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江和父母在祝余之后离开警局。
车票是晚上的, 张父张母要在走之前，盯着儿子把视频录好。
警局外, 走过两条马路，有一个湿地公园，他们将拍视频的地点选在这里。
“先打草稿，发给你系里的教授看，尤其要让黄教授先看。”
张父观察到，这位黄教授话语权更重，只要有人进办公室，第一时间都是先伸手和黄教授打招呼。
“他最重视这件事，也最生气, 所以如果连黄教授都能通过你的草稿，那肯定就没问题了。”
虽然更应该审批这份草稿的人是祝余。
但张父了解自家孩子脾气, 怕激起张江的逆反心理，所以没提。
可没想到，草稿写了一半，张江忽然抬头，惨白着一张脸说。
“不行, 我不能拍这个视频，不能把视频发到网上, 那样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干了什么, 我会完了的！”
他知道父母看重学籍，他也努力地尝试着写这封道歉信了，但左思右想还是不行。
还是退学吧, 退学都比现在更好。
退学了起码可以不用发视频，只要不发视频，那么就算没了学籍, 他也可以靠巧舌颠倒是非，能留下人脉就行。
本来张江的学习成就就不好，每次考试都擦着线及格，几次差点重修。
说实话他本来就很难毕业。
那些公子小姐家里产业那么大，只要相处好了随便给他安排个职位，后半生根本不愁。
可张江要是发了视频，那就不一样了，那群人最看重名声，绝对会把他踢出去的。
紧接着……被孤立的人就会从祝余变成他。
张江不能过那样的日子。
“刚刚答应了学校，又答应了警察，什么都谈好了你才说不想拍了？你现在怕丢脸早干嘛什么去了，做那种丢脸的事情之前没想过会有这种后果吗？”
张父被张江的胡闹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都怪他和张母以前太纵容他了，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以后一定要好好管教他！
“那群狐朋狗友不跟你做朋友了也好，学校是让你学知识的地方！你以后给我好好读书！毕业考研或者工作，都可以，换了圈子就都好了。”
“是啊宝贝，保住学籍最重要。”
张母也劝他。
“听话，把视频拍了好吗？丢人是一时的，事情久了没人会记得这件事，你只要好好学习等毕了业……”
张江觉得父母不懂：“学籍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还不如把我开除了呢！你们知道什么啊？”
“学校把处分放入我的档案袋了，这个污点会跟随我一辈子的！就算毕业了又怎么样？好的学校不会要我，好的公司也不会要我，如果我再没了这些人脉的话我该怎么办？”
他看向张父：“难道要和你一样吗？当一个工人，朝八晚六，辛辛苦苦累死累活一个月五千块都赚不到？”
那当初又为什么拼死拼活考这个B大？
被张江质疑后，张父沉默了很久，一根接着一根抽烟。
本来他是想告诉张江，毕业找不到好工作也没关系，实在不行就回家。
爸妈现在工作的厂子效益不错，到时候想办法给张江塞进去，档案有污点也没事，小县城管得松，看到B大名字就高兴的不行了，谁会细看有没有被处分过。
而且厂子里面都是从小看着张江长大的叔叔阿姨，等张江进去肯定会照顾他。
怎么样都不会没退路。
……
但后来张父接了个电话，是厂里领导打来的。
都说天高皇帝远，不知道是谁把手伸这么长。
他们上午在B大发生的事情，才过了几小时，竟连远在县城的公司领导也得知了这件事。
领导意味不明地跟张父说：“老张，你儿子这次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祝余吗？”
“不姓祝，是另一个。”
……
张父接完电话，回来一脚就跺在了张江背上，给他踹出去老远。
在张母的尖叫声中，他瞪向张江的眼睛目眦欲裂。
“你看不起老子的工资，那老子也是靠那五千块把你养大的！现在好了，你老子工作没了，看他娘的以后谁供你吃喝拉撒！”
这下就连回县城的退路也没了。
*
张父张母改了提前一班的车票离开，急着赶回去找厂里领导求情。
张江也按约定拍了视频，那些‘好友’甚至在他发布视频之前就已经将他删掉了。
包括丁辰，他的死党。
连句关心都没有就把张江拉黑了。
别人的绝情都在张江意料之内，但丁辰，他属实没想到这个好兄弟会抛弃他。
明明他都没有计较刚刚出事时丁辰没帮忙的事儿。
所以在征求了黄教授的意见后，视频里的张江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与丁辰如何如何’。
他下决心必须要把丁辰拖下水。
视频发布后的论坛里，原本转移到祝余脸上的注意力又调转了回来。
那些骂张江的帖子数量瞬间翻了好几倍。
不仅骂张江，还带着丁辰一起骂，这俩人从此后便捆绑在一起了，有A出现的地方必定有B。
校内的人将这两人的个人信息扒了个底朝天。
没过多久，张江收到了丁辰发来的好友申请，申请内容上写了好长一排问号。
丁辰质问张江：【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
看来现在想退学的人又多了一个。
还有那些拼命想和张江摘清关系的人也没跑掉——
二三级土木系整体成为了被群嘲的对象。
有人被骂的难受，提出异议。
【骂张江和丁辰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地图炮？个人行为请勿上升到集体好吗？】
下一层楼只用一句话就轻飘飘将这些人怼了回去。
【集体霸凌还不该上升到集体吗？难道两个人也算集体？还是说在看到你的同学被霸凌时，你有站出来为他说过话？】
冷眼旁观也算帮凶。
道歉视频发酵的速度与威力比张江之前设想过的还要糟糕。
视频从B大校论坛被转发到了其他各个大学，然后又从其他大学被发到了网上。
‘名校学子’和‘霸凌’两个看上去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词连起来就是最大的爆点，再加上其中主角被霸凌的理由实在扯淡，几乎是发出去的瞬间热度就被点燃了。
不过，除了祝余，其实乔知禹也是这次黄谣事件的受害者。
但B大的学生都默契地选择忽略掉乔知禹的名字，B大论坛内每一个帖子，每一层楼回复，都是在帮祝余声讨，讨论也只讨论祝余，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及乔知禹。
毕竟乔知禹身家背景摆在那里，即便他们不是攻略者，也多少会对乔知禹产生些忌惮。
再加上乔知禹这两年在传闻中的形象都是以手段狠厉，嘴巴狠毒，眼神狠辣的形象出现，他们可不敢帮这么个狠人说话。
怕万一某句话惹恼了乔知禹。
所以当帖子从B大传播出去后，其他人以为这次事件的受害者只有祝余一人。
按理说，无论事态发展到什么境地，都和乔知禹无关才对。
但当网络上开始有人对被霸凌者产生好奇，又有人跃跃欲试想要透露祝余的个人信息时，乔知禹还是出手干预了一下。
顺手的事儿。
算是奖励祝余帮他理清思路。
乔知禹将事情吩咐下去后，又切回了龚叔发给他的报告中。
前些日子祝余的所作所为让他误会了很多，心绪也乱了一阵子。
但看了这份报告便知道，那些确实只是误会。
真正的祝余和之前在医院看到的样子完全不同，不会尴尬到手足无措，也不像是会蠢到吃毒蘑菇的样子。
那就好，他更擅长与这类人交手。
*
但这些祝余统统不知道。
他从警局走出来后，脑子里就没再想过和这件事相关的内容。
在祝余看来，这件事既然解决了，再关注就只是浪费时间和精力，还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吕小漾好像很闲。
在祝余坐车回学校的路上竟然收到了她转发的帖子。
【呜呜余生大大，你不会就是这个被校园霸凌的竹某吧？】
祝余顿了顿，由衷感慨。
【我真怀疑你是我的同学，还得是同班同学的那种。】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吕小漾获取消息的速度这么快，还能从竹某联想到他。
【给你转账的时候看到过你支付宝的姓氏，嘿嘿。】
吕小漾跟祝余狂骂了一通那些霸凌者，然后在祝余说自己到站了要下车时，叮嘱他千万别忘了拍摄日期。
【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祝余关闭手机。
明明入了秋，却还是和夏季一样天气多变。
祝余走下车抬头看天，墨色的浓云全挤在头顶，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几乎没有阳光能从厚厚的云层中挤出，眼前的一切景物都被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要下雨了。】祝余加快脚步。
【买把伞吧宿主，你今天穿得薄，要是再淋了雨大概率会感冒。】
系统探测气温。
【降到十五度了。】
【嗯，去食堂时买一把。】祝余捂着胃，努力往食堂赶。
事情处理的太久，已经过了祝余平时吃午饭的时间，坐在车上时他的胃就已经在隐隐作痛。
等下车时，已经严重到像是有一只隐形的手攥着他的胃狠狠上下扯动，时不时会有胃酸涌上喉咙，灼烧感令他需要连着咳嗽好几下才能勉强缓过劲。
他选了个离下午上课教室最近的食堂，一走进去便被饭香勾地直吞口水。
祝余是个口腹欲很重的人，踏进食堂开始，他的眼睛就一直往奶茶铺和麻辣香锅店瞥，可胃病需要精养，越是饿的时候吃进嘴里的食物就越要讲究。
生冷油炸过酸的食物一律不能碰。
他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眼正往砂锅米线里狂加麻油的大胡子老板，转头向隔壁老板要了碗山药南瓜紫米粥，然后又打了四块钱的清炒菠菜，端着托盘坐到了食堂靠门的地方。
现在是一点半，已经过了食堂人最多的时候，进出的人不多，他以为坐在门口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没想到来来往往，那些从没见过的陌生人竟都会朝他这处看两眼，害得他还以为自己吃到了脸上，赶忙拿纸巾去擦。
不过那些眼神都没恶意，祝余便也没太在意。
他还惦记着一闪而过的打赏消息。
祝余打开D音后台，那个叫‘臻臻超棒的’用户居然给他打赏了三千块，他点开臻臻的后台给对方发了个哆啦A梦欣喜的表情。
【谢谢臻臻！】
系统好奇：【你认识他？】
祝余：【不认识，正常维护粉丝罢了。】
他浏览了一下视频底下的留言，其实并不像是先前想的那样糟糕。
自从那个叫乔qiao的视频账号被封了后，虽然如意还在继续在下面带节奏，但好像没什么人继续搭理他了，有余生的粉丝眼尖发现上蹿下跳的一直是这个叫如意的，直接把他打成了黑子披皮。
也有很多人看到余生这么久没发视频，认为他是受到了评论区内容的影响，纷纷出来安慰他。
【不要管其他人怎么说啊，我们才是你的粉丝，有没有可能我们就不爱看露脸的？】
【就是啊，拜托评论区上蹿下跳的某如某意，不要在假装粉丝然后案例你的正主了好吗？长得又没多好看，点进去差点给我油死了。】
【是啊是啊，真的辣眼睛，还好被官方屏蔽了，不然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啊啊啊余生大大继续发视频啊，我只要你保持好自己的身材，至于脸该长什么样，我自有安排！】
……
祝余将这些截图发给了吕小漾。
【或许机车套我们也可以拍个视频试试？】
“啪”地一声，突然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粉色卫衣的女生冒了出来，在祝余面前放了一杯奶茶，然后握拳在胸前做了个打气的动作。
“加油！”她说完就脸红着跑开了。
祝余有点莫名其妙，但联想到刚刚周遭人投来的视线，好像懂了点什么。
张江应该发视频了，这些人是在传达友善。
系统也说它明白为什么了：【小姑娘好可爱，肯定是觉得你帅。】
……
祝余让系统以后不要再说这种恋爱脑言论了。
【听上去很自恋，反而掉价了统统。】
冰冷的词语深深刺痛了系统不存在的电子心。
所以当祝余走进教室坐在乔知禹身边时，即便系统压抑的很困难，但最终还是将想要大喊‘他居然主动给你占座诶’的惊叹声压回了心底。
现在开始它将冷眼旁观，做一个铁石心肠的系统。
即便看到乔知禹的视线一直再往自家宿主的身上打转，它也坚决不说。
