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私塾 面果的售价


    江纪的唇落下来后, 叶厘这才回过神。


    他的背紧靠着木门。


    屁股悬空,江纪双臂牢牢托着他的大腿。


    他双手抓着江纪的肩。


    这姿势,活了两辈子, 他还是第一次体验。


    此刻,江纪只是伸舌轻轻舔着他的唇, 并不是热吻。


    他深吸一口气, 空出一只手在江纪肩头锤了一拳。


    “不喜欢这样?”江纪的唇稍稍移开,轻声询问。


    “……就是觉得你好会。”


    真的。


    叶厘真没想到便宜相公竟还能来这一手。


    他试着摇了两下, 见自己身子稳稳的, 毫无掉下来的迹象, 于是就大胆了起来。


    他伸手捧着江纪那张过分出众的脸,挑着眉问:“好相公, 从哪儿学的这些?”


    江纪不答反问:“那你满意吗?”


    一句话,让叶厘乐了起来。


    就这臂力,他能不满意吗?


    他笑眯眯的凑过去在江纪唇上“啵”了一下:“下次行房,咱们用这个姿势?”


    “……”


    江纪瞳孔一缩, 喉咙瞬间发紧。


    他没想到叶厘能甩出这么一句。


    此刻, 叶厘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狡黠、九分撩人, 很明显,叶厘在故意勾他。


    他咬了咬牙, 对着叶厘的唇重重吻了下去。


    这一次,他不再像刚才那般只咬着叶厘的唇瓣厮磨,他用舌顶开叶厘的牙关,然后攻向叶厘的上颌。


    这是叶厘的敏感点。


    之前他舌头一触及这里, 叶厘就会受不住一般抱紧他。


    现在他专攻这一个地方,叶厘不由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口中还哼哼着。


    等他放开叶厘的唇时, 叶厘已是气喘吁吁,双颊染红。


    这幅模样,更引得他想要将人抱回炕上,如昨晚似的这样那样一番。


    但最终,他只是将人抱在怀里,慢慢的平复着呼吸。


    叶厘已察觉到江纪身子的变化,他自个儿也有反应。


    从前没真刀真枪做过,即便有冲动,自己摸摸也就过去了。


    现在体验过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这具身子是夫郎,构造与真正的男人不一样,反正他现在就觉得空。


    身子里很空。


    有些难受。


    他不敢再瞎撩拨,只是乖乖抱着便宜相公,也慢慢做着深呼吸。


    便宜相公一走就是十日。


    唉,惆怅。


    等难受劲儿过去,他开口道:“你就安心读书,家里一切有我。”


    “我知道。有什么事,尽管去找我。”


    江纪说着,更加用力的抱着怀里人。


    叶厘点头,不忘提醒:“第十天的时候,你可要回来拿银钱。”


    江纪嗯了一声。


    他记得。


    他当然记得。


    ……


    两人想再多交代几句,可他们毕竟不熟,讲完这几句,就没了话。


    但没人舍得放开对方,他们就这样抱着,直到外边传来江麦、江芽的说话声,这才心有灵犀般匆匆又吻了一下,然后身子依依不舍的分开。


    江纪拉着叶厘进了东屋,不顾叶厘的反对,从背篓里面取出来一个面果,非得让叶厘吃了。


    “你以后炸的是以后的,今个儿你忙活一整日,怎能一口不尝?”


    一句话,把叶厘余下的话全堵了回来。


    他笑着接过那个面果,心里头甜滋滋的。


    便宜相公有这份体贴,他心甘情愿的为这个家付出。


    这时,外边想起了江芽的喊声:“大哥、哥!柳姐来啦。”


    两人闻言,一前一后出了堂屋。


    江柳背着一个麻袋,麻袋里装的是玉米面,江家吃的粮食,都是江大河家送来的。


    这几日江纪在家,面粉消耗的着实快。


    江柳就背了三十斤过来。


    而且,从明日开始,江柳就要上工了。


    叶厘、江纪同江柳打了招呼,叶厘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里的面果掰成几块,给在场的几人分了分。


    江柳第一次吃面果,有些新奇。


    不过,得知这种面点的售价竟是五文一个,她登时吓了一跳。


    “这么贵?”


    “就这也不挣什么钱。一斤的成本就有二十二文。”


    叶厘掰着手指给江柳算账。


    小麦面粉,一斤是七文。


    麦芽糖浆,一斤四十文,想要面果有明显的甜味,那和一斤面,最起码得放四两的糖,那就是十六文。


    还有油。和面时要加油,最后还得下锅油炸,一斤面粉大概要消耗三两油。


    一斤豆油是二十七文,三两就算作是八文。


    他还往里面磕了好几个鸡蛋。


    不过,今个儿是为了给江纪加餐,所以多嗑了鸡蛋。


    若是拿出去售卖,一斤面加一个鸡蛋就成了。


    一个鸡蛋,哪怕是最小的,那也得一文钱。


    等将来做大做强,江麦江芽捡的柴供不上了,那肯定要算干柴的成本。


    此刻叶厘索性给加了上去,算作一文。


    因此,不算人工,只算面粉、糖浆、油、鸡蛋、干柴这五样的成本,那炸一斤面粉,成本是三十三文。


    而一斤面粉,差不多能出一斤半的面果。


    所以,粗粗算来,一斤面果的成本大概是二十二文。


    一个面果重一两六,价五文,六个不到一斤但可以粗算作一斤,那一斤的售价就是三十文。


    减去二十二文的成本,一斤他才赚八文。


    但不能让叶两刘饴夫夫俩白干。


    他让利三文。


    最后算下来,每卖出去一斤面果,他挣五文,叶两刘饴挣三文。


    这妥妥血汗钱。


    江柳听了他这一通解释,不由沉默。


    这么一算,的确不贵。


    可她得推三天的石磨,才买得起一斤……


    她想招男人,这得等到何年何月?


    深吸了口气,她将脑中的愁绪赶走,算了,她这愿望跟做梦似的,先不想了。


    几人站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江纪回屋把背篓拎了出来,他该走了。


    太阳快下山了,他若是走的晚了,那就进不了城。


    而明个儿一早就有早读。


    他必须今日走。


    将背篓背好,他按下心中的诸多不舍,冲着叶厘、江麦、江芽、江柳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江麦虽然不舍,但能控制小脸上的情绪。


    而江芽瘪瘪嘴,大眼睛盯着越走越远的大哥,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叶厘也舍不得收回视线。


    但他不是小孩子,他深吸一口气,笑着揉揉江芽、江麦的小脑袋,安慰道:“你们大哥十日后就回来了,很快的。”


    “芽哥儿,等你大哥再回来时,你还给他包葫芦包子,好不好?”


    上午江芽包的那个葫芦包子,最终他和江纪一人一半。


    江芽闻言,小身子一扭,麻溜的扑到他怀里,眼眶里有泪花打转。


    他弯腰将这小人抱了起来:“芽哥儿乖,咱回去吃麻叶,好不好?”


    叶厘这一抱,顿时让江芽转了心思。


    因为连江纪都很久没这样抱过他了!


    他五岁了,早就是大孩子了!


