,两人同榻而眠,嘀嘀咕咕说了半宿话才睡。
鸡叫第二遍时,王嬷嬷喊醒了两人。
该起床梳妆了。
小哥儿的妆容简单,所需的时间少。
梳妆期间,余采从前那些玩伴赶了过来,与他聊年少趣事、盼新婚和鸣。
新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赶在天亮之前收拾妥当。
这时,迎亲的队伍到了。
余世亭这个大哥没为难彭希明,彭希明只往新房塞了些红包,就顺利将新夫郎背出了房间。
趴在彭希明宽厚的背上,余采一颗心跳的比平日里快了不少。
哎呀,彭秀才走的好稳妥。
的确能当他的拐杖。
按照习俗,早上将新夫郎接回来,黄昏才拜堂、吃席。
这中间的时间,众宾客就先散去。
可余采是县尉大人之子,于是这一整日,吴家院落热闹的厉害,恭贺之语不绝于耳。
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在明面上,这门亲事确实般配。
彭希明有功名在身,考中秀才时才二十一岁,以彭家的条件,足以说明他才智不凡。
他还是头婚,既不是鳏夫,也没什么妾室。
长的也是浓眉大眼、五官端正,高高大大。
除了家里穷,其他各方面都足以配得上二十六岁的余采。
的确是一门好亲!
这彭秀才,出现的时机可真好哇!
至于以后,嗐,这谁敢说?
现在恭喜就完事了。
于是,余采、彭希明在众多宾客的祝福声中拜了天地,之后就是送入洞房,开席。
叶厘领着两个小家伙,与彭母彭小妹彭二婶等人坐在一桌。
吴家的喜宴,规格挺高,桌上摆的几乎全是肉菜。
鸡鸭鱼虾羊,能寻得找的肉食,都有。
于是这一桌子的人吃的都颇为开心。
新房之中,余采也吃上席了。
不过,随意吃了几筷子,他就叫人将饭菜撤了下去。
他不饿。
中午吃多了——按照习俗,他中午只能随意吃些点心垫垫肚子,省得弄花了妆容,可在自家,随时都能补妆,是以中午时他吃的好喝的好。
他起身,在房间里随意走动一下,又竖起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外边正热闹着,显然距离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想了想,他来到衣箱前,将叶厘给他的那本宝典翻了出来。
闲着也是闲着,他随便翻翻吧。
第113章 一起进步 共同研读
余采拎着宝典, 慢慢踱回炕边。
他脱掉鞋子,盘腿在炕边坐下,将宝典放到了左腿上。
室内燃着好几根红烛, 亮堂堂的,不影响阅读。
他翻开了第一页。
但入目的不是画, 竟是文字。
他有些意外。
其实他阿爹也给他准备了嫁妆画, 既是画,他以为第一眼瞧见的会是图画。
可眼前这本却是文字。
他定睛细瞧, 讲的是一对名叫霖哥儿、解阳的夫夫, 两人成亲不足两月, 解阳便进京赶考,这一分别就是三月。
归家后, 差点儿思念成疾的两人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这一日,两人去自家的温泉庄子上赏春花、泡温泉。
宽衣下水,两人很快就抱在一处,互相含着对方的嘴儿吃了起来。
瞧到这里, 余采瞳孔微缩, 心头大震。
盯着这句看了好一会儿, 他才继续往下读。
但接下来的字眼,叫他瞬间就面红耳赤, 捏着书角的手指,不由加重了力道。
原来是夫夫二人开始了行前嬉,双方的嘴巴一路吃到其他地方去了。
他从前不曾接触过这方面的书籍,如今一上来就是这般迅猛的, 震惊羞臊之下,他不由掀开了被褥,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身下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有些硌。
但他顾不得这些。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是真实存在的吗?
多脏呀!
可心中实在是好奇,于是缓了片刻,他侧躺着,咬唇翻开了下一页。
他要瞧瞧,到底还有多少惊世骇俗的东西。
第二页是图画。
还颇为精美。
色彩鲜艳,构图合理,画的正是第一页两人一路吃到其他地方的那一幕。
此刻两人已从温泉中出来,躺在榻子上,赤条条的,毫不遮掩。
这样的视觉冲击,可比文字来的强烈,余采哎呀一声,立马就将手里的宝典扔了。
他心跳加剧。
可脑中,下意识就将他和彭希明代入了进去。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羞的双手遮面,浑身烫的差点儿冒烟。
太、太放浪了。
可看文字描述,很舒服的样子……
什么麻啊颤啊,那夫郎更是心肝、天爷、冤家喊个不停。
于是他双手慢慢往下,改为捧着脸,一双乌黑的眼珠转动几下,最后,他还是直起身子,将差点儿被扔到炕下的宝典拎了回来。
成亲了嘛。
就该看这样的!
温泉篇之后,便是马车篇,新婚夜回忆篇,灶间情趣篇……
这宝典有半指厚,篇目多、画的也细。
也不知瞧了多久,外边的吵闹声慢慢落了下去。
这时,王嬷嬷进了来,叫他洗漱。
还把外边的情况讲给他听:宾客都散了,吴夫郎以及大公子、新姑爷都在门口送客。
新姑爷洗漱完就过来。
余采撑起绵软的身子,双颊红的厉害。
王嬷嬷只当他听了自个儿的话才如此,就笑着道:“采哥儿,放心吧,姑爷的酒里掺了水,他没醉。”
“灶上的热水一直烧着,您随时传唤。”
余采:“……”
他嗯了一声。
掀开被褥,下炕洗漱。
昨夜洗了澡,这会儿卸了妆刷牙洗脚即可。
他很快收拾完,又坐回了炕上。
想到彭希明快来了,他拎起宝典,塞到了枕头下。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采哥儿,我进来了。”
伴随着这句,彭希明推门而入。
余采抬眼看去。
彭希明身着藏青色长衫,先是关好房门,而后转过身,目光一扫,见他坐在炕上,就缓步朝他走来。
口中还解释道:“叫你久等了,喜服上有酒气,怕熏着你,就换了下来。”
余采闻言,为他的体贴高兴,嘴上却道:“不是掺了水?”
“宾客太多,喝了不少。”
彭希明说着,已来到炕前。
他在炕边坐下,眼睛瞧向余采:“我听阿爹说,你用过饭了,渴不渴?”
余采摇头。
“那累不累?”彭希明又问。
余采还是摇头,并问:“你累吗?”
彭希明闻言笑:“笑得有点累。”
今日逢人便笑。
他觉得这会儿脸僵僵的。
余采被他逗笑:“那你先别笑了,躺下歇歇。”
“对着你笑,不觉得累。”
彭希明摇头。
不过,想到余采独坐一晚,而且还不能肆意走动,于是他道:“你坐累了吧?要不要躺会儿?”
余采闻言,正想说他没一直坐着,可话还没出口,就见彭希明抓起了枕头,想放到他身后。
枕头下的宝典,毫无预兆的露了出来。
封皮上写着三个大字:春闺乐。
余采:“……”
彭希明一愣,随后瞧向他。
他脸红扑扑的,但眼神没有躲闪:“厘哥儿给的,叫我好好研读,我刚随便翻了翻。”
“……那我也瞧瞧。”
彭希明伸手拿起了宝典。
余采没阻止,只是红着脸望着他。
见他很快就瞧完第一页要翻页,咬了咬牙,余采还是没移开视线。
彭希明也有过少年冲动。
在私塾读书时,夜间话题也少不了这方面。
可自打他老父亲腿断了,他被生活压得透不过气,就再没想过这事儿。
直到最近,和余采的亲事定下。
他才又琢磨起了这件大事。
他要伺候余采一辈子。
这个伺候,炕下炕上都有。
可他没经验。
怕伺候不好,他前些日子就悄悄去了书铺,买了画册研读。
昨夜,余世亭也塞给他一本。
但论带给他的震撼,还得是眼前这本啊。
不仅文字描述的详细,画的也逼真,图文并茂、相得益彰。
他一个正常男人,可受不得这种刺激。
是以,不等第一个温泉篇看完,他就瞧向余采。
余采也正瞅着他。
视线对上。
余采被他黑沉沉的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就垂下眼。
脸颊红的更厉害。
不过,因是晚上,比不得白日,这十分红被烛光一遮,顿时成了三分红。
恰如胭脂涂在余采本就白的脸,叫彭希明不由想起了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彭希明看愣了。
余采其实生的出众,肤白,睫毛细密,脸型也流畅。
这会儿他又一脸羞态,便又添了两分风情。
落在彭希明眼中,那就是一等一的好。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彭希明只觉得喉干身热,呼吸粗重。
这细微的变化,没逃过余采的耳朵。
余采又是羞涩,又是高兴。
下一瞬,彭希明毫无预兆的抓住了他的手。
其实,定亲之后,两人单独相处时,彭希明也会扶他。
但抓着手,这是头一次。
他还没来得及去感受彭希明大手的温度,只听彭希明道:“不能辜负贤弟夫的心意,咱们试试?”
“……嗯。”
余采脑袋垂的更低。
修长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
他的手,也柔软、温热、细腻,叫彭希明顿时心摇神荡。
老天垂怜,竟叫自个儿娶得这样的夫郎!
深吸一口气,将身子里的冲动压下,彭希明道:“我没经验,要是快了,你别笑我。”
“不会。”
余采忍笑。
“要是不舒服,你告诉我。”
彭希明又道。
“……你也是,我也没经验。”
余采轻声道。
彭希明闻言翘起嘴角,余掌柜就是这么体贴。
也想让他寻得乐趣。
他不再废话。
转身去掀身后的被褥,瞧见里边的干果,他用大掌一扫,全扫到了炕边。
将炕收拾妥当,他去解余采的衣服。
余采深吸一口气,也抬起双手去解他的。
这会儿天还冷着,将外衫脱了,两人便进了被窝。
并肩躺下,片刻之后,彭希明翻身,将身边的人揽入怀中。
他身宽个高,余采完全被他纳入怀中,这样的体型差,让余采偷偷翘起了嘴角。
余采抓着他心口的衣裳,轻声道:“先……吃嘴儿?”
这个词,叫彭希明的呼吸一下子就重了起来。
他不由在心中检讨,这种事哪能由余掌柜催,得他来!
于是他将人稍稍放开。
见余采含羞带盼的瞧着他,他伸手,轻轻捏住了余采的下巴,随后朝余采的唇亲去。
没经验,两人先是鼻尖相碰,之后唇才挨到了一起。
第一感觉是柔软。
很软。
彭希明下意识张口,含着余采的双唇,真就吃了起来。
他口中留着淡淡的酒气。
不算难闻。
但余采哪见过这种阵势,不仅心跳加快,身子也热了起来。
觉得渴,他无意识的张口。
而彭希明的舌恰好伸到他双唇间。
于是就闯入了他口中。
舌尖相触,两人这下子明白什么叫软、热。
两人心头皆震动。
短暂的停顿之后,彭希明两人搂得更紧,随后舌也动了起来。
他是真的没经验。
但这事还真无需学习,一碰即会。
于是很快余采就被吻得气息不稳,浑身无力。
可是好舒服,真的好舒服。
他们离得这么近,贴得这么紧。
怪不得都说至亲至疏夫夫。
能做这样的事儿,的确是至亲!
余采享受着、惊叹着,等彭希明察觉他呼吸不稳主动放开他,他竟无意识追了上去,要继续吃。
彭希明被他逗笑,便捧着他的脸,又吻了下去。
余采来不及不好意思,又沉浸在这美妙里。
渐渐的,两人由侧躺变成了彭希明上他下。
他整个人都挂在了彭希明身上。
彭希明的反应,明明白白。
无法遮掩。
想到宝典上的描写,他有些迫不及待。
他也想喊心肝、天爷!
但温泉篇太刺激了,而且,今夜没有沐浴,他便挑了个新婚之夜的回忆篇,让彭希明按照那个流程来。
但彭希明根本没看到那一篇。
于是两人就并肩趴在被窝里,一起研读新婚回忆篇。
甭管是文字描述,还是图画,跟两人现在的情形有些类似。
但写的太细了。
画的太传神了。
两人很快就吻到了一起,彻底脱去衣衫的束缚。
这时候,余采哪里还顾得上宝典。
一开始,彭希明怕弄疼他,就慢慢吞吞。
他催促之后,彭希明就快了起来。
这一快,就快得他受不住。
于是他喊慢点儿。
可彭希明真慢了,他又不满意了。
这下子彭希明算是明白了他的口是心非,虽依旧顾忌他的感受,但动作始终是快、更快。
不过,到底是第一次,彭希明没能坚持太久。
可对余采而言,他明白他阿爹为何要他成亲了。
这样的极乐不体验一遭,真是白活了。
感叹完,再看向始终抱着他的彭希明,他眸子又亮又柔,满意极了。
正准备赞上几句,可还没开口,他就察觉到了彭希明的变化。
他有些吃惊:“这么快?”
彭希明有些不好意思:“你若累的话,就算了。”
“……可不能算了,我不累。”
他赶紧摇头。
宝典上那么多篇章呢。
虽说顾忌着他的腿,很多动作不可以用。
但能用的也不少。
这样的乐事,一次怎么够?
不过,他问道:“你累吗?”
毕竟刚才出力的不是他。
他问的体贴,可彭希明这一次不感动了,立马道:“不累,之前在县学、店里之间来回跑,体力练出来了。”
“别说是一次了,再来三次我也能坚持。”
但这话一出,余采反而蹙眉了。
“这样练出来的体力,我宁可没有。”
彭希明心中熨帖,不由亲了他一下:“都过去了。”
“若是没这段经历,那此刻或许就不能好好伺候你。”
“好掌柜,让小的我再伺候您一次?”
余采:“……”
他绷不住,笑了起来:“行,若是伺候的好,有赏。”
“你肯嫁给我,便是最好的赏赐了。”
彭希明笑着又吻了下去。
他将月亮抱在了怀中。
这不是明月落泥淖。
这是月亮将他带离了泥淖。
他的好掌柜,好采哥儿,他唯一的回报,便是好好伺候。
余采身子骨其实不弱。
彭希明体力也好。
但第二次之后,王嬷嬷却是敲了门,问他们要不要热水。
两人明白,这是吴夫郎在提醒他们适可而止。
于是两人让人抬热水进来,乖乖沐浴、睡觉。
可余采心头挂念着温泉篇,待翌日在彭希明怀中醒来,看天还没亮,就兴致勃勃的要和彭希明实践一番。
彭希明可不会拒绝他。
这个家,他才是掌柜、当家的。
更何况,这事儿的确舒服。
不过,这一闹,他们就起晚了。
待起床之后,迎接两人的,便是吴夫郎微微蹙起的眉。
余采权当没瞧见,新婚嘛!