乔知禹放在键盘上的手指无意识敲着乱码，视线移到屏幕右下角。
已经上课十分钟。
视线又从时间移到桌边。
那里有几本快要掉落的书和看上去比书还容易掉落的笔。
自认为又一次已经看透祝余的乔知禹眼里夹杂着一丝茫然。
为什么不来做任务？
乔知禹的设想中，祝余应该‘不小心’碰掉笔和书，然后鬼鬼祟祟躲到课桌下，借着拿起的动作顺便完成一些任务。
和上次一样。
为了测试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所以在看到那些东西时，乔知禹没有将它们摆正，而是任由它们保持摇摇欲坠的状态，引某人入瓮。
但屏幕上反射出的少年正埋头写题，神情专注，丝毫没有准备做任务的意图。
乔知禹眼里的茫然更浓。
为什么不动？
但下一瞬，他冷漠地掀了掀眼皮，眼里的茫然被以往常驻的冰冷与戾气所取代。
无所谓，就好像他很希望祝余攻略自己似的，笑死。
他巴不得这群攻略者懂事点，别没事就像苍蝇一样来招惹自己。
乔知禹只是因事情没像想象中那样发展而抓狂罢了。
对，就是这样。
就当乔知禹打算抬手将快要掉落的书笔归位时，屏幕里的少年忽然抬头了，视线还落在了摇摇欲坠的课本和笔上。
“……”
乔知禹的动作停下了。
……
祝余踏进教室前下定了一个决心，至少今天，绝对不要做任何攻略任务——
一是他不太想和乔知禹有身体接触，不然就会想到那些刻意遗忘的画面。
二是觉得自己太不是人，对方这么照顾自己，自己病一好就想着揩油赚钱，不行，绝对不行。
但在翻书页的空隙时间，他的余光注意到了快要掉下去的课本和笔上。
于是，乖巧的小护工在老板‘不出所料’且‘掌控全局’以及‘你们当攻略者的果然恶心，不会放过一切攻略机会’的不屑目光下，悄咪咪地抬起手，然后——
小心又谨慎地将课本和钢笔一起往桌子中央推了推。
呼！
祝余松了口气。
真是多亏了自己呢，不然乔知禹那么贵的钢笔可能就要掉到地上了呢。
第22章 拒绝攻略第二十二天 想摸摸乔知禹的精……
无人夸奖祝余。
系统和乔知禹一同沉默。
系统超失落。
这么好的机会, 宿主为什么不把握？
运气好的话，小手掏个两下, 那就是四十万。
速度快的话，小手能掏三下，那就是六十万。
总任务进度条现在有百分之二十——
它目前是二级系统，所以攻略模式只有两种选择。
以此类推，其他系统比他等级每高一级，就会多出一种攻略玩法。
在它的两种玩法中，首推的其实是‘刷好感度’——
好处是可以随时查询被攻略者当前的好感值，根据好感数值的浮动方便揣测对方喜怒，投其所好, 调整战略。
缺点也很明显。
若遇到像乔知禹这类喜怒无常的男主，很容易见第一面时就判死刑。
好感度清零则算任务失败。
祝余选择的‘身体触碰’玩法比较保守, 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便可成功。
超时才判任务失败。
只是与‘刷好感度’的本质相同。
‘身体触碰’看似是勤能补拙，靠反复触碰身体这种又笨又麻烦的方法一点点积攒任务完成值。
实际上，如果被攻略者拒绝被靠近被触碰，依旧等同死刑。
只是要等倒计时结束。
像藏在课桌下摸脚这类，不需要男主同意, 哪怕是假装摔在男主怀里，只要手速够快也能完成的任务, 难度低, 奖励点自然也少。
包括新手任务，宿主完成了两个才获得三点奖励。
而且这种简单的任务很少，全做完也只能将进度拉到十五。
真正想通关, 还是要完成身体触碰程度更‘深’的任务才行。
比如「唇齿相依」、「水乳交融」以及最终任务「九浅一深」。
如果被攻略者抗拒的话根本无法完成。
所以本质还是要刷好感度。
而真正了解过后，发现乔知禹是个阴暗批。
就算它的宿主非常非常努力，积极去做任务, 失败几率也大于五成。
本来系统对此非常绝望。
直到那天中毒事件。
被祝余误打误撞，发现「知根知底」那个可以反复完成刷新的任务，让系统发现了卡BUG的可能。
「知根知底」第一次成功，奖励十点完成度。
随后每成功一次只加一点。
但岂不是意味着只要手开启幻影模式，掏乔知禹个八十次就能直接把这局打通关啦？
吃午饭前，系统特地叮嘱宿主。
【不知道乔知禹的下半身会在什么时候恢复知觉，你最好趁着今天下午他还没恢复的时候大掏特掏，以后可能就没这么好的刷分机会了。】
那时祝余只说：【知道了。】
要搁在平时，宿主肯定会红着脸支支吾吾来一句：那不好吧。
这次这么平静的接受，系统就知道其中有古怪。
仔细回忆。
好像是上午搜索群聊，发现里面竟然有九百多个攻略者时，宿主对攻略的态度开始产生变化。
但……
一个高冷的系统就算急死了也不该说话。
它闭嘴，它冷眼旁观。
……
乔知禹更不可能说话。
只是祝余在将钢笔推回到课桌中央时，好像听见身侧男人轻声地‘啧’了声。
祝余偏头看去。
身侧男人面色冷峻，望向屏幕的眼眸漆黑冷漠，随着指腹缓慢摩挲过鼠标，屏幕上的文件也一页页跟着翻动。
他的全部注意力应该都在那些文件上。
所以大概率是在不满那些文件，与祝余无关。
当然也有小概率是在不满祝余刚刚的举动。
但无所谓，现在的祝余已经可以理解乔知禹的这类行为。
之前祝余作为攻略者，从未站在乔知禹这个被攻略者的角度过。
直到今天上午发现那个群，知道原来有九百多位攻略者已经联手要围剿乔知禹。
祝余将自己与乔知禹换位思考了几秒。
有个画面从祝余脑内一闪而过——
画面中，乔知禹在学校的林荫小路上行走。
头顶枝叶繁茂，遮天蔽日，每一片叶子上都长着一只与叶子大小相近的眼睛，那些眼睛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向外突着，死死盯着下方的乔知禹。
唰、唰、唰
乔知禹每走一步，叶片上吸附的无数黑色瞳仁就会随着他的位置移动一点，动作整齐划一。
“…………”
清醒过来的祝余大口喘气，仅仅幻想了几秒他就受不了。
那乔知禹呢？
他每时每刻存在于这样的环境中。
祝余当时觉得乔知禹好可怜。
他终于了解为什么经常会觉得乔知禹身上有种割裂感。
明明不见面时，乔知禹体贴友善，方方面面考虑周到，在祝余有困难时会毫不吝啬地施以援手。
可见面时，又像个浑身长满刺的仙人球，易怒，对任何人都充满攻击性。
像精神分裂。
祝余现在才懂，乔知禹天天被九百个私生扒着窗户窥视，变得敏感很正常。
意志脆弱点的说不定早就崩溃了，虾仁放火都有可能。
相比之下，乔知禹只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动不动骂两句然后摔个杯子，再时不时阴测测地笑一声。
那怎么了？
那已经很善良了！
祝余也分不清在知道这些事后，对乔知禹溢出的那些情绪是什么。
很陌生。
祝余出生至今没感受过那种情绪，所以描述不出来。
可能是遗憾？觉得如果真的有精神体这种东西就好了。
他应该会去摸摸那颗仙人球。
教室外电闪雷鸣，顷刻间，所有景色都被笼罩在氤氲的一层水汽里。
雨声砸在窗台上，祝余收回思绪，低头继续写题。
似乎真的天道酬勤。
经过半个月的努力，祝余竟真的从一开始的，连书上带有专业名词的句子都读不顺，变成如今面对新知识时能在半小时内迅速自悟。
他觉得自己在学习方面简直是个小天才！
只要持之以恒不懈怠，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像这样好好读书，那期末时就一定不会给原主丢脸。
笔尖在纸面上飞舞，少年全神贯注沉浸在知识中，眼神坚定。
看上去似乎已经沉浸在心流模式，对外界置若罔闻。
连一旁手指轻叩桌面像是若有所思的声音都没注意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转眼第一节大课就过去了一半。
“啪嗒——”
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很大，这才将少年的灵魂从另一个世界唤回。
祝余怔了怔，看向地面。
刚刚被他推回到桌面中央的钢笔现在躺在地板上，沾着灰尘。
【奇怪。】
钢笔圆滑，祝余刚刚怕它会再次滚落到桌沿，所以特地用乔知禹的书把钢笔抵着固定住了呀。
【可能是乔知禹不小心碰到了。】
祝余没多想，弯腰把钢笔拾起。
这种小事不需要老板吩咐，他自会领悟。
祝余看着课桌下盖着毯子的修长双腿，内心挣扎了一秒，还是抵住了诱惑，起身又一次将钢笔放回到课桌中心。
可恶。
平时祝余想做任务时，拼了命制造机会也很遇到这样完美的时机。
现在他才刚下定决心不做任务，反倒处处是诱惑。
祝余为防再次掉落，这次又在钢笔前的那本书上多摞了一本。
有两本书挡住，怎么想都不会再掉了。
正想着，头顶忽然一热。
祝余抬头，狗狗眼里写满了机警。
果然，对上的是男人那双狭长的眼眸。
【好奇怪哦统统，上次我躲在课桌里做任务的时候，乔知禹也是这么看我的，视线落点都一模一样，都在头顶。】
在紧张地对视环节，祝余呼叫系统。
这次不是因为害怕，他只是好奇自己的头顶到底有什么，招乔知禹三番四次地看。
系统没有回应，像断网了，祝余只能试探地抬手整理头发。
他猜测是不是头发蹭到桌子弄乱了，乔知禹是个强迫症，说不定就是在因此心烦。
乔知禹在看任务栏，发现又一次猜错后便低睫移开了视线。
但这一次他没有疑惑。
乔知禹知道原因了。
班里一半以上的同学都是攻略者，乔知禹和他们打过交道。
往日那群人一直是盯着乔知禹的一举一动，有点风吹草动就往这边看。
可刚才，钢笔掉在地上，这群人第一时间齐刷刷看向的人竟然是祝余。
呵，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祝余今天一反常态乖巧的原因就是因为身份暴露了，被其他攻略者一起盯上了，所以祝余想尽量减少存在感以此减少其他攻略者对自己的怀疑。
还挺机灵。
知道原因后乔知禹便失去了好奇心，正好钱秘书发来消息，本打算点开看看。
可余光里某人的小动作实在碍眼。
经过祝余的一番折腾，他那头原本乖顺敷贴的蓬松黑发现在变得乱七八糟，碎发交叉便算了，看上去至少是好看的，面前能夸一句凌乱美。
但耳朵尖上面那一坨是什么？
乔知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看过去。
祝余难道看不到自己有一撮黑发翘起了一个卷吗？
偏偏电脑屏幕还是乔知禹特调过的角度，刚好能清晰反射出祝余，让他躲开余光却躲不开反光。
冷静。
只是强迫症而已。
乔知禹这么告诉自己，不要去看那搓小卷，先处理工作。
……
所以谁能告诉他强迫症到底怎么才能不在意这些？
为什么连钱秘书发来的文字都变成了一撮撮黑色小卷发拼凑出的模样。
受不了，速战速决吧。
乔知禹飞速伸手将身侧少年耳尖上翘起的卷发按了下去。
虽然手指触碰到的耳尖软软的有点奇怪，虽然少年被他碰了一下之后脸涨得通红，虽然其他攻略者看到这一幕后目瞪口呆，看他们的表情也知道这群人一秒内脑子里闪过了多少念头。
但乔知禹觉得一切都值得。
有强迫症的人一定懂他。
祝余没有强迫症，祝余理解他的强迫症，但祝余接受不了啊啊啊。
刚刚发生了什么啊啊啊。
乔知禹明明可以告诉他头发乱了，然后让他自己整理就好啊。
为什么直接上手了啊。
祝余虽然在经过前几次的任务后已经不是那么抵抗身体接触了，也在乔知禹的几次好意释放后决定忘记中毒那天发生的一切了。
但他克制不了本能反应。
被冰凉的手指碰过后，祝余的耳尖和脸颊发烧了似的，烫得不行。
而当乔知禹手上的淡淡香味钻进祝余的鼻尖，祝余瞬间想起了这味道来自哪里。
救命，这不就是自己醒来后，身上一直带着的味道吗？
当时祝余还以为这是病床上的枕被自带的香气，还一副没见过世面地样子和系统感慨：“太将就了，他们还给病患的枕被喷香水。”
所以，原来，是乔知禹身上的味道吗。
祝余的脸还在持续升温，他都不敢细想，当初是和乔知禹有了多深入的接触，才会浑身都是他的味道，甚至浓烈到洗了几次澡都没洗掉。
紧接着，中毒那天的记忆也跟着香味自动涌进脑海。
掌心贴在腰线上的烫，指腹滑过腰窝时的痒，还有自己半张脸埋在湿漉漉的黑发间嗅到的味道。
这些他都还能理解。
手里滑溜溜的触感是什么？
祝余沉默了。
他不敢再往乔知禹那边看，但是也看不进去书了，脑子里乱七八糟，脸也越来越烫，热的他头脑发晕。
祝余想立刻就离开教室出去吹吹冷风，清醒一下，要是侥幸能被雷劈一下就更好，这样就能彻底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了。
好不容易才熬到下课，大课间铃声响起，坐立不安半节课的祝余腾地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他想逃，但乔知禹没放过他。
