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内, 女孩窝在柔软的沙发上自顾自和怀里的丑娃娃说着话。
“你说送我花的恶灵长得什么样呢？”
“你笑了？你的意思是说他长得和你一样丑？”
“咦？你怎么又撇嘴了？我懂了，你是说他长得比你还丑？”
女孩震惊道：“这个世界上竟然有比你还丑的邪恶存在吗？简直无法想象！”
忽然，厨房传来咣当一声响动, 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然而平日敏锐的女孩此刻却像是没听到一样, 继续饶有兴趣的对丑娃娃道：“具体有多丑呢？是秃头大叔吗？”
“还是撇嘴？难道不是秃头？是地中海？哇哦，那可真是糟糕。”
和客厅相连的餐厅处忽然阴风阵阵，落地窗前的窗帘被吹得剧烈摇摆, 恒温系统感应到室内的温度忽然下降, 于是滴的一声开始自动改变模式。
这一次, 女孩终于舍得回头看了一眼餐厅的方向，她的视线扫过那紧闭的落地窗，随后转过头，以一种温柔的姿态抚摸着娃娃黯淡劣质的塑料金发。
“他那比你还丑的脸到底长什么样呢？青面獠牙？牙齿外翻得比野猪的獠牙还长？”
丑娃娃面色僵硬的收敛了所有表情，塑料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背后, 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画面极其诡异。
但女孩却只是端详着怀中面无表情的娃娃，然后又双叒叕恍然大悟道：“没有表情？但神色很凝重啊……我懂了。你是说他比我描述的还要丑一百倍是吧？”
“怪不得他一直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 原来是长得太丑，不敢见人啊！”
随着她话音落下, 她就见怀里的娃娃浑身颤抖起来, 那双黯淡的灰蓝色眼睛开始往上转动, 里面模糊的倒映出她后方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诡异的凸起, 依稀能看出是一张轮廓深邃的人脸,
那凸起的人脸顺着墙壁往上游弋，来到了天花板, 又顺着天花板游到了……她的头顶！
卡莉心里一紧，终于撑不住的她猛地抬头看过去, 不过她并没有在天花板上看见那张凸起的人脸，只看见上方的水晶吊灯微微晃动。
与此同时，她怀里娃娃的颤抖幅度更大了，她低头看去，就见安娜贝尔灰蓝色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两行血泪从眼眶中溢出，正顺着丑陋僵硬的塑料脸颊缓缓滑落。
卡莉：……这是哭了？
“你在害怕他。”卡莉思索道：“也是，你偷偷和我说了那么多他的坏话全都被他听到了，会害怕也是正常的。”
安娜贝尔的塑料眼球猛地下移，阴森怨毒的目光紧盯着对方，仿佛不敢相信有人能够说出如此颠倒黑白的话。
然后下一秒安娜贝尔就听这个邪恶的女孩道：“只是他似乎不想见到我，你说……如果我现在离开，他会对你做什么呢？”
卡莉把娃娃放到了沙发上，自己站起身准备进一步验证自己的猜想。
结果就见那个丑娃娃的塑料手不知何时攥住了她的上衣下摆，随着她的起身，娃娃立刻悬空挂在了她的身上，脸上的血泪全蹭到了她的衣服上
明明只是僵硬死板的塑料制品，但卡莉却硬生生从这个娃娃的动作间看出了一丝惊恐的味道。
可惜卡莉完全没有要可怜安娜贝尔的意思，冷酷且嫌弃的掰开她的塑料手。一边把娃娃往茶几上一扔，一边转身嘀咕道。
“噫~好恶心，这衣服彻底不能要了。”
回了自己的卧室，卡莉快步拿了一套干净衣服走进了浴室，灯光明亮的浴室内很快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抱着某种担心，她洗澡的时候也没有把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拿下来。
好在幸运的是，一直到她换好干净的衣服从浴室出来，她都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别墅内新加入的那个成员却惨了。
当卡莉回到一楼客厅的时候，并没有在茶几上看见安娜贝尔，倒是厨房的位置再次传来一声响动。
这个恶灵怎么那么喜欢厨房？
卡莉警惕的走过去，拉开了厨房的拉门，一抬眼就见地上满是断裂的塑料头发和血迹，塑料做的小手和小脚东一个西一个被扔在水池里。
水池边的桌上放着菜板，没了手脚只剩下脑袋和身体的塑料娃娃躺在上面。
原本精致的麻花辫全部散开，粗糙的金发打结成乱糟糟的一团，仔细看头皮处还有大块的斑秃，身上白裙子多处染血，还有好几处破损。
而一把长而尖锐的厨刀正贴着娃娃的脸颊深深扎进菜板里，光滑得犹如镜面的刀身清晰的倒映出娃娃脸上的斑斑血泪。
卡莉：……好狠！
她拿起挂在墙上的锅铲小心翼翼的捅了捅菜板上的娃娃。
“安娜贝尔，你还好吗？”
千万别死啊，好不容易才零元购得来的娃娃，她还没玩够呢。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安娜贝尔的脑袋‘咔嚓’一声迅速转向她，那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她，里面的怨毒几乎要满溢出来了。似乎恨不得现在就飞起来掐死眼前这个邪恶、龌龊、卑鄙的魔鬼！
然而就在卡莉以为安娜贝尔要对自己做什么的时候，就见那对塑料眼珠转动着，视线又落到了她的背后。
紧接着安娜贝尔颤抖了一下，脑袋再次九十度转回了原本的位置，一动不动的躺着，好似真的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具娃娃。
卡莉皱眉看了身后一眼，照旧什么都没看到。
就在她垂眸思索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卡莉走过去打开大门，发现米娅正披着她的外套站在外面，她的丈夫约翰抱着孩子，而另一边则站着一对三十多岁的男女。
从他们手上的对戒和那肩并肩的站姿可以看出，他们应该是一对感情不错的夫妻。
见到门开了，约翰立刻上前一步，这个曾经和卡莉吵过一架的男人红着眼眶表示他已经从妻子那听说了之前的事，感激的对卡莉谢了又谢，随后郑重的介绍了身边的陌生夫妻。
“这位是艾德·沃伦先生，这位是罗琳·沃伦女士。他们是心灵研究协会的创始人，也是非常专业的驱魔人，佩雷斯神父向我推荐了他们。”
米娅诚恳道：“我知道你很喜欢那个娃娃，但我想还是先交由专业人士处理一下才好。”
因为担忧卡莉，米娅连破损的衣服都没顾得上换，就急忙带着丈夫和沃伦夫妇来了。
罗琳和艾德多看了两眼卡莉那绚烂的发色，这就是米娅女士说的那个觉得安娜贝尔很酷的女孩？
这些年他们遇到过很多人，见过被邪恶的灵缠上的无辜之人，例如米娅这样的，见过为了某些欲望，主动接近邪恶存在的人。
自然也见过这种什么都不懂，只因为喜欢这类灵异事件，或是觉得很酷，或是喜欢找刺激而各种作死的人。
这类人群通常由年纪都不大，自我意识过剩，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青少年，以及生活过于无聊而喜欢寻找刺激和独特的有钱人组成。
他们经常在网上看到某某青少年组队去鬼屋、废弃精神病院、深山老林探险而出事的新闻。
也经常收到委托，某某富豪明知道那个古董身上有问题，历任主人都因它而惨死，却依然执意买下并收藏，最后家里出现各种灵异事件，支撑不住了才花大价钱找他们来处理。
而眼前的这位……嗯，一看就是自我意识过剩的青少年和任性的有钱大小姐的结合体，作死和难搞程度加倍。
只希望他们说要把那个娃娃带走处理的时候，她不会直接把他们赶出去。
两人一边思索着，一边微笑着伸出手。
“你好。”
另一边，卡莉听到约翰的介绍，立刻认出了眼前夫妻的身份。这就是恐怖电影里大名鼎鼎的沃伦夫妇？
只要是看过《安娜贝尔》和《招魂》系列的人就算忘记了剧情，也绝对会记得这对厉害的夫妻。
他们可不是那些骗子，而是有真材实料的驱魔人，特别是罗琳，她是一位真正的灵媒、通灵者，可以通过强烈的灵觉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那么罗琳可以看见那个恶灵吗？
卡莉好奇的伸手回握住了罗琳的手。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罗琳的一瞬间，罗琳瞬间感觉到脑中闪过了一些画面，当即捂着头踉跄了一下。
艾德赶紧搂住妻子，询问道：“怎么了？你感受到什么了吗？”
随后他向被吓到的米娅和约翰解释道：“罗琳是灵媒，当她灵感强的时候，偶尔会感应到某些东西。她现在应该是能力被触动了。”
这个能力对于普通人的身体来说明显是个负担，好半晌，罗琳才从恍惚中回神后，面色有些疲惫的开口。
“我看到了这栋房子……大火……一个被不详环绕的娃娃躺在厨房里，满地的头发和鲜血，水池里是散落的肢体……”
虽然罗琳没有发现恶灵让卡莉有些失望，但听到这些，她新奇道：“哇哦，太神奇了！”
她让开位置，一边邀请他们进屋，一边道：“之前这栋别墅确实被人倒过汽油，差点就引发大火了，好在引火的烟头不知怎么熄灭了，所以我的房子安然无恙。”
约翰附和：“是的，我那天晚上看见警察过来了，幸亏没有点燃，否则就糟糕了，希望警方再努力一些，早点把那两个越狱的逃犯抓回来，绳之以法！”
卡莉脚步一顿，心想本和鲍里斯的尸体都化成灰了，警方就算再努力，恐怕也只能以失踪定案了。
进了屋，她抬手指向和餐厅连通的吧台，那里有茶水机、咖啡机，放满饮料的冰箱，以及一整面玻璃柜的各色酒水。
大小姐没有精心招待客人的想法，只随口道：“吧台那有茶水饮料和酒，想喝什么自己去拿吧。”
罗琳揉着自己的额头。“谢谢，不过不必了。请问那个娃娃在哪？”
卡莉于是手一转指向厨房：“哦，她就在厨房。”
罗琳：“她？”
卡莉：“因为我相信娃娃都是有灵魂的，而且安娜贝尔确实是活的。用它不太礼貌。”
已经走到厨房门外的罗琳回头看了眼女孩那年轻明媚的脸庞，忍不住提醒道：“我听米娅女士说，你觉得这类东西很酷？恕我多言，祂们不是酷，而是相当的危险。”
“那些邪恶的存在是没有感情，无法沟通的，无论你对祂们有多礼貌，祂们都不会成为你的朋友。只会一步步的恐吓你，让你不知不觉走到悬崖的边，然后砰……”
就在罗琳说话间，艾德推开了厨房的门。看着里面的一片狼藉，艾德倒吸一口凉气，而罗琳的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第32章 窥视
罗琳和艾德看了眼厨房菜板上那凄惨的娃娃和那入木三分的厨刀, 有些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那个甜美明媚的女孩。
“这……是你做的吗？”
罗琳来的时候听米娅的描述，认定了那个娃娃是非常强大邪恶的存在，因此如临大敌。结果厨房门一开, 她却只看见了一个被肢解, 犹如砧板上的肉一般凄凄惨惨的破烂娃娃。
之前她还在劝这个女孩不要对那些邪恶的存在讲什么礼貌，想在她却很想说……孩子，要不你还是再多讲点礼貌吧！
大概是人多了, 米娅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她和丈夫走了几步, 隔着一段距离探头探脑的看向厨房内。顿时也被里面的情形给惊到了。
米娅喃喃：“天呐，我保证就在半个小时前，她还不是这样的。”
半个小时前还不是这样，那罪魁祸首是谁就很显然了，四个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卡莉的身上。
卡莉眨眨眼：“唔, 算是吧。”
见罗琳没发现房子内的其他异常, 卡莉也就没提恶灵的存在。
不过她这话也不算说谎，虽然她没有亲自下手, 但安娜贝尔确实是因为她故意挑事才落得的这个下场。
艾德好奇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卡莉无辜的眨眨眼：“我只是比较好奇这个活着的娃娃和其他普通娃娃在结构上有什么不同而已。正常人都会好奇并这么做的吧？”
艾德严肃纠正：“不，正常情况下, 人们只会尖叫着逃跑, 跑的越远越好。”
罗琳担忧道：“你这么对她, 她没有攻击你吗？”
“没有。”卡莉说出来她的判断, 只要她不害怕安娜贝尔, 那么安娜贝尔就没办法直接攻击她。
罗琳赞叹：“当一个人足够善良、真诚、无所畏惧，那么你的灵魂就会犹如圣光一样灿烂, 坚韧不拔，邪恶的力量也就无法作用到你的身上了。”
艾德感慨：“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像你这样勇敢的人了。”
沃伦夫妇意识到这次是他们想错了，这个女孩和那些喜欢去鬼屋探险，最后被灵异事件吓得抱头鼠窜的青少年完全不同，她或许莽撞，品味独特，但她的聪明、善良和勇敢同样让人敬佩。
约翰和米娅在一旁赞同的点头，被安娜贝尔折磨许久的两人看向卡莉的眼神满是敬佩，就仿佛在看神话传说中提剑斩杀怪物头颅的勇士。
随后罗琳和艾德走进了厨房，罗琳抬手试探的放在了那个娃娃斑秃的头顶，闭上眼睛感受着什么。
约翰和米娅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等罗琳睁开眼睛后，他们赶忙询问罗琳感觉到了什么。
卡莉也好奇的跟进了厨房，想要看看罗琳能否凭借能力感觉到恶灵对安娜贝尔下毒手的过程。
谁知罗琳却迟疑的摇摇头：“我看到了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卡莉疑惑：“什么都没有？”