正在兴头上,也没很放纵呀,才三次。
余采自动屏蔽掉自己阿爹的关心,吃过不早不午的饭食,便和彭希明回房,给彭希明发赏赐。
这也是当初说好的,只要伺候他,那就有工钱。
他也不多给,一日一百文。
但彭希明不愿要,一文都不要,当初他也说好了,他不要钱。
于是,这新婚第一日,两人就差点儿起了争执。
最后各退一步,彭希明只拿五十文。
而且,这五十文存在叶厘那里。
彭希明不沾手。
第114章 回彭家摆酒 回城
说是要让叶厘做中人, 但这两日,余采、彭希明还真没空去寻叶厘。
因为很快他们就坐上马车,出发前往彭家, 好见一见彭家那边的亲朋。
但县城离彭家太远,两人不可能当日才回去。
于是今日就得和彭父彭母一同出发回村。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 哪怕赶在中午前出发, 到彭家时,太阳也快落山了。
夕阳下的彭家新院子, 被渡上一层橘色, 瞧着有些气派。
这院子很大, 正屋五间,东西侧屋也各五间。
余采、彭希明的新房在东侧屋。
五间全是两人的。
新房里的一切物件都是新置的, 大到炕、衣柜,小到浴桶、脸盆,都是彭希明亲自挑的。
当然,还有洗澡间、小灶房, 全都是两人专用。
对待月亮嘛。
要捧着。
余采在彭希明的搀扶下逛了一圈, 对夫家很是满意。
县城里的两个家, 不仅缺少铺天盖地的绿意。
视野也不如这乡下大院子开阔。
要是这两日体验好,他不介意经常回来。
此时, 院子里颇为热闹。
彭二叔彭大舅彭二舅等人一大早就回来了,正为明日的酒宴忙碌。
大土灶,垒了仨。
猪也杀了三头。
还有鸡、羊、鸭,也杀了不少。
明个儿的宴席, 也是以肉菜为主。
不然的话,乡亲们肯定会觉得这是县尉之子瞧不上彭家。
余采才不会给人这样的错觉。
很多乡亲过来帮忙,顺带瞧瞧余采这位高枝。
县尉之子诶!
村里很多人连县城都没去过, 里长便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官儿。
可如今县尉之子驾临,只要能动弹的,都想过来瞧瞧县尉之子长什么样。
余采本就生的出众,头上的金玉在夕阳下也流光溢彩,搁人堆里甚是瞩目。
看得众人不由在心中羡慕彭希明好运。
谁能想到穷困潦倒的彭夫子,竟将县尉之子娶回了家。
这谁还能说读书无用?
读书有用!
有大用!
一些人看余采神色温和,便壮着胆子上前,同彭希明打招呼。
特别是之前他教过的学生以及其家长,都亲亲热热的恭喜他娶得这么一位出众的夫郎。
彭希明人缘本就不错,这会儿村人又刻意结交,是以余采很快就笑累了。
围观的人太多了!
彭希明察觉到他的疲累,忙向村人告罪,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大家伙儿过来吃酒,他们夫夫再一一招呼。
随后,彭希明扶着他回了房间。
房间里光线昏暗,彭希明将蜡烛点上,又来到炕前,道:“你先躺一会儿吧,等晚饭好了再起。”
这次余采没拒绝。
主要是马车太颠了,还一连颠了三个时辰。
颠得他浑身差点儿散架。
看彭希明将枕头搁他身后,又扶着他往后躺,他不由一笑,伸出手抱住了彭希明的腰:“你也躺着。”
彭希明依言在他身旁躺下,伸手将他揽进了怀中。
口中还解释道:“乡亲们没见过大人物,有些好奇,你别介意。”
“我知道的,没介意。”余采道。
彭希明闻言握住了他的手:“这里就是你的家,若是哪里不满意,你指出来,别忍着。”
“没有哪里不满意,都挺好的。”
用不用心,余采看得出来,他又不傻。
只是,他抿了下唇,道:“就是有些感触。”
“感触什么?”彭希明好奇。
“感触你能从这里走到县城,着实不易。”
路那么远。
那么颠。
而且,还是集四家之力才能走上这条路。
刚才那一声声彭夫子,提醒他彭希明即便成功走出去一段,但还是回了原点。
太苦了。
苦得他心疼。
彭希明闻言一怔,随后笑着道:“都过去了。”
他轻描淡写,不愿多说。
可余采继续道:“厘哥儿打算在他们村盖村塾,若无意外,今年就能盖起来。”
“……他们村都姓江,是一个族。”
彭希明道。
“我知道,我不打算在这里建村塾,但资助一两个有上进之心的娃。”
余采说着,从他怀中退出来,瞧着他的脸认真问:“这应该可以吧?”
他问的真诚,因为他将行善当家常便饭。
但彭希明迟疑:“具体怎么操作呢?”
“要不,你先考虑你之前教过的学生?那种天资不错但家贫的,咱们就出银子供他去私塾,以一年为期,若是读的好,就继续供。”
“若是不用功,那就不供了。”
“当然,这法子不完备,你若是有好的,咱们再商议。”
余采也是刚有这个念头,没有深想。
左右一年才六两银子,他供得起。
彭希明沉吟片刻,随后道:“我知你心善,但读书只能供三五人,还时日长久。而且,即便供出一个秀才,也无大用。”
“村里的乡亲,绝大多数一生都走不出村子,想真的帮他们,那不如在农田里给他们打几口井,好方便他们灌溉。”
“惠一人,不如惠几代人。”
“这……”
余采没想到他会有此语,有些意外。
彭希明见状,就又道:“不过,若是打够了水井,你还是想资助,那就资助吧。”
余采闻言笑:“就不能一同进行?”
他笑的好看,而且,还这般善良,彭希明不由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
随后耐心解释道:“所谓升米恩斗米仇,我怕有人不知好歹,你不供了之后,反而会埋怨你。”
这种例子不是没有。
当然,余采的身份在这摆着,旁人不敢当面埋怨。
可这么好的人,彭希明才舍不得他受这种委屈。
应当从源头上掐灭这种可能!
彭希明继续道:“再者,这周边太穷了,穷的大家伙儿没了心气儿,对于大多数乡亲而言,读书不是为了科举,是为了识几个字能以此谋生。”
“所以,我觉得打井更好一些,更实际,也能帮更多的人。”
余采并不笨,他只是没在乡下生活过,不知农人真正最需要什么。
而且,从前吴家人将他护的太好,他没见过什么人心险恶。
此刻,听了彭希明的解释,他略一思忖,就道:“那听你的,给乡亲们打井。”
看彭希明露出笑意,他眨了眨右眼,挑着眉道:“还是彭夫子懂得多,学生受教了。”
“……”
这话叫彭希明立马想起昨晚第二场。
当时他喊了声好掌柜,待动作起来后,余采竟演上了。
演的还是两人初次见面,他上门应招那一幕。
问他叫什么名,擅长做什么。
虽然舒服的直哼哼,但仍尽力板着脸说自己不好伺候。
他看得好笑,便陪着余采一起演,说什么他最擅长拿那物伺候人,这就给掌柜展示一番。
他技巧不多,但胜在速度快。
而且还能一心多用。
一边动作,唇舌、双手也跟着一起忙活。
他的展示,叫余采满意得要给他涨工钱。
当时兴致上来了,什么荤话都敢说。
可这会儿两人穿戴整齐,天也没黑透,骤然想起,叫他呼吸一紧,下意识就将人揽进了怀中。
他的掌柜,好大胆!
被彭希明紧紧抱住,余采心中有些乐,口中却问:“彭夫子,你这是做什么?”
还真又演上了!
彭希明大手往下,在那个部位捏了几下:“好掌柜,今夜不休息?”
余采被他捏的心神荡漾,心中更乐:“好夫子,学生愚钝,今夜,就劳你费心指点了。”
休什么息?
新婚第二晚诶,要盖着被子纯聊天吗?
食髓知味,他正在兴头上呢。
其实彭希明也心痒痒。
他长到现在才体会到其中妙趣,对方又是他的好掌柜,他恨不能做到将体力耗尽!
之前在吴家被吴夫郎盯着,不能放纵,如今到了自己家,总算能与他的好掌柜细细探讨了。
于是,他将人放开一些,寻得余采的唇,他亲了下去。
双唇相触,余采立马张了口。
两人交换了一个深吻。
一吻结束,余采双手勾着他的脖颈,脸上、眸中的情意柔如水。
他看得心中柔软一片,低头亲了亲余采的鼻尖,这才道:“要是学不会,夫子可是会有惩罚的。”
余采眼睛一亮:“怎么罚?”
彭希明乐,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这几个字让他的脸颊瞬间红透了,身上也有些热。
但想象一下那个场景,他不由抱紧了彭希明。
夜晚,快来呀。
晚饭后,彭希明烧了热水,先让两人沐浴。
昨晚沐浴时,他将余采抱进抱出,颇为轻松。
但当时外边有王嬷嬷盯着,两人速战速决,没有耽搁。
可今夜嘛。
当彭希明将余采抱起,轻轻往浴桶里放时,余采立马想到了宝典的灶间情趣篇。
那个解阳力气大,动作着动作着,竟将霖哥儿从灶台前抱起,让霖哥儿悬空!
那场景,同眼前这一幕何其相似。
这一想,他立马不肯好好沐浴了。
他头一次对彭希明动心,就是彭秀才力气大。
好大的!
能单手将他拎起来,自然也能模仿那个动作。
他小声趴在彭希明耳边,将心中想法吐出,彭希明立马就应了他。
同为男人,彭希明对自个儿的力气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且,他的好掌柜太轻了。
于是,今夜除了夫子、学生的情趣,还多了个模仿。
一夜放纵,翌日,余采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好在两地离得远,他阿爹、大哥大嫂还没到。
而且,睡的足,睡的好,他不但不憔悴,反而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这叫他不想回城了。
还是在乡下自在!
酒宴是在中午,热热闹闹的摆了五十多桌,再加上吴夫郎、余世亭夫妇也来了,所有人都明白,吴家对彭希明这个儿婿满意得紧。
酒宴一结束,吴夫郎、余世亭夫妇便准备回城。
余采搬出了早就想好的借口:
他想为夫家的乡邻,打几口井。
这事儿他要亲自办,因此要留下来考察几日。
他这是在做善事,吴夫郎便没阻拦,不过,吴夫郎只给了他两日时间,叫他第三日就回城。
他忙应下,偷得一日是一日!
于是,等叶厘再见到余采,已是三月十二。
距离三月初五的亲事,已过去了一周。
余采小院。
原本余采、彭希明两人正在房中看账本,叶厘一来,余采就叫彭希明出去转悠。
没了彭希明在场,叶厘立马叹道:“采哥,乐不思蜀啊。”
“忙正事呢。”
余采解释了他要资助村人打井一事。
叶厘听了,立马朝他竖起大拇指:“还是采哥仁厚。”
“比不得你为你乡亲做的。”
余采摇头。
还心虚。
叶厘不知内情,摆摆手道:“我们都姓江,如今我和江纪发达了,那肯定要拉族人一把的。”
余采忙问:“你们村也在打井吧?”
他想转移话题。
“对。”叶厘点头。
虽说家家户户都有人在作坊里干活,日常还能做变蛋。
可只有江大河、江大川两家分身乏术只能将田地赁出去,余下的人家,还是以种地为主。
所以,这水井必须打,以方便村人灌溉。
还有各种农具,像是龙骨水车,他也买了几个,好叫田地挨着沟渠的人家使用。
如今八仙镇又热闹了起来,外地商旅众多,豆腐泡的日产量,已经达到了六百五十斤。
产量提高,收益也跟着高了点,一个月下来,较之从前能多上几两。
这几两叶厘目前不打算要——产量高了,村人又得加班。
等打够水井、购齐农具,余下的银子,那就拿去盖族塾。
将之前承诺的东西都兑现了,他再拿回这几两收益。
余采听完他这一番话,道:“和你比起来,我打的那几口井,着实不算什么。”
“情分不同,你做的足够了。”
叶厘回了一句。
不过,叶厘今个儿过来,可不是为了商业互吹的。
这一句话说完,他当即凑近了余采,笑着低声问:“采哥,成亲如何?那本宝典,好看吗?”
余采:“……”
他垂下眸子,下意识去端茶盏:“还行。”
“还行?”
叶厘乐了:“采哥,那你眼光很高嘛。”
这种有荤有剧情还配图的宝典,搁他上辈子也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呢。
叶厘这声打趣,叫余采有些不好意思。
这几日他同彭希明交流了嫁妆画的事,对比他阿爹塞给他的,还有彭希明自个儿找的,叶厘给他的这本,当得上是珍品。
他放下茶盏,拉住叶厘的手:“好厘哥儿,谢谢了,这份心意,我肯定一辈子都记着。”
这话等于是承认了宝典的好。
叶厘心中满意,这才对嘛。
“采哥,你这话严重了,你明白它的好就行。”
不过,这个话题,过于私密。
叶厘无意多探讨,便问:“对了,我大通哥过几日成亲,你和彭兄去吗?”
第115章 江纪、叶厘过生辰 磨合
江通三日后成亲。
之前, 出了正月后,江大川跟吴夫郎一样,急急的给江通定了亲。
又挑了个离得最近的吉日成亲。
左右余采、彭希明二人没要紧事, 于是叶厘就顺口问了一嘴,看余采愿不愿过去瞧热闹。
余采一听, 立马点头:“好, 就去瞧瞧热闹。”
厘哥儿都开口了,那就去转转。
再者, 他挺乐意同彭希明一道体验形形色色的趣事。
不过, 他又道:“他不肯拿工钱, 我和他就决定将工钱交给你这个媒人保管。”
“一日五十文,一个月一两五钱, 待会你拿走吧。”
“……”
叶厘倒是没想到这夫夫俩谈不拢,竟找上了他。
想了想,他道:“依我看,你不如搞个账本, 一日一记, 将他伺候你的大小事写下来, 最后写上他应得的工钱数。”
“白纸黑字,多强有力的证据, 这才是件件桩桩记分明。”
“待时日久了,万一他有用钱的时候,那直接根据这个账本支银子就行。”
这一番话,听得余采眸子闪亮。
这样他算是给了。
兑现了承诺。
但彭希明没拿, 也兑现了承诺。
夜间坐在书桌前一起亲亲热热的记录当日种种,这多温馨呀。
想到此,他由衷叹道:“厘哥儿, 还是你有办法。怪不得你和江纪的感情如此好,就你这个机灵劲儿,即便有争执,那也是脑子一转就解决了。”
“哪像是我,差点儿和他吵起来。”
说到最后,他脸上浮现出愁绪。
叶厘见状,立马安慰道:“采哥,你们都是太重视对方了,太想证明自个儿的真心,所以才会有争执。”
“交给时间好了。时间虽不语,却回答所有问题。”
余采一听,微微皱眉:“只能如此了。”
“其实,我是希望他继续读书的。”
“这几日我待在乡下,同希亮、希敏闲聊,知道了他的许多事。”
“他跟江纪一样,也是连过三关,一举拿下秀才。当时也是意气风发、昂扬自傲。可惜公爹的腿伤,将他所有的骄傲、自尊击碎。”
“我觉得,他心里肯定是不甘的。”
只是,彭希明连工钱都不肯要,又怎么愿意去县学读书?