但祝余的“借过”与乔知禹的“陪我出去透气”重合。
“什么……？”祝余以为自己听错了。
狭长眼眸上挑，乔知禹看着他缓慢重复了一遍。
“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他就是害祝余脸红的罪魁祸首，祝余想拒绝，但……
乔知禹语气不妙。
“没有，当然没有问题。”祝余果断应下，他不怕乔知禹，只是知道员工不能用‘尴尬’来拒绝老板的合理要求。
要是老板让他解释为什么‘尴尬’就更不好了。
两人依旧是在课间一前一后地离开教室。
只是这次走在前面的换成了祝余。
他步伐很快，似乎着急要做什么。
乔知禹知道他在急什么。
‘呵，憋了两小时，一定急坏了。’
在看到祝余将他引到了一处僻静的长廊，周围连着的四间教室都没有人在上课时，乔知禹更加确认了。
‘有人很急。’
……
祝余觉得自己是个很周到的好员工。
明明自己很尴尬，但临危不惧，在这样慌乱无措地情况下还没忘记老板的喜好。
祝余回忆上次晒太阳时乔知禹挑位置特点，主要就是人烟稀少，要安静。
又想到现在下雨，肯定要找个赏雨地点好的地方，于是就选在了这里。
他的贴心还不仅于此。
祝余看着地上的水渍位置，估算了一下，然后站在一个绝对不会被雨淋到的地方对乔知禹招手。
“乔老板，来这里来这里！”
乔知禹掀了掀眼皮，扫了眼，秒懂。
那里是监控死角区。
他“嗯”了声。
祝余没被表扬，但没关系，他不失落。
祝余巴不得乔知禹少和自己说两句话，他向左右看了眼，挑了个离乔知禹几米外，隔了两个教室的位置。
那里的柱子最干净，可以靠着赏雨，而且那里是乔知禹的视线范围内最远处，既能不刻意地拉开距离，又能在老板有需求喊他的时候，第一刻做出回应。
他觉得自己特懂事，特周到。
就是不够有眼力见，没注意到身后男人的视线随着他拉开的距离逐渐锋利。
……
祝余站的比较靠外，任由凉风携带着雨丝打在脸上。
刚才眼见有两次特别好的完成任务的时机，在那种情况下，系统都能忍住不出声督促。
可眼下看到这一幕，竟硬是没憋住。
它开口提醒。
【宿主，你穿得薄，不要淋雨。】
这句话选用的是语音库中最冰冷的那款电子音，算在这场冷战中最后的坚持与骄傲。
可比冷战时主动低头更令它泄气的是，对方根本不知道你在和他冷战。
祝余丝毫没区分出声音的不同，他只是眼睛一亮，开心极了。
【统统，你终于连上网了，刚刚你消失了好久。】
系统心虚地嗯了声。
终于懂张江了，原来这就是被衬托成小人的感觉。
【确实有点冷，但刚刚发生了好多尴尬的事情，我必须要吹吹风降温一下才能冷静！】
祝余赶忙和它描述刚刚发生的事情。
像是在全是陌生人的聚会中终于遇到一个老友，疯狂吐槽。
他事无巨细，包括乔知禹指腹上面厚厚硬硬的，是不是有茧这件事都吐槽了。
最后甚至连着感慨了三遍。
【那味道居然是乔知禹身上的！】
系统又没真的掉线，它当然知道这些。
在敷衍地嗯嗯算做回复后，它抓住祝余停顿地间隙，连忙问出了那件一直令它在意的那件事。
【宿主，刚刚机器检测到了您的一些情绪波动。】
【分析结果是，您对攻略任务产生了极大的抵触情绪。】
从上午时它就开始在意了。
虽然从始至终，每次宿主在要想到问题相关的内容时便会因不明原因绕开，刻意用其他事或问题打岔，没有深入思考过，以至于系统一直没能捕捉到祝余的真实想法。
系统问：【请问您是否产生了想要放弃攻略的想法。】
不是所谓的‘为了报恩，至少今天一天不做攻略任务’，也不是每次快要捕捉到祝余的想法时，突然冒出的一句‘乔知禹好可怜’。
这些确实可以解释今天的祝余为什么在抗拒任务，但……
总觉得不对。
这些好像是宿主特地找出搪塞它的理由。
但要这么解释的话就更离谱了。
真有人能控制脑内的所思所想吗？
少年刚刚还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欢脱话唠的模样，可在听到系统最后问话的瞬间，湿漉漉的眼睫眨了下，不到一秒的功夫，再睁眼，杏眼里的情绪竟瞬间消散了。
就像是在说‘既然被发现了，那我就不装了’。
就连一直保持着上扬弧度的嘴角也垂了下去。
系统CPU烧了：【？？？？？？？？？？？？】
来真的啊？？？？？？？
第23章 拒绝攻略第二十三天 ‘X’的掉马现场……
但很快, 风暴消散。
小狗眼噌地又亮了，带着活力满满的笑容。
【哇——不愧是统统, 其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诶，听你说了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是起了抵触情绪吗？】
它可不会被夸两句就找不到北。
但面板中检测到的宿主笑容结论又清清楚楚写着——
笑容自然，发自肺腑的钦佩。
目前宿主态度积极向上，心态非常阳光。
难道是分辨率有问题？
系统怀疑，但没有回放，无法重播分析。
它只能用嘴巴询问：【真的？】
【真的呀。】
小狗眨眼，小狗继续惊叹。
【你真是太厉害了，这就是机器与人类的区别吗？你是怎么从我大脑中捕捉到这些的？也太酷了吧。】
他好浮夸哦。
但自己确实配得上这些话。
【那当然！】
怀疑归零, 系统得意挺胸。
【你每完成一个任务，我就能增长一点业绩, 在你昏迷那天，我用攒了好久的业绩点去总部更新了系统版本，灵敏度加强了！】
真好哄。
祝余眼睛弯了弯。
他确实有抵触情绪，也正因为这是对攻略任务产生了抵触情绪，所以才控制不住地想要回避系统, 怕被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但并非是对系统感到不信任。
现在被察觉了也好。
祝余正好能借此机会真正思考这个问题。
他速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将全部事无巨细地坦白给系统听。
【应该就是在今天上午看到群聊时, 我代入了片刻乔知禹这个被攻略者的视角, 那一刻突然看懂所谓‘攻略’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百人像打游戏组团一样算计乔知禹，所有关心都是演技，每个笑容都标着价码。】
【今天找他聊心事, 明天送他小礼物，乔知禹以为在过自己的人生，其实周围全是对着剧本演的演员, 最后被掏空真心。】
祝余用‘楚门的世界’来总结乔知禹此刻的境遇。
而他认为自己和其他攻略者一样，是为了私心利用玩弄乔知禹的坏人。
祝余低头看着脚尖。
【而且你也知道，最近乔老板对我特别好，再联想到这些，我都愧疚的有点不敢再见他了。】
这大概就是对攻略动摇的原因。
但他并不知道因此放弃是否正确。
他肩膀上的担子好重，对得起乔知禹就等于对不起全世界，对得起全世界就必须要利用乔知禹。
好像没有两全的办法。
【我其实很需要聪明的统统帮我解惑，只是我又怕你会不高兴，所以才一直回避问题，直到被你发现了才敢认真地去思考这件事。】
系统刚刚一直默默地听着，听到这里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高兴？】它重复道。
但祝余就是这么说的。
【这么说可能听上去很奇怪，但你知道的嘛，我从来没有过朋友，虽然统统你好像只是一串数据，电子应该是冷冰冰的才对，可是我总觉得统统你好可爱，也很好，每天陪我谈天说地吹牛逼，一直陪着我。】
他很喜欢那种陪伴的感觉。
【我把你当朋友，统统，我很喜欢你，所以我不想你不高兴。】
系统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给攻略者发布任务，监督攻略者做任务。
之前每次祝余有想要逃避任务的想法时，系统都会显得很失望。
所以这次在产生动摇并且极大概率真的不想继续攻略的情况下，祝余便下意识去隐藏自己的想法。
这世上最能打动人心的话永远是直白又真诚的那句。
【……………………】
系统原本的那点不高兴全被宿主突如其来的直球攻势打没了。
去它见鬼的攻略任务吧。
本来攻略成功率就接近于零，让宿主掏乔知禹八十次这种BUG只是它自我安慰下的产物。
它不高兴也只是因为察觉到了宿主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可如果隐瞒的原因是这个的话……
呜呜，那它就要掉小珍珠了。
是的它是数据，但它和人类认知中的冷冰冰的一串数据不同，它有自我意识。
比如此刻。
被直球攻势打败后的系统，主动将所有运算程序前都加入了一个必须要参考的数据——
‘我与宿主是朋友’。
作为系统。
它会对攻略者说“放弃攻略等于抛弃全世界其他人类”，用责任扩大化的说辞去精准触发宿主高道德者的更深负罪感。
但作为朋友。
它只能不自在地咳嗽一下，借此压下想要爆哭的冲动，然后帮朋友解决难题。
【倒不会因此不高兴啦，咳咳，那么就由聪明的我帮你想个办法出来吧。】
首先，系统让祝余明确一件事。
【任务成功的概率本来就不高，就算你用尽全力去攻略，失败概率依旧远大于成功概率，所以你应该切断道德绑架的逻辑链，记住一句话：抉择权在你，但责任止于你。】
然后它带着祝余去钻一个它早就发现了的漏洞。
【而且即便你什么都不做，静静等着任务失败的那天到来，结果也只是乔知禹会控制世界意志，但这不等于世界一定会毁灭，你发现误区在哪里了吗？乔知禹的精神状况不稳定也并不等于他必然会暴走。】
如果按照祝余的所思所想，乔知禹之所以会变得精神状况不稳定，也是因为长期被攻略者骚扰才会如此。
那他的放弃攻略说不定有助于稳定乔知禹的情绪，即便任务失败，世界也不会崩塌。
看着祝余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系统感觉自己的机械心变得软软的。
它问宿主。
【那在将这些会使你犹豫的因素都解决后，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是放弃攻略吗？】
【是的。】
祝余认真地思考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其实哪怕连是否对乔知禹愧疚都不考虑的前提下去思考，我也不想攻略。】
为什么？
如果不愧疚的话不就是纯捞钱吗？这也要拒绝吗？
【靠攻略任务可以很轻松的赚钱，有钱就可以因此过上比从前好几百倍的生活，但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感受，这样的生活太好又得到的太过于轻易，我时常会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场随时会醒的美梦。】
重生至今，他经常感到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周遭的一切都再不停地提醒他，他已经死过一次了，这里是书中的世界，是虚幻的。
祝余感受不到自己活着。
如果是在虚幻世界中成为亿万富翁就没意义了，那还不如让他在真实世界里的路边捡到一百块会觉得更加开心。
系统明白了。
【那就放弃攻略吧，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认真去过你想过的生活，不要浪费重新活这一次的机会。】
*
大课间有二十分钟。
在第十五分钟时，祝余依旧靠柱子赏雨，安安静静地望着长廊外的景色，一言不发。
乔知禹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
‘又猜错了。’
即便私下无人时，祝余也没有进行任何想要攻略的举动。
忘记这是第几次猜错了。
傻了吧唧的笑容、直截了当的告白，写满名字的日记本，监控中不小心误食的蘑菇，以及医院里的无措尴尬……
每当乔知禹在觉得已经可以给祝余定性时，就会就会出现新的事件证明他错了。
若是以往，哪怕是刚刚上课时。
乔知禹看到祝余此刻的样子，必定会触发认知警报，然后生成逻辑闭环后的反推论——
‘无攻略动作恰是最高阶的攻略算法，无招胜有招，想打我个措手不及？’
又或是——
‘祝余一定在耍什么把戏。’
但现在没有。
乔知禹脑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安静的能听见雨滴砸进地面水洼里的声音，淅淅沥沥。
他的大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了。