    有些不好意思,江芽扭过小脸,软软的应了声好。


    叶厘笑着拍拍他的背,招呼江麦、江柳跟上,一起回家吃麻叶。


    江柳摇头拒了,快傍晚了,她得回家做饭。


    明天半夜就得过来推磨,今夜她得早睡。


    转眼天就黑了,没了江纪这个大活人在,叶厘、江麦、江芽连啃包子的兴致都减了。


    晚饭后,叶厘和两个小家伙各回各房睡觉。


    另一边,江纪失眠了。


    他就读的私塾名叫陈记学馆,位于城南,他徒步来到学馆时,太阳已落山。


    学馆是个三进的院子,前院是夫子们办公的场所,正院是授课的学堂,后院是寝所和膳房。


    寝所条件艰苦,几个人同睡一张大炕,因此只有县城外的学生在住。


    家是县城本地的,都是下学之后各回各家。


    江纪到寝所时,同寝所的其他同窗已经到了,他与几人打了招呼,然后开始吃晚饭。


    他啃了三个包子、一个鸡蛋。


    吃完之后,他端上水盆、牙刷去洗漱。


    一通忙活,等躺下来时,已是戌正,该熄灯了。


    室内很快陷入黑暗,他闭上眸子,但周公没有像往常那般来寻他。


    身下的炕只铺了一张麦秸褥子,这褥子躺的久了,有些硬邦邦的。


    室内并不安静,大老爷们的呼噜声、磨牙声响个不停。


    长长呼了口气,他翻了个身。


    他想明日就回家……


    时间静悄悄溜走,转眼便是鸡鸣时分。


    野枣坡,江大河兴冲冲的起床,送江柳去叶厘家上工。


    现在非农忙时期,这个时刻村子里静悄悄的,江柳一个小姑娘家独自出门,江大河怕有意外,就特意将江柳送了来。


    江大河没有停留,交代江柳好好干,然后便走了。


    叶厘领着江柳进了磨房。


    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将这活儿全推给江柳干,他打算干点小活儿:


    往磨眼里舀黄豆、清扫凹槽里的豆渣、浆水。


    若江柳坚持不了,那他也做好了接替的准备。


    可谁知江柳主动道:“厘哥,你回堂屋躺着,我一个人就行。”


    “没事,起都起了。”叶厘笑着摇头。


    江柳想了想,改了主意:“好。”


    也是,她第一天上工,的确得让厘哥这个东家现场瞧一瞧她把活儿干的咋样。


    等时日久了,厘哥就放心让她一人磨豆浆了。


    她抓起磨杆,不紧不慢的推了起来。


    她力气不如江纪的大,她不能贪快。


    她的力气需细水长流,省着点儿用。


    第26章 面果卖的不错 江大川


    但江柳毕竟不是男子。


    即便一身力气省着用, 她也很快就满头大汗,呼吸急促。


    叶厘便劝:“要不歇一歇?不会耽误炸豆腐泡的。”


    若午时豆腐还没压好,那就不卖豆腐, 待午饭后直接全炸成豆腐泡。


    “没事。”江柳自备了布巾,她从怀中取出,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笑着道:“农忙时比这累多了。”


    叶厘还想再劝:“真的不急的,巳正前将豆腐点出来就行。”


    “厘哥, 我能坚持的。我一想到只是磨两桶豆子就能挣十文, 我浑身都是劲儿!”


    “我干其他累活儿, 可挣不了这么多钱。”


    江柳说着将布巾挂到脖子里,又抓着磨杆推了起来。


    她这话听得叶厘心里头挺不好受的。


    可此时, 除了这个推磨的活儿,叶厘也帮不了她什么。


    他唯一擅长的也就是厨艺了。


    姑娘、小哥儿们擅长的针线、打络子这些,他只继承了原身的记忆,旁的一窍不通。


    但这些东西若是拿不出新意, 那根本挣不了钱。


    他再整点儿什么东西好……


    磨房静了下来。


    江柳虽然累得直喘粗气, 但速度竟没比江纪慢多少。


    第一桶豆子磨完时, 叶厘便再次劝她歇一会儿,不要勉强。


    真的, 休息一会儿耽误不了他的生意。


    但江柳一边擦汗,一边摇头:“厘哥,拿这么高的工钱,我哪有脸歇?我真歇了, 那白日里肯定要再帮你干点其他的,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叶厘:“……”


    多朴实的姑娘啊!


    真见不得这样的好姑娘受穷。


    天快亮时,叶厘去灶房做饭。


    不一会儿, 江麦、江芽两个小家伙起来了。


    他们俩跑去磨房,抬着一桶已磨了两遍的豆浆进了灶房。


    他们已习惯见缝插针的过滤豆渣。


    早饭做好之后,江柳还剩个底儿没磨完,叶厘招呼她吃饭,她摇头拒了,让叶厘和两个小家伙先吃。


    等叶厘、江麦、江芽吃完早饭,她终于磨完了。


    比起江纪,慢了一顿饭的功夫。


    这多了不得。


    叶厘打心眼里佩服,当即就回屋抓了十个铜板给她。


    工钱日结!


    江柳累得满脸红扑扑,双臂酸软,但接过铜板后,她掂了几下,脸上只剩下笑容。


    辛苦一早上换十文钱,太值了!


    江家的粮食都是从她家背的,因此,她也没和叶厘客气,吃了一个包子两个玉米饼子,喝了碗玉米糁糊糊,然后就一脸高兴的走了。


    接下来,叶厘煮豆浆、点豆腐。


    江麦、江芽拎上背篓出去割猪草。


    没了推磨的活儿,叶厘轻松了许多,将豆腐点好,他洗洗、扫扫、擦擦一番,之后就没旁的活儿了。


    他回西屋躺在炕上,认真琢磨新的挣钱法子。


    很快,有人来买豆腐了。


    来人是江父的堂哥江大川。


    江父在时,两家关系还可以,江父没了后,江纪常年在私塾,江麦江芽养在江大河家,因此双方来往就少了。


    而且,江大川家日子也苦巴巴。


    他夫郎生四胎时伤了身子,干不了重活。


    他大儿子江通比江纪大两岁,在八仙镇跟着一个木匠学手艺,已有十年之久。


    目前还未娶亲。


    二姑娘已出嫁。


    三儿子跟江柳同岁。


    小儿子跟江柳的弟弟江榆同岁,今年十四。


    眼瞅着三个儿子年纪愈来愈大,江大川夫夫俩头发都要愁白了,娶亲难呐!


    不过,今日江大川脸上没了往日的愁苦,他见叶厘从堂屋出来,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麻布袋子:“厘哥儿,小通他回来了,我来换三斤豆腐。”


    “大通哥回来了啊,那的确该吃点好的。但这会儿豆腐还有些水,不够瓷实。”叶厘道。


    “无妨,嫩点也能炒,不耽误做饭。”


    叶厘闻言笑:“这倒也是,那我多称二两。”


    “不用,你们也怪不容易的。”江大川忙摆手。


    他这个当大伯的,这些年没拉扯过江纪三兄弟,此刻又怎好占这点儿便宜。


    “大伯,理应如此,不能因为咱关系近就让你吃亏嘛。”


    叶厘笑眯眯的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现在虽是真心要与江纪过下去,但心里并不埋怨江大川。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最终,江大川推辞不过,多拿了二两豆腐。


    江大川走后,陆续又有人来买豆腐。


    叶厘一边招呼,一边准备午饭。


    家里没白面了,但包子还剩几个,但这几日吃的的确奢侈,中午就清淡些吧。


    他切了块豆腐,同包子、玉米饼子一起上锅馏,馏好后,他将豆腐放入陶盆里,做了个小葱拌豆腐。


    再往锅里下一点玉米糁,做个玉米糁糊糊,那午饭就成了。


    粗茶淡饭,除了叶厘,江麦、江芽、叶两吃的都挺香。


    叶两一边吃,一边说起了面果的售卖情况。


    面果这东西,若是搁其他摊子上,还真没几个人舍得买。


    但现在刘家饼摊已有了小小的名气,众人都知道摊子上卖的吃食不便宜,一个顶配饼夹菜,有豆腐泡、大串串、青菜、鸡蛋、白豆腐,加一起得八文钱。


    有这个价钱在,那五文钱一个的面果也不是不能接受。


    谁让它又是白面又是油炸又甜滋滋呢!


    关键长的还好看,一摆出来,凡是路过的,都忍不住多瞧两眼。


    “五个面果,一个拿去试吃,余下那四个很快就卖掉了。油坊的朱老板买了俩,还有俩被一个大户人家买走了。”


    “那户人家排场可大了,那老爷、夫人都没下马车,是派小厮、奶娘到摊前买的。”


    叶厘闻言有些意外:“这等人家,竟愿意吃咱们的路边摊吗?”


    “咱家摊子名气大,哪怕是路边的小摊,一些有钱的不那么讲究的也愿意尝尝鲜。”


    叶两笑着道。


    不等叶厘开口,他突然拍了下桌子,一脸严肃的道:“之前镇上那家烤饼摊不是模仿咱们吗?今个儿朱老板说,他家不仅卖鸡蛋、白豆腐,还卖起了炸豆腐!”