叶厘点头:“肯定不甘的。但现在提这个,为时过早。待两三年后,你俩过了现在的黏糊劲儿,再让他去读书也不迟。”
“难道你现在舍得让他白日出去、晚上才回来吗?”
余采:“……舍不得。”
“那现在甭想了,好好享受你们的蜜月。”
叶厘乐。
余采也笑了起来:“你说的对。”
现在谈读书,太早。
他的心不静。
彭希明的心定然也静不下来。
这一次回来时,彭家的五个小辈也跟着来了。
他阿爹已为这五个小辈租了院子,院子很宽敞,是个大杂院,足够五人居住。
他和彭希明这两日先带着五人在县城逛逛,之后五人就要去上工了。
其实,昨日从彭家回来时,五人想今日就上工的,因为他阿爹、余县尉开的工钱挺高,每人每月四两银子。
对五人而言,这可是一笔巨款。
平均到每天,有一百三十三文。
歇一日就少这么多钱,这谁还愿意去逛街?
但谁叫彭希明是大哥/大表哥呢,他身为哥夫,理应带五人四处走走。
而且,他和彭希明也想搬到新宅去。
但他阿爹肯定不会同意。
嗯……再等等吧。
之后,他同叶厘又聊了一些在彭家的事,叶厘没有久待,他还有事,要去买东西。
送走叶厘,余采、彭希明两人继续看账本。
余采好些日子没查账了。
中午,两人没回家,留在半闲居吃饭。
不想吃热锅子,余采让王嬷嬷去灶房点菜,还特意表明,每个菜的分量减半。
另外,再下一碗肉丝面。
彭希明听完他的话,不等王嬷嬷离开,立马问:“为何减半?”
余采解释道:“怕你撑着。”
这一次在彭家,每顿饭彭小妹彭母都会做好些菜,但他饭量小,甭管是馒头饼子还是面条米饭,通常都只能吃一半。
当他撂了筷子,彭希明会接过他吃了一半的馒头饼子或面条米饭,将他的剩饭吃掉。
因为在彭家,剩饭是不会拿去喂牲畜的,都是由自家人消灭。
总不好叫其他彭家人吃他的剩饭,于是彭希明就接了过去,每顿都吃得撑撑的。
彭希明闻言一怔,等反应过来,顿觉不好意思。
其实,在吴家时,他很有分寸的。
事事守本分,不逾矩。
回了自己家,没吴夫郎在旁,他行事就随意了些。
谁承想之前余采不提,这会儿却要将饭菜减半。
唉,他真是天生贱命,真娶了富哥儿了,竟无法心安理得的去享受奢华,还连累他的好掌柜委屈自个儿。
他不由抓着余采的手,认真道:“这里是半闲居,剩下的饭菜,可以扔给乞丐,我不会多吃的。”
“你别委屈自个儿。”
半闲居每日剩下的汤汤水水,都是扔给乞丐的。
但余采听了他的话,摇头道:“没委屈,我一顿还是好几个菜。”
“而且,我喜欢看你接过我的剩饭大口大口吃的香甜的样子。”
“这样,算不算间接吃嘴儿?”
说着,余采反手在他掌心里挠了几下。
彭希明:“……”
他这会儿可没心思和余采调情。
他在自责。
这是他的问题。
他自己暗暗克服就好。
怎么能让好掌柜迁就他呢。
他大手慢慢的与余采十指交扣,再次道:“你不必顾忌我,我娶你,不是让你委屈自个儿的。”
余采有些无奈:“说了没委屈的,就是分量减半而已,反正我本来就吃不完。”
“咱们家境不同,有分歧正常,但这是小事,你别苦大仇深的。”
看彭希明还想再开口,他立马又道:“说起来,刚才厘哥儿出了个好主意,他说……你说这法子行不行?”
说到最后,他已畅想上了。
他用另一手支着下巴,双目弯起,满脸笑意。
其实,这账册应有两本。
一本是可以示人的。
另一本嘛~
嘿嘿。
他这般模样,叫彭希明也转了心思,跟着他一起想象两人坐一起记账的场景。
每日梳理一遍当日恩爱的证据。
多年后也能重温。
于是彭希明也跟着笑了起来:“听贤弟夫的,就这么办。”
“那待会儿咱们去选文房四宝,挑一些好看的纸。”
余采笑眯眯的道。
“嗯!”彭希明点头。
当余采、彭希明恩恩爱爱共吃一碗面时,另一边,叶厘也在买文房四宝。
因为后日就是江纪的生辰。
他本想买本教辅,但怕买的不合江纪心意白白浪费银子。
于是他决定选一套文房四宝。
这个江纪绝不会嫌弃。
将生辰礼物买回来,翌日下午,他赶着牛车进城,好接江纪、江麦回家。
这兄弟俩各请了两日假。
江纪生辰之后,便是江通的大喜之日。
其实,自打进了三月,叶厘就经常去接江纪回家。
如今天气暖了,江纪也勤勤恳恳读了半年书,每次拜访韩夫子,韩夫子对他都是赞誉有加。
如此一来,偶尔回家过过夜,实属正常。
将兄弟俩接上,到家时,天色刚擦黑。
叶阿爹已经将晚饭做好了,蒜苗炒肉、野菜鸡蛋饼、还炖了两只小公鸡。
现在家里不仅有两个读书郎,刘饴也怀孕了——元宵节、也就是叶两刚搬过来时怀上的,上个月月底才查出来。
所以,这营养必须得跟上。
叶厘如今财大气粗,终于可以不将恩格尔系数放在心上,家里的伙食较之去年,又上了一层楼。
当然,也不能只拿文房四宝做礼物,于是,吃过晚饭,等叶两刘饴叶阿爹还有江芽江麦都回房睡了。
叶厘却是开始忙活了。
他打算给江纪烤几个鸡蛋糕。
没有蛋糕,拿老式鸡蛋糕糊弄吧。
老式鸡蛋糕的做法很简单,将全蛋加糖,用几根筷子打发,再加入普通面粉,搅拌一下,然后倒进他的烤锅里烤就行。
打发这个步骤颇为重要,他交给了江纪。
这等重活,江纪自是乐意干。
站在昏暗的灶房里,他一只手扶着盆,另一手抓着几根筷子搅拌的飞快。
但他心有疑惑,他瞧向站在一旁的叶厘,口里问:“为何要避开阿爹、芽哥儿他们?”
“因为这种点心比较出众,一旦问世,咱们可能把握不住。”
叶厘老实解释。
如今的财富,已够他和江纪过上优渥的生活。
所以他就不节外生枝了。
“……有多出众?”
江纪被他说的一愣。
“等烤出来你就知道了。”
那个香甜哟,和传统点心太不一样了。
“比起蛋塔呢?”江纪问。
“两者差不多吧,但这个点心做法独特,不好解释。”
叶厘又道。
江纪想起蛋挞的火爆,便不再问了。
自打外地商旅入城,半闲居的生意愈发好了。
门口的队伍从早排到晚。
为了让更多人人都买到蛋挞,蛋挞早就开始了限购。
若是这道点心和蛋挞差不多,那的确应谨慎些。
只是,他都快忘了叶厘的异常了。
现在叶厘突然捣鼓出一个新点心……
……
这是小事。
叶厘之所以避着其他人,悄咪咪的给他做新点心,还不是想让他过一个难忘的生辰。
肯为他费这样的心思,其他的都不重要。
调整好心态,江纪对新点心期盼了起来。
等他闻到新点心那霸道的香甜,他心中也甜了起来。
叶厘待他真好!
一共六个老式鸡蛋糕。
他与叶厘各三个。
鸡蛋糕一入口,其独特的蓬松柔软,着实叫江纪惊艳了一把。
这下子他更感动了,叶厘费心了。
好在,他也已为叶厘准备好了生辰礼物。
他攒了四个月的私房钱,一口气全花了出去。
过几日他就给叶厘一个惊喜!
至于今夜,那定然要使出浑身解数,好好叫叶厘舒服一把。
厘厘。
他的好厘厘!
江通成亲,在江家属于大事。
江纪身为江家的顶梁柱,自然要跑前跑后的帮忙。
叶厘也领着两个小家伙,过去帮忙择菜剥蒜。
这一年来,江通帮了他不少忙,他可以在叶文的亲事上懒散,但如今江通成亲,那他不好待在家里嗑瓜子。
但成亲当日,因余采、彭希明来了,那他自是要一直陪着余采。
江通家的大院子也颇为宽敞,摆了二十多桌酒。
村中家家户户都来了。
每桌一户人家。
婚宴的规格比不得彭家,但也三分之一都是肉菜。
余采不觉得这婚宴差,吃得肚子饱饱。
新夫郎名叫张苋,模样很标志,性子也爽朗。
张家是做小生意的,在菜市场卖酱菜,他经常跟着爹娘出摊,没有一般新夫郎的羞涩、拘束。
成亲第二日下午,他便跟着江通过来帮忙洗芋头。
他不要工钱,纯粹是跟过来和江家众人熟悉熟悉。
叶厘不好意思让他一个新夫郎干活,可他却是摇头,表示在家忙习惯了,闲不住。
叶厘只得依他。
罢了,先观察观察吧。
如今作坊里的活计重,若真是个好的,那叶厘可以安排他进作坊。
几日后,叶厘的生辰到了。
他和江纪的生辰都在三月,前后隔了一周。
江纪也是提前一日回来,晚饭后,还为他烤了鸡蛋糕。
将鸡蛋糕吃完,江纪拉着他回了小客厅,而后献宝似的,从背篓里拿出了一个方型木盒。
他将木盒递给叶厘:“你打开瞧瞧,我琢磨了许久才敲定送这个。”
叶厘将方盒接过来。
掂了掂,不重。
他挑眉:“这是什么?”
该不会是首饰吧?
第116章 叶厘生辰 余采搬家
无怪乎叶厘会有此猜测。
一是方盒不重。
二是他大概知道江纪手中有多少银子。
江纪手中的银子, 都是他给的。
江纪从不乱花钱,也就膳房加个餐,偶尔买个书啊笔墨的, 每次买了,都会告诉他。
毕竟他经常去送饭, 两人什么话题都聊。
每个月下来, 江纪手中能余个一两贯。
这么点钱,攒上几个月也不足十两。
很适合买个轻巧的、贵重的金首饰。
江纪听了他这话, 只催促道:“你打开就知道了。”
叶厘见状, 轻轻一笑, 将方盒放到圆桌上。
首饰就首饰吧。
他虽不爱戴,但也是好相公的一片心意。
这般想着, 他双手拎起了方盒盖子。
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边的物事,一股幽香便散了开来。
他有些惊讶,竟不是首饰。
带着香味,那肯定是澡豆了。
还行, 比首饰实用。
上次江纪在府城买的澡豆就很合他心意。
他将盖子挪开, 方盒里边的东西露了出来。
共两样。
左边放着一个铜制镂空香球。
右边是一个精巧的白瓷小罐。
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你买的是熏香?”
竟不是澡豆!
江纪点头:“对。前些日子寻贺礼, 我观阅了不少书画,里边的人, 喜欢以香调情、催情,我便动了心思。”
“而且,上次我买澡豆时,你误以为我买的是助兴的东西。”
“……当时是你主动给我抛媚眼, 所以我才误会的。”
叶厘强调。
江纪闻言笑了下,继续道:“于是我思虑一番,最终买了这百香丸。”
“十枚香丸, 仿制李后主的帐中香,主料各异,夜间燃上一枚,能缓神悦心助眠。”
“咱们待会就试试。”
贵着呢,算下来一枚将近一贯钱,
将他私房钱一下子就掏空了。
叶厘听完这解释,随手捏起一枚,凑到鼻尖闻了闻。
一股陈皮的果香钻进他鼻中,还混着淡淡的檀香以及他分辨不出来的混合味道。
挺好闻的。
不过,他挑挑眉,问:“这有催情的效果?”
江纪闻言,立马笑了:“我解释了这么多,你就只听到催情二字?”
“是又如何?”
还不准他好奇啊?
他坦然坦荡,江纪便摇头道:“只用来调情,不能催情。”
“咱们之间,无需催情。”
这话,叶厘承认。
两人还真不用借助外力。
他又将香丸凑到鼻尖闻了闻,道:“那现在就点起来吧。”
虽然只起一个增加氛围的作用,但谁叫这是好相公的一片心意呢。
他也享受享受古人的熏香。
很快,很巧的香球挂在了卧房与小客厅之间的那个木门上。
等两人洗漱回来,卧房、小客厅都萦绕着悠长、清幽的甜香味。
香球里四散的袅袅白烟,在昏暗的灯光下如雾如幻。
叶厘深深吸了口气。
不错,这氛围感的确上来了。
他扭头瞧向身旁的江纪。
江纪也正瞧着他。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夜,才刚开始。
三月底,不冷不热,正是好时节。
不用再跟冬日似的,时时刻刻都得裹着棉被。
两人总算能多几种花样。
再加上最近江纪的理论知识大涨,是以两人先尝试了几个新动作,等过了瘾,江纪将被褥扯过来,与叶厘改为面对面躺着。
这是他们俩惯用的姿势,可以瞧着对方的脸,也可以接吻。
除了有些费叶厘的腿,真真是无一处不好。
酣畅淋漓之后,两人伴着淡淡的甜香去会周公。
待翌日醒来,室内仍残留着淡淡的香味,而且两人皆神清气爽、神采奕奕。
睡眠质量,似乎真的比从前要好上些许。
既如此,那此香可以常备。
不过,以叶厘如今的财力,他可不敢日日点。
因为一枚就要七百多文。
要是日日不休,那一个月就得二十两银子。
他可享受不起。
过完生辰,江纪又回了县学。
叶厘则是忙了起来。
之前余采转给他的那五十亩地,他和余采只去县衙办了过户手续,他并未实地考察过。
如今五十亩地种的都是麦子。
麦子是余采的。
但如今距麦收只剩一个月,麦收之后,这五十亩地就真真正正属于他了。
他得去踩踩点,见见自家的佃户,顺便让自家佃户来野枣坡认认门。
这租子,他只要粮食,不要银钱。
没办法,家里人口多,既然自家有田地,那肯定是吃自己的粮食划算。
这五十亩地,全在县城和八仙镇之间,不算远。
余采、彭希明两人无要紧事,就喊上余府负责收租的管事,和叶厘一道去转了转。
这花费了三日时间。
将这事办妥,余采、彭希明干脆也去自家的田地上踩点儿。
其实两人没必要跑上这一趟,因为这四百五十亩田地虽过户到了余采名下,但日常还是由余府的人打理。
余采只需等着余县尉给他送银钱即可。
但余采不想日日守在半闲居。
新婚燕尔的,他想和彭希明出去走动走动。
再者,总不能一辈子都由余府的人打理吧?