自从两年前的车祸使他重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后，乔知禹的大脑便一直处在防御的状态，时刻紧绷着神经。
每个人的每句话与动作在乔知禹脑内会被分析出上千种可能，并且通过许多次的实践后，他发现，往往成真的是最坏的那种猜测。
于是乔知禹从那之后，不论遇到谁，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他往最坏的方面想。
两年过去，他从未错过。
最近却一直在祝余这里碰壁。
让乔知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越猜错，就越好奇，就越忍不住去关注祝余。
他想不通，所以大脑反倒更兴奋，更想去破解这道谜题。
于是脑内的声音便更多更吵，最近他还会时常失眠。
本以为直到确定祝余的真面目并揭穿的那一天，他的大脑才能得到休息。
没想到……
可能是昏芒雨幕下，少年那双盛着整个湿润雨景的眼睛实在太安静，让人看着不自觉的心静。
也可能是迎面吹来的凉风提神醒脑。
近期一直蒙在乔知禹脑内的那层雾忽然被揭开了。
乔知禹想通了，无论真实的祝余是什么样都不重要。
他好还是坏，都是攻略者，目的都是要利用自己欺骗自己。
攻略者便是对立面，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对于乔知禹来说，真正制胜的办法是再也不要去关注祝余。
要远离他，不要再被他的一举一动吸引注意力，牵动情绪。
只是……
雨声太好听，这样大脑安静的感觉真的很好，像灵魂得到了片刻休息。
男人漆黑的眸子蕴动着挣扎，他闭了闭眼，掌心收紧，再睁开时，眼内翻涌的情绪已经消失无踪，这潭水又寂静了。
可惜，他没资格享受这样的安静。
……
虽然系统没有正面承认，但祝余从它开导自己放弃攻略的行为就看得出来，统统也将自己当作朋友了。
只有朋友才会违背职责，一心只为朋友想。
祝余很开心。
但乔知禹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了。
眼看着时间快上课了，乔知禹竟然也不喊祝余，偷偷一个人离开，在祝余发现时，差点连乔知禹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为什么祝余会觉得乔知禹生气了呢？
因为只要他一喊：“乔老板等等我啊。”
就会明显看到前面的轮椅速度变快了，喊一声快一点。
祝余很愤怒，但他只敢在心里和系统小发雷霆：【还好是电动轮椅，要是手搓轮椅他这会儿估计手都抡得冒火星了。】
对于乔知禹的喜怒无常，他愤怒归愤怒，，却并不打算思考他为什么生气。
都说了喜怒无常了，这种人为什么生气都有可能，说不定是因为祝余刚刚呼吸声太大，也说不定是因为雨声太吵。
一切皆有可能。
*
两人进入教室的瞬间，所有人默契地一静。
近八成人的视线都落在祝余身上。
剩下两成人在看到乔知禹身上散发着的冷气竟然比平时还翻了几倍后，也好奇地看向了祝余。
祝余只当是没察觉到这些视线，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的路。
其实上节课时祝余就注意到这些眼神了。
从这些眼神的关注度就能得知，那群人已经确定他是攻略者了，就算祝余想伪装也没用。
但祝余依旧在躲避他们的眼神，他暂时不是很想和对方打交道。
但那帮人似乎并不打算给他逃避的机会。
明明乔知禹此刻还在呢，在祝余和他快要到座位上时，竟然突然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带着友善的笑容挡在了两人面前。
“嗨两位！打扰一下！”
男生自信扬起笑容。
“我可以借用这位同学的一点时间吗？有些话想跟你说。”
这位同学指祝余，他和乔知禹打完招呼就看向了祝余，等的也是祝余的回复。
但回答的人却是乔知禹。
他简洁有力吐出两个字：“滚开。”
*
在祝余和乔知禹大课间离开时，教室内曾爆发一阵激烈地讨论。
“啊啊啊你们看到了吗，他摸他的耳朵！！”
“啥？我错过了啥？谁摸谁？”
“乔知禹摸了祝余的耳朵，然后还主动邀请祝余一起出去透气，这和约会有什么区别？”
“所以结论是，黄谣是假的！但恋爱是真的！”
……
接下来的话只能转到群聊，教室里并非全是攻略者。
【原来谈上了，难怪不愿意接受邀请进群，看来祝余觉得他和乔知禹是一伙的，把我们当对立面了。】
【那还有必要联系他吗？反正一开始我们的目的也只是想帮助他拿下乔知禹，可现在好像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他俩也谈的挺好的。】
【帮助肯定是多多益善啊。】
一位远在海外随便一谈就是九位数项目的某总裁加入水群。
【听说祝余不是家庭困难吗，让他进群，我提供金钱保证他的后勤，这样他就不用考虑怎么赚钱，可以一心扑在攻略任务上。】
【确实。】
一位正在给当红明星做妆造的知名造型师抽空回复了一句。
【我可以负责搭配他每天的穿搭，反正这份工作是太无聊随便找的，如果他同意，我可以辞职，然后每天潜伏在他的左右，根据不同情境随时给他补妆，让他无论在什么时刻都能在乔知禹面前保持最完美的状态。】
比如在这种雨天，就可以帮祝余做个淋雨湿身造型。
湿漉漉的脸蛋，滴着水珠的发梢，蓄满水汽的双眼，乔知禹一定喜欢。
做出来的造型和直接淋雨不同，能把控淋湿的度，要恰到好处，让他看上去我见犹怜，而不是真的淋雨整个头发都软塌塌的贴在头皮上。
群内人绑定的系统各不相同，能提供的帮助也五花八门。
怎么想都是祝余进群后会更好。
就算他们两个真的谈上了，又难保能谈到最后，谈到攻略成功那一刻。
人是很容易变心的，更别说是乔知禹这种随时翻脸不认人的主。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所以谁去和祝余解释我们没有恶意呢？】
有个哥们跃跃欲试：【我去呗！我觉得祝余好像脾气还不错，你看论坛里的帖子，那个张江都那么欺负他了，他都没有赶尽杀绝，应该挺好说话的吧？】
其实祝余是他喜欢的类型。
如果祝余不是第一千个攻略者，那他肯定会去追祝余。
这哥们说：【等他们透气回来我就去说。】
有人劝他。
【要不先等等？他好说话但乔知禹不好说话，等他们两个没在一起的时候在找祝余说这件事吧。】
他们任务的成功率已经接近零了。
平日里小心翼翼就是怕引起乔知禹的注意，怕他一个不高兴后，自己的成功率彻底清零，被收走系统。
所以没人敢在乔知禹的眼皮子底下贸然联系祝余。
但今天竟真碰到个胆大的。
这哥们不以为然：【没事吧？乔知禹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啊，他不是和祝余谈上了吗？恋爱中的男人脾气都会变好的吧，这两节课乔知禹都没有骂人不是正好可以证明这件事吗？】
他觉得乔知禹被甜蜜感化了，又摸耳朵又主动邀请男友雨天出去透气，多有人情味啊！
却没注意到，乔知禹回来时眼里冷得快结冰了，哪里有半分人味。
兄弟自信满满地上前搭话——
然后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在群里发了一句。
【完了，我系统没了。】
群里安静了两秒，紧接着被蜡烛表情刷屏。
【#蜡烛#蜡烛#蜡烛】
【节哀。】
*
接下来的日子，祝余不再考虑攻略。
他认真地读书健身，在见不到乔知禹的时刻，祝余真的会忘记自己是重生的。
日子确实如想象中那样变得真实起来。
每一天都很平凡，但每一天都令他无比的幸福。
只是护工这份工作还在继续。
祝余一周有四天都无法避免要和乔知禹打交道，那时他还是会记起这是书中的世界。
不过这份工作应该不会续约。
从那天他放弃攻略起，乔知禹对他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乔知禹变得非常冷漠，他经常好几天连着上课时一句话都不说，像哑了一样，连祝余的打招呼都会被无视。
但与此同时，乔知禹的情绪也变得更加稳定了，他虽然冷漠，但人显得非常平静。
不像从前两人相处的那些日子，动不动就会露出狠戾吓人的表情，现在他不搭理祝余，但也不会凶祝余。
挺好的。
祝余不知道这和自己不再攻略乔知禹有没有关系，但他由衷地为此感到高兴。
毕竟这正是在朝着祝余和系统之前希望的方向发展——
他们不攻略乔知禹，但乔知禹的情绪会逐渐稳定。
等任务倒计时结束被判定失败的那天，乔知禹如果心态健康，那他说不定连自己已经可以控制世界这件事都察觉不到，第二天太阳会照常升起，天下太平。
那就太好啦。
祝余幸福地想着。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想要实现。
那就是在被乔知禹解雇后，他希望其他攻略者能放过对他的关注，从此再也不去骚扰他。
但这个愿望显然不能实现。
尤其是攻略者们在看到祝余和乔知禹关系越来越僵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
【什么情况啊，为什么开始冷战了啊，我刚燃起点能回老家的希望，他俩可不能分啊，给我锁死啊。】
【不行，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了，太被动了。】
他们打算上门找祝余问个清楚。
可或许在乔知禹的打压下生存了太久，加上每天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观察乔知禹和祝余的一举一动，揣测他们的内心活动。
以至于，他们已经彻底将自己当作了这本书中的配角。
直到站在祝余所在的教室门口等了两分钟后，手机收到从别的群聊里转发来的，对他们进行讨论的聊天记录——
【我没看错吧？窗户口趴着的都是谁啊。】
【阮甜甜？司南？盛天？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来找人的吗？】
这时攻略者们才恍惚地意识到。
对哦，我们以前也是主角啊。
明明群里的每个人在以前都是通关副本的好手，各个都是抬手就能搅弄风云的存在。
现在却活得像是专门为祝余和乔知禹捧哏似的。
卑微渺小，甚至连想见祝余一面，和他说两句话都没有资格。
攻略者们意识到这点后，难免感慨起来，纷纷开始忆往昔峥嵘岁月。
看着群里众人都在吹牛逼，被派来打头阵的三人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也掏出手机开始加入。
阮甜甜：【你们那些都算什么？知道姐以前人称心动诈骗犯不？不管是残暴君主又或者是冷面师尊，只要我勾勾手指略试小计，统统缴械投降。】
司南睨她一眼，在群里回复：【然后心动诈骗犯败在区区乔知禹手里。】
盛天也不忘补刀：【还记得你当时假装摔倒，娇滴滴地想要倒在他怀里，然后被人家保镖一把拎走。】
众人回忆起那个画面，跟拎小鸡崽似的，气得阮甜甜当时疯狂在空中蹬腿，挣扎着想下来。
阮甜甜气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乔知禹不喜欢女的，所以我才翻车的，但你们又要怎么解释？你们俩大老爷们比祝余差在哪啊，为什么也失败了？】
三人曾经互相使过绊子，虽然目前短暂因局势成为盟友，但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愣是为斗嘴忘记重要的盯人任务，在群里疯狂对喷三十分钟。
当三人听见下课铃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了，祝余已经从后门偷跑，和他们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了。
但三人又不能大喊祝余名字，如果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与讨论以至于被乔知禹发现，察觉到什么古怪就得不偿失了。
在攻略者们已知的信息中，乔知禹认为他们是疯狂迷恋自己，讨厌他们也只是觉得他们脑残。
于是三人只敢跟在祝余身后，企图等找到一个人少的机会加快脚步拦下祝余。
但祝余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