罗琳再次伸手感受了一下，依然只看见了一片漆黑。
“我确定，这个娃娃现在给我的感觉很安静，并没有什么邪恶的气息。”
艾德思索：“但根据米娅女士的话，这个娃娃之前非常的强大，不仅能直接伤到米娅女士，以各种手段诱导她自杀献出灵魂，更是能在大白天就显露自己的力量。”
罗琳一边走出厨房，一边看向约翰和米娅这对夫妻。
“我们在来的路上曾通过熟人调查了一些资料，从而得知在你们上一个房子内自杀的那个女邪教徒就叫安娜贝尔。”
“而米娅女士说过这个娃娃是一位大师为了纪念早逝的女儿所做，娃娃和女儿拥有同一个名字，也叫安娜贝尔。并且那个女邪教徒当初是抱着这个娃娃在你们上一栋房子内自杀的。”
“想来这个娃娃本身没有问题，是那个女邪教徒的灵魂附在了上面，才使得这个娃娃活了过来，一直想要害你们一家。”
“如今她的计谋失败，娃娃又被卡莉斯塔小姐肢解得无法再活动，所以我猜测，那个邪恶的灵应该已经脱离娃娃离开了。”
抱着女儿的约翰急忙问：“那她会再回来找我们吗？”
沃伦夫妇也不太清楚问题的答案，他们只能保证，如果约翰和米娅一家再次遭遇恶灵，他们收到消息会立刻赶过来。
沃伦夫妇的工作很忙，眼见这里并不需要他们出手，他们很快就告辞离开。
临走前罗琳给了卡莉自己的电话号码，叮嘱她如果发现那个娃娃再次出现异常，就给他们打电话。
客人要走了，约翰和米娅自然要去送一送。等到沃伦夫妇开车离开，约翰抱着孩子有些沮丧的往家里走。
他叹气道：“怎么办？我们又要再搬一次家吗？可是我们搬到这才不到一个月，而且我们手头上也没有太多可动用的资金。”
刚死里逃生的米娅反而很乐观，她看了眼卡莉家的方向，安慰丈夫道。
“我倒是觉得不用担心，那个恶灵肯定是被卡莉小姐给吓跑了，有卡莉小姐在，那个恶灵肯定不敢再来了。”
约翰想到之前在厨房看见的那一幕，顿时信心倍增。
“说的有道理，恶灵害怕我们的邻居小姐，有了这次的教训，恶灵肯定不会再来自讨苦吃的！”
于是夫妻俩抱着孩子脚步轻松的回了家。风中传来他们的交谈声。
“……必须好好感谢……”
“……感谢派对……还没那么熟……不如送礼物……”
“……她喜欢什么呢……一定要好好挑选……”
“……可以找机会问问那位助理小姐……”
*
卡莉送走他们后，有些狐疑的进了厨房，再次用锅铲戳了戳砧板上的娃娃。
见安娜贝尔一动不动，她有些不高兴的嘀咕。“真跑了？我好不容易抓回来的……”
随后她看了眼满地的狼藉，转身出了厨房，先拿出手机定了两人份的午餐，然后开始在网上找清洁公司。
外卖很快送达，她拎着外卖准备去餐桌那吃午餐，中途刚好路过厨房，因为门没关，所以她的余光很轻易就扫到了厨房干净的地面。
卡莉的脚步一顿，扭头看去，这才发现厨房地面的塑料金发和血滴已经全部消失了。
她走进去一看，就见那些断裂的金发正静静躺在厨房的垃圾桶内。菜板和厨刀都回到了原位，丑娃娃的手脚也被重新装回了身体。
名为安娜贝尔的丑娃娃头发蓬乱，穿着破烂染血的白裙子坐在厨房的台子上，她垂着头，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她的身上，在她苍白泛黄的脸上打上重重晦暗的阴影。
随着卡莉走进来，本该无生命的娃娃一点点僵硬的抬头，灰蒙蒙的蓝眼睛带着那熟悉的怨毒视线直勾勾的看向她。
“你没有走？”
卡莉一愣，那罗琳为什么会说安娜贝尔已经离开了？
卡莉猜测恐怕是有什么其他因素作祟，这才导致罗琳判断错误，她不清楚这个因素是什么，但她却能够确定另一件事。
安娜贝尔是不可能帮她收拾厨房垃圾的，也就是说，有另一个存在帮她清扫了地上的垃圾，收好了砧板和厨刀，并帮安娜贝尔重新装上了四肢。
卡莉立刻想到了那个行为诡异的恶灵，又想起自己刚刚不高兴的自言自语，当即心里一突，
她的脑海中闪过之前安娜贝尔的眼睛倒映出的那个人脸轮廓，忍不住疑神疑鬼的朝着周围墙壁和天花板看去。
没有人脸，没有异常，甚至没有她熟悉的那股阴冷的注视感，但她此刻却无比的确信，一定有那么一双眼睛正躲藏在暗处，一直……一直……一直……窥视着她……
他只是比之前更会躲藏了，但他一直就在这栋房子里，不，应该说一直和她同处一室，甚至可能那道无形的身影就在她的身边。
他在哪？
或许他现在就在她的面前，在距离她几厘米的地方和她面对面，她对此一无所知。而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全都落在了他的眼中。
卡莉恍惚间觉得空气都黏稠起来，比起安娜贝尔老套的转头狞笑，横木砸脸，这种明知道有那么一个无形的恐怖存在一直在你身边，他无处不在，而你却看不见他，每次只能从事后的蛛丝马迹察觉到一些他的踪迹的情况反而更让人毛骨悚然。
越是后知后觉……越是细思极恐……
卡莉迅速深呼吸，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安娜贝尔的身上。
“安娜贝尔，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她近乎深情的抱起这个丑娃娃，只觉得比起那个阴暗扭曲的恶灵来说，只会些老套吓人手段的安娜贝尔实在太可爱了。
安娜贝尔脑袋僵硬的转动，继续用眼睛瞪她。
卡莉见状顿时更开心了。“很好，很有精神！你的头发有点乱了，我帮你重新绑一下，衣服也脏了，得换一件，对了，我还要把我的人偶介绍了给你认识！”
她抱着安娜贝尔快步出了厨房，并重重的把厨房门关上，虽然知道这并不能把那个恶灵关起来，但她的心里总归舒服了一些。
*
第二天早上，卡莉从自己柔软的大床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抬眼去看自己的梳妆台的椅子。
本来她是打算把安娜贝尔放在人偶的房间的，但后来她改变了主意，把安娜贝尔放在了自己卧室的椅子上。
一方面是想看看安娜贝尔安不安分，一方面则是……想看看如果安娜贝尔袭击她，那个恶灵会不会出手帮她。
谁知她一夜好梦，什么动静都没听到，直到醒来后，她才看见椅子上的安娜贝尔不见了。
卡莉生怕安娜贝尔跑了，赶忙穿着拖鞋出去寻找，好在刚走到楼梯处，就看见安娜贝尔坐在一楼阳台的摇椅上，摇椅正诡异的摇晃着。
“原来你在这，你怎么下来了？”
她笑着走下了楼，正要去和安娜贝尔愉快的玩耍，结果刚下楼，她就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卡莉脸上的笑意一收，沉默的扭头朝着餐厅的方向看去，只见大片的晨光透过落地窗照进餐厅，木质地板上是一道道桌椅被拉长的影子。
在那光影之间，一块米色的亚麻餐垫铺在长桌上，上面已经放好了刀叉和餐盘，餐盘内放着香甜的意面，夹着培根火腿的三明治以及一个形状完美的煎蛋。
餐盘边的小碗内是挤上了沙拉酱的沙拉。另一边则是一杯加了三块冰的可乐，泛着寒气的杯壁满是凝结的水珠。
长桌的中央多了一个精巧的玻璃花瓶，一枝被细心拔掉小刺，系着黑色蝴蝶结绸带的红蔷薇静静的插在花瓶里。清晨的露珠在娇柔的花瓣上闪着晶莹的光泽……
第33章 红蔷薇
藏在菜肴香气下的浅淡花香断断续续的引诱着卡莉靠近。但卡莉并没有立刻过去, 而是走向了厨房。
厨房的门是开着的，她走进去一看，里面似乎和昨天并无两样, 但空气中隐约未散的食物香气却让她立刻意识到有‘人’进入并使用了她的厨房。
接着她走到餐桌边, 指尖触碰到盘边和杯壁，撒着芝士碎的番茄意面热气腾腾，烫的她指尖泛红, 而那杯冰镇可乐则是冷得好似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样, 迅速舒缓了她指尖那些微的疼痛。
卡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睡裙和拖鞋, 她还没有洗漱，如果她洗漱后换好衣服再下来，桌上这些食物的温度就刚刚好了。
最可怕的是抛开那细心的餐垫和漂亮的碗碟不提，这些食物和她昨天外卖盒里的早餐几乎完美重叠了，无论是份量、形状甚至是沙拉内的蔬菜品种都一模一样。
之所以是几乎, 是因为她昨天早上还点了小份的海鲜披萨, 但因为味道难吃而只咬了一口就全放进了布拉姆斯的餐盘里。
有‘人’早已暗中窥视了她许久，把她的生活作息、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底, 于是他为她做了这一桌完全符合她喜好的早餐，并且时间掐得刚刚好。
空气似乎再次变得黏稠起来, 卡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树脂砸中的小虫子, 正被一点点的包裹住, 逐渐无法动弹……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幸亏……这只是游戏……
是的, 这只是游戏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后，卡莉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再次自由流动起来, 天晴了雨停了，她觉得自己又行了。
她在心里点评着, 这个恐怖游戏在细节的刻画上做的非常不错，某些细思极恐的设定让玩家既害怕又有些欲罢不能，唯一的缺点就是爱情元素太多了。
卡莉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因为她的角色捏脸太好看，导致隐形魅力值太高了吗？
随后她再次进入了厨房，以一个玩家的专业角度到处摸索，很快就找到了更多的细节。
比如灶台还是热的。
她几乎可以想象几分钟前，她还在二楼的卧室酣睡的时候。这个灶台正燃着火，平底锅放在灶台上，里面的煎蛋或者培根在油中滋滋作响。锅铲被无形的力量拿起，接着它们被一一装盘，端上了餐桌。
沾有水珠的平底锅和锅铲正挂在水池上方。明显被使用和清洗过，但洗碗机并没有被启动，疑似是手洗。
卡莉瞬间脑补出了水池里洗洁精泡沫飞溅，锅碗瓢盆被无形的力量摆弄清洗的画面。
如果那个红蔷薇恶灵和鬼屋恶灵是同一个的话，那么不会使用洗碗机这一点倒是很符合对方一百年前老古董的人设。
厨房的柜子被打开过，餐桌上的碗碟都是从这里面拿的，而桌上的陶瓷‘花瓶’则是吧台那又高又窄形似花瓶的鸡尾酒杯子，
接着她打开了厨房的冰箱，里面空荡荡的，只装了些许黄油、沙拉酱、番茄酱和罐头。
她没有聘用厨师，自己也没兴趣做饭，所以这个冰箱乃至这整个别墅内都没有什么可供烹调的食材。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凭空出现的食物是从哪来的？
“你在这对吧。”卡莉语气笃定，手指轻轻敲击木桌：“你出来，我们谈谈。”
餐厅内一片寂静，阳台处的摇椅停止晃动，上面坐着的安娜贝尔身子不动，脑袋九十度转动，塑料眼珠直勾勾的看着卡莉，红的发黑的嘴唇上翘着，似乎在嘲笑着什么。
卡莉等了片刻，见依然没人回应，当即冷哼一声，转头就把桌上香气四溢的早餐全部喂给了垃圾桶。番茄意面、沙拉、三明治瞬间混合成脏兮兮的一团。
那枝红蔷薇同样被毫不留情的扔进了垃圾桶里，晶莹的露珠好似泪珠簌簌落下，美丽的红蔷薇躺在那些垃圾上，娇美如红丝绒的花瓣和柔亮的黑色绸缎瞬间沾上了恶心的酱汁和油污。
卡莉很清楚那个恶灵就在她的身边看着这一切，所以她做这些的时候眼角余光一直警惕的观察着周围。一旦那个恶灵愤怒的显形攻击她，她就会立刻躲开。
然而等了一会儿，室内依然一片静默，什么异样都没出现。
恶灵选择沉默，卡莉反而更不高兴了。
这么能忍？好，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
她转身回了二楼，先拿手机定了外卖，又进了卫生间洗漱。
而她不知道的是，当她转身回到卧室之后，一缕风吹过了餐厅的垃圾桶，黑色的垃圾袋发出簌簌的响声。
摇椅上已经没了安娜贝尔的身影，倒是阳台处被扎起的窗帘下隐约露出了属于那个丑娃娃的塑料皮鞋。
也是这时，一个穿着破旧风衣的高挑身影凭空出现，他垂头看向垃圾桶内的红蔷薇。
苍白如大理石的皮肤毫无血色，黑沉沉的双眸没有丝毫神采，阴郁的好似那一片能把所有光亮吸走的漆黑虚无之地。
随着他的低头，那凌乱的黑发顺着脸侧滑落，遮盖住了他阴郁空洞的目光。
餐厅的空气似乎凝固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只见他缓缓弯腰，那只苍白修长的手伸入垃圾桶，指尖触碰到那油腻的意面，把那枝陷落进脏污之中的红蔷薇又捡了起来。
娇嫩的花儿已经被热气和油污熏得奄奄一息，美妙的花香不再，原本精美的蝴蝶结已经变得扭曲歪斜，一小根脏兮兮的意面粘在上面。
哪怕他已经足够小心，足够放轻自己的动作，但红蔷薇被他拿起来的瞬间，还是有数片花瓣脱离了花萼，绝望的再次跌回了垃圾桶的深渊之中。
他动作顿了顿，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把垃圾桶内的花瓣一片片的捡起来。
墨绿的茎秆上有鲜红黏稠的汁液缓缓滑落，那仿佛是从那朵残破的红蔷薇体内流出的鲜血逐渐染红了他苍白的指尖，但仔细一看，就只是脏污的番茄酱而已。
*
等卡莉换好衣服，抱着人偶下楼的时候，她定的外卖恰好到了。
卡莉拎着外卖来到餐桌，当她路过垃圾桶的时候，她的脚步一顿，狐疑的看了过去。
只见垃圾桶内的垃圾已经凭空消失了，准确来说，是连同垃圾袋一起消失了，现在套在垃圾桶内的垃圾袋干干净净，不带半点污渍。
恶灵帮她做了早餐，她把早餐倒掉后，那个恶灵不仅没生气，还帮她倒了垃圾？这么……贤惠的吗？
卡莉沉默了三秒，然后毫无心理负担的坐到餐桌前，把食物一分为二，一份放在她身边的人偶面前，一份放在自己面前，随后如往常一样吃起了早餐。