趁着春日天气不热,正适合干这活儿。
余采、彭希明下了乡,正好,芋头用完了,没法做芋泥了,叶厘早上就不再进城送货了。
但半闲居的生意并没有下滑太多,因为叶厘推出了莲蓉、豆沙、坚果三种口味的新蛋挞。
有蛋挞撑着,再加上外地商旅多,所以半闲居的生意算是没受影响。
受影响的是叶厘和江家人、叶阿爹刘饴。
少了芋泥这个收入,叶厘每个月的收入一下子少了一多半。
其他人也少了一半。
但这没办法,芋头没了就是没了。
想再尝到,得等入秋了。
没了芋泥这道点心,江家人包括叶厘都清闲了许多。
作坊的活计是固定的,想多挣钱,只能靠变蛋。
今年县城周边的农人,各家各户养的鸡都比去年多,于是鸡蛋也多了不少,野枣坡的人家,家家户户都是大手笔的买鸡蛋。
只要变蛋做成功,那就不会砸手里。
之前过年时,府城的商贩过来买变蛋,结果空手而归。
痛心的除了这些白跑一趟的小商贩,还有野枣坡的村人。
都是钱啊!
而且,马上天就热了。
天气一热,正是吃凉拌变蛋的季节。
所以,家家户户都是铆足劲做变蛋。
原本,去年江大川家盖房子时,不少村人计划着今年也盖房子。
可盖青砖房的话,少说也要花上二十两。
有这个银子,不如留着做变蛋。
连江大河、叶大吉也是如此想。
这么一来,野枣坡出现了一个盛景:
除了叶厘家,其他人家每间屋子都塞满了变蛋罐子。
自家场地不够,乡亲们还盯上了旧作坊。
反正旧作坊空了下来,与其空着,不如让村人用来放置变蛋罐子。
如此狂热的氛围,让叶厘也心动。
正好,叶大吉每日都过来运豆腐泡,他就叫叶大吉帮他买鸡蛋,他也多多的做变蛋。
另外,叶家房子老旧破败,早就该翻修了。
叶家没钱,他有钱。
他可以借钱给叶家盖房子、赁铺子。
叶大吉、叶阿爹原本不肯,可等他搬出了即将出世的孙子/孙女,两人很快就改主意了。
盖!
盖气派、宽敞的新房子。
届时叶家的孙辈在大房子里出生,刘饴也可舒舒服服的坐月子。
麦收之后,刘饴的肚子开始显怀。
但离生产还早。
正月才怀上。
但他想回叶家了。
他不好意思在江家养胎。
而且,他想和他娘家大哥刘帆一起在镇上卖饮子。
去年刘帆就眼红变蛋的收益,想学做变蛋,但叶厘没同意。
上个月,刘母生辰,他回了娘家。
刘帆旧事重提。
卖饼子的话,一个月累死累活才五两银子。
可若是有变蛋,那只靠着变蛋,一个月就能挣十两!
但他没答应。
因为他明白,他一个出嫁的哥儿,对娘家兄弟没有任何约束力。
可如今他想回叶家养胎,而豆腐泡、变蛋生意有叶文、唐鱼,于是他便想卖饮子。
八仙镇的有钱人虽不如县城的多,可若是走高端、平价两条路线的话,他拉上刘帆一起做,那一个月挣上几两银子绝没问题。
叶阿爹、叶两都支持刘饴的决定,叶厘就点了头。
刘饴要跟鲍北元那样,给他分成,但他摆手拒了。
都是自家人。
况且,也没多少钱。
刘饴回叶家后,叶两也搬了回去。
他接过运送豆腐泡的活,而且继续在作坊干活。
叶阿爹也没回去,等刘饴月份再大些他再回叶家。
作坊少了个人,但因刘饴负责的活计是点豆腐,所以叶厘没找张苋,他自己补了上去。
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六月底,余采、彭希明从吴家迁入新居。
两人摆下入宅酒,叶厘、江纪领着两个小家伙前去吃酒并送上乔迁礼。
今日人不多,只有吴夫郎、余世亭夫妇在。
因此叶厘江纪颇为自在。
这院子是三进的,很宽敞。
毕竟余采有丫鬟小厮车夫厨子,再加上王嬷嬷,光是伺候他的人就有七人。
参观之后,众人回正院闲聊片刻,临近午时,余采叫人摆饭。
天热,这午饭就清淡。
而且以爽口开胃的凉菜为主。
今日运气好,桌上除了鸡鸭鱼羊猪,竟还有牛肉。
江芽长这么大,头一次吃到牛肉,稀罕极了。
但江麦只吃了一片就不肯再夹了。
八岁的他,正值换牙期,如今他两颗牙齿都摇摇晃晃的,牛肉不好嚼,他懒得费劲,就只挑软和的菜吃。
这一次,余理年、余夫人还是坐在江芽对面。
余理年比过年时更瘦了些。
他本就不好好吃饭,再加上夏日没胃口,因此,当他和江芽站一起时,竟是江芽的身形更宽些。
这可把余夫人给愁坏了。
因此,刚才落座时,她特意拉着余理年坐到了江芽对面。
江芽吃了几片牛肉,这时,叶厘拿起一张小饼,给他夹了几片蘸了酱的鸭肉,他便接过这烤鸭小卷饼,送到嘴边,啊呜一口,立马咬掉了一半。
过多的食物,将他两边的脸颊撑得鼓鼓的。
他一双圆溜溜的眸子也睁大,有些惊讶的看着手中剩余的烤鸭小卷饼。
他头一次吃这样的鸭子呢,好吃!
余理年瞧着这一幕,觉得好笑,便也伸手给自己卷了个烤鸭饼。
他一直嫌鸭子油腻,不爱吃。
可芽芽弟弟吃的这么香,那他也试试吧。
不知不觉,他跟着江芽吃了不少东西,等这顿饭吃完,他肚子也鼓了起来。
喜得余夫人恨不能将江芽牵回吴家去。
江芽可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因为吃饱之后,他采哥哥拉着他以及他厘哥回房挑布料去了。
此次余采成亲,因吴夫郎一早就说过不收任何贵重礼品,所以一多半的宾客送的都是布料。
这么些布料,余采可穿不完。
此次搬家,吴夫郎给他装了不少,于是他就叫叶厘挑几匹带走。
江麦、江芽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衣服得年年换,反正他放着也是落灰,不如叫两个小家伙拿去穿。
叶厘见布料的确多,就没和余采客气。
于是江芽就美滋滋的将这些布料往自个儿身上裹,好试试好不好看。
他采哥哥家里的铜镜很大,能将他整个小身子都照进去。
他美坏了,也不嫌热,一匹一匹试的开心。
其实,以他的眼光,这些柔软、鲜艳的布料就没不好看的。
他都喜欢!
最终,四匹料子,都是他选定的。
每一匹的颜色都很鲜亮。
待回了家,他兴冲冲的找上叶阿爹,想让叶阿爹教他针线。
哎呀,布料是他亲自挑的。
那衣服他也想亲自做。
他如今六岁,学做针线的话,正合适。
江芽主动要学,叶阿爹自是应下。
顺便还念叨了几句,哪怕只能绣个手帕,也比不会强。
生在农家,竟然不肯碰针线,唉!
叶厘只当是没听懂叶阿爹的明示,拉着江纪进灶房准备做晚饭。
天热,适合喝绿豆汤。
而且,中午两个小家伙肉吃多了,今晚就不做肉菜了,煎几个芹菜鸡蛋饼,再凉拌个变蛋黄瓜吧。
盘算好了,他淘洗了些绿豆倒进铁锅里,正准备叫江纪生火,外边传来了江大河的声音:“小纪、厘哥儿?”
江纪应了一声,从灶前起身来到灶房门口:“二叔,怎么了?”
江大河瞧见他,就朝灶房走来,口里道:“昨日你吕大娘给小达说了门亲事,他今个儿去相看了,挺合适,准备过几日就去提亲。”
“……这么快?”
江纪听的一愣。
叶厘也颇为意外,顾不得洗黄瓜了,忙也来到了灶房门口:“二叔,大伯同意了?这就定下了?”
“可不是!小达可满意了,那么大的小伙子了,走路竟是蹦的。”
江大河说着笑了起来。
这是喜事。
但他这会儿找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江柳。
江柳今年十七,原本他并不急,可这一眨眼今年已过了一半了。
再有半年,江柳可就十八了!
于是他稳不住了。
第117章 转换一下思路 彭希明动心
江大河是真的急了。
他要求本就高, 若是江柳再错过最佳婚配年龄,那就更不好找了。
而且吧,自打江麦也进了私塾, 他在原有的条件上,又添了新要求:
他想招个读过书的女婿。
女婿是半个儿嘛, 他对儿子的期许, 自然要投射到女婿身上。
可这么一来,合适的人选就更少了。
读过书诶, 要是家境不好, 那能去读书吗?
而且, 每一个读书郎,都是全家的期望, 谁家肯让自家的期望去给人当上门女婿?
他又不跟余县尉似的位高权重。
是以,他真的愁坏了。
在家坐不住,就过来找江纪、叶厘了。
江纪听完他的话,有些意外:“二叔, 你想招个书生?”
“不不不, 是读过书的, 不是正在读的。”
江大河摆手。
有余采的例子摆着,他可不愿供白眼狼。
“进过私塾, 不跟我似的是个睁眼瞎就成。”
他说着咳了一声:“我知这个要求高了,但你和厘哥儿认识的人多,万一真有呢?”
许愿嘛。
先许了再说。
江纪闻言笑:“不算高,我和叶厘多打探打探。”
这话让江大河脸上愁绪散去不少:“行, 小柳一辈子的幸福,就指望你们夫夫了。”
他没多留,又叮嘱几句, 然后就高高兴兴的走了。
江纪继续生火。
叶厘继续洗黄瓜。
夫夫两人一边忙活一边在脑中搜寻合适的人选。
其实,自打去年江大河江柳父女俩解开心结,到目前为止,媒人已给江柳介绍了三个。
但江大河都不满意。
他中意的女婿,要高高壮壮,踏实勤快,模样也不能差。
可这样的壮小伙儿,若不是家中吃不上饭了,谁会给人当上门女婿?
如今,江大河还又多了个读过书这一要求,不好找哇!
翌日,叶厘、江纪、叶阿爹做完豆腐从作坊那边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叶两便赶着牛车进了院门。
他从牛车上跳下,转身从背篓里拎出三条一尺多长的鲤鱼。
刘饴最近爱喝鱼汤,他今日买鱼时,多买了三条,好叫叶厘炖鱼吃。
叶厘走过去,将鱼接了过来:“哥,两条就够了,下次不用买这么多,还有其他菜呢。”
叶两笑呵呵的道:“小纪、小麦都在家,人多。”
“成,那今个儿就不炖猪肉粉条了,炖鱼。”
叶厘拎着鱼往水井旁走,准备现在就收拾了。
江纪拎着剪刀过去,想要帮忙,叶阿爹见状,忙道:“你明天一早就回县学了,哪能收拾这个,太腥了,我来。”
这鱼腥味能在手上缠一日还不散!
他一把将剪刀夺下,口里还道:“你和厘哥儿都去歇着吧。”
他的好儿婿,可舍不得厘哥儿一人干活。
叶两闻言笑:“你们俩都歇着,我和阿爹择。”
叶两一开口,叶厘立马将鱼递了过去,笑眯眯的道:“那辛苦大哥和阿爹了,我叫江纪去牛叔家买点羊奶,待会煮饮子喝。”
江纪听了,回屋揣上铜板,买羊奶去了。
于是叶厘搬来小板凳,坐水井旁一边磕南瓜子一边看择鱼,口里还问:“大哥,今日镇上生意如何?”
“还行,我将你饴哥送到镇上时,豆腐泡快卖完一陶罐了。”
“而且,已有熟客等在摊前,准备买豆乳米麻薯。”
叶两高兴道。
叶厘听了,也高兴:“那以后出摊再早些,早些卖完早些回去。”
夏日,刘家饼摊都是天不亮就出摊了。
因此豆腐泡也得跟着出摊。
可没人会在天亮之前买凉饮子喝,叶两一般都是辰时末才将刘饴送到镇上去。
叶阿爹闻言,也点头道:“厘哥儿说的对,天热,早出摊,早回家,他怀着身子,别太累了。”
“生意不如娃重要。”
叶两应下:“今个儿回去我就劝劝他。”
饮子生意超出预期。
而且冬季就没了生意。
是以刘饴想趁着现在多赚些。
镇上也有卖饮子的,但不是专门的饮子店,是饭馆、酒楼卖饭食时顺手卖的——八仙镇一入冬就没外地商旅了,开饮子店风险太大。
如此一来,竞争就不大。
还有,刘家饼摊位于镇外,凡是入镇的商旅,都得路过刘家饼摊。
地理位置很不错。
当然,更重要的是饮子出众。
刘饴卖的饮子有两种。
一种是最便宜的茉莉绿茶,扛大包的也喝得起。
一种是豆乳米麻薯。
这豆乳米麻薯里加了炼乳。
口味比鲍北元卖的豆乳米麻薯更浓郁。
但价格也更高。
本地人舍得喝的不多,可如果有商旅入镇,那卖的就很好。
大热天的,都想喝点凉的降降温。
而且只有本地有豆乳米麻薯,对外地人而言,这道饮子很是新鲜。
所以,光是豆乳米麻薯,一日就能卖出去一百八十提。
一提子能挣三文钱。
一共是五百四十文。
茉莉绿茶便宜,卖一提子只能挣上一文。
但薄利多销,一日也能卖一百多提。
两道饮子加一起,那能挣个七百文。
刘饴、刘帆兄弟俩平分,每人一日能有三百五十文。
一个月下来,差不多有十两。
而且,刘饴只负责做炼乳、米麻薯、红豆这些小料。
茶汤由刘帆煮。
每日的活计不算重。
不过,天热,不好叫刘饴一直在镇上待着。
依他看,今后刘饴不用去镇上了,由他负责将小料送去镇上。
大不了多给刘帆分些钱。
他都二十四了,孩子要紧!
江纪将羊奶买回来后,叶厘起身拎到灶房和茶叶一起煮了。
煮好后盛到陶罐里,用绳子吊着放到水井中,饭后喝正合适。
这时,三条鱼也收拾好了,他将鱼剁成块,先煎一下,然后倒入开水大火猛炖。
快炖好时,他往里放了些海带、嫩豆腐。
之后盖上锅盖,再炖上一刻钟,那就可以吃了。
不过,天热,将锅盖掀开,晾了好一会儿众人才拎上碗筷开吃。
饭后,江芽把碗筷一推,起身就往屋里跑。
他昨日才学针线,今个儿就会缝沙包了。
刚才沙包只缝到一半,他得赶紧回房收尾,争取下午就能踢上!