上课发现三人时，他就已经提前预约了网约车在校门口等自己，在下课察觉到他们的打算后，更是放弃了更近的小道，带着他们直往人多的地方走。
就这么一直保持着距离来到了学校门口，在三人发觉祝余打算做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祝余一个闪身进入网约车内，三人一脸菜色，吸着车尾气在群里汇报进度。
【失败了，被他跑了。】
十几分钟前三人在群里吹的牛逼还言犹在耳，群内其他人纷纷对三人指指点点：
【提前半小时去教室门口蹲人还能被人跑了啊？】
【这就是你们的实力吗？】
【说话啊，@阮甜甜 心动诈骗犯？@司南芳心纵火犯？@盛天渣男收割机？】
*
祝余快吓死了，看着三个人在后视镜里逐渐变小到看不见身影，这才松了口气。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之前做任务时不那么激进了，那样就不会被这群攻略者们发现了。】
系统担忧地告诉他：【一直逃避不是办法，如果真的想他们彻底不联系您，这里还是建议您接受他们正面对话的邀请，可以用谎言搪塞拖延时间，换取一段时间的清净。】
它利用算法帮宿主想出了对方最可能相信的两种理由。
一是如果对方是想要逼迫祝余知难而退，不要和他们争抢乔知禹的情况。
那祝余可以说：“乔知禹已经厌烦我了，你们没发现他最近都没搭理我了吗？我的系统已经被回收了，等再过几天被他开除，我就再也没接近他的机会了。”
祝余和系统都期待是这种情况。
因为第二种更难解决。
二是他们将希望寄托在了祝余身上，来求祝余认真攻略乔知禹的。
那祝余即便用‘我在以退为进，欲拒还迎’去搪塞，也只能拖到任务倒计时结束。
到时候要是真的世界毁灭了还算好的，轰地一下世界爆炸，统统死光，那自然没有人来找祝余的茬。
可要是世界没有毁灭呢？这群人无法从这个世界逃离，大概率会将怨气都撒在祝余身上。
到时候祝余要想逃掉，恐怕要换脸还要换身份，想做到这些，一百六十万可远远不够。
祝余叹气：【你也知道，我在住院时想过很多赚钱的办法，但要想赚大钱且来钱快的前提都是，我能露脸。】
但偏偏露脸这条路又被沈确堵死了。
想到沈确，祝余暗叫不好。
沈确这人邪性，每次一想到他，他就会突然出现。
更别提刚刚逃避攻略者们的追捕时，祝余其实还在那三个攻略者的背后看到了沈确的身影，虽然被攻略者们挡住了一大半，但祝余不会看错的，就是沈确。
不知道那孙子又想找自己干嘛。
祝余想到这个就晦气，连忙“呸呸呸”了几下，吓了前排司机一跳。
司机从后视镜看他：“咋了啊小伙子，是晕车了不？”
“没有没有，刚才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一根毛飞到了我嘴里。”祝余解释着打开窗户。
……
司机将车开到了祝余定位的吕小漾家楼下。
今天是两人约好拍摄的日子，除了之前约好的机车套平面宣传图外，他还要拍一个不露脸的机车套视频发到自己的账号上。
前段时间两人一起翻看了余生安好账号下的最新评论，其实还是有很大一批人表明自己不介意祝余不露脸，只希望他能不要在意流言回归。
这让祝余意识到，不露脸的男菩萨并非完全没有受众，可能只是热度会没有露脸的男菩萨高，赚不了大钱，但至少还可以赚些小钱。
有得赚就行。
祝余现在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要存钱养奶奶和小黑，要每个月寄钱给孤儿院以及资助贫困山区的小朋友。
他卡里的一百六十万根本不够花，连坐吃山空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祝余现在是确定放弃攻略任务了，再也不能靠贴贴天上掉钱下来了。
一想到钱祝余就有点忧郁，尤其是站在电梯里给吕小漾打电话，让她帮忙在楼上刷卡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关键角色——
‘X’。
祝余更破防了，连着骂了三声我靠。
【怎么办统统，我怎么把‘X’给忘了。】
最近一个月‘X’都没有联系他，以至于祝余几乎忘记自己还被人勒索了‘二十万’这件事。
【天啊好绝望。】一想到自己本就不多的余额现在要立减二十万，祝余就带上了痛苦面具，几乎无法呼吸。
系统安慰他：【没事没事！‘X’不是已经连着一个月都没联系你了吗？说不定他自己都忘了，你也不要主动提这件事呀，就这么先拖着嘛，说不定等他再联系你的时候你刚好已经又赚够了二十万呢？】
祝余悲伤：【想迅速赚够二十万的计划我有很多，无一例外都要露脸，可如果我要是能露脸了，那也不用给‘X’钱了啊。】
怎么最近自己陷入的都是两难困境，祝余郁闷。
这郁闷在接下来一前一后挨个收到‘X’和沈确的短信后，升到了顶点。
吕小漾一打开门看到的就是像便秘了好几天一样，脸色黑中带青的祝余。
她吓了一大跳：“怎么了？！余生大大？？发生什么事了？”
祝余熟练地从一旁拿出一次性脚套，边换边对吕小漾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没发生什么，就是收到了几条讨厌的人发的短信。”
讨厌的人发的短信？
吕小漾看看祝余的表情，联想了一下，大概懂了。
她试探地猜测：“是案底发的吗？”
谈了一段丢脸的恋爱，和留下案底没什么区别。
祝余痛苦地点了点头：“是的。”
虽然这是原主留下的案底，但他继承了原主的身体自然也要继承这个案底。
原来是脑残前任，吕小漾懂事地表示理解：“那你先回消息，我还没把拍摄场地整理出来，等我整理好了再来喊你。”
祝余说不用：“我先不回了，先帮你弄东西比较好，你一个……”
“我一个女孩子！搬不动重物当然会选择让你帮忙啦。”吕小漾接上他的话，“但是这次拍平面只用在白色背景前拍摄就行了，不用弄什么布景的，白布我也拉好了，现在只需要调整拍摄器材就好了，真不用你帮忙。”
“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呀，比如回完短信记得去旁边把机车套换上，配饰也都准备好了，和衣服放在一起。”
吕小漾指了指一旁开着门的房间。
“要抓紧时间哦，今天除了拍摄平面，还要拍摄视频哦，我租了一辆超级帅的车子，保证出片！”
祝余领命：“没问题！”
他一边朝放着衣服的房间走，一边打开手机。
沈确的短信没什么新意，虽然他用的是没有备注的新手机号码给祝余发来的短信，但还是被祝余一眼就看穿了。
除了他没人会给祝余发这种消息：【阿余，我们谈谈好吗？】
祝余反手就对沈确的新号码进行了一波拉黑。
他对于沈确的突然出现只是觉得有点恶心，但并不在意，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刚刚‘X’发来又撤回的短信内容是什么。
幸好系统前段时间清理了硬盘，回放功能变得正常了。
在听到系统念出的‘X’撤回的短信内容后，祝余停住了换衣服的动作，他眼内温度瞬间变的冰冷，不可置信地让系统再重复一遍。
系统说：【X的短信内容和沈确发来的一模一样，连标点符号都没差半个。】
X也说：【阿余，我们谈谈好吗？】
第24章 拒绝攻略第二十四天 男菩萨决定露脸……
【所以……原来‘X’和沈确是同一个人？】祝余不可置信地又问了第二遍。
他不傻, 当然看得懂短信内容。
一定是沈确拿错了手机，误用了‘X’的手机号码给祝余发来了挽回短信, 又在意识到后匆匆撤回，然后转用了新的号码。
祝余只是觉得离谱，整件事都滑稽的好像一场笑话。
离谱的是，作为威胁人用的手机号是那么重要，沈确居然还会粗心大意地用错号码吗？
他是有多傻逼？
滑稽的是原主。
祝余很难想象，压垮了原主全部生的希望，令他决定自杀的‘二十万’正是他最在意的前男友的手笔。
原来他最爱的前任早就知道他在网上当男菩萨的事情，原来他用死都想要守护的所谓尊严和形象，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
祝余还记得在翻看短信记录时, 看到过‘X’曾发给原主的一条短信，内容是：
【你也不想被你最珍视的前男友知道自己在做男菩萨这件事吧？】
沈确知道的又何止是原主在做男菩萨这件事啊。
他甚至清楚知道原主有多爱自己, 然后利用原主对他的爱，变做捅向原主的刀。
偏偏这种人最恶心的地方就在这里，他又蠢又坏，捅了原主估计还意识不到这是错的，此刻沈确在想什么呢？他做那些事时又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还自我感动地又将这一切定义为了“爱”？
他意识不到自己这样做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 只会轻飘飘地想着：我没想着要压垮他，我只是想让他缺钱, 然后他就会想到我, 这样我就能用借钱当台阶下顺理成章挽回他了。
恶心。
愤怒瞬间冲上祝余的头脑，他问系统：【你的回放功能有没有别的效果？比如可以将短信截屏或者录屏传送到我的手机上吗？我想去报警，以敲诈勒索起诉沈确。】
之前知道原主被勒索时, 祝余的第一反应就是报警抓那个‘X’。
只是在经过系统的劝说后，他意识到，比起惩治这个‘X’, 原主更希望保护好自己在前男友心中的形象，这才作罢。
现在没了这个限制，祝余铁定要报警抓沈确的。
可在收到系统传来的录屏，并将与‘X’过往的全部短信内容统统截屏后，祝余又突然犹豫了。
【直接报警似乎太便宜沈确了。】
系统也这么觉得：【是的，沈家有钱又有权，如果你没穿过来，原主真的死了，那或许这件事还能闹一闹，可现在被你穿进来后，原主等同于还‘活’在这个世界，所谓的敲诈勒索在经过他们家上下的活动后，很可能赔个钱就轻飘飘了事了。】
【那不行。】祝余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一开始，祝余不了解原主的前提下他都可以因重生之恩去苦兮兮赚钱，凭空背上二十五万的债务。
更不用提现在的他已经了解原主是什么样人，并且经常为原主的经历而感到惋惜与难过。
祝余迅速在心中制定了好几个计划，目的都只有一个——
他要为原主讨回个公道。
他要在一个无数人看着的情况下，狠狠地揭开沈确丑陋的真实面孔，让沈确绝无翻身的可能。
*
吕小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她收拾好东西后，穿戴整齐的余生突然告诉了她一个比中彩票还好的消息——
“我准备拍摄露脸视频了。”
祝余本来没打算瞒着吕小漾。
但他想了想，接下来的一切计划对于吕小漾应该是百利而无一害，既然不会损害她的利益，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解释的好。
不过吕小漾也不笨，猜得出这大概和那个“前男友案底哥”有关。
只是她懂分寸，平时再爱八卦，再好奇，在发现对方不想提某件事时也绝对不会多问半句。
她只用知道余生愿意露脸，而且露脸的第一个视频就愿意穿自己家的衣服就够了。
吕小漾越想越高兴，忍不住一直嘿嘿：“我都不敢想这个视频能让我们赚多少。”
祝余被她的欢快带得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笑了笑说：“不要太保守，放开胆子多想一点。”
不止今天，祝余从很久之前起就在琢磨各种赚钱方法了，只是很多计划因不能露脸又或是怕太出名而搁置。
现在没有这些做羁绊，他可以大施拳脚了。
只是怕说得太多反而让吕小漾无法信任他，祝余决定循序渐进，一点点将他接下来的计划告知吕小漾。
首先是视频。
“但既然确定接下来要露脸了，我们之前的计划可能要统统推翻了。”
祝余有些抱歉地看向吕小漾，这次的拍摄场地基本是她一个人布置的，拍摄脑洞也全是她想的。
但这些歉意都太多余，吕小漾听后期待的不行，她双手高举，大声欢呼：“快推翻！等不及了！”
比起余生露脸能给她赚到的钱，浪费点苦力和时间算什么。
至于这些不露脸的脑洞就更没关系了，吕小漾一点都不可惜。
“你知道吗余生大大，从第一次见面后，我基本每天都会想，万一以后你要是想露脸了，那到时候应该拍摄什么样的视频，每天都想每天都想，一不小心就写了二十多个拍摄脚本！”
没想到美梦还真有成真的一天。
吕小漾将这些脚本合成一个文档，转成PDF后传到余生的微信。
祝余大致浏览了一遍：“真的是不小心吗？这些脚本都写的好棒，从每个分镜到穿搭配饰都写得清清楚楚，就连配乐你都找好了。”
吕小漾不说话，只是一味地嘿嘿。
“不过只是擦边还不够。”