她确实因为恶灵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倒掉那些食物。
布拉姆斯之前送她的是用糖纸包装精美的高档酒心巧克力，上面的贴纸还印刷着她认识的巧克力品牌名字。让人看着放心，吃着安心。
而那份早餐……谁知道那个恶灵是从哪个垃圾堆捡来的烂菜叶给她做的早餐，她才不会吃来历不明的食物。
更何况那个鬼屋恶灵之前可是屡次想置她于死地，谁知道他是真的爱上了她，还是又起了什么恶毒的坏心思？
万一他在食物里动了手脚呢？
万一他做的食物和鬼故事里一样，只是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实则是一群腐肉烂蛆组成的呢？
然而让卡莉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的清晨……当她从二楼下来的时候，都能在餐桌上看见凭空多出来的早餐，以及一枝去掉刺，系着蝴蝶结缎带的红蔷薇。
桌上的早餐不再是她前一天早餐的完美复刻，但只要仔细回想就能发现，这些天出现在桌上的全是她搬进这栋别墅后经常吃的食物。
说实话，如果这些真的是恶灵做的话，那他的手艺超乎了卡莉的预料。
但无论当天的那些菜肴如何浓香四溢，那枝红蔷薇如何娇媚动人，她都只会冷酷无情的把它们送进垃圾桶。
卡莉分的很清楚，虽然布拉姆斯也喜欢通过人偶偷看她，也曾悄无声息的送她礼物，但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布拉姆斯第一次送她的礼物是棉质睡裙和一堆糖纸包装精美的酒心巧克力，第二次送她签过字的合同。
他送她这些，只是因为他觉得她喜欢这些，是非常单纯的讨好。
而恶灵第一次送的是一枝被细心装扮过，拔掉刺的红蔷薇。他不是在讨好、示好，而是在示爱。
他表面看和布拉姆斯一样有求必应，但在此之外，他会揣摩着她的喜好，为她做好早餐，为她打扫垃圾。
可在她试图和他交流的时候，他又毫无回应，只会躲藏在暗处窥视着她。
他似乎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入侵她生活的方方面面，把自己包装成无害的空气，让她逐渐习惯乃至于沉溺其中，最后再也离不了他。
而这就是他和布拉姆斯的区别，布拉姆斯的给予就只是单纯的示好，人偶迟钝的大脑没有对爱情的概念，顶多是在黑暗的浴室里祈求她落下一个吻。
恶灵的给予的本身却是一种索取，他在无声的索取她的爱。
接受了他的给予，就等于接受了他的爱，她必然要为此付出同等的爱……
所以她每一次扔掉红蔷薇，其实就象征着一次拒绝。
而每一次清空餐桌后，她都回把送来的外卖一分为二，一份放在自己面前，一份放在人偶的面前。
哪怕她明知道身边的这个人偶并不会进食，但她依然严格的遵守了契约，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她的拒绝和偏爱是如此的毫不掩饰，对比得如此残忍，让人想看不见都不行。
于是第五天，当她再一次端起桌上的食物准备倒掉时，忽然发现那餐盘下藏着一张纸条。
上面黑色的花体字沉默的发出不甘的质问：为什么？
卡莉拿起那张纸条，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你之前不是不愿意搭理我吗？怎么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愿意和我说话了？”
然而她的话音落下，餐厅内依然如往常一样寂静，无人应答。仿佛所谓的恶灵甚至是手中代表沟通的纸条都只是她的臆想。
那冰冷空白的寂静杀死了卡莉的得意，于是她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纸条被揉成一团，连同桌上的菜肴一起被倒进了垃圾桶。
“你想知道为什么是吗？”
那冷酷的声音伴随着她手中的红蔷薇一起跌入了黑色的深渊……
“当然是因为我讨厌你！”
第34章 衣柜
新的一天, 洗漱完毕的卡莉正面色严肃的盯着镜子。
镜子里的她皮肤白里透红，一看就气色很好，没有被工作摧残过的蓝眼睛满是点点星光。随着她下巴微抬, 居高临下的看人, 立刻多了三分别样的傲慢神气。
但配上她乱糟糟的头发，和头顶翘起晃悠的呆毛，三分傲慢神气瞬间变成了傻傻得不太聪明的样子。
卡莉用气垫梳努力梳了又梳, 悲伤的发现并不管用。
短发就是这样不好打理, 前一天才调整成完美的弧度, 睡一觉就又乱七八糟了，彼此此刻的她头发蓬起来一团，简直像个糖果色的彩虹棉花糖。
卡莉用手沾水，使劲把呆毛往下捋，结果每次她一松手, 那个坚强的家伙就会再次支棱起来。在她的头顶耀武扬威的摇晃着。
卡莉：……虽然这个全息游戏很好玩, 但这方面也没必要这么真实吧。
镜子里的女孩叹了口气，只得拿出卷发棒认命的重新打理。
十分钟后, 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精致的大小姐从卫生间走出，抬脚进了衣帽间, 她一边漫不经心的挑选着衣服, 一边猜测着今天的餐桌上会多出什么样的早餐。
对了, 今天就是安娜回来上班的日子了, 安娜的胆子那么小, 可不能让她知道恶灵的事。
就在这时，她头顶的灯忽然灭掉, 衣帽间立刻陷入了一片漆黑！
同一时间她身后的衣柜门砰的打开，卡莉下意识的握住了胸前的十字架, 还来不及反应，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把她拖进了衣柜之中！
“啊……唔！”
一只冰冷的大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堵住了她短促的尖叫。
砰！
衣柜门再次关上。
天花板上的灯闪烁了一下，重新照亮了空无一人的衣帽间。
数秒后，衣帽间的门被再次打开，一个被拉长的高大的影子出现在衣帽间门口的地面上，随后一个带着白瓷面具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的棕眸和往常一样没有情绪起伏，但却目标明确的走到了最深处的衣柜处。
这个衣柜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占据了衣柜的三分之二，属于挂衣区。下半部分占据了衣柜的三分之一，几个抽屉整齐的排列着。
他伸手拉开了上方的柜门，狭小的空间内只有各种女性的衣服密密麻麻的挂着，随着柜门打开，淡淡的木质熏香流淌出来。
他弯腰把脑袋探进去，随后微微歪头，冰冷的白瓷面具蹭过那些垂落的柔软衣料，敏锐的捕捉到了那木质熏香下隐藏的一丝丝甜蜜的馨香。
于是他把整个上半身都探入了这片由衣服组成的密林，面具下的鼻腔贪婪的汲取着那些仿佛还带着体温的甜香，柔软的衣料仿佛那微凉的指尖轻轻扫过他的侧脸、喉结、肩膀……
但他并没有沉迷其中，而是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一样，大手不断拨开那些衣裙，挂衣区狭小的空间很快就被他翻了个遍。
于是他站直了身体，开始搜寻这个衣帽间的其他地方。
当他所有的柜子都打开，甚至连抽屉都检查了一遍后，他再次站在了最深处的那个衣柜前。
狭小的挂衣区除了衣服以外什么也没有，但他却能感觉到，他的天使就在这里。明明就在这，但他却看不见她。
布拉姆斯伸出手，手臂的肌肉微微鼓起，直接把衣柜门给扯了下来，他面具下的棕眸变得幽深，动作间也多了一抹急躁。
马上就该是早餐时间了，不可以不吃早餐，要乖……
*
狭小的衣柜内，各色轻薄柔软的女性夏装被整齐的挂好，垂落的衣料蹭过卡莉的侧脸和肩膀。
她正因为刚刚的惊吓而略微急促的喘息着，木质熏香混合着空气不流通的沉闷气味不断涌入她的肺部。
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拽下了胸前的十字架项链，因为这里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只能凭借感觉死死按在了袭击者的胸膛处。
黑暗中，有‘人’的鼻尖滑过她的侧脸，冰冷的薄唇凑近她的耳朵，阴冷的声音好似蛇一般爬入她的耳膜。
“果然，你突然开始信仰上帝，读那么多遍圣经都是为了我。呵……”
说不出是讽刺还是愉悦的笑声传来。
“可惜你并不是虔诚信仰上帝的羔羊，你的十字架里没有信仰的力量，所以这个十字架依然对我无用。”
什么？没用？
卡莉微微瞪大了眼睛，仿佛无法理解对方说的话。
十字架无法被她直接使用，她可以理解，毕竟为了游戏的趣味性，一些恐怖游戏确实会在道具上设下限制。必须完成前置任务，解开限制才可以使用。
但因为不够虔诚就无法使用十字架这就太扯了吧？
敢情玩家想要在游戏里用十字架驱魔，还得在现实里真的去信仰上帝？
你这到底是恐怖全息游戏，还是上帝羔羊定向培养模拟器啊？
原来这就是这个游戏宣传上说的‘百分百现实’‘真实世界’‘硬核恐怖’的含金量吗？
这合理吗？
从这个游戏的世界观来看很合理，但对玩家一点也不合理。她要告到中央！告到中央！之后下线就给这个游戏一千字差评！
就在卡莉在心里怒骂游戏策划的时候，那阴郁黏腻的视线穿过黑暗，如有实质的扫过她变了又变的面色。
“你在想什么？”
卡莉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被对方禁锢在怀中的她沉默的松开手，任由那无用的十字架滑落，然后她迟疑着抬手摸上了他的脸颊。
属于活人的体温犹如三月春风拂过那冰冷的侧脸、眼角、睫毛、鼻梁再到嘴唇。那‘人’的下颌紧绷，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在干什么？”
卡莉还是没有回答，此刻的她只能靠其他感官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她清楚的感觉到有个高大的身影正曲腿坐在这狭小的衣柜里，她被迫面对面坐在他的怀里。
他的一只手好似冰冷的钢条一般紧紧箍住她的腰部。另一只大手瘦削冰冷，却骨节宽大，像口罩一样直接罩住了她的下半张脸。
她的手摸过那头凌乱的头发，高挺的鼻梁，冰冷的薄唇，随后顺着他的肩膀一路下滑，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一个具体的形象。
对方眉骨深邃，穿着破旧有洞的毛呢风衣，骨架很大，却没多少肉，身形高挑瘦削……
她仿佛一个失明的盲女，努力的把触摸到的这一切和记忆里的那具尸体对上号。
而在她看不透的黑暗中，原本无形的灵体逐渐显形，身穿毛呢风衣的高挑男人闭上那双黑沉的眼眸，喉头不断滚动，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肆意的摸索。
她的指尖每每在那无形的人体上滑过一寸，都会为他带来阵阵颤栗，逼得他肌肉寸寸绷紧，仿佛正在忍受某种可怕的酷刑一般。
忽然，她向下的手调转着一路开始上滑，伸入他的风衣中，微凉的指尖滑过他的胸膛，摸上了那旧衬衣的衣领。
他的身子猛地一颤，捂住她嘴巴的那只手迅速抬起，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下一步行动。
这个一百多年前的灵魂声音暗哑的劝告：“这不是淑女所为。”
卡莉没有理会他的话，她自顾自的用手指摸了摸他衣领处被磨损出的毛边，终于笃定道：“那些红蔷薇是你送的？”
“是。”
卡莉：“你就是这栋鬼屋的恶灵，你一直没有离开？”
恶灵黑沉的眼眸紧盯着怀中的她，他们离得这么近，近得仿佛他已经拥有了她，但现实却是……她连他的名字都记不得了。
“……我有名字，我给了你我的名字。”
“托比？”卡莉又问：“那么托比先生，你为什么还没有离开？”
“我离不开。”
卡莉皱眉：“我已经把你的尸体拉出了夹缝，你的灵魂怎么还会被困在这栋房子里？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衣柜内陷入了数秒的沉默，随后那阴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因为我把名字给了你，我将我的灵魂也给了你，所以我不是离不开这栋房子，而是……离不开你。”
卡莉立刻回想起当初的那阵风在她耳边的低语。这算什么？强买强卖？
她的眉头皱的更紧。“那你为什么要把名字给我？”
那只冰冷的大手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抚摸上他的心口。
“因为你夺走了我的心，所以我只好把名字和灵魂都给了你。”
卡莉的手被迫紧按在那毛呢大衣上，她手下的胸膛冰冷且毫无起伏，让她清楚的认识到此刻正把她困在这狭小衣柜里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个冷冰冰的亡灵，并且这还是一个曾经几次伤害过她的恶灵。
于是她使劲缩回手，一字一顿道：“可我不想要你的名字、灵魂，也不想要你的心。”
托比感受着手中那抹温暖的离开，苍白的指尖微微蜷缩。
黑暗中传来阴郁不甘的质问：“为什么？”
他知道他已经是死去多年的灵魂，他的胸膛不再有温热的心跳，只有永恒的冰冷和死寂。他本已经不再奢望任何温情和爱。
她不该出现的，但她偏偏出现了……
活人的拥抱好似销魂蚀骨的毒药，他拼命克制住自己，试图驱赶她离开。结果她向他伸出了手，于是他胸腔那早已死去的心脏忽然升起了一丝隐秘的野望。
他贪婪的窥视着她和那个怪物的亲密举动，嫉妒和那扭曲的喜悦犹如毒蛇的剧毒一般迅速腐蚀着他的心脏。
每一夜，当夜深人静之时，他都能听到他的心在咆哮着……也在卑微的祈求着……