    “啊?”叶厘惊讶。


    正在啃包子的江芽、江麦顿时瞪大眼睛,小脑袋不约而同的看向叶两。


    这三人的反应,令叶两颇为满足,他恢复了笑容,慢悠悠的道:“但他家的炸豆腐吃起来跟咱自己家里炸的豆腐片一样,瓷实、不软烂、不吸汁水。”


    “朱老板原本还想着这家烤饼离油坊近,以后再想吃饼会方便些,可没想到他家的炸豆腐真就是普通炸豆腐,朱老板可失望了。”


    这一番话,令江麦、江芽提到心口的小心脏落了回去。


    两人又啃起了包子,只是大眼睛仍看着叶两。


    叶厘点头道:“肯定的,豆腐泡、大串串只有咱家有。”


    普通豆腐若是上锅蒸一下,再炸上十分钟,那出来的成品也能算豆腐泡。


    但鼓胀程度、吸汁程度比不上他目前用的法子。


    而且,上锅蒸、炸十分钟,这两道程序缺一不可,又有几个人能蒙对呢?


    他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别人仿制。


    这只会衬得他家的正品更可口。


    他转了话题,问道:“哥,那你说,我明天炸多少面果?”


    现在家里一点白面都没有了。


    只能明天开始炸。


    “嗯……我和你饴哥商议了一下,你明个儿先炸三十个吧。”


    叶两道。


    今日顺利不代表明日也这么顺利,不能冒进,一步步的来。


    “好。”叶厘应下。


    饭后,叶厘如同往常那般炸豆腐泡。


    等送走叶两,他拎上铜板去找江福正,打算买些麦子。


    麦子五文钱一斤,面粉七文钱,肯定是买麦子自己磨划算。


    十斤麦子,花了五十文。


    他拎回家后,先淘洗一番,然后摊在院子里晒。


    夜幕很快降临,一日又过去了。


    今晚江纪依旧有些失眠。


    躺着硬邦邦的炕,听着室内的呼噜声,他幽幽呼了口气,明明、明明他才抱着叶厘睡了一晚,可就此竟适应不了躺了多年的炕!


    烦。


    睡的晚了,翌日早起时,他用凉水洗了两次脸赶走困意,而后快步去了正院讲堂。


    马上就要早读了,早读后才能去膳房用饭。


    进了讲堂,他直奔左侧中间那排靠窗的位置。


    在自己座位前坐下,他拿起一本《论语》的注释书,凑着不算明亮的灯光,小声念了起来。


    翻了几页后,巡堂的助教进了讲堂。


    他看了眼身边空空的位置,长眉微眉。


    鲍北元怎么还未到?


    昨日缺课,今天竟也不见人影……


    另一边,江大河、江柳父女二人准时来了江家。


    这一次,江柳依旧劝叶厘回去躺着,她一人能搞定。


    “起都起了,我干点杂活儿吧。”叶厘道。


    江柳闻言,没有坚持,应了声好。


    第一桶浆水很快满了,趁着叶厘换桶的间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开口道:“咱大通哥回来了,厘哥你知道吗?”


    “知道,昨个儿大伯来买豆腐了。”叶厘说着将一个空木桶放到凹槽的出口下面。


    之后他拿起勺子,往磨眼里舀黄豆。


    这时江柳又道:“大通哥以后不去镇上了。”


    “咦?大通哥出师了呀,昨个儿没听大伯提这一茬啊?”叶厘惊讶。


    “他不是出师,他是不学了。”


    江柳说着脸上显出怒火来:“他跟着那个王木匠学了十年,跟亲儿子一样伺候王木匠十年,结果就学了点什么推刨子、打线这种打下手的东西。”


    “前日晚上,那个木匠说大通哥打的洗脚水太烫了,是故意的,骂了大通哥一刻钟。”


    “大通哥实在忍不了了,连夜收拾行李回来了。”


    “……还有这种内情?”叶厘听呆了。


    “可不是!太欺负人了!”江柳愤愤不平的甩了下布巾。


    所谓学艺,正常情况下,是交拜师费,认师傅,然后学三年、跟三年——三年学手艺、三年跟着师傅接活儿,算下来六年就能出师了。


    但教会徒弟,可能会饿死师傅,一些师傅就藏着掖着,不肯教压箱底本事。


    这种情况,江柳能理解。


    可江通鞍前马后犹如奴仆般伺候王木匠十年,结果只学了点最基础的皮毛,还要忍受王木匠的打骂,真真是没天理!


    昨个儿她听说此事之后,气极了,只想到王木匠家讨一个公道。


    可她爹却说什么江家男丁少,撑不起场面。


    而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骂儿子几句怎么了?有这个理儿在,就算去闹了,十有八九也讨不得好。


    没见江通准备忍了吗?


    一番话,说得她更气了。


    可她一个姑娘家,说话根本没分量。


    此刻也只能在叶厘跟前念叨几句,发发怒火。


    叶厘听完这一番话,怒火不如江柳的盛,他想了想,道:“今个儿去问问族长,看能不能讨个说法。”


    江姓在野枣坡绵延百年,虽都姓江,但各家各户其实早就不亲近了。


    但这是对内。


    若是对外,那肯定要齐心的。


    江大川、江大河比不得江父有魄力啊。


    挨了这种欺负,还打算忍下。


    若是江父在世,怕是昨个儿就打上那个木匠家的门了。


    江父可是敢去敌营烧粮草!


    第27章 他是诈骗!赔钱! 叶厘的新点子


    想讨公道, 首先得说服江大河。


    江父没了,江大河是他们这一支唯二的当家人。


    按照江大河家的习惯,天不亮就要吃早饭, 吃完早饭就下地。


    于是叶厘让江柳磨豆浆,他摸黑去找江大河。


    他到江大河家时, 果然, 江大河、梁二香、江榆三人已吃起了早饭:


    玉米面饼子、玉米菠菜糊糊、半碗咸菜。


    三人热情的招呼叶厘坐下一起吃,叶厘摆了摆手, 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 直接讲明来意。


    “二叔, 大伯不容易啊,大通哥都二十了, 小达、小顺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江达是江通的三弟。


    江顺是四弟。


    “大伯本想着让大通哥学门手艺,领着小达、小顺一起混口饭吃,结果那个姓王的不做人,白白使唤了大通哥十年。”


    说着说着, 叶厘脸上动了怒。


    之前在江柳跟前, 他表现的不是很生气, 他又不姓江。


    但此刻在江大河跟前,他一副怒火冲天、不讨回公道不罢休的样子。


    因为他想要“借题发挥”, 趁机怼江大河几句。


    他抬起手臂指向八仙镇的方向:“这个姓王的既然收了拜师礼,大通哥也端茶送水给他当孙子,那他凭啥不教真手艺?”


    “他凭什么不教?!”


    “以收徒之名白使唤人,这不是诈骗是什么?!他诈骗别人可以, 想诈骗咱家把咱家当软柿子捏,手给他崩断!”


    他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手臂, 又指向县城:“咱们就是告到官府去,那也是咱占理,谁让他骗人在先!”


    “大通哥交了拜师礼,当了十年孙子,结果钱和手艺一样都没捞到,二叔,这口气你能忍我不能忍!”


    江大河:“……”


    他眉头紧锁,口中的饼子有些咽不下去了。


    梁二香愁眉苦脸,但没说话。


    江榆有些好奇的看着叶厘。


    没想到厘哥竟跟他姐一样,想去王家讨一个说法。


    叶厘将他们三人的神色收入眼中,趁热打铁道:“二叔,现在大通哥他们三兄弟,要啥没啥,接下来怎么办?咱两家都穷,也没钱借给他们啊。”


    “……咱们肯定是没钱的。”


    江大河立马点头。


    光是小纪秋日去府城赶考的盘缠,目前都还没攒够呢。


    厘哥儿虽然每日能挣点,但架不住花的多啊。


    整日不是骨头汤就是包子、点心的,辛苦挣来的那点银钱,都喂了嘴巴了!


    他叹了口气,为难道:“厘哥儿啊,我当然也生气,可咱家没人。他王家儿子孙子加一起七八个,咱打不过。”


    “所以说还是生儿子好,没儿子就是挨欺负的命。”


    此话一出,梁二香低下了头。


    江榆抿了下唇,也垂下了眼睛。


    可叶厘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江大河这人什么都好,但动不动就抬儿子轻闺女,叶厘是真看不下去!