祝余关闭文档，和吕小漾说自己的考虑，他想要告诉吕小漾接下来他对余生安好这个账号的规划。
或许此刻吕小漾听了可能会纳闷，为什么自己会跟她说这种好像与她毫无关系的事，但等他将全部内容说完，自然会告诉她必须知道这些规划的原因。
“一是有风险，如果某条视频没做好，很可能被判定为‘软SQ’又或‘低俗内容’，像那个‘乔qiao’你还记得吗？官方说他涉嫌违反《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和《网络主播行为规范》，账号被永久封禁。”
“二是男菩萨主播赛道拥挤，同质化严重，余生这个账号之所以能有这么大的关注度，第一次是运气，第二次是‘露脸争议’钓着，可接下来等我真的露脸了，起初粉丝会觉得新奇，会大涨一波热度，但失去了争议，只剩下好看，长此以往粉丝最终还是会审美疲劳。”
不止菩萨赛道，其他赛道也是，只要不能给粉丝留下记忆点，那上限用眼就望得到，早晚被抛在脑后。
真正能一直赚钱的只有头部那批主播。
祝余住院时研究过那些主播爆红的契机，以及爆红后是怎么留住的粉丝。
“首先，我们需要给余生这个账号立一个人设。”
人设便是记忆点，是粉丝提起余生安好时能区别于其他男主播的地方——
“余生安好我知道，就是那个xxx的男菩萨对吗？”
吕小漾一脸茫然：“啊？擦边也有这么多学问吗？我以为脱就行了。”
怪不得是B大学生，都搞黄了还要动脑子。
“我打算搞反差，长得帅还脑子不好这个人设怎么样？”
这是祝余在医院时产生的想法，当时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有露脸的那一天，所以只初步想了一些，可能并不成熟，等具体实践时也许还会进行调整。
但在目前来说，这应该是最优解。
“在视频前几秒时以搞怪或者很丑很蠢的形象出现，然后最后突然一个转折正经送福利。”
“好处也很明显。”
“除了有人设和记忆点外，还可以蹭热点，前面搞怪的几秒可以根据近期又或是当天的热点去写脚本，不仅能蹭到热点，搞怪会让观众觉得有趣，削弱很大一部分关于男菩萨带来的不适感，可以扩大粉丝受众，而且粉丝再转发视频时也不会觉得尴尬，或者不好意思，他们可以发给自己的朋友，然后通过粉丝安利得到一个正向反馈。”
所以祝余虽然觉得吕小漾手头的脚本已经很好了，但还是需要在前面加上几段内容。
“行！包在我身上！”吕小漾拍胸脯。
她觉得余生说得每句话都有道理，令她心服口服，决定一切听从余生的指挥。
吕小漾问：“不过我们什么时候拍摄视频？今天吗？是的话我现在就去做功课，搜热点。”
祝余的计划是先拍露脸的平面图和不露脸的视频。
但他想了下又说：“不对，露脸的视频我们也可以先拍了剪着，只是不能一口气都发出去。”
因为他那个要整波大的计划，所以这些东西的发布顺序需要讲究。
这就是祝余循序渐进里要和吕小漾说的第二点。
“首先拍摄好机车套的宣传平面图后，小漾你正常发布到几个平台的网店上，除此之外也要在小红书多发几个帖子宣传带货。”
祝余又向吕小漾确认了一下：“在上次那条视频发布后，的确有我的粉丝去关注你的小红书对吗？”
“是的！”吕小漾用力点头，“一千多个粉丝呢！”
一千个够了。
祝余嗯了声：“到时候应该会有粉丝问模特是谁，是不是余生，你回答得模棱两可一些，不要肯定也不要完全否定，看看能不能钓到鱼。”
“等鱼出现，我就会在余生安好上发布不露脸的机车套视频，这个视频不需要搞笑，就要纯帅纯擦，越直白约好。可以拍全身景，到时候我戴头盔，继续钓鱼。”
吕小漾喊了声等等：“鱼是谁？”
不明白鱼是谁的话很难明白余生这个方案的具体目的。
乔qiao，如意，黑粉，说不定还有最开始的那个185……
祝余指的是那些对他有敌意的人，但不绝对只指他们。
反正，愿者上钩，谁上钩谁是鱼。
祝余让系统推算过，只要露脸的平面图和不露脸的视频一发，绝对会有人闻着味就来了。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钓黑粉继续造势。
他解释给吕小漾听：“网络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距离上个视频的发布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现在记得我的只有部分粉丝，在没有任何争议的情况下就算放出露脸视频也不会有太大的热度。”
争议等于热度。
打脸的前提是有人把脸伸上来等你打，不然只能打空气。
“原来如此！目的是借黑粉的东风！”
吕小漾听懂了，表情从‘？O？’变成了‘WoW’的样子。
与祝余设想的不同，他以为吕小漾听到账号规划那些和她关系不大的东西后会不感兴趣，在听到他所谓的发布顺序后会产生质疑。
她在听完后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
“我超，余生好聪明，我一定要想个办法把他骗到绿宝石制服店来！”
天知道吕小漾多希望祝余刚刚说的是对绿宝石制服店未来的发展计划，而不是他自己的账号规划。
但她也很清楚的知道，一旦祝余按照他设定的计划发布视频，必定一炮而红，而按照他对账号发展的清晰思路，之后他只会越来越红。
所以这可能就是他们最后一次合作了。
吕小漾正悲伤呢，忽然听到面前的少年说了句她做梦都不敢梦的这么离谱的话。
他说： “小漾，我知道你的家境应该不错，可能看不上我这点钱，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试着问问。”
“我昨天买了张彩票小发了一笔横财，想入股绿宝石制服店。”
“如果你也有意向的话，那么我还有一些和店铺未来发展有关的规划想说给你听。”
第25章 拒绝攻略第二十五天 末世·废土·赛博……
这还用问吗？
吕小漾对此求之不得, 恨不得一口应下。
可话到嘴边她却犹豫了。
绿宝石制服店只是一家小店，流水最大一月便是余生带货的那个月, 她实在没什么信心接受这笔投资。
吕小漾问他：“我当然愿意啊，可是余生，你考虑清楚了吗？我怕你的投资打水漂。”
她不知道彩票具体额度是多少，但既然和‘投资’沾边，估计至少也有个几十万？
不行不行，这样心理压力太大了。
她希望余生加入绿宝石，但不是以投资合伙人的形式，她想开工资给余生。
但祝余回答的坚定且果断：“考虑清楚了，我不是头脑一热。”
绿宝石制服店内几乎都是吕小漾的原创设计。
经过祝余一个月的商业观察, 绿宝石制服店能在几乎零付费推广、低库存周转率情况下仍保持盈利，这和吕小漾构建的审美壁垒价值脱不开关系。
她的优秀美商使绿宝石制服店的衣服均价溢出同类产品的情况下, 依旧能吸引到客户。
包括在最开始祝余想购买制服时，那时他还不认识吕小漾的时候，他多方对比后选择的也是绿宝石制服店。
吕小漾作为创始人，她的核心价值远超于投资所需要考虑的‘财务报表’上的数字。
更不用提她的诚信与人品，祝余都信得过。
在这样的前提下, 吕小漾所产生的复利效应远比短期流水更有想象力。
祝余：“毕竟在服装这个非标品赛道，真正的稀缺资源永远是能持续产出审美价值的操盘手。”
操盘手？稀缺资源？谁？
吕小漾指指自己：“我吗？”
“嗯。”祝余点头。
这不是他在今天决定露脸后的临时起意。
半个多月前, 祝余刚拿到一百六十万时就产生了想要投资, 以钱生钱的想法。
只是祝余以前没接触过这么多钱，更不懂所谓的投资是什么，所以一直没提。
他先让系统帮忙搜罗了些和投资相关的书籍与具体案例, 在努力钻研一阵子懂了些皮毛后，将投资想法整理好告诉系统，又在系统也觉得靠谱的前提下, 这才彻底下定投资的决心。
今天沈确这个突发事件只算是一个契机，令他一次性将所有未来得及实践的计划一口气全部提上议程。
吕小漾这会儿有种被天降馅饼砸晕的不真实感。
她不仅梦想成真，甚至是对方主动邀请的她，而且还说投资原因是为了她。
这算什么？连吃带拿，钱人双丰收？
“那你要投多少，具体怎么操作？”吕小漾吞了下口水，紧张地搓手手。
这下轮到祝余挠头了：“这些就不是你我拍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了，先找个专业律师咨询一下。”
这好办。
吕小漾二话不说就给老爸打电话，让他找个专业点的律师来。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求你帮忙！”吕小漾和吕父夸海口。
吕父叼着香烟敷衍：“嗯嗯嗯，最后一次，那你应该不需要来店里借车了吧？”
吕小漾和祝余说的借来拍摄的超帅机车，正是从吕父手里求来的。
吕父是机车迷，他前几年花重金收藏了一款孤品，据说是由葡萄牙工匠手工打造的‘未来主义概念机车’。
那辆车超酷的，即便是对机车不感冒的吕小漾在第一次看到它时也为之着迷。
想到那辆车。
吕小漾声音小了一半：“那这就是倒数第二次求你帮忙！”
吕父：“呵。”
吕家手下养的有专业的律师团队，通过电话后一小时就上门了。
来的律师姓金。
金律师看过绿宝石制服店的流水后，告诉祝余投五十万可以换取百分之十五的股权，以及店铺的决策权和建议权。
又考虑到祝余的主播身份接下来将和绿宝石制服店深度捆绑，其能带来的价值作用。
金律师给出建议——
“可以考虑添入条款，祝余每为店铺带来一百万净利润，就能换取百分之一的股权。”
祝余没有意见，这算是意外之喜。
吕小漾更没意见。
她就是有些心虚，绿宝石真有净利润一百万的那天吗？
金律师让她放心：“虎父无犬女。”
他看过大小姐经营的店铺状况，大小姐确实有做生意的天赋。
加之从进门起，金律师的视线就时不时会被这个穿机车套的小伙子吸引。
有这样优质的主播做专属模特，属于是强强联合。
绿宝石制服店未来可期。
金律师：“基本诉求我都记下了，那我先回公司了？”
他还要进行验资调查等一系列流程后才能起草合同。
现在才六点半，吕小漾看了看时间，招呼祝余。
“现在一起骑小电驴去拍摄场地，七点半能到，天刚好黑。”
她下楼和祝余一人租了一辆共享电动车。
上车前吕小漾给吕父打电话，让他找人将那辆孤品概念车送到拍摄地点。
于是，一米八的祝余便穿着超酷的机车套，长腿蜷缩成直角，骑着马卡龙色正面印着卡通闪电纹的小电驴跟在吕小漾身后，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视线。
看着短小握把上骨节分明的大手，车灯反射下闪闪发光的耳钉，以及精瘦腰间挂着的设计精美的银色骷髅头长链，大家忍不住感慨——
真是好酷的哥，好萌的车。
不少路人掏手机拍下这一幕。
一小时后，两人刚到达目的地，还没站稳呢，小红书上已经有人将祝余骑电动车的照片发上去了——
【一辈子抵抗不了反差萌，问问这衣服在哪里可以买到，我要给我男朋友也买一套】
牛逼的大数据在几分钟后，开始将这个帖子陆续推送给那些刚刚也在路上拍下这一幕的人。
祝余和吕小漾并不知道。
祝余一下车便被这次拍摄要用的‘道具车’吸引住了全部视线。
好漂亮的线条与色彩。
车身左侧竟然采取了裸露机械骨骼纹理的设计，右侧则覆盖液态金属涂层，在灯光的照射下呈现虹彩渐变。
哪怕是祝余这种不了解机车的人，在看到第一眼也能感受到设计者的意图，浓浓的机械解剖与未来铠甲的视觉对冲感。
难怪吕小漾会选择租这里做拍摄场地。
机车放在一面呈工业风金属废墟墙前，墙面氧化的铁锈痕迹刚好能与机车的漆面形成粗粝质感的对比。
「末世·废土·赛博朋克」
这便是这次拍摄的主题，确实很适合机车套。
祝余越看越觉得自己对吕小漾的评价，以及刚刚的那些决定没做错。
他回头朝吕小漾竖起大拇指：“有品！”
机车很贵，拍摄时祝余不敢做太放肆的动作。
好在祝余腿长，他想了想，将左脚屈膝虚踩在机车脚踏上，身体重心与力量全放在右侧，用右腿伸直点地做支撑，双手虚扶车把。
因力量全靠右腿支撑，所以右腿的肌肉线条显得更加清晰。
吕小漾火速领略他的意思，绕到机车右面，从下往上仰拍。
“下颌微收一些，眼睛看着机车前方，随便找个东西聚焦一下。”
她话音刚落，便看到镜头中的少年眉锋压低眼尾上扬，眼神有种狩猎者已锁定好目标的压迫感。
吕小漾赶忙按下快门。
“对！就是这样！余生大大简直天才！”
吕小漾承认余生的笑很阳光很有感染力，但她还是更喜欢余生不笑时的样子，性张力简直爆棚。
“做个脱手套的动作？”她问。
祝余小心地将姿势改为跨坐，皮靴尖轻点地面支撑，坐好后，他将手套扯下一半，卡在掌骨凸起的位置，这样将脱未脱更能凸显出手指比例修长。
吕小漾倒吸了一口气，确实脱一半更涩。