次日一早,天不亮叶厘就起床做早饭。
饭后,他赶着牛车送江纪、江麦回县学、私塾。
去年,江纪都是前一日下午回校。
今年就没这个必要了,不就是一日早读,翘就翘了,不影响什么。
送完两个读书郎,他赶着牛车去了半闲居。
他认识的人少,想给江大河挑个合心意的女婿,那肯定得拜托余采、彭希明。
可他来的早,余采、彭希明两人不在。
他便问张副掌柜借了纸笔,给余采留了字条。
之后他赶着牛车匆匆回家。
他得做豆腐呢。
余采、彭希明两人傍晚时才来了半闲居。
天热,白日余采不想出门,太阳落山后有了风,两人便坐上马车过来了。
一是随意逛逛。
二是给彭希亮说媒。
彭希敏已定亲了,对方是镖局账房的儿子,读过书,模样清秀,比彭希敏小了一岁,年龄算是相当。
这一门亲事,双方都满意。
可彭希敏有着落之后,身为老二的彭希亮也就更让人操心了。
余采托了两个媒人帮彭希亮做媒,今日其中一个媒人有了信儿,他和彭希明便来了半闲居。
只是,没想到叶厘给他留了纸条,请他帮江柳留意一番。
将叶厘留的纸条看了两遍,他将纸条塞给彭希明:“你也瞧瞧。”
读过书,还愿做上门女婿,这事儿,应该问问他大哥或彭希明。
彭希明接过纸条,瞅完之后,摇头:“我离开私塾太久了,和从前的同窗也没了联系。”
“明个儿问问大哥吧。”
余采闻言,点了头。
这倒也是。
不过,在回家的路上,他突然忆起之前余县尉给他说了个童生。
他当即道:“之前,余县尉他……要不,我去找余县尉问问?”
马车里黑灯瞎火的,即便彭希明环着他的腰,两人离得很近,但他注意力在江柳身上,是以他没察觉到彭希明的身子明显僵了下。
“……好歹是童生。况且,江、余两家,身份上差的太远。”
彭希明缓缓道。
但余采却又道:“问问呗,万一对方愿意呢,阿爹说他长的很好。”
彭希明:“……好,那咱们去找余县尉。”
“不用,托阿爹打探一下就可以。”
余采并不愿见余县尉。
彭希明自是依他。
马车很快到了家,两人进了正院。
他们先去了书房,将今日行程记下,之后洗漱一番便回了房。
房间里放的有冰盆,凉意丝丝缕缕、若有若无。
这个温度,适合聊天。
不适合干旁的。
而且,两人成亲已有四个月,宝典上的姿势,早就试了个遍。
心中已不惦念了。
余采上了炕之后,盘算一下明日的行程,随后就对正拿着团扇摇晃的彭希明道:“不用扇了,不热,明日事多,咱们睡吧。”
他说着笑眯眯的点了点自己的唇。
彭希明见状,也笑了起来,随后将团扇放下,将他揽到怀中,温温柔柔的亲他。
两人刚洗了澡,身上都凉凉的。
口中也残余着牙粉的薄荷味儿,很是清爽。
余采闭着眸子,懒洋洋的回应着彭希明的亲吻,心中满足而宁静。
好一会儿之后,他在彭希明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正准备放任自己去寻周公。
可谁知彭希明的唇渐渐往下。
……
余采抱着他的脑袋,象征性的扭了一下以示挣扎,等愉悦蔓延开,余采就眯起眼睛,专心享受了起来。
睡前来一场也好,舒舒缓缓的,有利于睡眠。
可接下来的发展,与余采设想中的助眠大相径庭,彭希明竟直接将他抱起,将他抵在门后,一下一下,让门窗都吱吱作响!
虽然和预想中的不相符,但谁让这事儿舒服呢,超舒服。
他很快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沉浸在这爆炸一样的愉悦中。
他们身上很快就有了汗。
热的厉害。
彭希明抱着他来到桌前,一口将蜡烛吹灭,而后又抱着他回到门口。
彭希明没有放他下来,而是一手犹如钳子般紧抱着他,另一手直接打开了房门!
这可把他吓了一跳。
好在,正院里只有他们两人。
前几日傍晚下了场雨,雨后不仅清凉,天上还闪着星子。
两人坐在院中乘凉,气氛太好,于是彭希明就跑去将正院的前后两道门锁上,两人在院子里做了一场。
自那之后,夜里正院就不留人伺候了,只有他们夫夫两人。
这会儿彭希明突然将房门打开,最初的惊吓过后,他便抱住了彭希明的脖子,等着更疯狂的愉悦来临。
但疯狂是有代价的。
翌日,他浑身上下都酸痛不已。
特别是背和某个地方,摩擦的太厉害。
其实背部还好,他只挨着房门一小会儿。
可谁叫他背部没受过这样的劳碌呢,因此一夜过去仍有疼痛感。
他索性躺了一整日。
这期间,彭希明忙前忙后,一会儿给他按摩,一会儿亲手喂他吃饭,只要他下炕,那不是抱着他就是背着他。
伺候得那叫一个尽心、细心。
另外,亲亲也比从前多了不少,正喂他喝着饮子呢,突然就把碗勺放下,将他抱在怀里温柔的与他接吻。
他不是叶厘,不明白这便是情绪价值。
但他很开心,超开心。
他阿爹想让他成亲,为的就是这种愉悦和满足。
因此,哪怕身上不舒服,但他心里依旧美得冒泡。
成亲真好!
不过,叶厘托付的正事也要办。
第三日,两人回了吴家,拜托吴夫郎去和余县尉接触。
今日吴夫郎没给彭希明什么好脸色,因为王嬷嬷昨个儿就给他传了信,竟叫他的采哥儿在炕上躺了一日,这么大的人了,也忒没个轻重了!
但那个童生的事,吴夫郎了解的挺清楚,无需再找余县尉。
那个童生模样的确出众,也无上进的心思,只是,对方父母双全的,虽然家境普通,但也不至于去给人当上门女婿。
再者,这童生个子不高,江大河不还想对方能高高壮壮的吗?
余采听完这话,就歇了心思。
大河叔这要求,的确不太好找啊。
于是,等他再见到叶厘时,他将这几日打探到的情形如实告知。
他也问过他大哥了。
他大哥自己没有合适的人选,但已托同窗留意了。
叶厘没想到连余世亭也动用了人脉,颇为感激。
他正想道谢,余采却是又道:“厘哥儿,要说我,你还是劝劝大河叔吧,若按照他的要求,上门女婿的确不好找。”
“可若是他退一步,那这事就好办了。”
“退一步?”叶厘不解其意:“怎么退?”
“小柳之所以招上门女婿,是想给大河叔养老,咱们找个肯为大河叔养老的好小伙儿不就好了。”
转变一下思路嘛!
不一定非得一条路走到死,能达到目标就成。
他这话叫叶厘愣住。
但细细思索一番,的确是这个理儿。
江柳的本意,是想留在家中照顾双亲。
若是有人愿意同她一起照顾,那不一定非得让对方上门。
只要不要求男方上门,那这门亲事的难度,可就大大降低了。
“采哥,还是你脑子好,转的快!”
叶厘不由朝余采竖起了大拇指。
余采闻言笑:“你和江纪是太关心大河叔了,所以钻了牛角尖。”
“你回去劝劝大河叔,若他同意,那我绝对能给小柳寻个合心意的相公。”
叶厘也笑了起来:“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咦?是谁?”余采好奇。
“就鲍北元呀。”叶厘笑眯眯的道。
“小鲍?”余采诧异,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可以试一试。”
他也知道鲍北元的情况。
以鲍北元的人品,肯定愿意给江大河夫妇养老的。
第118章 鲍北元愿意 江柳也愿意
之前叶厘也生出过撮合鲍北元、江柳的念头。
可当时鲍北元要守孝。
后边又得知江柳要招婿。
于是他歇了心思。
可如今这思路一换, 两人完全就是天作之合嘛!
叶厘与余采告别,赶着牛车回村。
傍晚,热浪稍退。
他进村之后, 径直去了江大河家。
这会儿江柳、江榆正在做变蛋,下午梁二香的娘家侄子梁量又送来一骡车鸡蛋。
夏天鸡蛋不耐存放, 因此两人一刻不歇, 今日就想将这些鸡蛋全部封坛。
梁二香在灶房做晚饭。
江大河则是在剁猪草。
叶厘将牛车停在院门前,江大河、江柳、江榆瞧见他, 纷纷开口与他打招呼。
江大河还起身, 走过来将他手里的缰绳接了过去, 口中问:“明个儿还去县城吗?”
“去,明日是芽哥儿生辰, 江纪、小麦得回来。”
叶厘道。
这话说完,江大河怔了怔,在心中一算日子,随后拍了下额头:“诶, 是的, 芽哥儿生辰到了。”
“这几天忙的, 都忘了这事了。”
明日是江芽的生辰,后日是他大嫂的忌日。
可这几日忙忙碌碌的, 他还真没想起这事。
叶厘笑着道:“这几日是忙了些。二叔,你来,咱们借一步说话。”
他指了指门口的枣树。
江大河纳闷,什么事儿啊还神神秘秘的。
他先将牛车牵到牛棚里, 洗了把手,这才出了院门:“厘哥儿,啥事?”
叶厘开门见山, 直接道:“刚才我去半闲居了,采哥说,按照二叔你提的条件,这人还真不好找。”
“可若是咱退一步,只要对方肯给你和二婶养老,那就容易多了。”
“退一步?”
江大河眉头皱成枯树皮,双手抵在腰后,迟疑道:“等将来我和你二婶干不动活儿了,小柳又是个女娃家,届时谁当家,这说不准啊。”
不能赌对方的良心!
看看余掌柜就知道了。
“一般人的话,的确说不准,可如果是小元、鲍北元呢?”
叶厘直接将鲍北元抛了出来。
听到这个名字,江大河吃了一惊:“小元?!”
“可不是!他读过书,还勤快踏实,虽然不高不壮,但眼下家里的田地都赁出去了,不需要他干农活,单薄点也无妨。”
“更重要的是,他是信得过的,咱们知根知底。是不是?”
江大河:“……”
他抬手挠挠头,眼珠子转动。
可还没等他将手放下,他就嘿嘿笑了起来:“小元的确不错!”
叶厘也笑了起来:“对吧?他双亲都不在了,也没个家,他若是娶了小柳,那肯定是住过来。”
“这不就等于多个儿子?”
这话说得江大河嘴角快咧到耳后根去了:“之前小元在家里住过,可乖了,说话和和气气的。”
“上次教我们包汤圆,也特别有耐心。”
“他要真娶了小柳,我和你二婶肯定拿他当亲儿子疼!”
他这般满意,叶厘就放了心。
果然,择偶这个事儿,没有硬性标准,得看具体的人。
叶厘又道:“他一个小可怜,正好需要一个家。而且,他去年就托我帮他留意了,他有娶亲的意愿。”
“这样,二叔你先别和小柳说,我明天先去探探他的口风,如何?”
“厘哥儿,那你可要帮小柳多说几句好话啊!”
江大河一听,顿时患得患失上了:“他要是不肯,你就多劝劝。”
他知鲍北元还沉浸在对鲍父的内疚中。
可这么好的小伙儿,与他家小柳太般配了,要是错过了,那肯定寻不着更合心意的。
“放心吧二叔,我一定会好好劝他的。”
叶厘应下。
再没有比鲍北元更合适的人选了。
翌日,是江芽的生辰。
去年叶厘没给他过,就早上多给他蒸了个蛋羹。
再加上晚上时江纪回来了,炖了只鸡,也算是吃了顿好饭食。
但今年他和江纪都开始过生辰了,那小家伙的生辰也不能忽略,仪式感必须搞起来。
他财力比不得余县尉,送不起金首饰。
但送个银饰完全没问题。
他买了两个银镯子,还有两根缀着精巧银铃铛的头绳。
这份生辰礼,完全在江芽的意料之外,当他拿给小家伙时,喜得小家伙语无伦次,扑到他怀中扭来扭去直喊厘哥真好。
之前,虽然余采送过江芽首饰。
但他明白,采哥哥有钱!
可他厘哥是没什么钱的。
而且他厘哥挣钱好辛苦的。
他原以为他厘哥会送他点心,可谁知道竟是这么漂亮的首饰。
厘哥就是他亲哥!
在叶厘怀中腻歪够了,他美滋滋的将镯子戴上,又让叶厘将头绳给他绑到脑袋上,然后他站在有他半个身子高的大铜镜跟前,扭来扭去,各种臭美。
不过,下午,当叶厘要去县城接人时,他却是没嚷嚷着要一起去。
因为他送给江母的手帕,还没完工。
明天一早就要去坟里祭拜江母,是以他老老实实的待在家中做手帕。
叶厘赶着牛车进了县城,他在路边买了两背篓西瓜,而后去了鲍北元所租的小院。
没了芋泥后,半闲居那边的饮子份额减少许多。
不过,夏日嘛,正是喝饮子的时节,饭点时推着板车四处跑着卖,特别是去凉粉铺子那边转转,一日的营业额还是比刘饴那边高不少。
叶厘到时,小院关着门,但龚力生爽朗的大笑声,越过院墙,让叶厘听得清清楚楚。
他有些奇怪。
鲍北元几乎每日都去凉粉铺子,可这会儿龚力生竟然在。
他上前拍门。
片刻之后,龚力生打开了院门。
瞧见是他,龚力生登时笑了起来:“哎哟,厘哥儿你来的巧,正好有热闹听呢!”
他说着侧身,示意叶厘将牛车牵进院子。
叶厘好奇问:“生哥,你怎么在?有什么热闹听?”
龚力生闻言,又哈哈笑了起来:“这不是春日那会儿郑家车行搞什么拼船下江南吗?费用还算合理。”
“鲍北兴两口子想吃荔枝龙眼这种鲜果,他们就交了费用南下。”
“结果还未走到闽省就水土不服,一病大半个月,两人啥都没享受到,就灰溜溜回来了。”
“我中午得知这事,忙完之后,赶紧过来向小元报喜了。”
“你这说热闹好听不?!”
叶厘没想到竟是这事。
他知道郑家车行搞了这么一个活动,针对的是年入几百两的人群。
这部分人包不起船。
但又有一定的实力。
于是郑家车行就搞了这么一个活动,从八仙镇上船,终点是闽省的温陵府,一路经过三个省,耗时一个月出头。
可没想到鲍北兴两口子报名了,他有些意外:“听说这船队一来一回,一人就要二十两呢。”
“可不是!结果这两口子竟去了,四十两!这得卖多少碗面才能挣到?鲍伯留的那点家底,早晚被他败光!”
“幸好老天有眼,没叫他们两口子享受上,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这败的银钱,有一半都属于鲍北元的。
因此龚力生气的厉害,鲍北兴两口子关店南下时他就骂了一场,现在两口子受了罪,但他还是要骂。
活该!