    叶厘也不怕他生气,翻着白眼道:“二叔!你这话不对,大伯家儿子少吗?有三个呢!可大伯不还是选择息事宁人?”


    “和儿子没关系,和人有关系!要是我公爹在,他昨个儿就敢砸了王家!”


    “再者,这村里又不是咱一户姓江,咱可以找族长,野枣坡这么多姓江的,每家出一个壮劳力,还怕打不过姓王的?”


    “二叔,你还不如小柳有魄力呢,小柳虽是闺女,可比大通哥他们兄弟仨都强!”


    江大河是长辈,且待江纪三兄弟恩重如山,他即便要怼,也只能这样怼,不能太犀利。


    但即便如此,也让江大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又转为红。


    江大河想反驳,但不知如何说。


    想训斥叶厘胆大不尊他这个二叔,却又不敢。


    他还指望着江纪给他养老,不敢得罪叶厘这个侄夫郎,这个侄夫郎有大能耐呢。


    憋了一会儿,他闷闷的道:“就算你说的对,可小通他们仨能给你大伯养老。”


    “……”


    叶厘扶额。


    他刚想着,若江大河训斥他,那他就说他是怒火上头一时冲动说错话了。


    可谁知江大河来了这么一句!


    “二叔,以后江纪给你养老,有人给你养老的啊。”


    “可你总不能只看养老,不看其他吧?只要有人养老,那平日里就是被人给欺负死,也全忍了?”


    “你大伯是觉得那个木匠占着理,毕竟小通是行了拜师礼的。”


    江大河想为江大川包括江通解释几句。


    不是他们几个大男人窝囊,是对方人多势众还占理啊。


    “正是有这个拜师礼在,咱们才占理!”


    “这拜师礼又不是只约束大通哥不约束姓王的,姓王的收了银钱享了孝敬,他不教大通哥手艺,那他就是在诈骗!”


    叶厘铿锵有力的说道。


    情理上、伦理上不占理是吧?


    那他有律法!


    古代几乎历朝历代都有诈骗罪,他穿越的大夏虽不是他熟知的朝代,但八成也有这道律法。


    这种罪太常见了,一个正常运转的王朝,肯定对此罪有具体规定的。


    认准姓王的是触犯律法就成了。


    江大河没想到叶厘会有此角度,他愣了一瞬,而后问:“这可行吗?”


    “行不行去找族长问问就知道了。族长可是里长,对律法肯定清楚。”


    “旁人家就算是花钱买个小厮,那还得给小厮月钱呢,更别说大通哥不是王家的小厮。按照正常情况,大通哥在王家干了十年活,他王家一年最少也得给大通哥三两银子的工钱!”


    “咱也不多要,让姓王的给大通哥三十两银子,再让大通哥揍他一顿,此事就算了了。”


    叶厘竖起三根手指,对着江大河晃了晃。


    “三十两银子?!”


    江大河、梁二香、江榆齐齐惊呼出声。


    叶厘哼了一声:“就这我还少要了!十六岁就算是壮劳力了,若是去县城、镇上扛大包,碰到活多的时候,一日挣四五十文不是问题!”


    “一年下来,趁着农闲挣个三两那是轻轻松松。”


    “还有,他打骂大通哥那么多次,他理应让大通哥揍回去!他若不肯,那就让他再赔偿十两!”


    “……”


    江大河三人彻底无言。


    只愣愣的瞧着叶厘。


    叶厘指了指江大河手中的饼子:“二叔,你拿上个饼子,咱现在就去找江伯,咱若是去晚了,江伯说不定不在家。”


    快麦收了,麦收之前,官府会派人下来核对各村的粮食产量。


    江福正身为里长,得负责陪同。


    江大河闻言从呆滞中回神,他慌忙拿起两个饼子:“成,咱们先去找里长。”


    四十两银子啊!


    哪怕只能拿到一半,也是二十两!


    必须去王家讨说法!


    叶厘、江大河到江福正家时,天边已露出鱼肚白。


    江福正家众人吃了早饭,正准备下地呢。


    叶厘一个刚嫁到野枣坡的小夫郎,按理说,在这种场合,根本没他说话的份。


    可谁让原身极品呢。


    他顶着原身的壳子,就算行事出格,那旁人也只会念叨几句。


    再加上他现在日收不错,因此,这会儿是他出面,江福正家的人也没轻视他。


    江福正家的人听他说了来意,皆是又震惊又愤怒。


    的确不能忍。


    这是欺野枣坡无人啊!


    江福正虽是一脸怒容,但心中更多的却是对江大川一家的恨铁不成钢。


    被人欺负成这样还打算忍了,太窝囊了!


    还不如纪小子家的!


    别看叶厘从前不着调,可如今改邪归正,不仅有勇,还有谋!


    这事从情理上来说,江大川一家不一定能讨得好。


    可从律法上来论,这个王木匠必须赔钱!不然就等着蹲大牢去吧,《大夏律》可是将诈伪与偷盗同罪。


    他江福正好歹是个里长,在占理的情况下,还能斗不过一个普通百姓?


    他夸了叶厘两句,因着叶厘还未做豆腐,他就让叶厘回家。


    这事儿,他江福正管了。


    得了江福正的准话,叶厘放下心来,他又叮嘱江大河几句,让江大河见着江大川后,多多的强调四十两银子。


    有银子做刺激,不怕激不出江大川一家的血性。


    叶厘到家时,江柳已磨完豆浆回家了。


    江麦也把早饭做好了,但他和江芽并未开动,两个小家伙一边过滤豆渣一边等叶厘回来。


    叶厘很是高兴,太懂事啦!挨个捏捏他们的小脸蛋,然后拉着他们俩坐下吃饭。


    早饭后,他和两个小家伙各自忙碌。


    昨日已商定好今日要炸三十个面果,他需得把昨日淘洗的麦子磨成面粉。


    三十个面果,不足五斤重。


    大概需要三斤多的干面粉。


    一斤小麦出八两面粉,他磨上五斤麦子就够了,多出来的那部分,正好用来蒸饼子。


    时隔多日又推起了石磨,叶厘一边推一边打定了主意:


    他还是先攒钱买牲口吧。


    把牲口买回来,再给江柳找个活儿……


    嗯……江通虽没学到真本事,但皮毛肯定是学着了,这年头,木匠除了给人打家具,还能如何挣钱呢?


    将五斤麦子磨成细腻的面粉,叶厘出磨房时,又是满头满脸的汗。


    今日有些热,他就没回炕上躺着。


    他搬了把凳子,有气无力的坐在院子门口的枣树下恢复体力。


    有风吹来,吹得翠绿的枣树叶子哗啦啦响,他靠着树干,听着这响声,脑中蓦然有了新想法。


    或许可以让江通制作一些木制风铃?


    据他所知,风铃出现的较晚,一开始是用作示警,后来用在建筑上,实用性大于观赏。


    古人认为风铃会带来好运,悬挂风铃时会讲究方位。


    他搜了下原身的记忆,没发现风铃的踪迹,但大夏应是有这种物件的。


    所以,他教江通制作风铃,不算突兀。


    而且,乡下没那么多讲究,买一个好看的木头风铃挂起来,进进出出时让买者心情愉悦,那就算是符合家中风水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他起身拎着板凳进了院子。


    趁着江通还没回来,他先设计几款风铃出来!


    中午,叶两准时来了。


    叶厘忙碌了起来,炸豆腐泡,炸面果。


    送走叶两,他锁上院门,打算去江福正家瞧一瞧。


    都这么晚了,江福正一帮人怎还没回来?


    只是,他还未走出去几步,就见江大河与江大川、江通、江达、江顺四人联袂而来。


    他定睛一瞧,确认这几人脸上都带着笑。


    他放下心来。


    看来是拿到银子了啊。


    第28章 江通的感激 砸了姓王的锅!


    这时, 江大河几人也看到叶厘了。


    江大河兴奋的挥手:“厘哥儿!”


    叶厘响亮的哎了一声:“二叔,大伯,大通哥, 今日可顺利?”


    江大河闻言,顿时哈哈笑:“顺利!”