除此之外，他们又尝试了让祝余舌尖轻顶上颚、用拇指摩挲另一只手的手腕，以及在祝余仰头时，捕捉发丝掠过耳钉瞬间，耳钉反光的瞬间等等一系列画面。
一连拍了二百多张，吕小漾心满意足。
“应该够用了。”
除了店铺图，连小红书的宣传图都够用了，大概能在不重样的情况下连发十个帖子。
接下来要拍不露脸的视频。
吕小漾把头盔递给祝余带上，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含甘油水雾喷在他的衣服上，这样可以增添衣服在灯光下的光泽度。
拍摄视频与平面不同，平面的赛博感容易P，但视频还是尽量靠灯光完成比较好。
吕小漾根据赛博朋克与末日废土的主题，分三层布置灯光，暗红做背景色，冷白光做主光对准祝余与机车，对比度高的粉青霓虹色则做辅助光。
当看到吕小漾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拖出了烟雾机与干冰机打算用来增强废土效果后。
祝余忍不住感慨：“姐，你还是太全面了。”
在拍视频与审美这方面，吕小漾绝对是专业的。
少年穿着黑色机车服跨坐在车上，在硬光切割、霓虹污染以及尘雾窒息三重奏的夹击下，终于将未来感、赛博格以及废土美学三种矛盾元素暴力融合。
几乎是看到这个画面的一瞬间，吕小漾便想好了这次视频的主题与名字——
「末日的呼吸」
*
因为不露脸的视频已经选择了走硬酷路线，祝余便提议下次再拍摄露脸的视频，如果是同一个场景同一种风格的话，效果不能发挥到最好。
“可能会有些审美疲劳。”
吕小漾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那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结束？”
祝余：“好的。”
吕小漾：“今晚我就能把平面图都P好，我们是P好直接发布吗？还是要等等？”
祝余想了想：“等等吧，晚上回去我要先打个电话，打完电话再跟你说什么时候发布。”
虽然祝余这次已经下定决心了要搞个大的，系统也说经过机器推算成功率高于百分之八十。
但是毕竟还剩下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是——他会拉一坨大的。
祝余预料到在未来露脸视频发出，大家知道名牌大学生居然在网络上当男菩萨后，必然会引起一些关于价值观之类的讨论。
他不希望上次的黄谣事件重现，不希望因此连累到乔知禹的名声，于是在一切开始之前，打算先把护工这份工作辞掉。
龚管家接到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要辞职？”
祝余有点局促，说话便跟着结巴起来：“是、是的……”
一开始他的确打算乖乖待着，等乔知禹主动开除他，可今天的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为了乔知禹着想，即便尴尬他也要主动申请离职。
至于为什么打电话给龚管家，是因为最近祝余和乔知禹的关系很僵，他们两人已经好久没说过话了。
祝余实在无法想象他们重新交谈的第一句话是自己提离职的场面会有多尴尬。
龚管家心不在焉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少年解释离职原因，脑袋里也在琢磨类似的事情。
难怪少爷最近情绪不好，对什么事情反应都淡淡的，好像不关心任何事，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龚管家原本还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呢，现在接到这个电话他便懂了。
原来是两人闹别扭了。
不行，可不能真让小祝就这么辞职了。
龚管家打断祝余的解释，一边快步朝书房走去，一边拒绝他。
“小祝，这事我做不了主，你是少爷亲自面试的员工，如果想要离开必须要亲自跟少爷说，你先等等，我现在就去把电话给少爷。”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祝余紧张地整个人在原地僵住不敢动，屏息凝神地听着电话那头男人的反应。
果然，乔知禹听完龚管家说的话，连接过电话的打算都没有。
祝余听见男人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随便他。”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
祝余似乎还从中听到了一丝不耐烦？
好吧。
祝余安慰自己。
虽然乔知禹对他爱答不理且无所谓，好像有没有他这个员工都不重要，但至少放人很快。
不像他上辈子接触过的那些老板们，明明天天骂你不中用，说你是废物，可真等你要辞职了又要好一顿劝说挽留。
而且最重要的是，祝余本人是希望离职的，乔知禹这样不拖泥带水的态度正是他所需要的。
祝余将‘不是被嫌弃了，是我主动要求的’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后，也就没那么尴尬了。
他继续和龚管家对话：“那我是可以直接离职吗？还是说接下来要继续工作多少天，直到招到新的护工。”
电话早就被龚关键打开了扩音，所以回祝余的还是乔知禹。
“不用。”乔知禹说。
祝余被噎了一下。
这意思是让自己直接滚蛋就行？
说实在的，就算他心理素质再强大，也抵不住乔知禹接二连三的冷漠攻击，这样子就好像巴不得他走似的。
有点受伤，于是祝余深呼吸了一下，最后警告了自己一遍——
我的目的就是辞职，目的达成了，不要再想东想西。
他说了声“好”，然后便打算挂电话了。
龚管家显然察觉到了这点。
看着书桌前的少爷笔都停了没在写了，嘴巴却粘了胶水似的紧紧抿着，他只好开口主动帮两人延长通话时间。
龚管家问：“对了小祝，你刚刚想解释的离职理由是什么来着？我耳背，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呃，行，是这样的……”祝余只好又将自己在网络上做主播的事情讲了一遍，但依旧没有说自己在做男菩萨主播。
他只是说接下来要发的视频可能会引起一些争议。
“上次中毒后给乔老板带来了那么多麻烦，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希望再发生类似的事情，给乔老板带来负面舆论。”
龚叔瞥见书桌前，自家少爷沉思的表情略有松动，搁在桌面的手还动了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秒乔知禹便开口说话了：“没事。”
祝余：“啊？”
乔知禹说话总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他经常在听到的第一时间拿捏不准对方的意思，要经过二次解释才行。
乔知禹也习惯凡事都要向祝余二次解释了。
他面色冷冷淡淡，说话倒挺有耐心的：“如果你辞职的原因是担心这个，那想多了，我不在乎这些。”
“啊……”祝余这下听懂了，但是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祝余怀疑地问系统：【统统，乔知禹的意思是，我不需要因此辞职？他在挽留我？】
可刚刚不是还一副让他‘要滚就早点滚少废话’的吊样子吗？
系统：【我觉得是这样，那怎么办，你还要辞职吗？】
祝余当然还是想辞职的，乔知禹不在乎被牵扯到舆论中央，不代表祝余不在乎因自己将乔知禹牵扯进来。
而且早晚他都要和乔知禹分道扬镳的，这是注定的结局。
只是面对乔知禹突如其来的挽留，尤其是在知道对方是个惜字如金的冷面男，突然一口气说了二十三个字，只为了解释并挽留他，祝余确实有点难张口拒绝。
幸好，在祝余挣扎的几秒钟里，乔知禹又补了一句：“当然，离不离职都随你。”
又是无所谓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赶客。
对面答应的飞快。
祝余说：“是的，我还是觉得离职比较好，给您带来不便，深感抱歉，也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知遇之恩、栽培之情，我铭记于心，最后祝您和龚管家等其他同事未来一切顺利。”
……
祝余说完就挂了。
看着面前明显是被噎地愣住的少爷，龚管家无声地叹了口气。
喜欢多嘴，喜欢多加一句话。
现在开心了？
第26章 拒绝攻略第二十六天 照片才发布十分钟……
祝余向来果断。
他知道在挂断电话的那刻, 就意味着自己和乔知禹暂时没有关系，也不会再见面了。
于是便把和乔知禹相关的所有心绪一刀切断, 收拾收拾丢进角落里了。
祝余和吕小漾一起回了她家楼下还车，然后赶着最后一班地铁在十二点前回到了家。
奶奶已经睡了。
但和以往每次晚归一样，餐桌上摆着奶奶为他留好的饭菜。
打开家门，闻着饭香，沐浴在家人为自己留的那盏灯里。
祝余觉得这应该就是家的意义。
一个黑影闻声而动，嗖地一下从沙发上跃起，连蹦带跳地闯到祝余脚边。
“小黑宝，你在等我呀。”
祝余蹲下，伸手挠它的下巴, 黑猫舒服地眯起眼，直打呼噜。
“就挠一会儿哦, 我还没洗澡吃饭呢。”
小黑宝可能听懂了。
因为祝余每说一句，它都会跟着“喵呜喵呜”地应一句。
祝余特喜欢听它打呼噜的声音，好可爱。
他也眯着眼看着小黑宝笑。
说来奇怪。
人不是都讲猫很敏感吗？尤其是这种黑猫。
祝余陪奶奶回老家带小黑宝进城那天，他紧张的要命，生怕被黑猫警长看出这副身体下的灵魂已经不是它的主人了。
但小黑宝没察觉到一点异样, 对着祝余亲昵地绕着两只腿蹭来蹭去。
它来城里后也没有祝余想象中的不适应。
小黑宝很乖，白天会在阳台懒洋洋的晒太阳, 晚上会在沙发上睡觉等祝余回家, 从来不乱挠东西。
祝余给猫大爷挠了十分钟才去洗澡，走之前捏了捏小黑宝的白爪粉垫，算是按摩报酬。
洗完澡, 饭也刚好蒸透，祝余将饭菜从蒸锅中拿出，没时间在餐桌上摆好, 他直接拎了把椅子进厨房，坐在切菜台旁扒起饭。
今天吃饭实在是太晚了。
仅仅是胃疼，祝余尚能忍耐，可刚刚洗澡时差点眼前一黑昏过去，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低血糖。
系统叮嘱他：【以后出门要常备糖在口袋哦。】
祝余嗯了声，嘴巴被软乎乎的白米塞满。
祝奶奶是过日子的好手。
祝余每周会给她三千菜钱，可她在保证每顿饭营养均衡三菜一汤都有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省下两千七还给祝余。
比如今天的话梅排骨、清炒莴笋丝、肉沫豆角、红烧茄子，以及菌菇花甲汤，加起来只花了三十元。
真是难以想象的持家能力。
祝余舀了碗汤，边喝边点开微信，今天是他和公益平台的工作人员约好汇款的日子。
他转了十万块给对方，备注：用于资助。
【不好意思，戚哥，我今天有事情忙得晚了些，这是捐款金额，您查收一下。】
对面又是秒回：
【没事没事，我也还没睡。】
【#震惊您这次要捐这么多吗？】
戚城还以为自己加班加傻了。
他看着微信对话框里的转账金额，不可置信地又数了一遍零。
戚城见过很多爱心人士，手里每日过账上千万。
他不是大惊小怪，只是记得祝余不是个学生吗？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祝余发了个点头小猫的表情。
【还是像上次，五五分，一半资助贫困山区成绩优秀的学生，一半打给孤儿院。】
主要是不确定接下来的计划会不会有意外开销，不然按照原先的计划，这次应该打给对方三十万才对。
戚城没问钱的来源，只连连应好，正准备登记款项，忽然一拍脑袋。
“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他打字问祝余。
【对了，林素琴想要您的联系方式，说想跟你说声谢谢。】
林素琴是他上次资助的六年级学生，成绩优秀，考上了县里的初中，但是家里交不起住宿费与伙食费。
祝余婉拒了。
【这就不用了，请您转达她，接下来要好好学习，要认真生活，这就足够了。】
【对了。】
祝余想起来自己也有事忘记说了。
【还有一件事要跟您说，我在网上做主播，接下来要带货，准备和商家谈关于公益营销的计划，说得简单点就是每卖出一件商品，其中有一部分拿出来捐给公益机构，由公益机构决定这笔钱的具体去向。】
原来是主播。
戚城懂了。