鲍北元站在灶房门口,笑着道:“生哥,你渴不?喝口饮子吧。”
“茶汤煮好了。”
说完又对叶厘道:“厘哥,你也坐,我给你盛一碗。”
他这个态度,叫龚力生恨铁不成钢,太软了!
十分的幸灾乐祸,硬生生被扫成了五分。
不过,该分享的已经分享了,龚力生摆摆手:“我这就得回去了,你嫂子一人守着铺子,忙不过来。”
如今,除了凉拌变蛋,他家铺子还卖变蛋瘦肉粥。
今年卖凉拌变蛋的多了,生意受了些影响。
但若是再加上粥,且外地商旅多,总体来说,相差不是很大。
叶厘见状,塞给他一个西瓜,叫他带回去:“买的多,生哥你带回去一个。”
龚力生见牛车上有两背篓西瓜,就收了下来,他招呼道:“厘哥儿,有空去铺子里坐坐,吃碗凉粉。”
叶厘应了下来。
送走龚力生,叶厘将其中一背篓西瓜拎下马车,问鲍北元道:“小顺呢?”
“这会儿不忙,他跑出去玩会儿。”
“厘哥,你是喝羊乳还是绿茶?”
鲍北元朝灶房走去。
“绿茶吧。正好,我有事同你说。”
叶厘在院中的小饭桌旁坐下。
等鲍北元端着茉莉绿茶出来,他先接过来喝了几口,而后才道:“你之前不是托我给你做媒吗?有信了。”
“有信了?”鲍北元吃惊,眼睛大睁。
叶厘有些好笑:“你这是惊大于喜啊。”
“的确没什么准备。”
鲍北元挠挠头,也在饭桌旁坐下。
“没事,从现在开始准备也不晚,她完全符合你的要求,不嫌你无长辈依靠无宅无田,还勤快,更没有小性子,一定会真心待你。”
“先了解了解,等你出了孝,正好成亲。”
“……谁家的姑娘?还是小哥儿?”
鲍北元被叶厘笃定的语气弄得有些忐忑。
来真的啊?
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叫叶厘想叹气。
叶厘不再卖关子,道:“姑娘,你也认识,我堂妹,江柳。”
这个名字,叫鲍北元吃了一惊:“江柳?!她不是要招婿吗?”
“她招婿是想给我二叔二婶养老,可如果相公是你,你难道不给二叔二婶养老吗?”
鲍北元:“……”
他又挠头,脑子里浮现出江柳的身影。
其实,他对江柳最深的印象是坚韧。
之前他生病,在江大河家住了几日,等江纪从府城回来,有一日他一大早就去了江纪家,瞧见了江柳推着石磨磨豆子的情形。
他磨过糯米粉,知道石磨有多重。
可江柳这个与他同岁的姑娘竟坚持了半年。
这种坚韧,着实令他钦佩。
后来,得知江柳想要招婿以奉养双亲,他又觉得这姑娘勇敢、有孝心。
他与江柳接触不多,可他打心眼里尊重佩服这位姑娘。
从未有过其他念头。
可现在他厘哥想撮合……
叶厘端着碗,一边小口吸溜一边仔细打量鲍北元的脸色。
他大概明白鲍北元的心理,迫于老父亲的遗愿,有成亲的念头,可实际上并未从伤痛中走出,因此这会儿畏缩、退却、烦恼。
好在经过余采、彭希明一事,叶厘有了经验。
彭希明正是气愤、忧心余采再受羞辱,因此生出了照顾余采的心思。
他打算照搬一下。
于是他放下碗,开口道:“小元,小柳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这两年好起来了,可她上头没有大哥撑着,于是就想招婿。”
“以她的条件,肯定能嫁个好人家。”
“可她放弃这样的机会,非得留在家里照顾双亲,但她不是采哥,于是现在就是别人挑她,她能选的不多。”
“说实话,她这么好的姑娘,交给其他人,我是真不放心。”
“我拿她当亲妹妹,可除了你,谁能保证不让她受委屈?”
“她再要强,那也是个姑娘,若是遇人不淑,对方婚后变脸动辄打骂,她又能如何呢?”
鲍北元:“……”
他眉头紧皱。
的确,这种事儿说不好,得看运气。
还是寻个知根知底的更可靠。
但是……
“厘哥,村里就没合适的吗?只奉养双亲这一条件,很多人都愿意吧?”
叶厘摇头:“倒也没有很多。再者,二叔他没儿子,便想给小柳找个读过书的。”
“二叔二婶性子都好,不是那种脾气古怪的长辈,处起来不累。”
这话是真的。
鲍北元不由点头。
之前他生病发高烧,是江大河整晚整日的守着他,不辞劳苦、耐心十足的给他一遍一遍的换湿布巾降温。
亲爹也不过如此了。
养病那几日,梁二香也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
这份情,他一直记着。
他亲哥将他赶出家门。
结果外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待他好。
……
罢了。
大河叔一家待他有恩。
且一家子都是极好的人。
既然厘哥忧心江柳会所嫁非人,那他就应下吧。
左右他也没喜欢的人。
但肯定要成亲好让老父亲瞑目。
与其与一户陌生的人家结亲,那还是大河叔一家更合适他。
况且,和江纪这好兄弟离得也近。
只是……
他抬眼看向叶厘,道:“那江柳的意思呢?”
“我想守足三年,如今才过了一年……”
他应的如此爽快,叶厘立马笑了起来:“小柳肯定同意呀,你与她是天作之合,再没有比你更适合她的了。”
“不就是两年,很快就过去了。”
“我今个儿回家就将你的意思转给她,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鲍北元:“……那麻烦厘哥了。”
他说的勉强。
笑的也勉强。
于是叶厘又道:“放轻松,还有两年时间呢,又不是要你明日就成亲。”
“成亲之后,你继续卖饮子,届时小柳过来帮忙。”
“二叔二婶舍不得村里,不会过来扰你们。”
“若干年后,二叔、二婶干不动活儿了,那就进城与你们同住、帮你们带娃。”
“小元,日子还长,一日一日慢慢捋,总能捋清楚走出来的。”
时间是良药。
这种痛,唯有时间才能抚平。
一番话,说得鲍北元鼻子酸涩。
但脑中不由自主顺着叶厘的话畅想起了未来。
若真有那么一日,那他爹肯定能瞑目。
他心中,也能得安宁。
这门亲事,的确不错。
叶厘没有久留,将话说完,他便赶着牛车走了。
他还得去买鲜桃、点心、黄酒、黄纸香烛等祭品。
明日顺带去祭拜江父一番。
将所需物品购置齐全,正好他离县学近一些,他便先去县学接江纪、后去私塾接江麦。
三人回了村,先去江大河家放牛车。
这会儿太阳已快要落山,江大河一家四口已吃起了晚饭。
但瞧见叶厘,江大河颇为激动,赶紧放下碗筷朝门口走去。
叶厘笑呵呵的让江麦先回家:“小麦,你给芽哥儿买的烤鸭都凉了,你先带回去叫你叶叔热一下。”
江麦也给江芽准备了礼物:
一只烤鸭。
江麦闻言,听话的拎着包裹着烤鸭的油纸包回家。
但江纪有些莫名,为何要把小麦支走?
他二叔也激动的有些不同寻常。
他这份疑惑没持续太久,等叶厘朝江大河点了头,江大河一拍大腿,忙扭头对江柳道:“小柳!小元他同意了,同意了!”
他这句没头没尾,正在嚼着馒头的江柳听不太明白。
但江纪心中一动,问道:“鲍北元愿娶小柳?”
叶厘笑眯眯的点头:“对,现在就看小柳的意思了。”
江柳:“……”
她吃了一惊,咀嚼的动作顿住。
鲍北元,愿娶她?
她瞬间凌乱:“他、他怎么愿意上门?”
不可能啊!
不明所以的梁二香、江榆也惊住,不可置信的瞧着叶厘。
不过,还没等母子俩将疑惑问出口,江大河抢先解释道:“是这样的,正好他双亲不在了……”
一番解释,叫江柳、梁二香、江榆三人的震惊、疑虑尽消。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梁二香高兴极了:“小元这孩子好,要是他成了咱女婿,我肯定放心。”
江大河也乐极了:“可不是,昨个儿厘哥儿一说,高兴得我一宿没睡。”
江榆则是笑嘻嘻的几步来到江柳跟前,他推了推江柳:“这个姐夫好,姐,快谢谢厘哥呀。”
江柳:“……”
她咬紧唇,一张脸比天边的晚霞还红。
并且心乱如麻。
此事对她而言太过突然,虽说鲍北元在她家住过,可她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因为她早就存了招婿的心思。
而以鲍北元的条件,那是万万没可能的。
鲍北元即便被鲍北兴赶了出来,可手中有存银,一个月也能挣不少,再加上读过书,性子好,模样周正。
这综合条件,若想娶亲的话,甭管是城里还是乡下,肯定有不少人家乐意。
可冷不丁的,她爹、她厘哥背着她说动了鲍北元。
这个细皮嫩肉、手脸都比她还白的小少爷,竟愿意娶她这个大字不识的村姑……
叶厘见她一张脸通红,就道:“小柳,小元性子好,和气,还读过书,也勤快,能挣钱。”
“就是他还得再守两年孝,若你同意,那你得等他两年。”
“这事儿对你而言,是突然了些。”
“一辈子的大事,不能草率,你好好考虑下,过几日再给我答复。”
江柳一个姑娘家,脸皮薄。
而且,的确该好好思虑,万不可在起哄中应下。
叶厘本意是为了江柳考虑,可谁知他这话音落,江柳立马抬头看向他,应道:“我愿意的,我等他。”
这八个字一出,江大河、梁二香、江榆都乐坏了。
成了!
江大河喜得直拍手,成了成了。
他正想说道几句,却见叶厘往江柳跟前走了几步,一脸认真的道:“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这种事不能乱应。”
他便闭了嘴。
厘哥儿是功臣,先听听厘哥儿怎么说。
江柳的脸更红了,可她认真道:“我考虑过了。我愿意。”
“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了。”
她一向有自知之明。
虽然现在家中小富,但还真不好招一个处处合心意的。
但鲍北元,算得上处处合心意。
这样的人,搁从前她根本没机会。
现在鲍北元愿意,那她一定要抓住。
“再者,他都同意了,我拿什么乔,别再拿的他后悔了。”
没必要。
她同意。
非常同意。
江柳这话,让叶厘不由笑了起来。
一个怜惜。
一个珍惜。
两个都真诚、有心,真成了婚,肯定能将日子过好。
“行,我过两日就去找他,向他报喜。”叶厘点头。
有了这话,江大河立马抢先道:“最好让他来一趟,咱们坐下来商量一下具体的章程。”
其实民间守孝的规矩并非是硬性规定,鲍北元非要守三年,他尊重支持。
但眼下两人都同意了,那今后怎么来往呢?
频繁了,对小柳名声不好。
故意避嫌,那不利于培养感情啊。
第119章 又一年祭拜江父江母 鲍北元的打算……
江大河的忧虑, 不无道理。
叶厘就点头:“二叔,肯定会让他来一趟。”
“这两日,咱都好好思量思量。”
其实他心中已有章程, 但这个事儿肯定要先经过鲍北元的同意。
有了他这话,江大河就放了心。
“厘哥儿, 那你再跑一趟, 这是一门好亲,万事都能商量。”
不能将人给逼急了。
叶厘听出他的潜在意思, 笑着应下:“下一次我和江纪一块去, 肯定将这事办妥。”
江纪也点头:“二叔, 既然他答应了,肯定不会叫他跑了。”
一句话惹得江柳又脸更红。
但江大河、梁二香彻底放了心。
可不是, 这么好的女婿,决不能给放跑了。
他们俩也没多留叶厘、江纪,这夫夫俩一堆事呢。
于是叶厘将背篓的西瓜抱出两个给了江大河,之后便与江纪各拎着一个背篓回家。
出了江大河家的门, 江纪一刻都按捺不住, 问道:“怎么想起撮合小元小柳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叶厘笑着道:“昨个儿得了采哥的点拨, 今日就给撮合成了,没来得及告诉你。”
“……你这媒人做的, 有水平。”
江纪有些惊叹。
叶厘闻言,脸上浮现出几分得意之色。
今个儿劝说鲍北元时,他的确花了几分心思。
不过,他道:“主要是小元善良。”
他将今日劝说鲍北元的话复述了一遍, 末了道:“其实他娶小柳,对他而言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他无父无母,也没兄弟, 要是碰到个不和他一条心的,那届时他得多痛苦?”
虽说绝大多数夫妻都是女子受委屈,但也有男子弱势的时候。
鲍北元性子软和,心中还对老父亲有愧,如果真娶一个胳膊肘总是往娘家拐的,那他心中的凄楚苦闷会更甚。
万一一时想不开,那不就完蛋了?
若和江柳结亲,别说是江柳了,就是江大河梁二香也与他一条心,事事会为他考虑。
待时间抚平他的愧疚,那涌入他心间的,只剩爱与温暖了。
江纪听完这一番话,沉默一瞬,随后突然伸手抓住叶厘拎着背篓的手。
他轻声道:“谢谢。”
叶厘身上的光芒,不止惠及他的亲人。
连好友也受益。
他真不知该如何感谢。
叶厘没想到他突然感性上了,挑眉道:“你和我这么生分?”
“我记着你的好,你还不高兴啦?”江纪也挑眉。
“这倒也是。”
叶厘点头。
他的准则就是他可以付出。
但江纪要看得到他的辛苦。
他坦率承认,江纪不由笑:“大功臣,明日到了爹娘坟前,我好好为你述功。”
叶厘闻言也笑:“行,以后你要是对不起我,我就去爹娘坟前告状。”
“……我怎么会对不起你?”
“况且,你手段这么温和?”
江纪一脸诧异。
“不然呢?”叶厘反问。
“那不得将我打成骨折?”
“……美得你。”
叶厘乐。
他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大庭广众的,你确定要这样?”
“无妨,谁不知咱们恩爱?”江纪道。
“行,那顺着你。”
好相公此刻心中正感动着。
舍不得放开,实属正常。
他将背篓换到另一手上,真正的与江纪十指相扣。
有村人蹲在门口吃晚饭,见他们手牵着手,便善意的打趣几句。
两人也笑着回应,但手却是没松开。
他们很快到了家门口。
院门大敞着,还未进门,却见江芽突然跑了出来。
小家伙上身穿着一个中式对襟短袖,下边是五分裤,脚上踩着千层底包头镂空凉鞋。
白生生的手腕上戴着叶厘送的银镯子。
圆乎乎的小脑袋上用锦布梳了两个包包,包包上绑着两个银铃铛。
两个小铃铛随着他的跑动,叮当作响。
叶厘见状,将背篓还有江纪的手都放开,一把拦住他,笑道:“哎呀,这谁家小哥儿呀,长的这么可爱,我抱走了。”
说着,就要去抱他。
江芽被逗得嘎嘎乐,但小身子却是一扭,躲开叶厘的手。
他在叶厘跟前转个圈,随后小手叉腰,高兴问:“厘哥!我明天这样去见爹娘好不好?”