    他紧走几步, 不等来到叶厘跟前, 就一脸兴奋的讲起了经过:“族长一进了那木匠家,看也不看, 就招呼金玉、满堂几个冲进灶房, 将王家的铁锅搬出来砸了。”


    “三口铁锅, 全砸了!一下子就镇住了王家人!”


    这话听得叶厘眼睛一亮,这么狠?


    对农家人而言, 铁锅妥妥是大物件,哪怕一口小炒锅也要上百文。


    因此,北阳县这边的人若是发生争执,互相放狠话时, 大多会说把你的锅给砸了!


    锅砸了, 不仅银钱有损失, 还吃不了饭。


    这是很大的事!


    叶厘是真没想到江福正还有这么一招,上来就将王家的锅给砸了。


    解气!


    痛快!


    此等抽脸名场面, 他竟错过,实在是太可惜了。


    “二叔大伯,咱们先回家,待坐下后给我详细说说经过, 好让我也解解气。”


    江大河闻言又是哈哈笑。


    江大川的笑声不如江大河爽朗,但此刻脸上的皱纹全都舒展开了。


    他们一行人到王家时,王家人正在院子里忙碌, 江福正砸锅之后,王家人先是懵,接着就是大怒。


    但此次野枣坡每户都出了人,而且,为防止王家的婆娘、夫郎撒泼,江福正还特意点了两个擅长吵架的大娘一通前往。


    乌压压二十多人,在气势上完全将王家人给压下去了!


    因此,王家人怒归怒,却是只敢嚷嚷不敢动手。


    比嗓门,那两位大娘可不怕,她们叉着腰与王家人对骂。


    边骂边把今日的来意表明:


    王家必须赔偿江通五十两银子,不然就去官府告姓王的炸伪!


    王家人一听这话,顿时炸了。


    五十两!


    想什么美事呢!


    徒弟讹诈师傅,欺师灭祖!


    他王家还想报官呢!


    江福正是里长不假,可他王家与八仙镇的冯里长也是亲戚!


    江福正听了王家这话,一脸冷笑的招呼王家人同去县城,报官就报官,看届时县令大人到底如何判。


    北阳县作为南船北马的换乘地,地理位置颇为重要,朝廷在此地设了漕运使。


    但漕运使只管南通渠上的大小诸务,无权插手地方政务,即便八仙镇是南通渠的起点,但谁让江家、王家都不吃漕运的这口饭。


    因此,这场纠纷,归北阳县令管。


    八仙镇也归一位姓冯的里长管辖。


    北阳县令三年一换。


    但县尉、县丞等官儿却是长期不挪窝,都是本地人。


    江福正当了二十年里长,野枣坡距离北阳县又近,江福正与县尉、县丞两人关系不错。


    有这层关系在,真去县衙打官司,县令大人绝不会偏袒王家这边。


    王家人一看江福正要动真格,反而怂了。


    他们身为八仙镇人,是知道江福正的,二十年前,是江福正与一帮人潜入八仙镇烧了流寇的粮草!


    一开始,知晓江福正是江通的族长,王木匠待江通还过得去。


    可江通是个面团子,不仅小时候极为听话,大了之后还听话。


    他轻轻碰一下,江通忍了。


    他重重捏一下,江通也不反抗。


    于是渐渐的,他就不把江通当回事了,一不顺心就呵斥痛骂,再时不时的抽两巴掌。


    可谁知今日江福正率领一帮壮汉气势汹汹的来讨说法,还要报官,真去了县衙,他八成不占理。


    毕竟他和江通只是师徒,不是真父子。


    而且他这个当师傅的,这些年的确没教江通什么本事……


    王木匠怂了。


    但五十两银子太多了!


    王家人去将冯里长请来帮忙说和。


    看在冯里长的面子上,江福正勉为其难的将银子降为四十两。


    四十两也是一笔巨款,王家人不想给。


    双方正磨嘴皮子时,江通忽然站了出来,表示若是王木匠肯让他揍一顿,那可以再少十两。


    这话一出,王木匠气得鼻子都歪了。


    若真让江通这个小辈揍一顿,那他甭活了!


    最终,王家人不情不愿的赔了四十两银子。


    与叶厘定的目标一致。


    江家小院里,叶厘听江大河、江大川几人讲述完今日的经过,笑着道:“便宜姓王的了,依我说,应该将王家的那套家伙什给拿回来。”


    像是锛子、锯子、刨子、墨斗等工具,想要置备齐全,得花不少银子。


    “这个就算了,毕竟咱一口咬定小通没学到什么本事,既然没本事,那就用不上嘛。”


    江大河摇头。


    事实的确是这个理儿,但叶厘已给江通安排好新活儿,没工具怎么制作木风铃?


    眼下只能由江通自个儿置办了。


    他看向江通:“大通哥,你具体学会了啥?能自个儿做家具不?”


    江通闻言挠头,一脸羞愧:“我这些年,全打下手了,也就给家里做过几个小板凳。”


    其实他早就想上手的。


    可每次提出来,姓王的都推三阻四。


    后来他年纪大了,姓王的没法推脱了,制作家具时就让他上手。


    可他还没做什么呢,姓王的就呵斥他这里错了那里错了,然后又让他去打杂……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


    叶厘继续问。


    “先找你买些面果,好谢谢乡亲们。”


    江通瞧着叶厘,一脸感激:“明个儿我再去买头猪,一扇肉给乡亲们分了,另一扇你和江伯分了。”


    “要不是你出了好主意,我出不了这口恶气。”


    半扇猪!


    叶厘眸子倏然大睁,好多肉!


    但他很快摇头:“大通哥,咱都是一家人,你客气啥,我也就是动动嘴巴,连镇子都没去。”


    “你和小达、小顺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这银子你别乱花,留着娶亲吧。”


    江大川忙开了口:“不不不,这肉你一定拿着。”


    “我这个当大伯的,这几年也没帮过小纪什么,今日你又帮着讨回来这笔银子,你要是不拿着这肉,我将来到下边见了大海,大海肯定要揍我。”


    “那也太多了!”叶厘摇头:“买两斤意思意思就成了。”


    “一头猪也就一两多银子,要不是你出主意乡亲们出力气,我们不但受气,也一文钱都得不到。”


    江大川很坚持。


    唉,说来怪他。


    跟着姓王的学五年都没学到东西时,他家小通其实是想回来的。


    可五年都浪费了,还交了拜师礼,他想着或许某一天姓王的会被小通的诚意打动,然后就教真本事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就让小通再坚持一下,再忍一下,结果……


    小通前夜回来时,他很愤怒。


    但愤怒完了,反而如释重负。


    今后不幻想什么了,就待在家老老实实种地打零工吧。


    因此来找叶厘买豆腐时,他心里很轻松。


    可没想到,这件事还有第二种解决方式,还是如此解气的方式!


    得了四十两银子,花上二两感谢乡亲和叶厘,这很值!


    江大川、江通坚持要买肉,叶厘推辞不过,只得应下。


    知恩图报,这坚定了他与江通合作的念头。


    但显然,此刻这一家子是没心情谈合作的,几人很快就告辞了。


    江大河也没有多留。


    反正已耽误一天活计了,正好叶厘手里的面粉、麦芽糖浆都不够做二十五斤面果,他便揣上叶厘给的铜板去了县城。


    离关城门还有一段时间,他脚步快些,不耽误出城。


    至于豆油,这个由叶两负责。


    镇上有油坊,若豆油用完了,叶两顺手就帮叶厘捎来了。


    江麦、江芽两个小家伙回来后得知明个儿有肉吃,都高兴坏了,围着叶厘一再确认这事儿。


    叶厘没有不耐烦,江芽问一次他就笑着答一次,乐得江芽抱着他大腿不撒手。


    江麦乌黑的眼珠转了两下,突然道:“厘哥,能给大哥送些肉吗?这么多肉,咱们仨吃不完的。”


    “好。”叶厘应的很爽快。


    一眨眼便宜相公都走了三天了。


    等明日炖了肉,后日中午送去,然后再等五日,便宜相公就该回来拿铜板了!


    不提还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一说,他还真有些想江纪了。


    这一晚,叶厘失眠了。


    在炕上滚了好一会儿才睡。


    不过,睡醒之后,他恢复了活力。


    明日就能见着那人了!