“既然你能接受那个怪物，为什么不能接受我？我明明可以比他做得更好！”
卡莉思考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恶灵说的是布拉姆斯，于是她毫不犹豫道：“你和布拉姆斯不一样。”
那阴郁的声音近在咫尺。
“有什么不一样？”
卡莉：“布拉姆斯很乖。”
“我也可以很乖……”
黑暗中，一只大手以轻柔地姿态抬起她的手，薄唇在她的手背上印下冰冷的一吻。
“我可以做你最乖巧听话的狗。”
卡莉心想：布拉姆斯就从来不会说这种话，这一听就不是乖巧的狗，而是伊甸园里那条诱骗夏娃和亚当偷吃禁果的阴冷邪恶的蛇。
但她没有反驳，只是道：“什么都听我的吗？”
那阴冷的声音迫不及待的响起。“是，一切都听你的。”
卡莉眨眨眼：“那我要你以后都不要跟着我。”
这话一出，狭小的衣柜内迅速陷入死寂。
第35章 嫉妒
卡莉的声音戳破了这片寂静：“你看, 你根本不会听我的话，你一点也不乖。”
恶灵攥紧了她的手，嫉妒好似毒蛇的毒牙毫不留情的刺进他的胸膛, 注射罪恶的毒液。这是他生前最看不起的情绪, 但此刻他却放任着，控诉着。
“如果你对那个怪物下达这个命令，他同样不会听你的！我看见过的, 他明明有好几次都不听你的命令, 他甚至……甚至在浴室袭击了你, 既然你能包容他，为什么不能施舍一丝怜悯给我？”
卡莉的手被攥得有点疼，她正要说话，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把她拉得往前倒。
她被拉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一只大手死死按住她的背部, 逼得她侧脸紧紧的贴在他那冰冷死寂的胸膛上, 无法挣脱。
紧接着她感觉到对方瘦削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处，他声音低哑的祈求着。
“……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我不奢求你的整颗心, 我只是想要和那个怪物一样的待遇而已，就算是这样也不行吗？”
他们贴得太近了, 卡莉甚至觉得这个恶灵正在试图通过这个紧密的拥抱, 通过这股偏执的冷意来侵蚀她的灵魂。
而在这过近的距离中, 卡莉隐约嗅到了一缕淡淡的香气, 恶灵本该没有气味, 但她确确实实嗅到了他灵魂上沾染的那一缕花香，那是蔷薇花的香气……
卡莉承认, 那浅淡的花香很好闻，那一枝枝被她亲手扔进垃圾桶的红蔷薇也很美丽, 但这依然不足以打动她的心。
她的声音非常冷静，不带丝毫多余的情绪。
“你和布拉姆斯没法比，你们是不一样的。”
恶灵猛地收紧了怀抱。
“那我就去杀了他！”
他像是要把自己的灵魂揉碎进卡莉温暖的身体里，发出的声音透着濒死一般的痛苦和解脱般的畅快。
他嘴上说着要杀死别人，却又像是要杀死自己。
卡莉冷酷道：“那我就杀了你，再自杀。然后和布拉姆斯一起躺进坟墓里。”
区区游戏boss还想威胁玩家？可笑至极！玩家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
然而玩家的叛逆在这种情况下却被误解为了生死与共的深情。
“你就那么……爱他吗？”
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恶灵咬紧牙关，他试图克制着自己的嫉妒，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
“是，我和他没法比，他是你精心饲养的秘密情人，你给予了他最珍贵的爱情，让他逐渐从一个怪物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而我呢？我是家中破产的落魄画家，是流浪汉，是扒手，是乞丐，是被骗献祭的愚蠢可怜虫。我一步步被肮脏的沼泽所吞噬，憎恶让我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堕落进地狱的魔鬼！”
恶灵的声音阴鸷中透着无尽的悲凉。就像是一把冰冷锋利的手术刀在切开自己的每一寸血肉，翻搅着每一寸神经，他终于还是抛弃了自己仅剩的体面，把自己所有的不堪全部摊在了怀中人的面前……
“你听说过瓶中魔的故事吗？魔鬼被封印在了一个漆黑的瓶子里，他祈求着有人能救他，于是他被封印的第一个百年，他发誓谁能救他出去，他就给对方享用不尽的财富。”
“第二个百年，他发誓：他将让救他的人当上至高的国王。”
“第三个百年，第四个百年……他每一次发的誓言都比上一次更重。”
“直到四百年之后，魔鬼在一片冰冷死寂的黑暗中绝望的发誓，如果有人来救他，那他一定会杀了那个人！”
“你不该救我的，你救了我就像是释放了魔瓶中的魔鬼。我不会因此感激你，我只会永远跟着你，纠缠你，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我，永远别想……”
明明对方只是在她的耳边说话，但卡莉却觉得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被这条毒蛇的蛇信子舔了一口。
这一回她是真的相信这个恶灵爱上自己了，但这份扭曲的爱意是如此的黏腻……阴湿……冰冷……冻得她的灵魂都哆嗦了一下。
她任由恶灵紧紧搂着自己，然后在那冰冷的怀中说出了那个比死亡更残酷的真相。
“如果我说，我当初不是想救你，只是单纯的想让你下地狱呢？”
衣柜内的空气彻底凝固了，卡莉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恶灵的身体沉默如岩石，一滴冰冷的液体落在了她的侧脸上。
她下意识的想要抬头去看，却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按住了后脑勺。
其实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但黑暗中那只苍白的手还是青筋鼓起，用尽了力气按住她，就是不允许她抬头，接着更加沙哑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当你对我说这话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地狱了，只要你永远不爱我。我就永远身在地狱”
“不过没关系，像我这样溺死在烂泥里的污秽灵魂，像我这样扭曲不堪的丑恶魔鬼，本就该永堕地狱。”
“所以继续愤怒吧，继续厌恶吧。你的愤怒和厌恶会化作地狱的业火，每时每刻灼烧着我的心脏，这就是我应受的惩罚……”
砰！
一道巨响忽然传来，紧接着光明瞬间驱散了柜子内的黑暗，把冰冷的怀抱和声音瞬间消失。
卡莉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的眯起，随后才惊讶的发现，原本封闭的原木色衣柜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破破烂烂。
被撕裂的柜门掉在地上，上方、两侧的柜体木板仿佛狗啃过一样被拆了大半。挂衣区本来固定在侧边木板上的横杆已经掉下来，散落的衣服都掉到了她的头上。几乎要把她整个埋了。
此刻的她简直就像是一只正在地下酣睡仓鼠，因为有巨人挖开了她的窝，于是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她只能迷茫无措的仰头看着那突然出现的‘天窗’。
因为高度问题，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上衣下摆，因为衣服主人正抬手干活，所以上衣下摆被拉得不断往上晃动，衣服下那因为动作而微微起伏的结实腹肌若隐若现。
卡莉的视线跟着那轻晃的衣摆移动了两秒，随后使劲仰头，这才终于看清了衣柜外那个人脸上带着熟悉的白瓷面具。
只见布拉姆斯正站在衣柜前，脚边散落着几件衣服、木屑以及大块大块被掰下来的木板。本来整洁干净的衣帽间变得一片狼藉。
布拉姆斯察觉到卡莉的视线，停下动作低头看去，在看到卡莉从衣服堆里探出来的那张脸后，他心中的焦躁顿时消失，棕眸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清澈。
“卡莉……”
看着布拉姆斯无辜的狗狗眼，卡莉只觉得头疼，她还来不及去细思刚刚和恶灵的对话，就先被这一地的狼藉气得够呛。
“布拉姆斯，你这是在干嘛？拆家吗？”
卡莉推开身上厚重的衣服往外爬，布拉姆斯见状大手一伸搂住她的腰，时隔多日再次拔萝卜一样，把她从衣柜拔出来，放到了自己的身边。
然而卡莉一点也不感谢他，只痛苦的看着自己破破烂烂、面目全非的衣柜。
“天呐，你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敢保证这个衣柜自从被制作以来，它的内部绝对是第一次如此大面积的袒露在灯光下！
布拉姆斯闻言当即抬手，一只手扶着木板，一只手好似撕纸一般的把木板往下掰，手臂肌肉鼓胀，肌肉线条十分紧实漂亮。
厚重实心的木板被掰得发出凄惨的咯吱咯吱声，因为衣帽间的柜子都是嵌进墙体相互连接一体的，所以在他的动作间，衣帽间其他衣柜也全都无法承受的晃动起来，由此可见他的力气有多么的恐怖。
卡莉：……
“我不是让你示范！”她气得抬脚踹向布拉姆斯的小腿。“给我一个解释！否则今天的晚安……”
她话还没说完，那苍白的面具下就传来了沉闷的声音。“你不见了，我来找你。”
卡莉动作一顿，她的视线扫过被拆得开‘天窗’的衣柜，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你是怎么发现我不见的？”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来找你，我感觉到你就在这，但你不见了，我看不见你。”
布拉姆斯低头和卡莉对视，重复道：“你不见了，我找不到你。是你不乖。”
卡莉没把布拉姆斯的控诉当回事，敷衍的表示：“我又不是故意的……好吧，那今天晚安吻加倍行了吧？”
随后她的注意力又放回了自己在意的问题上。“你是因为打开衣柜后没有看见我，所以才动手拆的衣柜吗？”
她抬手摸过破烂的衣柜木板，布拉姆斯拆衣柜的动静绝对不小，但是刚刚被恶灵困在衣柜里的她却没听到半点动静。直到最后的巨响传来……
接着她就仿佛突然穿越到平行世界一样，从一个密封性完好，内部漆黑的衣柜内凭空出现在了这个破破烂烂，灯光顺着‘天窗’照亮每一处角落的衣柜。
所以是类似那天老房子的地下室或者那片虚无夹缝的灵异空间吗？
布拉姆斯没有回答卡莉的问题，而是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搭在木板上的那只手。
卡莉疑惑的抬头，就见布拉姆斯低下头，冰冷的面具蹭过她的手背，她的手背上还残留着被恶灵紧紧攥出的些许红痕，而他则好似小狗一样，细细嗅闻着那些红痕。
随后冰冷的面具蹭过她温热的手腕，顺着手臂一路流连往上，蹭过她的颈窝……
卡莉的脑中瞬间闪过恶灵说的那句‘他是你饲养的情人’，她的脸颊莫名发烫，赶忙伸手推开了那越贴越近的高大身影。
“布拉姆斯，你干嘛？！”
布拉姆斯攥着她的手。“香……”
卡莉红着脸骂了一句。“你是狗吗？整天乱闻！”
随后她又不自信的扯起衣领闻了闻，只是洗涤剂和沐浴露的浅淡香气而已，他用的不是和她同款的洗涤剂和沐浴露嘛，到底有什么好闻的？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有人敲响了她的卧室门。
卡莉迅速回过神来，她看了一下满地的狼藉，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天呐，衣帽间被拆成了这个鬼样子，如果安娜问起来，她要怎么解释？
说她闲得无聊，所以拆家玩？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哈士奇！
等等，如果她现在出门买一只哈士奇，然后栽赃嫁祸给它来得及吗？
卡莉一边大脑飞速运转，一边推着布拉姆斯出了衣帽间，催促他快点躲起来。
布拉姆斯顺从的抬脚，很快就顺着二楼的窗户来到了隔壁的客卧。敏锐的听觉让他可以隔着一堵墙清楚的听到卡莉打开门，把那个为他们带来食物的女人迎了进去。
而他则沉默的站在床脚，面具下的棕眸和床上不知何时坐起来的人偶静静对视着。
半晌，他的面具下传来沉闷沙哑的声音：“不一样。”
那不是她平日的气味，是有一丝外来的香气黏在了她手上、肩膀乃至全身，和他最近总在一楼闻到的香气一模一样。
人偶不理解那凭空出现的早餐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懂那一枝枝红蔷薇的含义，他甚至不知道这栋房子除了那个叫安娜贝尔的娃娃外还潜伏着一个从不和碰面的无形生物。
灵魂是无形无状甚至没有气味的，之前的恶灵凭借着这一点以及他对这座巢穴的掌控，轻而易举的避开了人偶的感官。
直到他的灵魂沾染上了一丝红蔷薇的香气，迟钝的人偶终于逐渐嗅到了外来者的味道。
客卧的房门被打开又关上，头戴面具的男人捕捉着那几不可闻的香气，悄无声息的行走在别墅的阴影下。
片刻后，房间内的人偶缓缓抬头，凝视着阁楼的方向。
第36章 画家
别墅的面积很大, 最顶上的空间也很大，所以别墅的设计师把这个空间分为了两个区域，三楼有两处楼梯直通上方。
其中一处是占地很大的玻璃房和露台。因为卡莉没有养花种草的兴趣, 也没有雇佣专业的园丁, 所以巨大的玻璃房里只有安娜为了应景买回来的几盆绿植。