“当然好啦,你这幅模样,肯定能把爹娘萌得心肝乱颤!”
叶厘笑着道。
这衣服、这鞋子,全是他设计然后交由江柳江榆做的。
做好之后,连江大河都夸好看。
这话让小家伙更为得意,小身子扭了几下,这才蹦到叶厘跟前,往叶厘怀中扑:“厘哥!你把我抱走吧!”
叶厘哈哈乐,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六岁的人,在叶厘怀中显得有些大只。
江纪上前,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这么大的人了,别累着你厘哥了。”
叶厘适时掂了掂怀中人,笑着道:“的确又重了。”
还摸了把他的小肚子:“饭没白吃。”
江芽闻言得意,当然啦,每天吃那么多好吃的,要是没长肉,那他才心疼呢。
他又扭了两下,让叶厘放他下来,然后他拽着叶厘的手往院子里走:“厘哥,咱们回去看我绣的帕子,叶叔夸我绣的好呢。”
“大哥也来。”
“成,让我瞧瞧你的水平。”
叶厘牵着他进了院子。
江纪瞧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心中顿生感慨。
去年他回家时,小家伙眼里只有他,不管原本在干啥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他。
可如今,小家伙和叶厘闹完了,这才想起他这个大哥。
不错,是个有良心的。
毕竟相比他这个总是在县城的大哥,是叶厘陪小家伙更多些。
他翘起嘴角,拎起叶厘搁地上的背篓,抬步进了院子。
春日时叶厘花钱将院子地面修整了一番,全铺上了青砖。
青砖不比泥土地,再剁猪草时,得在下边掂一块木板。
这会儿叶阿爹刚剁完猪草,正拿着扫帚清扫木板以及四周的碎草。
江麦则是蹲在小炉子旁,正在馏烤鸭。
叶阿爹瞧见他,笑着道:“洗手吧,晚饭好了。焖的米饭,炖的红烧肉。”
“我来喂猪吧,爹,你去盛饭。”
江纪走过去,想把扫帚接过来。
“没事,你去盛。”
叶阿爹摇头。
江纪见状,干脆拎起旁边盛着猪草的大篮子。
他一手一个,径直去了后院。
叶阿爹只得洗了手去盛饭。
好儿婿读书辛苦了,得给小纪多盛些肉。
就是小纪最近被厘哥儿带的,竟更喜欢吃瘦肉。
说什么肥肉吃多了腻。
真是叫人不理解。
又不是将肥肉当水喝,每顿吃那么几块,哪里就腻了。
不过,红烧肉里还炖了些粉条、鸡蛋、茄子。
他多给小纪盛些粉条、茄子吧,这两样被汤汁一泡,口味丝毫不输给肉,还软和。
另外,他还炖了两个肘子,这是明日给亲家公亲家母的。
两位亲家在天有灵,可要保佑家中日子一直和美下去。
今日晚饭着实丰盛,除了红烧肉,还有黄瓜拌莴笋、苋菜拌豆皮。
当然,还有江麦买的烤鸭。
上次在余采家中吃过烤鸭后,不只是江芽念念不忘,江麦也觉得美味。
借着江芽生辰,江麦便奢侈一回,买了一只回来。
这一只就要二百多文呢。
带小饼和蘸酱。
虽说他攒的银钱已超过了十贯——别看他没在作坊打工,但他也有固定收入的。
他每月若是过了江纪的月考,那可得一百五十文的奖励。
入夏之后,每日还有五文的高温补贴。
平日里,叶厘给他送吃的喝的,也会塞些铜板给他。
虽不如塞给江纪的多。
但每月也能剩个几百文。
他不似江芽,既不爱臭美,也不贪嘴,因此这些银钱他都攒了下来。
只是,从前的贫困,给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了。
一旦银钱没有花在刀刃上,比如现在,花二百多文买一只鸭子,真真叫他心疼。
因此,啃鸭脖时,他一节一节啃的仔细,一点肉都舍不得错过。
啃完了,他又将骨头收起来丢到鸡窝里,叫鸡将这些骨头再过一遍。
至于江芽,这会儿也沉浸在美食中。
他只恨自己只有一个嘴巴一个肚子。
烤鸭,他爱吃。
红烧肉,他也超爱。
连白米饭他也能啥都不配干吃一碗!
唉,日子好了也烦恼哦。
叶厘、江纪偏爱吸满了汤汁的粉条,配着白米饭,碳水盛宴叫两人胃口大开,各吃了不少。
这一餐饭吃完,每个人都有些撑。
饭后西瓜也吃不成了。
叶阿爹在院中溜达了几圈,这才回房。
如今叶厘又搬回了西屋,西屋阴凉,还有窗户透气,比闷热的新房好多了。
江麦不肯再和江芽一起洗澡,于是就换叶厘和江芽一起洗。
洗完了,江芽还要与他一起睡。
这次叶厘没拒绝,明个儿要去祭拜江父江母,他和江纪啥都不干。
江麦见状,也不肯在自己房间睡了,抱着枕头来了西屋。
虽说小叔子与哥夫躺一张炕上于礼不合,可他大哥也在呢。
人多了热闹!
同去年一样,一家四口睡一张炕,叶厘问起江麦在私塾的种种,江芽不时也插上一句,四人说到很晚才睡。
翌日,天不亮四人就起来了。
江芽穿着昨日傍晚那一身,还背上了他的大荷包。
四人没吃早饭,他们拎上祭品直接去了祖坟那边。
夏日野草长的快,四人先将江母坟前的野草拔了,之后叶厘摆上祭品,有鲜桃点心,也有叶阿爹炖的肘子。
点上三炷香以及香烛,叶厘江纪、江麦江芽在坟前跪了下来。
叶厘一边烧纸钱,一边道:“娘,去年今日,我说今后每一日都是好日子。”
“如今看来,这话做到了。”
“家里挣的钱多了,小麦、芽哥儿也长高了,您和爹,真的可以放心了。”
江芽小手里也捏了个元宝,听完叶厘的话,他将元宝丢到火堆里,然后站了起来。
他如同昨日那般,转了个圈,随后小手叉腰,一脸高兴的道:“娘!您看,我穿的多好!厘哥夸我是最可爱的小哥儿!”
“我还会绣帕子了。”
他说着,从大荷包里扯出一条嫩绿色的手帕。
他捏着手帕的两角给江母展示。
这手帕是素色的,上面没绣任何东西,他展示的是他的技术:“娘,我锁边锁的可好了,规整还细密,也没扎着手。”
“厘哥和叶叔一直夸我。”
叶厘闻言点了点头,江芽这小家伙做针线时很有耐心,不急不躁,一次都没扎着手。
比他好多了。
“娘,等过两年我就能做衣裳了,到时候我给您和爹各做一套,还有厘哥二哥大哥,我都给他们做!”
江芽甩着手里的小帕子,兴致勃勃的道。
他对针线正新鲜着,因此“口无遮拦”,竟许下这么重的承诺。
听得叶厘直在心中喊勇士。
等江芽絮絮叨叨的说完,江麦也开了口。
他要说的也有很多,今年他去私塾读书了,他的生活比起从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私塾、夫子、同窗以及吃穿住行,事无巨细他全讲了一遍。
待他说完,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
只剩江纪。
江纪牵起叶厘的手,对着木碑晃了晃:“娘,叶厘对这个家的付出,您比我看的清、看得全。”
“他是咱们家的大功臣,您和爹做个见证,我这辈子都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要是我违背了今日的话,您和爹就将我也带下去。”
这话说的重,叶厘有些莫名:“……你表扬我就表扬我,干嘛还咒起自个儿了?”
“叫你安心。”
江纪扭头看他。
昨个儿莫名说什么“告状、对不起他”,这不就证明叶厘心底是有担忧的?
既如此,那他就当着爹娘的面给叶厘承诺。
叶厘搞明白他的心思,心中满意。
不错,自个儿随意一句话,他却是记在心里了。
至于安心什么的,这个得再看看。
最起码得等他中举吧?
就比如那余县尉,一朝得势就翻了脸。
不过,今日说这些没意思。
于是叶厘道:“我知道了,你还是说说你再县学的事儿吧。”
“娘都瞧着呢,我在县学一切都好。”江纪道。
“大哥,那咱们去看爹吧!”
江芽接了话。
叶厘闻言乐:“行,那咱们去瞧瞧爹。”
江纪有些无奈。
不过,他也的确无要紧事要说。
于是他也起了身,拎上桌案祭品,领着叶厘江麦江芽去了江父坟前。
跟刚才一样,先摆祭品,上香,烧纸钱。
而后跪下来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待结束后,太阳已升了起来。
四人拍拍膝盖上的泥土,拎上祭品回家。
吃过早饭,叶厘、江纪赶着牛车,先将江麦送去私塾,之后两人去找鲍北元。
他们到时,只有江顺在家,鲍北元去给半闲居送货了。
早在入夏时,半闲居就将热锅子改为冷锅串串了。
这种形式,对此时的人而言颇为新颖。
再加上中午天热人们不愿出门,因此食客登门的早。
所以这饮子也要早早送过去。
两人便坐下等鲍北元回来,顺便催催江顺,让他别总顾着玩,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心些。
江达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就在秋后。
江顺今年十五,该考虑了。
若无意外,江顺要一直留在县城做饮子。
待鲍北元真成了他的堂姐夫,那工钱不得涨一涨?
而且他算是作坊的编外人员,还拿着作坊的福利。
这攒上两年银钱,虽买不起县城的小院子,但租个独院是可以的。
届时娶一个县城小哥儿或姑娘,那完全是有可能的。
江大川的家产,也有他的一份。
村里还有几亩田地。
这条件不错了。
江顺听完两人的念叨,红着脸应下。
今年都过去一半了,时间真快!
很快,鲍北元回来了。
瞧见叶厘、江纪都在,他先是一怔,随后有些不好意思。
咳,他要成江纪的妹夫了。
待从叶厘口中得知江柳毫不犹豫就同意了,还说要等他,他先是感动,随后怅然。
这门亲事,真成了。
他脑中出现江柳的模样。
江柳总是梳着一个麻花辫,个子比一般的姑娘略高,五官很是端正。
而且她坚韧、有主见有担当,吃苦耐劳,性子文静,身上处处都是优点。
这么好的姑娘,干脆利索的将终身托付给了他。
还愿意等他两年。
……
他抿了下唇,而后对叶厘道:“我昨晚也琢磨了一番,不好叫她受委屈。”
“按照律法规定,守孝三年,其实是二十五个月,待明年夏二十五个月期满,我与她定亲。”
“待后年三年期满,那就成亲。”
“另外,我先将大半身家给她,以作信物,如何?”
总不能空口白牙的叫人家等。
他得先给点什么。
他这章程,除了最后那句,其他的与叶厘所想不谋而合。
叶厘也是如此打算的,明年定亲,后年成亲。
至于信物,这个倒是没必要。
叶厘道:“就按你说的办。但银子就不必了,大家关系如此近,我和江纪信你,小柳肯定也信你。”
江纪也道:“你就算是给,小柳也不会要的。”
“你不如多在县城逛一逛,看能不能买个带院的铺子,真成了亲,肯定不能住在这里了。”
“要是银钱不凑手,叶厘借给你。”
“对,还有两年呢,以饮子的火爆,肯定能将铺子钱攒出来。”
叶厘也道。
之前,第二批四万斤芋头回来时,半闲居一日要消耗六百斤芋泥。
当时鲍北元每日给半闲居供一千提饮子,因人手不够,所以其中七百提是纯茶乳,拿羊奶和茶叶煮一下就行,一提只能挣一文。
但另外三百提是豆乳米麻薯,一提能挣两文。
这加一起,一日就能入账一千三百文。
一个月就是三十九两。
抛开与他的三七分成,一个月也有二十七两。
虽说这只是理想状态,实际收入比这略低。
再加上还要给江顺工钱,日常吃喝也要花钱。
但一个月入账二十两绝对是有的。
光是那俩月,鲍北元就能挣四十两。
今年有了经验,余采早早给郑家粮铺下了订单,郑家粮铺的人已经南下了,争取将今年第一批收获的芋头给运回来。
如此一来,一年能卖七个月的芋泥。
如此卖上两年,鲍北元肯定能攒出铺子的钱。
届时与江柳成亲,前边是铺子,后边是家。
这多好呀。
鲍北元听完两人的话,犹豫一番,应了下来。
的确,都成亲了,肯定不能再租房子住。
他得买院子。
但如此一来,就显得他很没诚意……
他向叶厘、江纪求助:“我总得给点什么当信物吧?”
叶厘闻言笑:“这个真不用,你平日给她买点小玩意,多往我家走动就行了。”
先培养感情,其他一切都好说。
第120章 鲍北元、江柳定下 村塾开学……
最终, 鲍北元同意了叶厘、江纪的建议。
银钱存着买铺子,安家。
日常多去野枣坡走动。
嗯……正好江顺已半个月没回家了。
明日让江顺回家一趟,他借机与江柳见个面。
让人家姑娘等两年已让他很不好意思了, 既然双方都应下,那自是得先见个面。
这个决定, 叶厘很是满意。
理该如此。
于是次日上午, 鲍北元将饮子送到半闲居后,就赶着租来的骡车来了野枣坡。
骡车上放着好几个背篓, 但都用麻布遮掩着, 即便有村人瞧见了, 也不知里边放的是什么。
叶厘在作坊点完豆腐后,招呼江柳去他家帮忙搓汤圆。
顺便再看看他新给江芽设计的夏衫。
于是, 当骡车停在叶厘家门口时,水井旁的棚子下,叶厘、江柳、江芽正在包汤圆。
叶阿爹和叶两在淘洗韭菜。
骡车停住,江顺先喊了声:“厘哥!我们回来啦。”
江芽闻声哎呀一声, 反应比所有人都快, 他挥着沾满糯米粉的小手, 从小板凳上起身跑向院门口。
顺哥和鲍大哥来啦!
但江柳却是被这一嗓子喊的脸颊通红、额头冒汗。
正好叶厘瞧向她,见状, 安慰了一句:“莫紧张,之前又不是没见过。”
江柳点头,深吸一口气,想将跳的过快的心脏压回正常频率。
对, 又不是初次见面。
鲍北元见过她推着石磨大汗淋漓的狼狈模样。
她也见过鲍北元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酸楚时刻。
当时鲍北元擦眼泪鼻涕的那块帕子还是她洗的呢。
这门亲事,虽是她高攀。
可她一个要招婿的女子,身为家中顶梁柱, 即便是眼前场面,那也不能张皇失措、方寸大乱。
镇定!
要从容不迫!