    早饭后,江福正的小儿子江满堂敲着铜锣召集村人去村口集合。


    江大川将肉买回来了,每家派一个人前去分肉!


    叶厘有心去看热闹,但他得炸面果,二十五斤面果呢。


    一户一斤,余下的四斤给江福正。


    这年代的猪吃的是天然食物,没有乱七八糟的饲料,因此体重较轻,即便是大肥猪,一头也不到二百斤。


    这么点肉,分得很快。


    辰时末江通就扛着半扇猪过来了。


    江福正家要了有猪头的那半,余下的那半便是叶厘的。


    叶厘并不挑,反正都是炖着吃,前腿后腿都一样。


    有肉做激励,他加快了炸面果的速度,中午,江通过来取走二十四斤面果——叶厘自家也有一斤。


    一斤的售价三十文。


    其实他想低价卖的,毕竟这一批面果不需要给叶两让利,一斤他能挣八文呢。


    可江通不同意。


    江通之所以找叶厘买面果,就是想让叶厘多挣点,不然的话,他直接去县城买点心就好了。


    他打心眼里感激叶厘!


    于是,靠着这二十四斤面果,叶厘一下子挣了一百九十二文。


    累是累了点,但值得!


    送走江通,他将油从锅里盛出,开始做午饭。


    午饭后,他马不停蹄的炸豆腐泡。


    下午就不炸面果了,他还得炖肉呢。


    叶两走时,他在猪屁股上划了几刀,给叶两割下一大块肉让他带走。


    当然,少不了江大河的。


    江大河家只分到三斤排骨。


    把给江大河的那份肉留出来,余下的他切成大块,准备一锅炖了。


    今个儿江麦、江芽回来的有些晚。


    他们俩拖回来很大两捆干柴,今日柴火消耗大,他们俩特意多捡了些。


    两个小家伙如此能干,叶厘立马给他们俩奖励:


    今晚不吃饼子,只啃肉,啃到饱为止!


    他这话音落,江芽顿时欢呼出声,一边喊着厘哥真好一边往叶厘怀里扑。


    江麦虽也高兴,但他是大孩子了。


    他先啃了个面果垫垫肚子,随后去剁猪草准备喂猪。


    将猪和鸡都喂了,天也黑了。


    灶房里的肉香也飘满整个院子。


    他洗了手,正打算进灶房,这时院门“吱”的一声被推开,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进了院子。


    尽管院子里黑乎乎的,可这身影他太熟了。


    他眼睛大睁,朝着院门口跑去:“哥!你怎么回来了?”


    第29章 江纪回来了 有正事!


    灶房之中。


    叶厘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 江芽依偎在他怀里,一双小手臂还环着他的脖子,高高兴兴的说着下午捡柴的见闻。


    此等毫无价值的童言, 叶厘却没有任何不耐烦,时不时的附和两句。


    小家伙身上长肉了, 搂在怀里挺舒服。


    可谁知江麦的声音一响, 怀里的小家伙先是一愣,随后“嗖”的一下从他怀里蹦了出来, 口里大喊着“大哥、大哥”, 小身影一溜烟就跑出灶房了。


    盯着空空如也的怀抱, 他有些哭笑不得。


    小没良心的!


    一见着大哥就将他这个厘哥抛到脑后了。


    不过,听到江纪熟悉的声音, 他轻咳一声,双手撑着膝盖起身。


    他现在也有点稀罕小家伙的大哥。


    院子里,江麦、江芽各抓着江纪的一只手,一边拉着他进灶房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炖肉的事儿, 还讲了江通、厘哥出主意、四十两等。


    可两人年纪小, 此刻又激动, 再加上事情也复杂,因此解释的颠三倒四。


    江纪听得一头雾水。


    但这正好冲淡了他心里的紧张——是的, 他进门前,竟有些紧张。


    其实他此次回来是有正经缘由的。


    可一想到叶厘,莫名的,他就有些紧张。


    两个小家伙说的不清不楚, 一抬头,见叶厘出现在灶房门口,他自然而然的问道:“大通哥送来的肉?”


    叶厘盯着眼前又高又修长的身影, 院子里太黑,他其实瞧不清便宜相公的脸,但这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他笑眯眯的道:“对,几十斤呢。你回来的巧,省得明个儿专门去私塾给你送了。”


    明个儿给去私塾送肉?


    江纪借着夜色抿了下唇,好压住想上扬的嘴角。


    这么惦记他吗?


    暗咳一声,他又问:“大通哥他到底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你先坐下歇歇,肉很快就好了。”


    叶厘对他招招手。


    于是江纪牵着两个小家伙进了灶房。


    灶房破旧,油灯昏暗。


    他一进来,更衬得灶房狭小。


    江芽满心都是自己大哥,他一进灶房,就放开江纪的大手,小短腿往碗柜那边跑:“大哥,吃面果。这是厘哥下午刚炸的。”


    江麦一拍额头,飞快又跑了出去:“大哥,我去打水给你洗手!”


    两个小家伙欢欢喜喜,各自忙碌。


    但他们的大哥只是望着灶台旁的叶厘。


    黑眸定格在叶厘身上。


    叶厘也望着他。


    两人对视。


    谁都没有移开眼。


    但渐渐的,他们眼底带上了笑。


    这时,江芽端着小柳筐蹦到江纪跟前,扯着江纪的袖子摇晃,江纪这才低下头。


    叶厘便也转了视线,笑着道:“吃吧,大通哥找我买了二十五斤面果,这是咱家的那斤。”


    如此大的手笔,转了江纪的心神。


    他洗了手,拿了个面果,拉着江芽坐下,随后黑眸又望向叶厘。


    江麦搬来一个小板凳,挨着他坐下。


    但叶厘没瞧他,叶厘往灶膛里塞了几根干柴,将灶膛门关上,然后抬眼看向他,说起了江通与王家的恩怨。


    江纪先是皱眉。


    但很快望向叶厘的视线就盛满了赞许。


    当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


    叶厘的机灵,出乎他的意料。


    他喜欢机灵、有主见的。


    不过,此刻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等叶厘讲完了,他眉心紧锁,沉声道:“王家的确不像话,是该赔偿大通哥。”


    “四十两还是少了,耽误大通哥十年,还让大通哥受那么多委屈。”


    说到底,是他们这一支无人且无能。


    他抱紧怀中的江芽,心中有些羞愧。


    这三日他心神荡漾,不自觉就想起叶厘……


    秋日就要去府城赶考,实属不该。


    “其实大通哥也学了点东西,如今做些简单的物件不成问题。让他再摸索摸索,咱们家肯定能出个木匠。”


    叶厘怕他太惦记此事影响学习,忙又道。


    “对了,你怎这时候回来了?”叶厘转移了话题。


    这话一出,江纪的眉心皱得更厉害了。


    叶厘看得心中一突:“发生什么事了?”


    “你别多想,我没事,是我同窗鲍北元,他有事。”


    江纪将叶厘的神色收入眸中,立马出言解释。


    “鲍大哥怎么了?”一旁的江麦赶紧问。


    他是认识鲍北元的。


    这是他大哥在私塾唯一的好友。


    叶厘不认识鲍北元,但瞧着他们兄弟俩的神色,知道此人与江纪关系不错,不由问:“你同窗怎么了?”


    “他爹没了,他被他哥、哥夫赶出家门,他没法读书了,今后也不知怎么办。”


    “我就想着,要不让他跟两哥那样,从你这里买豆腐泡,他拿去县城卖?”


    江纪三言两语,将事情讲的清清楚楚。


    叶厘颇为意外:“这么可怜?”


    “对。其实说来是意外,他家开了个面馆,生意不错,但他哥、哥夫觉得他不是读书的料子,想让他回家帮忙。”


    “我上次回来那日,他下学回了家,他哥旧话重提,他爹很生气,与他哥吵了几句,吵完后他爹回后院,结果出门时被门槛绊倒,脑袋嗑到桌角上,当晚人就没了。”


    叶厘:“……”


    这真是悲剧。


    江纪亦觉得事不至此,吵几句嘴竟惹出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他心情有些沉重:“我昨个儿看他竟旷课三日,下学之后就去他家找他,正好撞见他哥鲍北兴要赶他走。”


    “老人家刚过了头七就要把十六岁的亲弟弟往外赶,实在是没人性。”


    鲍北元是有些贪玩,但读书挺用功,下学回了家,也会给面馆帮忙。


    但正如叶厘所说,读书这种事情,就跟发财似的,强求不来。


    鲍北兴不想让鲍北元继续在私塾浪费银子,行,不读就不读吧,亲爹没了,大哥也没义务供弟弟读书。


    可鲍北兴气死亲爹后,竟将鲍北元赶出家门,净身出户!