空荡的露台上也只放了大号遮阳伞以及伞下方用于休息的桌椅。
这里的视野非常开阔，站在这可以眺望大半的富人区，不过显然别墅主人并没有这个兴趣, 卡莉除了第一天搬进来玩鬼屋探险游戏的时候上来过, 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而另一处则是封闭式的阁楼, 倾斜的屋顶开了大面积的天窗，保证阳光可以从各个角度照进来，洒在那颜色厚重的黑胡桃木地板上。
只要稍微布置一下，做几个隔断，这里就可以分割出好几块区域, 做为储物间、电竞房、收藏室、书房或者别墅主人的秘密基地来使用。
可惜卡莉并不爱来阁楼, 助理安娜也没有费心安排，所以这里还处于空置状态。
*
一个头戴白瓷面具、身形高大健硕的人影踩着阴影走在三楼, 他时不时停下来，随后继续走。
就这样走走停停间, 他来到了三楼尽头的木质楼梯前, 他先是缓缓低头, 只见一个金发蓝眼的丑陋娃娃正坐在楼梯的台阶上。
娃娃被绑好的马尾辫变得乱糟糟的, 塑料小腿和小手乍一看没问题, 仔细一看才发现左腿和左手安在了右边，右腿和右手却又安在了左边,
而她的脑袋则是一百八十度转到背后，红的发黑的唇角下撇, 正用那阴森怨恨的视线盯着阁楼的方向。
布拉姆斯抬脚的动作一顿，他记得这个娃娃，他的天使向他介绍过这位家庭新成员。
他那大脑慢吞吞的闪过卡莉的介绍：新玩具，安娜贝尔，不允许她跑出门，不听话可以教训，不可以弄坏。
于是他把这个丑娃娃捡起来，手微微一用力，就把她错位的四肢和朝向错误的脑袋拔下来安回到了正确的位置。
“要乖。”
布拉姆斯想到卡莉说过这个娃娃不安分，他抬手拍了拍娃娃的脑袋，就像是希尔斯夫人小时候摸他脑袋一样。只是手劲太大，把那丑娃娃拍得身体一震一震的。
随后他走到了三楼的围栏边，抬手一扔，一声轻响后，安娜贝尔脸朝下精准的落在了一楼的沙发上。
几秒后，布拉姆斯的身影消失在了围栏处，而一楼安娜贝尔坐在沙发上，脑袋再次一百八十度转向背后，那双塑料眼珠更加怨毒愤怒的瞪着阁楼的方向。
另一边，布拉姆斯藏于面具下的棕眸直勾勾的看着上方的阁楼，随后他不再停顿，而是目标明确的上了楼梯。
马丁靴踩在木质楼梯上，却诡异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已经融于了黑暗之中。
很快，他进入了阁楼。
厚重的窗帘不知被谁一个个拉上，遮蔽了所有的光明，外面阳光明媚，但阁楼内却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这对于能在黑暗中视物的布拉姆斯来说并不是问题，所以他清楚的看见那幽深的黑暗中，偌大的阁楼空荡荡的，一个有些跛脚的高脚桌横倒在地，几根铅笔、橡皮、空白素描纸和一堆纸团乱七八糟的滚落在高脚桌附近的地板上。
一个画架正静静的立在这一片狼藉之中，上面夹着一副还未完成的黑白素描画。上面以最精细的笔触画出了一朵娇艳欲滴的黑色蔷薇。
它娇嫩的花瓣上沾着晶莹的露珠，被拔掉刺的黑色茎秆上系着漂亮的蝴蝶结绸带，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倾注的爱意。
但这样美丽的蔷薇只占了洁白画纸的一角，而在那画纸的中央则是寥寥几笔的黑色线条被橡皮擦掉后留下的些许痕迹。
那些浅淡的灰印在大片雪白之上非常明显，勾勒出一位线条简洁的短卷发女郎低头垂眸的侧脸和手指轮廓。
所有看见这幅画的人都可以很轻易脑补出这幅画的全貌，黑白的素描画上，一位短卷发女郎手持蔷薇，低头在这美丽的花上落下一吻，她的眼神爱怜，她的动作温柔缱绻……
然而想象终究只是想象，这终究只是一幅未完成的画，相比于完成度百分之两百的蔷薇，另一边连一道黑色的线条都没有，只有不断叠加的灰印和笔触无声的诉说着作画者的努力。
就仿佛曾经有一位画家躲在这幽深黑暗的阁楼中，一遍遍用手中的笔把心中的她勾勒出来，又一遍遍的不满意的擦去，最终颓废的停下那机械的动作，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一样。
那寥寥几笔的灰色痕迹看起来就像是伦敦阴暗潮湿的水汽氤氲在雪白的画纸上，似乎只要把窗帘拉开，阳光一照进来，画上的‘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她’确实就在这里……
布拉姆斯抬头，只见阁楼最深处的那面墙壁上，二十多张黑白素描画被无形的力量整齐的贴在上面。
它们都是画家已经完成的作品，那位短卷发的女郎是画家笔下永恒的主角。
正在看书的她，正在用餐的她，在床上酣睡的她，庭院中散步的她，泳池中哭泣的她，大火中眼神坚定的她，在地下室朝着一片黑暗伸出手的她……
墙上的每一张素描画上都是她，密密麻麻全都是同一位女郎，同一张人脸的不同角度，让人看得头晕目眩，头皮发麻。
画家的画技非常高超，那专注、执着的笔触描绘出女郎每一个动人的瞬间。
让人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不仅能从他的画中窥探女郎的美丽，还能清楚的感受到画家那隐藏在画中的，隐藏在每一道笔触中浓烈到疯狂偏执的爱意。
但同时，这样深爱着女郎的画家却没有把自己画进任何一副画里，只在每一幅画中或是直接或是隐晦的画上一朵系着蝴蝶结绸带的蔷薇。
让人莫名有种画家不是画家，只是一个躲在画外某个阴暗角落里的偷窥狂的错觉。
他必定是专注而贪婪的看着画中的女郎，然后悄无声息的走进画中，在画中女郎看不见的地方放上一枝包装精美的蔷薇，然后再次退出画中世界，回到阴暗的角落继续贪婪的观察着女郎的一举一动。
这哪里是画？
这分明是画家内心阴暗面的真实写照，所以他只能在窗帘拉紧的黑暗阁楼里面作画，却不敢让这些罪证流落到阳光之下！
稍微懂点画的人看到这一面墙的罪证绝对会掉头就跑，精神敏感的甚至还会当场打电话报警！
迟钝的人偶不懂画，他甚至不知道原本空荡荡的阁楼里出现这些东西有多诡异，但他却本能的讨厌起了这些画。
准确来说他不讨厌画中的天使，他讨厌的是画中的黑蔷薇以及画上沾染的那一丝蔷薇香气。
于是布拉姆斯抬手准备撕下墙上的这些画，把上面那些丑陋的蔷薇涂黑，再把这些描绘了他的天使的画像带回地下室藏起来。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阁楼忽然狂风大作，墙上贴着的黑白素描画迅速飞到了阁楼倾斜的天花板上，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牢牢的贴在了上面。
窗帘被吹得随狂风乱舞，猎猎作响，阳光顺着缝隙挤进来，丁达尔效应下，一道道光柱刺破了黑暗照在布拉姆斯的身上。
在那不断晃动的光影下，他的白瓷面具明明灭灭，闪着苍白而森冷的光泽，面具下的棕眸则是不复往日的清澈，像是某种无机质的棕色玻璃珠。
而二楼客卧内，床上的人偶抬头看向阁楼，棕色的大眼睛逐渐变得幽深，透出一丝冰冷的危险。
*
卡莉的卧室内，安娜一边走向浴室准备拿脏衣篓，一边招呼卡莉下楼去吃早餐，今天她为卡莉准备了卡莉之前念叨过的豆浆油条。
“那位种花家的老板说豆浆需要趁热吃，冷了味道就不如热的那么好了。”
卡莉开心的抱住安娜欢呼：“太棒了，我正想喝豆浆呢！安娜，你太懂我了！”
不过紧接着她就想到一个问题，放开安娜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安娜，你在一楼的时候有看见什么吗？”
安娜疑惑：“看见什么？”
就是凭空出现的早饭和红蔷薇什么的……
卡莉细看了一下安娜的表情，发现安娜是真的听不懂她说什么，这才松了口气。
“没什么，就是昨天我好像忘记把一楼客厅的垃圾倒掉了。”
卡莉本是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谁知安娜却更疑惑了。“不会啊，我刚刚看过了，一楼的几个垃圾桶都干干净净的，已经被处理过了。”
她表示，她进来把早餐放到桌上后，第一件事就去检查了一下一楼。
安娜首先检查的就是水电气这种危险的东西。
毕竟在她的眼中她家的大小姐就是个四体不勤的生活白痴，她真怕大小姐无法正确的使用水电气，然后直接把别墅炸掉。
好在电器运转正常，水龙头都好好的关着，燃气报警器高挂着，并没有任何燃气泄露的迹象。
放下心来的安娜随后准备处理垃圾桶，结果却只看见了空荡荡的垃圾桶和新套好的干净垃圾袋。
安娜纳闷道：“你昨天应该是请人来打扫过吧？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卡莉一愣，随后视线瞥了一眼卫生间新换的镜子嘀咕道：“我没有请人来打扫。”
安娜看了看她，然后沉思道：“难道……这种感应式智能垃圾桶已经智能到可以自己倒垃圾的程度了？”
卡莉：“……可恶的安娜，你这话就太糟糕了，你宁愿相信垃圾桶自己长手倒垃圾，都不愿意相信是我倒的垃圾？”
虽然确实不是她干的活，但安娜这种想法分明是对她人格的污蔑，她要抗议！
安娜狐疑：“所以真的是你做的？”
卡莉心虚了一瞬，然后挺起胸膛。“呃……当然，我昨天晚上倒过垃圾了，只是今天早上睡懵了忘记了而已。”
安娜有些惊奇的绕着她走了一圈：“哦，抱歉，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愿意做这个，你知道的，很多富家子弟是宁死都不会干这个的，他们觉得这是下等人的活。”
卡莉抱胸傲然道：“我可不是那种封建残余，我花钱请人干活只是我比较懒而已，但必要时刻，该做的我还是会做的！”
“哇哦！了不起！”
安娜拍手鼓掌，发出哄小孩一样的赞叹，然后就在卡莉得意的翘起鼻子的时候，她冷不丁的问道：“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
卡莉还没反应过来，而安娜则是抬手推了一下脸上的黑框眼镜，言语犀利的指出。
“你明明已经醒了，洗漱过，连头发都打理得这么精致。但是我从大门进来后，叫你几声你都没听见，我上了二楼又敲门敲了快一分钟，你才姗姗来迟。”
“并且见到我后的第一表情就是心虚冲我直笑，话也多了很多，要知道以往这个时候，你早就抱着那个人偶兴冲冲的下楼去吃早餐了。”
“总之……就是感觉今天的你有些奇怪？”
卡莉：“……也许我只是单纯的许久没看见你所以太高兴了呢？”
“是吗？其实时隔七天再次见到你我也特别高兴。”安娜笑着抱了她一下，然后问：“所以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卡莉垂头：“呃……这个……那个……”
安娜吐槽道：“我养的小狗鲍尔就是这样，每次做错了事都低着头东张西望，就是不敢看我。”
“好吧。我承认，我坦白……”卡莉叹着气带安娜走向了衣帽间。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千万别被吓到。
第37章 影子
听了卡莉的话, 安娜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是当她推开衣帽间的门看进去的时候，还是被那衣帽间深处满地的狼藉和那个破破烂烂的衣柜给吓到了。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安娜快步走进去查看, 她先是心疼的捡起地上那些或是高档定制或是顶奢名牌的夏装, 拍了拍灰，把它们放进另外的衣柜暂时放置。
随后她捡起地上大块的木板碎片，放到那烂了大半的衣柜缺口上比划了一下。
无论是碎片还是缺口本身都是不规则形状, 边缘满是尖锐的木茬, 让人根本无法从痕迹上推测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工具破坏的。
她把手中的碎片一扔, 面色担忧的拉过卡莉，把卡莉的周身上上下下检查了一个遍。
“这是谁干的？在我离开的这七天，是不是又有人来袭击你了？”
卡莉：“当然不是，哪有人袭击我会去拆衣柜啊，我又不住在衣柜里。”
袭击她的确实不是人, 而是恶灵。
安娜脑补道：“也有可能是你发现入侵者后, 害怕的躲进了衣柜里，于是在那个漆黑的电闪雷鸣的雨夜, 你在衣柜里瑟瑟发抖，一个恐怖的杀人魔正在外面拆衣柜, 就像是拆蛋糕盒子一样。”
卡莉：……过程错了, 但答案似乎又对了一半。
“首先这几天天气都很好, 根本没有什么电闪雷鸣的雨夜, 其次如果真有入侵者, 以我的性格才不会躲在衣柜里等死呢，我只会拿起刀勇敢的反击！”
安娜闻言立刻回想起卡莉用金属烛台猛砸司机本的脑袋的英勇画面。
“好吧, 如果不是有人袭击，那这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这是你自己干的？”
安娜本来只是开玩笑, 但一看卡莉露出心虚的表情，顿时头疼的扶额：“真的是你干的？亲爱的卡莉小姐，你能和我说说你做这些事的心路历程吗？”
“以及你到底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把坚硬的实木衣柜给拆成了这样？”
她就说不能放任这个大小姐自己一个人在家，看看吧，这才七天她就已经开始拆家了！
卡莉：“不是我干的，只是我有个朋友她带着她家的哈士奇来玩，结果我一个没看住，那只哈士奇就把我的衣柜给啃成这样了。”
安娜：“你的朋友？”
卡莉打开系统疯狂搜索游戏角色的人际关系：“呃……是我的大学同学，凯西·佩伦。”
安娜沉默了一下道：“……可是你毕业后不是当场把那些大学老师、同学的联系方式都删了，表示不想再和那些傻叉有半点联系了吗？”
有这回事吗？
卡莉疯狂用意念翻着角色背景，发现还真有这回事，因为她当初创建角色的时候，选择了大学毕业生以及简洁版的人际关系，所以系统贴心的帮她设计了这个事件背景。