如此一想,她又做了个深呼吸,心中咚咚咚的声响小了许多。
她朝叶厘道:“我省得。”
叶厘笑道:“那起身迎一下。”
而这时,江顺已双手各拎着个背篓进了院子。
叶两、叶阿爹也来到了院门口。
至于江芽,他早就跑到了骡车前。
鲍北元塞给他一个背篓,他伸出小胳膊抱着,顺便拿小肚子顶住,省得背篓掉下来:“鲍大哥,这里边是啥呀?好重。”
“是糖和盐。”鲍北元解释。
他头一次来江家,就是买了两斤蔗糖和一个大风车。
所以江芽听到背篓里装着糖,并不觉得奇怪。
至于盐,这也是必不可少的贵重物品,走亲戚当节礼不算奇怪。
江芽没再问,努力挺着小肚子抱着背篓进了院子。
鲍北元将骡车上最后两个背篓拎下来,也进了院子。
他视线一扫,立马就瞧见了跟在叶厘身后的江柳。
江柳脸颊红红,但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注视着他,不但没有躲闪,脸上还带着浅笑。
他不由也笑了起来。
叶厘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心中满意不已。
他招呼道:“快坐吧,大热天的,渴了吧?大哥,去将水井里的西瓜拎上来。”
叶两笑呵呵的应好。
不过,江顺可顾不上吃西瓜,这么久没回家,的确怪想的。
他从其中一个背篓里拎出一个油纸包,同叶厘打了声招呼,而后就跑了。
他跑的快,叶厘只得对鲍北元道:“小元,那你待会多吃几块。”
叶阿爹笑道:“吃一肚子凉西瓜可不好,锅里鱼快炖好了,再煮些汤圆、炒个韭菜鸡蛋,那就能开饭了。”
“留着肚子吃饭吧。”
这话有理。
叶厘就道:“小柳,那你将这些搓好的汤圆端去屋后煮吧。小元,你去帮她烧火。”
江柳听了,脸热了几分。
但面上大大方方的应好,她回灶房端了个陶盆出来,将案板上的汤圆扫进盆中。
鲍北元见此,也道:“那我将水桶拎过去。”
“好,就交给你们俩了。”
叶厘笑眯眯的又在案板前坐下:“芽哥儿,来,咱们俩将剩下的这点汤圆给包了。饭后让你柳姐带走。”
江芽忙应好,又跑去洗小手。
另一边,江柳端着陶盆去了新屋后的棚子。
鲍北元拎着水桶跟了过去。
江柳先将铁锅刷了刷,之后将水桶里的清水倒进去。
之后她就没活儿了。
水开了才能下汤圆。
鲍北元将火给生上。
一抬头,见她立在灶旁,侧着身子半背对着自个儿,便道:“坐吧,咱们也不是头一次见。”
“……好。”
江柳搬过一旁的小板凳。
这一次没有背对鲍北元,她与鲍北元斜对而坐。
她抬眼看向鲍北元。
鲍北元自是也瞧着她。
两道视线对上,谁都没惊慌移开。
的确不是第一次见面。
可身为适龄男女,从前都避嫌,没正大光明的盯着对方瞧过。
如今终于定下,两人就跟第一次见似的,盯着对方细细打量了好几遍。
鲍北元生的清秀,今日还特意收拾了一番,瞧着颇为清爽。
刚才江柳点完豆腐,特意回家换了件湖绿色长裙,这让她少了几分干练,多了些温婉。
打量完了,羞赧同时爬上两人心头。
两人垂下眼,脸都有些热。
鲍北元搓着手,有些羞愧道:“我……我自小有爹娘疼着,爹去世后,生哥纪哥厘哥都颇照顾我,所以我没担过事儿。”
“虽到了成婚的年纪,但跟你比起来,我就像是秋后的茄子,一场霜就能冻蔫。”
“而是你却坚韧如野草,火烧不尽,毒辣的日头也晒不尽。”
“我不如你。”
江柳:“……”
她轻声笑道:“身为庄稼人,我是最不喜野草的。”
这话叫鲍北元一愣,随后他尴尬的满脸通红,赶紧解释:“我是夸你呢,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我知道。”
江柳收了笑,认真道:“你说的对,我的确是野草,坚韧,但也真的与庄稼夺肥力。”
“你说你不担事,可你也勤快、善良、和气、大度,这些优点,足以做人相公了。”
“看人看两面,哪能只盯着短处瞧。”
“况且,就眼下这好日子,也无需担什么事。”
鲍北元:“……”
他怔怔的望着江柳。
羞愧有,他的确不如江柳。
可感动更甚。
他抿了下唇,也认真道:“还是有的,接下来我要为人夫,为人父,这两件事,我一定担起来。绝不会叫你和孩子受委屈。”
“还有大河叔二香婶,也会当亲生的爹娘孝敬他们。”
说着,他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布包。
他起身走了几步来到江柳跟前,将小布包递了过去:“这是我昨日买的镯子,你拿着。”
“本想买对金的,可要攒钱买铺子,就先委屈你了。”
他这举动,有些出乎江柳的意料。
原本江柳还在因孩子二字害羞,可谁知他立马又掏出一对银镯子来。
这下子江柳顾不得害羞了,她笑着接过了布包。
她正是爱首饰的年纪,尤其这首饰还是未来相公买的。
心中高兴,她小心将布包打开,里边闪亮亮的镯子露了出来。
镯子是开口的素圈,上边没什么装饰。
鲍北元道:“这种不显眼,你平日也可以戴。”
“等以后买了铺子,再给你买更精巧的。”
江柳闻言,心中如喝了蜜,她欢喜道:“银的也极好,我还没有银镯子呢。”
“至于铺子,我也攒了些银钱,有个一百多两,你若是瞧见合适的,不用找厘哥借,用我的。”
她在作坊的工钱不算高,一日三十文。
再加上做芋泥的三十文,一个月也才一千八百文。
能攒这么些钱,主要是靠着变蛋。
如今她家角角落落都塞满了变蛋罐子,而且她还不用和叶厘分成,一千个变蛋,最起码也能挣一千文——跟岳老板一样,卖给外地商人的价格略低些。
她表哥经常送鸡蛋过来,江大河也几乎日日去县城买鸡蛋,如此一来,她一个月能做一万个变蛋,换成银子,那就是月入十两。
要不是场地限制了她,她还能做更多。
她平日里也不花什么钱,挣的钱都攒了下来,如今已有一百多两。
她又道:“你和小顺不用那么累,注意些身子,我也能挣钱的。”
鲍北元听了她的话,心中虽暖呼呼,但该拒绝还是要拒绝:“哪能用你的,传出去了叫人笑话,我自己能攒出来。”
“咱们保密,不传出去不就好了?都是一家人,不用生分,你尽管拿去用。”
江柳道。
鲍北元闻言挠头:“再说吧,现在铺子还没影呢。”
“那好,我和厘哥打声招呼,若是你找他,那让他找我。”
江柳笑道。
鲍北元:“……”
傻姑娘,还没成亲呢,就要先将嫁妆给他。
若他爹在天有灵,肯定会喜欢这样的儿媳的。
……
珍惜眼前人,这般赤诚的姑娘,他此生绝不辜负。
正事谈完,锅中的水也开了。
江柳干脆将镯子戴上,而后起身下汤圆。
另一边,叶阿爹也将午饭做好了。
这时,按捺不住的江大河跑了来。
今个儿鲍北元买了不少东西:
十斤蔗糖十斤盐巴,只这两样就花了五百文。
还有一坛子黄酒、两斤茶叶。
黄酒不错,一坛就要三百多文。
但茶叶更贵,一斤高达三两银子。
这茶叶虽比不得余采日常喝的七两一斤的,但对于普通人家而言,这种价格的绝对是上等货。
还有两条猪后腿——其中一条是给叶厘的。
对于江大河而言,三两银子一斤的茶叶与几十文一斤的根本没多大区别。
与其花这个冤枉钱,不如全部买成猪肉呢。
可这是他准女婿的一番心意。
还有江柳手中的银镯子。
这都说明鲍北元对这门亲事是满意的。
是以,他难得没唠叨,红光满面的上了饭桌,喝鱼汤时,吸溜声大的堪比吸溜面条。
他江大河是个有福气的,这会儿就喝上半个儿的孝敬了。
他高兴!
至于买铺子的事,他意见和江柳一致。
都是一家人了,还分那么清干啥。
只要碰到合适的,该买就买。
一番关切,叫鲍北元很是感动。
这的确是家人的样子。
有了今日的良好基础,待一周后县学放假,鲍北元便又来了。
此次他打着给叶厘分成的旗号,正好又碰到江纪在家,所以他顺理成章留了饭。
这一次,江大河、梁二香、江柳、江榆都在,梁二香、江柳还给他做了两双鞋子。
他每日都要去给半闲居送货,还要出门沿街叫卖,一年到头很是费鞋子。
而且,他其实还处在长身子的年纪,鞋子一年就得一换。
对他而言,送鞋子比送旁的实惠。
捧着两双鞋子,他很是感动。
果然是家人,想他所想。
不过,自打他娘去世,他的衣裳鞋袜都是找之前相熟的绣娘定制的。
从今往后,他也能穿上家人为他做的衣物了。
真好。
这一次见面后,第二天,江柳找上了叶厘。
她想学识字。
她与鲍北元,一个是村姑,一个是小少爷。
上次鲍北元的野草论说明两人看待同一事物时,有着不小的差异。
从前的经历无法改变,但今后的相处,她想努努力,识一些字,好跟上鲍北元的话语。
今后她也不务农了。
她不准备与鲍北元谈庄稼、农事。
当然,她也谈不了四书五经。
但最起码她得看得懂账本吧?
真成了亲,那她可就是饮子店的老板娘了。
不好再当睁眼瞎。
江柳有上进的心,叶厘自是支持。
恰好,村里的村塾也要动工了,届时凡是想识字的,甭管男女老少,皆可去读。
上半年,他给村中添置了些龙骨水车,还打了二十多口井。
但这加一起也没花多少钱。
如今作坊每个月的盈余,因产量提高以及村塾夫子还未到位,有个十八两左右。
所以盖村塾的银钱两个月就攒出来了。
这一次盖村塾,亦是全村齐上阵,这样能节省不少工钱。
至于夫子的人选,这自然是拜托江纪。
江福正事先征询了全村人的意见,若是想走科举之路的人多,那就多花钱请个高水平的夫子。
若是大家伙儿只想简单识字、明理,那就请个水平一般的夫子。
如今全村人都沉浸在做变蛋的疯狂里——一个月能挣十多两甚至是二十两,这叫人如何淡定?
疯狂,必须疯狂!
家中房屋太小没地方放置变蛋?
好说。
在后院搭个棚子过度一下,这完全没问题。
或者如叶厘那般,将一面院墙扒了,将自家院子往外扩一些。
两三日就能搞好。
总之,现在村人连自家房子都不舍得翻修,一门心思钻到钱眼里。
对于走科举一事,不少村人难以下决断。
这种情况下,自是不用多花钱请水平高的夫子,找个差不多的凑合一下就行。
第一场秋雨落下时,村塾终于完工了。
村塾坐落在村子北侧的一处空地上,占地面积跟普通的农家小院差不多。
里边共有五间青砖瓦房。
两间是讲堂,一间是夫子的办公室,一间是卧房,一间是灶房。
另外还有水井、菜园子。
可谓是一应俱全。
地上也铺着土砖,颇为平整,下雨天也不会泥泞。
江福正开出来的薪资是一月三两,每年再提供一千斤玉米。
以一个成年男子的饭量而言,配着些瓜果蔬菜,那绝对够吃了。
新房,包吃包住,离县城还近。
这个条件,彭希明听说之后,颇为心动。
这是他梦想中的村塾啊!
不过,他现在成了半闲居的东家之一,没空过来教书。
最终,江纪在县学里寻了个人。
这位仁兄名叫吕想,也是农家子,但情况比彭希明要好上不少,跟石义差不多。
他在县学读了十余年书,已到了四十不惑的年纪。
这个年纪还在让父母妻儿供养自己,他深觉愧疚。
无意中得知江纪在为村塾找夫子,他便赶紧报了名。
一个月三两银子,一年就是三十六两,还能得一千斤粮食,这待遇,优渥!
吕想积极应聘,江纪也认真面试,确认吕想有一定的水平,又经过江福正、叶厘的面试,这才定了下来。
夫子就位。
那学子也要就位。
为了鼓励村人积极入学,江福正还放出了一个大饼:
成绩优异者,可担任作坊账房一职。
这个大饼一出,家家户户都将自家孩子往私塾里送。
虽说目前作坊的收入比不得变蛋,但这只是目前。
如今农具买了,水井打了,村塾也建了,那么作坊每个月十两的盈余,就是员工们的。
要么以节礼的形式发下去,要么作为年终奖直接发现银。
若是将工钱、节礼、年终奖加一起,那么一个员工一年到头,差不多能从作坊领十五两银子。
这银子少吗?
不少!
而且只干半日活,冬日也能有进项。
因此,小到六岁,上到已成亲,凡是觉得可以争一争账房职位的,都进了私塾。
加一起有五十余人。
江福正颇为欣慰。
村中一下子多了这么些识字的人,野枣坡当兴!
不过,江麦依旧留在县城的私塾,没有转到村塾来。
江芽也没去凑热闹。
刘饴快生了,叶阿爹回了叶家,如今家中只剩下他和叶厘,身为好弟弟,他也不好让叶厘一人干家务。
再者,他还要去作坊干活、要学针线。
他日日忙的团团转,可没时间去读书。
叶厘也挺忙的。
叶阿爹回叶家后,便由张苋顶了他的位置。
经过半年的考察,张苋这位堂哥夫爽朗、勤快、处事周到。
他早就开始帮着江通做变蛋,如今人手不够,叶厘便让他接过叶阿爹的活儿。
叶厘家的芋泥作坊也运转了起来。
头一批芋头,余采订了五万斤。
走水路,郑家粮铺一船就给拉回来了。
根据去年的经验,半闲居日销六百斤芋泥,轻轻松松。
但今年少了刘饴、叶阿爹,为了日产六百斤芋泥,不但叶厘亲自上阵,他还让张苋接手叶阿爹的活儿。
此次郑家粮铺共拉回了十万斤芋头,这多出来五万斤芋头,不仅酒楼、饭馆、饮子店、点心铺感兴趣,一些喜好美食的人家也感兴趣。
芋泥有利可图,且时常买不到,如今有芋头在手,不少人便想研究研究。
芋泥的做法实在简单,将芋头一煮,再压成泥,那就成了。
芋泥细腻,没有红薯的纤维感,即便只放些糖,那也称得上是美味。
一些饮子店,还真推出了芋泥这道小料。
点心铺也上了新。
其他饭馆、酒楼,陆陆续续也推出了与芋泥有关的吃食。
但半闲居的生意并未受到大的影响。
旁人的芋泥,没有炼乳这个小窍门,口感比半闲居的要差上一些。
再加上蛋挞也属于半闲居的独家秘制。
因此,真正喜好芋泥且不差钱的人家,还是选择来半闲居消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