    这令他着实愤怒。


    他就警告鲍北兴,若执意要将鲍北元赶走,那就让鲍北元去县衙告他气死亲爹,大不孝!


    鲍北兴夫夫这下子怂了,与他坐下谈分家。


    但鲍北兴嚷嚷着这些年面馆是由他们夫夫撑起来的,鲍北元不干活不说,每年读书还花不少银子。


    而且,也不能将亲爹的死全怪在他身上,要是鲍北元读书有成,那他肯定不会与亲爹吵架!


    鲍北元这傻子竟认了鲍北兴的话,最终,鲍北元只分了十两银子。


    “他今个儿从面馆搬出来了,暂时住在私塾,等租了房子就搬走。夫子也同意退给他一部分束脩费。”


    “但他才十六,今后也没个着落,我就回来问问你。”


    “我知道每日的豆腐泡是有限的,我就问问,决定权在你。”


    而且,这事也不是特别急。


    因为鲍北元消沉得厉害,根本无心干营生。


    但他就是今夜回来了。


    找夫子请假回来了。


    他……他实在睡不惯私塾的大炕!


    叶厘听完这话,想了想,一时间也没有头绪。


    即便有人推磨,这事也不好办。


    因为做豆腐泡的流程太复杂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指了指香气四溢的铁锅:“要不,咱们先吃肉?”


    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想主意嘛。


    “好啊好啊。”江芽忙点头。


    他依偎在江纪怀里,其实早饿了。


    但鲍大哥好可怜,他就没吭声。


    现在叶厘发了话,他就忍不住了。


    江纪见状,揉揉他的小脑袋,道:“先吃饭吧。”


    “芽哥儿、小麦,你俩过来,想吃那一块我给你们夹。”


    叶厘指了指两个小家伙。


    他们俩早就盼着这话呢,闻言高高兴兴的来到灶前。


    江芽个子低,得踮起脚才能看清锅里的肉肉。


    江纪走过来,一把抱起他。


    叶厘端来一个小陶盆,将他们所指的肉肉捞到盆里,而后放到饭桌上让他们俩先啃着。


    叶厘给江纪也捞了几块,让江纪吃着。


    至于他自己,他得将余下的肉和肉汤全盛出来,然后刷锅、烧水。


    今晚吃得腻,必须烧些热水备着,不然口渴。


    喝剩下的,正好用来洗漱、冲澡。


    江纪接过他手里的勺子,轻轻碰了碰他的肩:“你吃,我来。”


    “我来吧,你难得回来,多歇歇。”叶厘站着不动。


    “你今个儿炸了那么多东西,你才该歇着。”


    江纪干脆抓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在饭桌前坐下。


    “厘哥,你歇一会儿,让大哥烧水吧。”


    江麦咽下口中的猪蹄肉,开口道。


    江芽也忙将手里的筒子骨放下,举起油乎乎的小爪子大声道:“厘哥,来吃肉!”


    叶厘被他逗笑,顺势在饭桌旁坐了下来,而后对江纪道:“你动作快些,忙完赶紧来啃骨头。”


    江纪嗯了一声,快速将锅里的肉盛到两个大陶盆里,又刷锅、添水。


    烧热水无需一直在灶前守着,他往灶膛里填几根大木头让它烧着,然后洗了手,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叶厘递给他一根排骨:“吃这个。”


    这锅肉炖了一个多时辰,甭管肥肉、瘦肉,都很软烂。


    江纪接了过去。


    他抓着根长长的排骨,轻轻一咬,顿时骨肉分离,整条的肉都被他扯了下来。


    叶厘见此,笑着问:“香吧?”


    江纪点头。


    的确滋味十足。


    不过,见叶厘竟起身,从案板上的柳筐里拿了个饼子,他不由道:“怎么不多吃肉?”


    “我配着饼子吃。”


    叶厘已经啃了三根排骨了。


    但他不是肚子里缺油水的古人,他不耐腻。


    上辈子时,他啃这样的肉,都是配着蘸料和冰镇小甜水。


    此刻无小料汁、无小甜水,他有些吃不下了。


    但这种原因可不能直说,不然江纪铁定要起疑。


    “肉多,多吃肉。”


    江纪不知他的情况,用筷子给他夹了块巴掌大、两指宽的五花肉。


    “……行。”


    就当是梅菜扣肉了。


    他接过去,将饼子掰开,先往饼子里铺了一层芥菜丝,然后才将那块五花肉放进去。


    但只吃了一半,他就有些受不住了。


    好渴!


    他好想喝冰镇小甜水,甭管哪种,是冰镇的、甜的都行!


    可锅里的水还没烧开。


    他中午烧的凉白开也喝完了。


    他看了眼还未冒热气的大锅,脑中疯狂回想着快乐水、冰啤、椰汁、柚子水等饮品的味道。


    突然,他心中一动,视线转向了江纪。


    豆腐泡他的确无能为力。


    可若是冰镇小甜水,那或许有搞头。


    用陶罐泡些绿茶,再往里加些糖,这就是健康无添加的绿茶。


    硝石能制冰,将盛着绿茶的陶罐放到冰盆里,无需太冰,不然古人的肠胃受不住,稍稍有些凉意就行了。


    这么一来,冰镇绿茶就有了。


    而且,已经入夏了,天气越来越热,这正是卖饮品的好时机呀!


    第30章 走心 夜谈


    心中虽有了主意, 但叶厘暂时未告诉给江纪。


    因为这一行的竞争很大,生意不怎么好做。


    北阳县既有专门的饮子店。


    也有推着小车走街串巷的浆人。


    他们卖的都是饮品。


    种类繁多。


    除了最基本的蜜水,还有果汁, 牛乳羊乳做的酥酪以及加了草药、香料的汤剂。


    既有走量的。


    也有高端养生的。


    因此,若是没有自己的特色, 那也挣不了什么钱。


    鲍北元已经够可怜了, 他不能瞎支招。


    等他研究出独一无二的饮品,再告诉给江纪。


    忍着干渴, 叶厘将剩下半个饼子吃完, 而后他坐到灶前往灶膛里塞干柴。


    江家虽有水井, 可这种井太浅了。


    再加上是露天的,打水的水桶也都是直接搁在地面上。


    因此, 这种井水若不烧开,叶厘是不敢直接喝的。


    江纪看他只吃这么点,以为他累着了,等锅中的水烧开之后, 便催他洗漱, 洗漱完回屋歇着。


    叶厘也没客气, 他的确得好好琢磨一下售卖饮品的事。


    他盛出来几碗热水搁灶台上晾着,之后用木桶打了热水去小棚子里冲洗。


    天热, 用不着浴桶了。


    洗完之后,他端着自己那碗凉白开回了西屋。


    不一会儿,江麦、江芽蹦蹦跳跳的进了堂屋。


    江芽嚷嚷着好撑好撑,撑得要蹦不动了, 引得江麦念叨了他两句。


    两个小家伙径直去了东屋,声音渐渐消失。


    叶厘端起碗抿了几口凉白开,竖起耳朵听院子里的动静。


    等了好一会儿, 院子里终于有脚步声响起。


    又等啊盼的,直到困意涌来,他这才听到江纪进了堂屋。


    但江纪先进了东屋,片刻之后,才朝西屋而来。


    他没锁门。


    油灯也亮着。


    江纪直接推门进了来。


    见他盘腿坐在炕上,江纪不由道:“怎么不躺着?”


    “等你啊,怎么这么晚?”叶厘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不等他回答,就有了答案。


    便宜相公的长发随意披着,显然是洗了头发。


    但大锅里的热水不够用。


    便宜相公肯定又烧了一锅热水。


    果不其然,江纪一边朝他走一边道:“又烧了水,把浑身上下都洗了一遍。”


    叶厘挑眉:“怕我不让你上炕啊?”