这个该死的游戏，怎么偏偏在这种方面抠细节！
卡莉大脑疯狂运转。“是……最近又联系上的，因为你不在嘛，我实在无聊，所以就同意她过来了，不过在那只蠢狗把我的衣柜咬得稀烂后，我就把她赶走了。”
“原来是这样。”安娜狐疑：“可是衣柜上半部分那么高，那只哈士奇是怎么咬到的？”
“当时我和凯西正在客厅里，没想到那只狗会跑到衣帽间。所以我也没看见它是怎么做的，大概是钻进了挂衣区，直立起来咬的吧？”
卡莉干笑：“毕竟是哈士奇嘛，那种蠢狗干什么都可以理解。”
她的心里默默道：毕竟是愚蠢的人偶嘛，干什么都可以理解。
“这倒也是。”
安娜虽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不过又觉得以哈士奇的疯狂，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她拿起手机，一边找人来翻修衣帽间，一边叮嘱。
“如果下次再有朋友带着宠物来做客，你记得别让那些活泼的小东西上楼。”
卡莉乖巧的应着，她进了衣帽间换掉了身上的睡裙。
随后她刚出衣帽间，就听到安娜道：“这朵红蔷薇是你买的？还是有哪位男士送你的？它可真漂亮。”
卡莉看过去，就见安娜正站在她床头的柜子前，柜子上的小夜灯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枝沾着露水的红蔷薇。
“这花长得真漂亮，而且不仅系着蝴蝶结，还拔掉了刺……”
安娜可不觉得卡莉会有这个闲心，所以揶揄的看向她：“我想送花的一定是位很细心的男士吧？”
卡莉目光一顿，她很确定自己起床的时候柜子上还没有这枝花，想来那个恶灵是趁她去卫生间洗漱或者进衣帽间之后放在这的。
总结：一个细心的变态男士。
“想多了，我可看不上那种只会送花的老土男人。”特别是生活在一百年前，已经入土的男人。
“这只是我昨天无聊的时候订购的而已，至于茎秆上的刺嘛……”卡莉耸耸肩：“只要钱给的够多，再粗心的花店老板都会细心起来的不是吗？”
安娜失望道：“哦，这可一点也不浪漫，不过这花的品质挺好的，昨天买的今天还这么新鲜，甚至还有呃……露珠？”
“我今早从卫生间出来，顺便往上撒了点水而已。你要是喜欢的话……”
卡莉本想说把花送给安娜，但一想到那个恶灵阴暗偏执的性格，她话锋一转：“不如找个花瓶把它养起来吧，加点水泡着应该还能活几天。”
安娜觉得这个提议非常不错，当即拿着花和卡莉一起去了一楼。
卡莉抱着人偶走向餐厅，而安娜则是找了个玻璃花瓶装了些水，把红蔷薇插了进去后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也是这时，安娜的余光不经意的瞄到了一个丑陋的金发娃娃正坐在沙发上，目视前方。她下意识动作一顿，多看了了那娃娃一眼。
而似乎是察觉到了安娜的视线，那娃娃的身子不动，但一双灰蒙蒙的塑料眼珠却忽然左移，直勾勾的看向安娜的方向！
“啊！”
餐厅里的卡莉听见了安娜的惊叫，回头一看，就见安娜正跌坐在茶几边上，双手向后撑着身体，眼睛惊恐的看向沙发的方向。
她赶紧过去把安娜扶起来：“怎么了？”
“那个娃娃！”
安娜指着沙发上的丑娃娃，声音颤抖道：“我刚刚下楼的时候看见过它，当时我隐约看见它的脑袋是面朝楼梯方向的。”
“但是当我把花瓶放在茶几上的时候，她却不知什么时候面朝向我了，而且它的眼珠子还猛地朝我的方向移动了一瞬。它在看我！”
“不对不对。我今天刚进门的时候，根本没在沙发上看见过这个娃娃！”
安娜脑中闪过她之前从大门进来时候的画面，面色苍白道：“我上楼之后，你我都在二楼，根本没有人在一楼，它是自己出现在这沙发上的！”
安娜惊恐的看着沙发上那个还没她腿长的丑陋娃娃，越想越是头皮发麻，而那个娃娃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恐惧，好似干涸的血迹涂抹出的红唇似乎正在缓缓勾起……
就在安娜心脏紧缩、呼吸急促的时候，卡莉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安娜只能看见卡莉快步上前，还不等她慌忙拽卡莉回来，就听背对着她的卡莉笑着道：“安娜你真会开玩笑，安娜贝尔只是个娃娃而已，娃娃怎么会动呢？”
安娜惊慌道：“不，虽然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在沙发上的，但我真的看见了它的眼珠朝我移动了一下！”
“不不不，你肯定是看错了，娃娃就只是娃娃而已，娃娃是不会动的。”
背对着安娜的卡莉语调轻快，双眼却满是警告的瞪向沙发上的丑娃娃。“你说对不对啊，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的唇角越翘越高，盯着卡莉的眼睛也越来越恶毒和得意。
卡莉冷冷的看着她，无声的做着嘴型：你敢不听话，我就对他说我爱上你了！
卡莉说的他指得是恶灵，她知道恶灵肯定不会相信她的鬼话，但她也知道那个恶灵的性格有多阴暗。就算明知道是假的，他也会嫉妒，会是生气。
并且她相信安娜贝尔肯定比她更知道这一点。
安娜贝尔脸上恶毒的笑容瞬间消失，而卡莉则笑容甜美的抱起她转头向着还面色惊慌的安娜展示。
“你看，这娃娃的脑袋和眼珠子都是固定的，不可能转动的啦。”
卡莉的身影不够高大，但在安娜的眼中却如此的有安全感，瞬间让她心里的紧张减缓了不少。
她在卡莉的鼓励下上手试探的触碰了一下那个丑娃娃的脖子和眼珠。
“可是我明明看到……就算脑袋和眼睛的移动是我看错了，但我进来的时候确实没在沙发上看到它啊。”
卡莉：“你确定吗？确定不是安娜贝尔缩在抱枕边太没存在感，所以被你下意识忽略了吗？”
安娜看了看这娃娃那阴森丑陋的脸，心想它的存在感可太高了，但在卡莉那镇定自若的态度和不断的询问中，她还是迟疑起来。
“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卡莉：“安娜贝尔来我家好几天了，我可从没发现她有过什么异常，所以肯定是你看错了。”
她回想到之前在手机上看到的朋友圈，对着安娜眨眨眼：“大概是休假去海边玩太久，被太阳晒过头头晕眼花了吧？”
安娜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注意力彻底被转移了。
“是我太胆小了，不过说起来……这个娃娃看上去好熟悉啊？等等，这不是你之前一直想买，但是米娅女士一直不卖的那个什么大师遗作吗？”
反应过来的安娜震惊的看向卡莉，随后她拉着卡莉的胳膊，做贼一般压低声音道：“卡莉小姐，偷东西是不对的。”
卡莉：“……我这么有钱，至于偷东西嘛！”
安娜更严肃了：“卡莉小姐，就算你偷偷拿走娃娃的同时还在原地放了二十倍的金钱，但只要主人没有同意这个交易，在法律上这还是属于盗窃行为的！”
在游戏里被普法了的卡莉：……
“你想多了，我只是在米娅宝宝哭闹的时候，把那个吵闹的小婴儿抱起来哄了哄，然后她一感动就把安娜贝尔送给我了。”
安娜惊讶：“真的？”
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大小姐竟然懂得了邻居间要互帮互助，还是该惊讶大小姐竟然会去哄孩子。
“当然！”卡莉瞪大眼睛：“看着我的眼睛，难道我很不值得相信吗？”
安娜的视线撞入了那双澄澈的蓝眼睛中，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但她还是被大小姐的美貌给震慑了一下。
就在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两人的上方忽然传来砰的巨响！紧接着门外传来无数玻璃哗啦啦碎裂一地的声音！
“外面怎么了？”
安娜被吓了一跳。
卡莉把安娜贝尔往沙发上一放，快步打开大门走了出去，一抬眼就见门外全是碎裂掉落的玻璃渣，铺了厚厚一层，在阳光下闪烁着钻石一般的光芒。
卡莉的拖鞋踩在上面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响声。她往外走了好几步，随后回身抬头一看，隐约能看到阁楼的天窗全都变成了空荡荡的大洞。
就像是所有天窗在某种力量的冲击下齐齐爆开，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紧接着一朵阴云遮住了太阳，光线瞬间变暗，狂风大作。庭院里的树木被吹得簌簌作响，无数叶子顺着风打着卷的往上飞。
阁楼的窗帘被吹得在空中乱舞，似乎随时就要脱离窗帘杆随风远洋，不过在此之前，已经有无数白纸顺着破损的窗户唰唰唰的飞出，好似雪花一般在庭院上空狂舞。
其中一张飞到了卡莉的头顶，她踮起脚，伸手抓住了那张纸，而拿近了一看，她的目光顿时愣住了。
只见这并非她以为的白纸，而是一幅黑白素描画。上面画了一朵美丽娇艳的黑蔷薇，而画纸中央被反复擦去的灰印则模糊的勾勒出一个熟悉的侧脸。
卡莉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寥寥几笔的轮廓就像是就是描着她的脸画出来的，不能说十分像，却也有七分神韵。
她忍不住的垂头细看，忽然发现她的影子正落于画纸上，柔顺的短卷发滑过耳朵垂落在脸侧，睫毛卷翘，鼻子挺翘，双唇丰润，下巴到脖颈的线条柔和流畅……她下意识微微侧了侧头，让侧影的轮廓更完美贴合的画上残留的灰印轮廓。
于是她的影子就这样轻柔的吻上了那朵娇艳欲滴的蔷薇。
狂风瞬间停了……
第38章 黑色绸带
早上那狭小的衣柜里, 恶灵说他曾是‘落魄画家’的话犹在耳边。当看到那朵蔷薇的时候，卡莉就知道这张画是出自谁的手笔了。
而当影子吻上蔷薇，就算是不懂画的她也瞬间明白了画家的心思。
“窗户怎么都掉下来了？”
安娜踩着玻璃渣快步走出来, 目光震惊的看着天上。
“刚刚是怎么回事？天气预报没说最近有台风啊？还有这些纸是哪来的？”
卡莉没有回答安娜的话, 她手里捏着那未完成的画作，怔愣的仰头再次看向上空。
风停了，空中的那些画纸开始缓缓往下飘, 这一次她终于清楚的看见了上面的内容。
那是看书的她, 用餐的她, 酣睡的她，散步的她，哭泣的她……那些好似雪花飘落的黑白素描画上每一张画的都是她！只有她！
“天呐！”
安娜很快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双眼瞪大的看着那些缓缓飘落的‘卡莉’，心脏因为这一幕而震撼的紧缩了一下。
然而外人再多的震惊、震撼, 都比不上卡莉这个当事人心中的十分之一。
她一直知道恶灵喜欢躲在暗处窥探她, 比起布拉姆斯那种平静的注视，恶灵那种阴冷黏腻的视线更加具有侵略性, 阴魂不散这个词完全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会看的这么仔细。他必然是已经对她的每一缕发丝，嘴角上扬的每一寸弧度乃至皮下血肉筋骨的每一寸走向都了然于胸, 才能画出这样栩栩如生的画作。
他在画她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
是在想她扔掉的那一枝枝红蔷薇？他那爱而不得的爱情？还是只顾着回忆她的一举一动。
卡莉往前走了几步, 捡起一张飘落在地的画纸, 上面画的正是她沐浴着晨曦在餐厅吃早餐的画面。
因为当天订的外卖踩雷了, 所以桌子上的外卖盒子被她给推得远远的。
素描画得非常逼真, 以第三视角再现了那一日的情形。想来这就是那天躲在暗处的恶灵所亲眼看见的。
不过卡莉这个当事人很快就发现恶灵没有画全，他没有把她身边坐着的半人高的人偶以及人偶面前的餐盘的画出来, 反倒是把一枝蔷薇画在了本该是人偶餐盘的位置。
卡莉忽然意识到，这些画其实就是恶灵的内心写照, 之前一直都是恶灵在单方面的窥视她的全部，而此刻她终于有了窥视恶灵内心的机会。
比如这张画，她看到了他的嫉妒，他想取而代之。
恍惚间，她再次感觉到了那股阴冷黏腻的视线，但和以往不同，这一次的视线中还多了一丝紧迫，他似乎在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
另一边的安娜在震惊过后，见卡莉开始捡画，于是她走过去试图帮忙。
“卡莉小姐，你知道这些素描画都是哪来的吗？这太奇怪了。这些画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那几乎从画里溢出来的爱意和偷窥感实在让人毛骨悚然，安娜发誓，如果这些不是画而是照片的话，她绝对已经报警了！
就在安娜弯腰准备捡画的时候，卡莉隐约感觉到那股紧迫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了一瞬，她心里一突，抢先捡起了地上的那张素描画。
这张画纸是背面朝上的，卡莉捡起来瞄到上面的内容后，立刻压在了手里另外两张画纸之下。
“不用担心，这些画我知道是谁画的，比起这些画，那些玻璃渣更危险，你先打电话找人来处理掉吧，以免我们不小心踩到。”
安娜没意识到卡莉的异常，她一边拿手机一边心有余悸的嘀咕。
“也对，得赶紧找人处理掉这些玻璃碎渣，然后让人去检查一下阁楼，真实太糟糕了，幸亏我们刚刚在屋里，没有被砸到，否则一定会被砸个头破血流。”
“不过这些窗户到底是怎么掉下来的？难道那个鬼屋传说是真的？这里有恶灵作祟？”
卡莉察觉到那道无形的视线又落回了自己身上，面色自然道。
“我们已经住这么久了，按照那个鬼屋传说的凶残程度，要是真有恶灵作祟，我们早就死了，但现实是我们活蹦乱跳的，并且还从那个败诉的房地产商败诉那得到了一大笔赔偿。”
“所以亲爱的安娜，别再发挥你那多余的想象力了，大概只是窗户质量不好，被刚刚的狂风掉了，又或者夏季的太阳直射和狂风的呼啸导致窗户玻璃爆开了。”
安娜回想起自己买公寓被坑的事情，心里那一丝古怪瞬间被冲淡，只剩下感同身受的愤慨。
“确实有这个可能，可恶！那些该死的房地产商，只爱钱的吸血鬼每天一睁开眼想的永远是如何压缩成本，以次充好！所谓的精装修都是一样的烂！”
这位穿着知性优雅的都市女性狠狠唾骂了一顿房产商，然后才回到屋内，从包里拿出手机打电话找清洁人员。
而卡莉则垂眸看向了手里刚捡起的那张素描画，上面画的场景是她的卧室。
卡莉早上醒来的时候经常能看见自己睡裙的肩带滑落，下摆向上卷到大腿，一条长腿横跨着抱枕，把那只可怜的海豚抱枕压得奄奄一息的画面。
所以在瞄到画中内容的一角后，她立刻收了起来，生怕那个恶灵会画出某些出格的羞耻画面被安娜看见。
但显然她还是不够了解非人类的想法，只见这张画纸上，床头的小夜灯亮着柔和的光，淡蓝的水床折射出些许光晕，薄被滑落在地板上，而穿着睡裙的她正闭着眼，手拿着一朵黑色蔷薇安静的躺在柔软的水床上。
那条黑色的绸缎不再是系在蔷薇的茎秆上，而是绑住了她的两个手腕，并打了个精美的蝴蝶结。
画中的她乍一看像个睡美人，像个包装精美等待被拆开的礼物。但仔细看就能看出这幅画的不对劲。
画里的她是平躺着的，双手平放在小腹，双腿并拢，只有些许褶皱的睡裙一直盖到脚踝，睡姿僵硬死板。
仅有的黑白配色让她看起来肤色苍白，死气沉沉，就仿佛一具已经躺进了棺材里的尸体。
但绑在尸体苍白手腕上的黑色绸带却又分明带着隐秘的情欲，一种隐晦的亵渎……
卡莉恨自己小时候看图说话学得太好，只一秒就看懂了这幅画的意思……在这张画上，她看见了亡者的欲望和贪婪。
那阴冷黏腻的视线更明显了，就像是毒蛇的蛇信一样，从她拿画的手一路往上，犹如实质的舔舐过她的脸颊，最后轻触她的眼角。
明明是冷冰冰的视线，但卡莉却感觉被那道视线扫过的肌肤开始寸寸发烫起来，说不出自己心里是生气多一点，还是羞耻多一点。
总之这一刻，卡莉终于知道那个恶灵在紧张什么了，他不是害怕她看到这些画，而是在害怕她看懂这些画背后的含义，看懂他全部的阴暗面。
每天出现在桌前的那一枝枝红蔷薇代表的只是被包装过的爱意，只有这些画上的黑蔷薇，才是恶灵心中所有的爱意和欲望的具象化。
抛开了浓郁鲜红的伪装，那极致的黑透露着无尽的幽暗和危险。他想要杀死她，想要把她拖入死亡的世界。
这才是独属于亡者的爱，畸形又偏执的爱！
恍惚间，卡莉仿佛看见了恶灵走进了画中世界，对着画里的尸体道：“这一次，你再也无法把他精心挑选的蔷薇扔进垃圾桶了。”
又或者俯身在‘她’冰冷的唇上落上一吻，说：“你终于彻底属于我了。”
卡莉羞耻得深呼吸，她大步走着，快速把草地上那些画纸捡起来。这一次她不敢再细看它们，只恨不得现在把这些画拍在那个变态恶灵的脸上！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些画纸虽然四散在庭院里，但并没有哪一张不幸掉落在泳池里。
而就在卡莉捡画纸的时候，一张落在树冠上的画被一缕风吹落，就这么样飘到了她的眼前。
她迟疑的伸手接住了那张画，视线不可避免的扫到了画纸上的内容。
画上的场景正是她所在的庭院。阳光下，浑身湿漉漉的她站在泳池中，水面荡起阵阵波光。
她的眼角被加了重色，闪着泪光，晶莹的泪珠混着身上的水珠不断滴落进泳池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而她的手中则紧紧攥着一个不断滴落黑色液体的十字架，十字架的链条犹如荆棘一般缠绕在她的手臂上。
一朵残破的黑色蔷薇和片片脱落的黑色花瓣沉在泳池池底，在水面波光的荡漾下模糊扭曲，介于存在与虚幻之间。
虽然是黑白配色，但看画的人却能想象得到那碎金的波光中，浑身湿透的女孩眼角微红的哭泣着，手里的十字架沾着罪人的血迹，代表心意的红蔷薇彻底溺毙于冰冷寂静的水底。
微风拂过卡莉的耳廓，恶灵压低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我悔恨我曾经对你做的一切，我为我那永远得不到回应的爱情感到绝望。”
“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消失，虽然我永远不会让你如愿，但我却依然奢望着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为我落下一滴泪。”
“所以，你会为我落泪吗？”
就在这时，一块玻璃碎片从上方摔落。
卡莉下意识的仰头，隐约能看见阁楼上一道人影正站在窗边，手撑着残破的窗框，大半身体隐没在黑暗中，而脸上的白瓷面具却在阳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眼看着布拉姆斯即将从阁楼翻窗跳下来，卡莉赶紧挣脱恶灵的怀抱，抬手做了停止的手势。见他停下来后，她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她皱眉看向恶灵声音传来的方向：“布拉姆斯怎么在阁楼上？你对他做了什么？！”
第39章 扭曲
托比沉默的凝望着前方,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她那下意识质问的话语却又像是对问题最残酷的回答。
他本以为自己会愤怒，但嫉妒的毒汁似乎已经将他彻底杀死, 心脏的钝痛让他几乎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了。
“……你以为我对你的情人做了什么？袭击他？想要杀了他取而代之？”
“没错, 我是嫉妒他，我也确实想过这么做，但我知道我绝不能这么做, 因为这只会让你更恨我, 而我是如此卑微的祈求着你的爱, ”
“我一直躲着他，是他自己找上了阁楼，这明明是我的巢穴，但他却反倒像是男主人一样堂而皇之的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就连我最后一处歇息的净土都不放过！”
“但凡我有点男人的血性就该杀了他, 但我没有, 我选择了继续躲避。直到他想要夺走我的画。”
“我想不通他明明已经拥有了你，拥有了那么多, 为什么还要来抢夺我的画？”
“我只是想保护我的画而已，除此之外, 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做……”
卡莉愣在原地, 完全没想到事情的经过竟然是这样的, 她略显尴尬的看了看自己手背上些许还未消退的红痕, 脑中闪过布拉姆斯当时紧握着她的手嗅闻的画面。
这时, 边上的一声轻响让她回过神，她扭头一看, 就见刚刚还才阁楼上的布拉姆斯已经跳到了草地上。
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仅毫发无伤，还行走如常的到了她的身边。
卡莉蹙眉：“不是让你在那待着吗？你怎么还是跳下来了？”
布拉姆斯仿佛没听到一样, 面具下的棕眸目光幽深的看向前方。
“有东西。”
卡莉惊讶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草地。“你看得见他？”
布拉姆斯：“闻得到。”
卡莉：所以果然是靠嗅觉找上的阁楼吗？
意识到自己冤枉了恶灵的卡莉拉住了想要上前的布拉姆斯，迟疑的看向那处草地：“呃，抱歉……”
“够了！”
一道沙哑颤抖的声音打断了卡莉的话，她看不见对方，却能感觉到对方正在看着她，那道视线不再是黏腻的窥视，而是压抑和痛苦的凝视。
那无形的恶灵悲哀的祈求着。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你也永远不需要向我说抱歉。我只是想拿回我的东西，把它们还给我好吗？”
“那是我这个被别人憎恨的厌恶的亡灵……仅有的东西了。”
卡莉本想把这些素描画扔进垃圾桶的，但大概是对方的声音太过悲伤，这份祈求实在太过卑微，所以她还是沉默的把那些素描画递了过去。
布拉姆斯想要抬手，但被卡莉训斥了一声：“不许乱动！”
布拉姆斯沉默的收回手，只是那双幽深的眼眸一直凝视着恶灵的位置。
托比抬手拿回了自己的画，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冰冷的手抚摸过画纸的一角，隐约还能感受到她留在上面的余温。
大概是心脏已经痛到极致，于是一丝隐秘的自虐般的快感从那一浪接着一浪的钝痛之中缓缓升起。
看啊，哪怕她不爱他，哪怕她是如此憎恶着他，但她依然向他这个阴暗扭曲的魔鬼施舍了一丝怜悯。
这就够了，像他这样腐烂的灵魂早就已经无法适应光明了，疼痛才能让他摆脱麻木。
他就该蜷缩在阴沟里，把那些碎玻璃渣一般的苦果吞进去，在鲜血淋漓的剧痛中品尝着那一丝虚幻甜蜜，永远清醒的沉沦在地狱之中。
*
另一边的卡莉看不见恶灵，却能看见那一叠画纸浮在半空，能感觉到恶灵的视线紧盯着她的眼睛。
就在她以为恶灵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一叠画纸却沉默的飞回了阁楼，那种被无形之物凝视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
这时，刚好打完电话的安娜一边从屋内出来，一边道：“我已经请好清扫人员和装修工人了，不过阁楼窗户的尺寸我不太清楚，我打算先上去量一下。”
“你先去回餐厅吃早餐吧，饿着肚子对胃不好。”
卡莉没想到安娜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赶紧侧头看向身边，结果就见自己的左侧空无一人。
安娜跟着她的视线吵左侧看去：“你在看什么？”
卡莉：“没什么。等装修工人来吧，他们是专业的。”
安娜点头应了下来，随后看向卡莉空无一物的手：“刚刚的那些画纸呢？”
“画纸？呃……我扔掉了。”
卡莉说话间忍不住看了眼阁楼的方向，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但总觉得还是别让那个恶灵听到比较好。
随后她的视线扫过周围，发现除开别墅内，就只有远处的马路边长椅左侧安装了一个公共垃圾桶。
卡莉立刻意识到了距离问题，于是她抬脚，展示了一下自己拖鞋底部的千疮百孔，然后委屈的抱怨道。
“门口的玻璃渣太多，刚刚走出来的时候感觉有玻璃渣已经扎进拖鞋底了。所以我没敢回屋，就扔在了那个垃圾桶里。”
安娜瞬间忘了画纸的事，赶忙蹲下身。“抱歉，我都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快让我看看你的脚底有没有被划到。”
卡莉在安娜的强烈要求下，坐到了庭院泳池边的躺椅上，脱掉拖鞋露出了自己粉嫩的脚心。
安娜蹲下身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划伤后，这才起身拿走了那双拖鞋，她一边叮嘱卡莉坐在那不要走动。一边快步回了别墅，为卡莉拿来了一双厚底鞋。
随后她又拿起扫把，把门口的玻璃碴简单的往两边扫了扫。
其实台阶上的玻璃渣很好扫，但庭院里都是绵软的草地，窗户玻璃从高处坠落后就陷进草地里了，所以必须专人细心的抠出来。
接着安娜催促着卡莉回了屋内，贴心的把豆浆用微波炉热了一下送到她手中，让她赶紧吃早餐填饱肚子。
而安娜自己则是上楼拿起浴室的脏衣篓，带去洗衣房开始洗衣服。
*
趁着安娜忙活的时候，卡莉飞快的吃完早餐，把布拉姆斯的那份早餐放进冰箱。然后抱着人偶就上了二楼的客卧，开始呼唤布拉姆斯。
虽然她很满意布拉姆斯及时躲起来没让安娜看见的行为，但她也是真怕布拉姆斯转头又去找那个恶灵的麻烦
要知道这两个非人类打起来，最受伤的可是她的房子！
她可怜的小别墅做错了什么，刚住进来卫生间的镜子就炸了，之后差点被两个混蛋给烧了，现在又是阁楼的窗户全部爆掉！QAQ
所以当布拉姆斯出现在卡莉面前后，她对他下了命令，严禁他去找恶灵的麻烦！没有她的允许连阁楼也不许去！
结果卡莉刚说完，就见布拉姆斯垂头盯着她，面具下的视线幽深中透着一股危险性。
卡莉被这种眼神看得后背发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布拉姆斯只是抬手猛地把她拽进了怀里，像是小狗一样用脑袋蹭着卡莉的颈窝，面具下传来闷闷的声音。
“讨厌他。”
两人怀里的还夹着一个人偶，卡莉被他的胳膊勒得喘不过气来，但闻言还是迟疑的抬手，安抚的拍了拍他宽厚的背部。
“你别理他，当他不存在好了。”
冰冷的面具蹭过卡莉温热的耳垂，布拉姆斯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廓。语调毫无波澜道：“杀掉他。”
“不行！”
卡莉不相信布拉姆斯能够杀得了恶灵，真打起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两败俱伤，然后一地的烂摊子等着她来收拾。她才不要！
卡莉伸手想要推开布拉姆斯，结果对方斯纹丝不动，她的手不悦的下滑到布拉姆斯的腰部，狠狠掐了一把。
“我说了，你不许再去找他，他的事由我来处理！”
布拉姆斯腰部的肌肉瞬间紧绷，重重喘息了一下，搂住卡莉腰部的手臂更紧了一些。
卡莉冷哼：“疼吗？知道疼就赶紧放开我，要不然还掐你！”
“唔……”
布拉姆斯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闷声，他不断用脸蹭过卡莉的颈窝，和她耳鬓厮磨。
但冰冷的面具遮掩了他满是伤疤的脸，也阻隔了外界的一切，让他犹如隔靴搔痒，根本无法满足。
好香、好软、好温暖……