    “你不也洗了?”江纪在炕边坐下,抬手点了点他松松垮垮的领口,有些意味深长的道:“大晚上的,怎么穿成这样?”


    叶厘闻言乐,抓住他修长的手指:“就等着勾引你呢。”


    眼前的青年长发随意披散着,瞧着有几丝慵懒,面相没了白日里的“凶”。


    居家又俊美。


    可真是太招人了。


    而江纪听了叶厘此话,再也压不住心中的笑,反客为主,抓着叶厘的手腕,一下子就把他拉到了自己怀里。


    但这姿势有些别扭,叶厘推了他一下:“你上来。”


    江纪踢掉鞋子,双臂抱着叶厘滚进了炕里边。


    他上,叶厘下。


    视线对上,他们不约而同的去寻对方的唇。


    当双唇触碰到一起,一种名为满足的情绪同时笼罩了他们。


    这几日想啊念的,就是渴望这一刻。


    江纪舌尖只往叶厘上颌扫,很快就亲得叶厘气喘吁吁,软了身子。


    一吻毕,叶厘眸中有了水光,脸颊也有些红。


    江纪压在他身上,他清晰的感知到江纪有了反应。


    若是搁上次,他的手定然要往下了。


    但分开几日,他攒了不少话想和江纪说。


    此刻他更想和便宜相公说说话。


    他平复下呼吸,抓着江纪的肩,问:“你明个儿什么时候走?”


    “吃过早饭。”


    江纪低声回答,目光柔和。


    城门开门的时间与早读重合,与其匆匆忙忙的赶上半个早读,不如从从容容的吃了早饭走。


    叶厘闻言长舒了口气:“那我明早给你烙几张饼,做个肉夹馍……不,准确来说,叫饼夹肉。”


    “再往里切一个青椒,绝对不油腻。”


    “不用麻烦,我回来不是折腾你的。你和小麦、芽哥儿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江纪心中暖呼呼,忍不住在他带着水光的唇上亲了一下。


    “不麻烦,烙几个饼而已,又不是蒸包子。”


    “而且,那么多肉,你不吃,只靠着我们仨,得吃到什么时候?天热,我怕放坏了。”


    江纪:“……”


    这倒也是。


    “就这么说定了,明早我做几个饼夹肉,你去了私塾,让鲍北元也尝尝。”


    “这个小可怜,目前我也帮不上什么,先让他吃个饼夹肉吧。以他的家底,以后想吃肉也难。”


    “可惜你回来的早,我让大哥在镇上买的鸭蛋,前两日刚腌上,这会儿还没好。”


    “但你得补身子,读书太费神了。明日我给你二十文钱,你别舍不得花,不管是出去打牙祭还是在膳房每天添俩鸡蛋,总之必须得花了补身子。”


    叶厘掰着手指,一样一样的说给江纪听。


    他刚才不只是琢磨卖饮品的事,便宜相公也超重要!


    江纪听了这些话,心中更暖,唇角不住上扬:“不用给我钱,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自个儿存的也有。”


    “你存的你舍不得花,我给你的,你必须得花了。”


    “我光今个儿就挣了三百多文,我有钱,供得起你。”


    叶厘微微抬起下巴,一副老子不差钱的模样。


    江纪见状,脸上的笑容扩大:“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二十五斤面果这种大生意不是日日都有的。有钱还是买些别的,你不是想再买口锅吗?”


    “那个不急!”


    叶厘摇头。


    以后天气只会一日比一日热,可以用木盆晒些水用来洗澡。


    而且,家里还有炉子、陶罐。


    大不了以后用陶罐烧喝的水嘛。


    总之,肯定是给便宜相公补身子重要。


    担心江纪再推拒,他故意板起脸,语气凶凶的:“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别让我翻脸啊。”


    江纪:“……”


    他叹息一声,大手捧着叶厘的脸,又吻了下去。


    这能怪他时不时想起叶厘吗?


    这能怪他吗?


    他若是不想,那才是没良心。


    这个吻比刚才轻柔了许多,江纪不再故意撩叶厘的敏感点,他只是勾着叶厘的舌,温柔的吸吮、舔吻。


    这种风格,叶厘也喜欢。


    温风细雨更显得更亲昵。


    不过,现在正事说完,可以干点旁的了。


    便宜相公的反应如此明显,憋着对身子不好哇。


    他双臂环上江纪的脖颈,双腿缠上江纪的腰,还故意往那处蹭了蹭:“烙饼不费力气不费时间,做么?”


    江纪:“……”


    他深吸一口气。


    他回来,不是奔着这事来的!


    他担心好友、也睡不惯寝所的炕。


    还想见见眼前的人。


    能见一面,他就挺高兴的。


    当然,回来时,他也做好了来一场的准备。


    毕竟上次他走时,也算是和叶厘约定好了。


    叶厘提醒他回来拿钱,在当时那个境地,意思不言而喻。


    可江通的遭遇,令他反省了自己。


    这几年,他、叶家、二叔家,为他读书付出的那些辛劳,不,不只是辛劳,是血和汗!


    如山般厚重的期望,让他怎么好再惦念房中之事。


    “你犹豫什么?”见江纪不吭声,叶厘大为惊奇。


    “……怕沉迷。”


    叶厘:“……”


    好家伙。


    还搞防沉迷呢!


    他有些哭笑不得,捧着江纪的脸颊揉了揉:“好相公,自控力这么差吗?”


    “你这几日没想过这事?”江纪问。


    “……倒也想过。”叶厘实话实说。


    “你看,你也想的。”


    更别说他一个血气方刚、身子无恙的大小伙儿。


    江纪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这几日他时不时就会想起叶厘,若今夜又做了,他担心回了私塾,时不时就变成无时无刻。


    若如此,那就真的遭了。


    明明都立成那样了,但硬忍着,叶厘轻轻呼了口气,笑着道:“那今夜就不做。”


    便宜相公十八岁。


    高考生。


    这个阶段若是沉迷房事,不,是时不时的来一场房事,的确不像话。


    当然,也不是说必须禁欲。


    毕竟是成了亲的。


    但得适度!


    叶厘声音平静,江纪不由将视线转了回来:“你不生气?”


    “我气什么?就算按照咱们的约定,也是你回来拿钱那日再做。”


    “不过,既然你今个儿回来了,那我就将这几日的铜板给你。”


    “好了好了,别压着我了,来,咱侧躺着。”


    叶厘将双腿放下,招呼他换个姿势。


    江纪默默翻了个身,与他脸对脸躺着。


    “真的不生气?”


    叶厘闻言有些无奈。


    他又不是原身,才不会胡乱发脾气。


    他刚才也是看便宜相公的反应大,所以才问做不做。


    他干脆转了话题:“不生气。但我有疑惑。”


    “你问。”江纪立马道。


    “你一般都将银子放在哪儿?之前我糊涂,举着棍子问小麦,但他没告诉我。”叶厘是真的有些好奇。


    “……我放在二叔那里。”


    江纪说着抬手往上指了指屋顶:“这里虽是我的家,可前几年我在私塾,小麦芽哥儿在二叔家,我就把攒的银钱都放到了二叔手里。”


    “我猜也是。”


    这个答案,叶厘并不意外。


    江大河惦记着让江纪给他养老,绝不会昧下一文钱。


    “明日我给你一百七十文,一百五十文你存到二叔那里,二十文你带在身上。”


    江纪沉默,与他对视了片刻,道:“我明个儿问二叔要回来,今后由你收着。不多,也才十几两。”


    此话一出,叶厘诧异不已:“你信我?”


    “信。”江纪答的毫不犹豫。


    待他这般,他若还防着,那着实令人寒心。


    “啧啧……”叶厘挑眉。


    看不出来,这便宜相公还是恋爱脑。


    这么轻易的就将财政大权交给他了。


    不过,这个钱他不能收:“还是先由二叔收着,我怕二叔多想,他一直惦记着让你养老,你把钱交给他,这是信他,用他。”


    “你若把钱要回来,他指不定要多难受呢。”


    “那你不难受?”江纪立马问。


    “不难受,你有这个意思就行了。”


    叶厘笑眯眯的凑过去,在江纪唇上亲了一下。


    他是打算与江纪过下去的。


    眼下江纪也有这个心,这皆大欢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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