卡莉受不了这个大型人偶的腻歪，不耐烦再次抬手推了推他的胸膛。
“喂，布拉姆斯你听到我说都没有，快放开我，不然……”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那冰冷的面具滑过她颈窝，某种温热柔滑的东西舔了一下她的脖颈。接着干燥温热的唇紧贴上去，在那寸被舔过的肌肤上贪婪的吮吸了一下，留下一片濡湿。
那柔软湿润的触感是如此的明显，一丝丝酥麻的颤栗仿佛电流一般瞬间滑过卡莉的每一寸神经！
她猛地瞪大眼睛，慌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那是一个吻，布拉姆斯吮吻了她的脖颈！
“布拉姆斯！”
卡莉脸颊绯红的抬头怒斥，结果就见布拉姆斯总之戴得正正好的面具歪斜着，他面具下的瞳孔紧缩，仿佛比她还要震惊般抬手捂住自己的面具，随后如梦初醒，仓皇而逃。
等到卡莉气急败坏的追出去的时候，门外早就没了布拉姆斯的身影。
一楼的安娜听到了声音询问：“怎么了？你的那个人偶出什么事了吗？”
卡莉红着脸咬牙道：“没什么！”
只是被家养的人偶咬了一口而已！
她把怀中的人偶摔到床上，命令道：“布拉姆斯，你给我回来！现在立刻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白瓷人偶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仿佛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
“装死是吧？”卡莉怒斥：“今天的晚安吻没了，明天的也没了，后天的也没了！”
人偶睫毛颤动了两下，却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卡莉瞪了人偶一眼，气冲冲的回了自己卧室的卫生间，她侧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就见那白皙的肌肤上多了一抹暧昧的红痕。
这不是往日那种蜻蜓点水的吻，而是一个饱含浓重欲望的吮吻！
布拉姆斯怎么能……等等，他是怎么吻到她的？他推开了自己的面具？
卡莉这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凉的指尖轻触了一下脖颈上的那抹红痕。
脑中下意识描绘出布拉姆斯把自己的面具往上推了少许，那久不见天日，满是疤痕的下半张脸埋首在她颈间舔舐、吮吸的画面……
脖颈间那块皮肤似乎开始发烫，冰凉的面具摩擦着她的颈窝，带起阵阵痒意，然后是温热的舔舐，吮吸……
下一秒，面颊发烫的卡莉触电般的放下手，根本不敢看镜子里那个满脸绯红的自己。
不对，她到底在幻想什么啊，这个破游戏把她都变得奇怪起来了！
她用冷水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布拉姆斯最近越来越不乖了，看来她有必要冷他一段时间了。
第40章 博物馆
接下来的三天, 装修工人每天过来处理阁楼上破损的天窗，安娜在一旁细心的监督，而恶灵和人偶则出奇的安静。
正生气的卡莉只当他们不存在, 每天只和安娜贝尔玩。
“来来来, 总是扎麻花辫实在太朴素了，我来给你扎个高端的公主盘发！”
坐在沙发上的卡莉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然后亲昵的抱起安娜贝尔, 学着手机上的教程, 笨拙的开始编辫子。
卡莉发誓她的本意是好的, 只可惜实在是没这方面的天赋，以至于最后高端的公主盘发变成了高端的‘鸟巢’，地上满是被她梳断的塑料金发。
头顶斑秃，发量本就不富裕的安娜贝尔：……
而卡莉的边上，一个远比安娜贝尔精致得多的白瓷人偶也坐在沙发上, 一本温馨的童话故事书摊开在人偶面前的茶几上。
但人偶却没有在看书, 而是脑袋九十度扭转，直勾勾的注视着一旁的卡莉。
直到卡莉怀里的安娜贝尔的眼神逐渐变得怨毒, 脑袋缓缓转向后方的时候，人偶才缓缓低头, 在阴影下多了一抹幽暗的棕眸看向了那个丑陋的娃娃。
安娜贝尔的动作一僵, 那双塑料眼珠朝着人偶的方向移动了一瞬, 在和人偶对视上的瞬间又迅速移开, 然后脑袋缓缓转回了原本的位置。
人偶随后抬头, 继续专注的看向卡莉的侧脸。
而卡莉仿佛察觉不到这两个非人生物之间的暗潮涌动一般，继续尝试着给安娜贝尔换个新造型。
最终安娜贝尔多了满头的小辫子和金属发卡, 衣服也被卡莉换成了她新买的铆钉牛仔外套和铆钉长裤，配上铆钉短靴和一个红黑的小手持话筒。
原本古典的西方金发娃娃爆改非洲金属摇滚风, 而沙发边的地上同样又多了一堆断裂的塑料金发。
卡莉看着自己的作品顿时笑出了声，同时又提防着安娜贝尔会恼羞成怒朝她发难。
结果她把安娜贝尔举起来一看，这才发现这个可怜的丑娃娃已经被折腾的连用怨毒眼神瞪她的欲望都没有了。
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直视前方。仿佛一个被折磨得灵魂出窍的非洲金属摇滚风(破布)娃娃。
于是卡莉：“……噗！哈哈哈！”
安娜贝尔那生无可恋的表情简直是点睛之笔，卡莉忍不住哈哈笑着直锤沙发，当即拿起手机咔嚓咔嚓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发在了自己的推特上。
等到笑够了也拍够了，她才稍微挤出一点良心，帮安娜贝尔换回了之前的装扮。
当那两条朴素的麻花辫再次垂落在安娜贝尔的胸前时，她僵硬的塑料脸忽然柔和了一瞬，但紧接着，意识到什么的她迅速嘴角向下弯，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
卡莉看见这个表情，还以为安娜贝尔是在讨厌她，忍不住又偷笑了一下，然后端起茶几上的鲜榨果汁喝了一口。
中途她的视线瞥到茶几上的红蔷薇时不由顿了顿。今天玻璃花瓶里的红蔷薇似乎和昨天的不太一样了？
卡莉狐疑的观察了片刻，因为她并没有记住之前那朵红蔷薇的具体细节，所以她无法直接对比，只是心里隐约有这种感觉罢了。
直到她注意到了那红丝绒花瓣上的点点露珠后，才终于确定这枝红蔷薇应该是今天清晨现摘的，而会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
卡莉心里嘀咕：那个恶灵还真是锲而不舍。
随后她移开视线，只当没看见，而她的手机恰好在这时亮了起来，是科尔女士发来的信息。
卡莉拿起来一看，顿时愣了一下。
她昨晚才和科尔女士通过电话，科尔女士询问了卡莉最近的生活，虽然她觉得宝贝女儿的身边只有一个生活助理照顾实在是太艰苦了，但在卡莉的坚持下，还是选择了放任。
电话的最后科尔女士对最近工作缠身，无法在卡莉需要的时候赶到她身边而抱歉。
习惯用金钱来弥补女儿的科尔女士豪气的询问卡莉最近是否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只要卡莉开口，她会立刻买下来作为赔罪的礼物。
卡莉记得自己当时觉得最近的游戏有些无聊了，于是表示自己最近喜欢收藏一些神秘的有恐怖传说的老物件，询问见多识广的科尔女士是否听说过类似的东西。
她本意只是想从科尔女士那拿到开启下一个恐怖副本或者恐怖事件的‘钥匙’，谁知今天的科尔女士就发来了消息。
她的人昨晚经过调查，确定卡莉所居住的这座城市正好有个专门收集这些稀奇古怪玩意儿的私人博物馆。而就在今早科尔女士派去的人已经成功和那位馆长签订了合同。
科尔女士：我亲爱的甜心宝贝，原谅妈妈无法一直在你身边，现在这个私人博物馆是你的了，希望这样会让你开心些。
一个博物馆？！
哪怕知道这只是游戏，卡莉还是被科尔女隔空散发的带有金钱光芒的母爱震慑到了。
她快速打字：谢谢妈妈，我太开心了，永远爱你！
和科尔女士腻歪了片刻后，卡莉兴奋的站起身，她跑到阁楼准备叫上安娜一块去看看她的私人博物馆，但安娜却希望留下来监督工人干活。
虽然她找的装修公司信誉不错，但她还是觉得可以更谨慎一些，以避免再次出现窗户从高空坠落的危险。
卡莉想了想没有再劝，她出了阁楼，在三楼的走廊上，她迟疑着低声道：“我可以相信你吗？托比？”
“你第一次主动呼唤了我的名字，但却是为了旁人……”阴冷的声音瞬间在她的耳边响起。“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人的。”
卡莉确实有这种担心，不过她没有承认，只是道：“不，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照看一下安娜，避免别人伤害她而已。”
这个全息游戏太真实了，那几个装修工人都是五大三粗的男性，所以卡莉难免会在意一些。
“好。”
托比那黑沉的眼眸好似毒蛇的蛇信扫过那双美丽的蓝眼睛，明知道这只是虚伪的谎言，但他那颗嫉妒翻腾的心脏却还是生出了一丝丝甜蜜。
*
卡莉的私人博物馆位于城市的边缘，原馆长拿了钱去享受生活了，只剩下几个员工忐忑的等待着。
当那位大小姐从红色超跑中走出来的时候，丽萨的眼睛瞬间被那绚烂的发色和美貌给闪了一下，随后热情的迎了上去。
“请问你是卡莉斯塔·科尔小姐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丽萨笑容爽朗的上前和卡莉握手。
“你好，我们的新馆长，我是这里的员工丽萨，请跟我来。”
卡莉被领进去后，里面的另外三名员工立刻围了上来，旁敲侧击的打听着她之后的打算，得知卡莉没有大改的意思，也不准备减员后，他们顿时松了口气。
卡莉不喜欢被这么多人围着，她让其他人回到工作岗位上，而丽萨则陪同她在博物馆内逛逛。
就如科尔女士所说，这是一家非常符合卡莉口味的博物馆，里面有吸血鬼的棺材，染血的婚礼头纱，远古恶魔帕祖祖的石像，能引来恐惧小丑的红色气球……
丽萨如数家珍的说完它们背后的传说，然后有些尴尬的表示，这些都只是传闻而已，他们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这些东西是存在灵异力量的。
博物馆从未出现灵异事件，馆长也拒绝搞一些虚假的噱头做宣传，所以这家博物馆的经营状况并不好，勉强收支平衡而已。
丽萨本以为这位大小姐听完会感到失望，却不想对方反而眼睛一亮，让她把展览柜打开。
随后丽萨就见那位卡莉小姐抚摸石像，把婚纱顶在头上，最后甚至还躺进了那个黑沉沉的棺材里，作死程度十颗星！
哪怕不相信这些东西的丽萨都被对方离谱的行为给震惊到了，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真正的唯物主义战士？！
而卡莉撒欢玩了一圈后，意犹未尽道：“还有别的展品吗？”
丽萨：“还有部分展品存放在储物室内，暂时还没摆出来。”
她带着卡莉去了走廊尽头的储物室，货架上有些杂乱，不少箱子直接堆放在了地上，但卡莉一点也不介意，反而感觉有种寻宝的快乐。
也是这个期间，她从角落的纸箱中发现了一个密封的黄铜盒子。
它看上去是个棱长五十厘米的正方体，整体又大又重。六个面都雕刻着蝌蚪般的诡异字迹和神秘的图案，
正上方嵌着一圈轮盘，上面除了奇怪的符号外，还间接分隔着雕刻了阿拉伯数字0~6，轮盘的正中心凸起一块，上面连接着四个可以转动的字母锁。
而这些刻痕里面塞满了尘土和不知名的黑色污垢让这个黄铜盒子看起来脏兮兮的，很有年代感。
丽萨看着盒子侧面雕刻的像是野兽又像是魔鬼的图案，发表了自己的感想：“这东西看上去……有些诡异。”
卡莉要的就是这种诡异的感觉，她的手抚摸着这个盒子，直觉告诉她这里面肯定有东西！
但纸盒上贴着的物品信息并没有说明这个盒子的密码，卡莉伸手试着转动了一下其中一个字母锁，想着靠自己把密码试出来。
结果她刚动一下，那四个被转轴穿过，雕刻着不同字母的方块就自动滚动起来，最后形成了一个单词：杰克。
同一时间，黄铜盒子发出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一个细长的铁质把手从侧面魔鬼图案的鼻子位置钻了出来。而那个轮盘也自动转动，数字0朝向了正上方。
卡莉兴致勃勃的把它抬到一旁的桌上细看。
“看起来像个音乐盒？”
她抬手握住了把手，然后抬头看向丽萨：“你去工作吧，我自己在这研究一下。”
丽萨听话的离开，等她走远了，卡莉立刻转动了把手，一阵叮当悦耳的音乐声传来，随着她的不断转动，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和激昂，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砰！
晃动盒子自己打开，一个只有上半身的石膏小丑从中冒了出来！
它看起来只有成人小臂的长度，有着惨白的石膏皮肤，细而弯的眉毛，瞪大的眼睛，被涂上红漆的鼻头，血红色的唇高兴的上翘着，几乎要翘到耳根。组合出一张嬉皮笑脸的怪异脸庞。
如同伊丽莎白圈的拉夫领盖住了小丑的整个脖子，早就破烂腐朽的白色衬衣勉强蔽体，整体上来看，这是典型的几百年前流行的那种白面小丑，
而此刻的黄铜盒子则更像是上世纪有着八音盒元素的惊吓盒子。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卡莉还是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石膏小丑吓了一跳。好在这个小丑冒出来之后就一直安静的立在盒子里，并没有做出什么攻击性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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