【好，到时候一定全力配合。】
戚城经手过许多类似案例，知道有百分之七十三的消费者其实都愿意为公益联名商品支付溢价，所以祝余的提议大概率能通过。
但以防万一，戚城还是从后台调出了几份私密文件发给了祝余。
【这些是一些商家和我们公益平台合作后的成功案例，其中最成功的当属那个“云岭计划”，公益款带动全店销量增长百分之二百三。】
祝余保存了文件，今天实在太晚了，他打算明天再看。
其实公益计划的难点不在于说服吕小漾。
吕小漾是一个特别善良的女生，让她纯捐款不求回报都会同意，何况这类公益计划还能帮她带动销售额，又能释放爱心又能赚到更多的钱，她没理由不答应。
真正的难点在于，绿宝石店里目前大多数都是制服款，看上去都不太适合做联名。
真要考虑实施这个计划的话，可能需要吕小漾重新设计一款女装或者童装做联名款。
这类商品与“助学”主题天然契合，且容易引发情感共鸣。
吃完饭已经快到一点，祝余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上床了。
累了一天，他连睡前复习课程的精力都不剩了。
但在即将昏睡过去前，祝余还是用意志力支撑起眼皮，给沈确的X马甲手机号发去了一条短信——
【你好，刚看到信息，请问您撤回了什么内容？】
接下来每一天的凌晨，他无论多忙都会逗一下狗。
*
确实如祝余料想的那样。
沈确收到消息后一整晚都没敢睡，硬生生瞪着双眼到天亮。
天亮时，老三看见沈确眼底的乌青吓得一激灵。
“我靠，沈哥，你不会趁我们睡觉跑去黑海喝通宵了吧？”
老四床铺离沈确最近，闻言掀开帘子伸出半个身子，对着床下的沈确一顿猛闻。
“没酒味。”
老三纳闷：“那怎么把自己弄得跟鬼一样？”
看上去精气神都被掏空了。
沈确舔了下嘴唇上裂开的纹，一言难尽。
“阿余给我……发短信了……”
嘶。
老三和老四都不敢说话了，对视一眼当没听到，一个去阳台洗漱，一个则把自己缩回床帘内。
下一秒。
薛川听到自己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不用想也知道是老三和老四。
他躺在床上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句。
“短信里说什么了？”
沈确这个反应分明是发愁回复短信的内容，估计是纠结了一晚上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以前沈确也发生过好几次类似的状况，一般忍不到早上，凌晨五点左右就会将室友全都摇醒，一起帮忙商讨对策。
今天居然这么能忍。
沈确却没回答薛川。
他犹豫了下，然后将烟按灭，说了句‘没什么’，便拿着手机躺回了床上。
不是他不信任薛川，而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难道要交代：
“我有好几个手机，昨天带了两个出去，一个是新号码，想联系祝余，另一个是之前拿来敲诈祝余二十万的号码，然后昨天去找祝余挽回时没追上他，一着急，不小心拿错了手机，用敲诈手机号发送了可能会暴露身份的短信？”
他怎么敢说嘛。
面对祝余，沈确可以坦然地想，威胁短信只是吓唬对方，希望对方低头而已。
可其他人怎么会理解他，万一听到后真将他当作敲诈犯该怎么办？
沈确只能靠自己，经过一晚上的道德与恐惧进行搏斗后，最终他还是无法承担可能会失去祝余的风险，决定继续将这场骗局圆下去。
他在手机里打下一行字，按下发送键。
【哦，我想问问你，钱呢？都过去一个月了，为什么我还没见到钱？】
沈确躺在床上背对着走廊，没看到对床的帘子被掀开了一角，有双眼在窥伺着他。
这个手机好像没怎么见他用过。
薛川眯起眼，在沈确可能会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前，将帘子又合上了。
不告诉他短信内容？没关系，他总能等到沈确不在宿舍且没带这个手机的那天。
*
祝余睡醒就收到了沈确的短信。
他冷笑一声，回了句“不好意思”。
【马上就可以打款给您了，您先发银行卡号给我吧？】
虽然正常人匿名敲诈都不敢发自己的银行卡号过来，怕暴露。
但这毕竟是大小脑均发育不全的沈确，说不定真就这么傻呢？
反正每个月有五十条免费短信额度，祝余浪费一条去试探，不算亏。
祝奶奶出门买菜去了，祝余将餐桌上盛着煎蛋和炸馍片的盘子端进卧室，坐在书桌前一边蘸辣酱吃，一边查看吕小漾发来的消息。
吕小漾修图修到了凌晨四点。
祝余连发五个拇指表情。
【姐，你有这个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能和你一起合伙创业，真是我的荣幸。】
他将修好的图挨个浏览了一遍，忍不住再一次感慨，吕小漾在审美方面是专业的。
如祝余下车看到拍摄场地第一时间的想法一样。
氧化铁锈如血管般在铅灰墙面上蔓延，会与机车釉面在纯度超高的霓虹光形成巨大反差，金属疲劳感与工业精密性在矛盾中达成微妙的平衡。
在这样视觉冲击力已经足够强的情况下，身着黑色机车服的少年用于支撑的右腿，在仰拍视角下更显张力十足，看得人血脉喷涌。
有一种明明什么都没露但看起来又好像什么都没穿的感觉。
但吕小漾也不是每张照片的背景都修。
她知道修图的目的是做加减法，不同的照片要突出不同的东西。
比如那张被祝余的侧颜占了三分之二的照片。
她就把后方的所有背景都做了虚化模糊处理，将重点放在如何突出祝余耳垂上的那颗宝石耳钉上。
照片中，金属墙面斑驳的锈迹衬得宝石颜色更加清透。
炫目光影打在这块海青色宝石的每一个切割面上，折射出摄人心魄的光斑，令人情不自禁地将视线吸引过去，然后顺理成章地定睛在少年被光斑照亮下的侧脸线条上。
最终，宝石的光变成了照片中少年所散发出的光。
祝余没忍住将这张侧颜照片收藏进了手机。
他感觉这张已经好看到可以被列为人生照片的地步了。
为了表达对吕小漾的钦佩，祝余一连点了二十个拇指表情，又亲手编辑了长达五百字的赞美消息，全部发送出去后才说正事。
【今天就可以发小红书了，时间无所谓，你睡醒后方便的时候发就行。】
吕小漾下午五点才睡醒，看到时间两眼一黑。
她来不及洗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先将余生挑好的第一个帖子要发的图片依次排序上传小红书，又复制了余生提前编辑好的帖子文字，检查几遍发出去后，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去洗漱。
吕小漾洗漱很快。
按照她对小红书的了解，以及对自己只有一千多个粉丝的估算，心想怎么样也要晚上九点才会有人看到帖子。
但她才刚把头发梳好，牙膏刚挤了一半。
放在一旁洗衣机上的手机就跟发疯了一样突然嗡嗡震了起来。
不是电话。
不是群消息。
吕小漾吞了下口水，一边念叨着：“不会吧，虽然余生很好看，虽然我修的图质量确实高，但我才发出去十分钟啊，不会这么快就有人看到了吧？”
一边颤抖着手点开小红书。
【点赞99+、关注99+、留言99+】
“我靠？”
第27章 拒绝攻略第二十七天 这个模特是余生安……
评论区是吕小漾从未见过的热闹。
【翻了一天一夜小红薯总算让我逮到这位酷哥了（昏迷不醒）】
【莫？原来是模特？果然帅哥都是商家的陷阱】
【救, 模特哥的腿怎么比我人生规划还清晰！这是人类能有的身材比例吗？怎么比我的娃都完美？】
【原来腿这么长啊，小电驴的空间确实不够用】
【皮手套半脱不脱是能播的吗？审核员这都不封？哦是艺术啊那没事了】
【也就一般（保存）（设屏保）（换头像）（偷偷当桌面）】
【其实我点进来是欣赏照片的, 请问为什么几张图片翻完后手就已经不听使唤地下单了一套机车套了？我女，另一半女，这衣服给谁穿啊可恶！】
【所以模特哥的社交账号是什么啊？还是没人知道吗？】
【同求！！呜呜呜想看他更多的照片！尤其想看生活照！】
【@绿宝石制服店！店主肯定知道！速速交出！只要你交出来我们就去下单！】
【不知道他的账号，但如果想看生活照的话，指路@守护甜心菲！在她最新的帖子里可以看到模特哥的生活照！】
……
网友评论的热情程度超乎吕小漾的想象。
虽然有好多条留言的内容她都看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她高兴！
吕小漾连忙翻出几年前就准备好的表情图发到评论区并置顶。
【绿宝石制服店：好多人啊.jpg】
“终于轮到我发这张图了！”
她激动的手都在抖。
在发完表情包后，吕小漾倒回去翻找那条指路祝余生活照的留言，直觉告诉她只要点进去就能明白那些看不懂的留言是怎么回事。
果然，在点进@守护甜心菲主页的瞬间, 吕小漾的眼睛就瞪大了。
“难怪评论说搜了余生大大一天一夜！”
原来昨天她和祝余骑小电驴去拍摄场地的路上就被人抓拍了！
还上了热搜！
吕小漾点开那条高达二十五万点赞的帖子看了两秒，差点笑疯。
照片上。
祝余眉目冷峻, 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单看脸真的非常帅气。
偏偏他一米八的大高个要曲着腿憋憋屈屈地缩在小小的电动车里，姿势看上去十分窝囊，又加上身穿黑色皮衣一身铆钉却被马卡龙色的小电驴晃出满身碎光。
在多种反差的结合下，这张照片的喜剧效果堪称爆炸。
不管你此刻心情有多糟糕, 只要点开这张图片看一眼保准忍俊不禁。
【笑死我了，这是在逃rapper误入宝宝巴士兵？】
【像黑豹被迫叼着草莓奶糖巡街, 凶得人腿软, 萌得人心颤】
【拍下迪士尼在逃反派坐儿童摇摇车实锤证据】
【怎么有人顶着一张高不可攀的脸被卡在两块钱一小时的共享电动车里啊？】
【QAQ只有我被这张照片戳到泪点了吗，呜呜呜这简直就是在演每天上班挤地铁的我啊，用最贵的粉底, 摆最窝囊的姿势】
……
最后这条评论一下子引起无数打工人的共鸣。
这照片简直就是在演早晚高峰上下班的他们。
【上班时：生人勿近冷酷机车男！晚高峰：被卡通贴纸淹没的修勾！】
……
他们因此给祝余起了个昵称：暗黑修勾。
至于为什么上热搜，也是在引起打工人的共鸣之后，帖子话题方向被带歪了。
有人问：“你们身边还发现过和暗黑修勾类似的反差萌吗？”
大家开始纷纷贴出保存已久的照片——
什么冷脸保安脚踩洞洞鞋露出海绵宝宝的袜子、煎饼摊大哥挥葱时露出大臂上的小猪佩奇纹身、路遇腰间挂着库洛米钥匙扣的特警小哥。
又或是’刚发现, 原来我们公司老总衬衫口袋里永远插着蜡笔小新圆珠笔，那个笔帽上的屁股还会一直晃呢‘。
全网默契地开启“职业皮肤下的可爱灵魂”猎捕行动。
最后上热搜上的词条是#上班越正经，装备越有病#
虽然看上去和祝余已经关系不大，但帖子能登上热搜就是好事。
毕竟大家点进来还是会第一时间注意到封面上的祝余。
不少人被他的反差萌迷得一晚上睡不着觉，连夜嚷嚷着要全平台追捕’暗黑修勾‘。
【看了一圈图，还是封面图最吸引我，好帅好帅，距离发帖已经八小时了，为什么还没有人扒出来他是谁？】
【太不争气了你们这届网友！整整八小时了！我为什么还不知道修勾的名字！】
……
按理说不可能会这样的。
图片上的少年长得比许多最近正火的新晋小生都帅气养眼，那他就算不是网红明星，至少也应该在某一个平台发过照片才对。
就算没发过照片，也该有人认识他知道他是谁才对。
可偏偏翻遍了帖子下的评论，愣是没一个人回答，全是急得抓耳挠腮在问的留言。
又过去了两个八小时。
有人已经不断搜搜搜搜到厌倦，精神恍惚地说：
【真是奇怪了，一百万评论的微博里我都能翻到我老公@他前女友的那条，为什么找个帅哥这么难，救命啊我真的好累啊，再搜不到我真得要秒睡了】
这条评论来自十六分钟前。
刚巧，吕小漾也是那个时间发的帖子。
有眼尖的网友看到后，立马将帖子转发到了这位网友的下面——
【姐妹！！找到了！！他是这家店的模特！】
一石激起千层浪。
许多人心痒一天一夜，每隔几分钟就要点进帖子看看有没有人找到暗黑修勾的社交平台，所以基本都在第一时间内看到了这位网友的消息，顺着@点进了绿宝石制服店。
然后在点进去的瞬间，不约而同地被照片帅得呼吸一滞。
暗黑修勾换个坐骑秒变Bking？
【啊啊啊啊什么修勾啊，这分明是老公啊啊啊啊啊】
*
吕小漾的后台不停提示有新用户下单了，帖子留言区也不停有人问图中配饰，比如耳钉之类是哪家店的，他们想直接一整套拿下。
虽然她很想先回评论，但也没忘记祝余交代过的话。
吕小漾先耐着性子将几千条评论看完，然后把帖子转发给祝余，发送语音。
她知道余生连续爆过两次视频，应该对此习以为常了。
而且在之前余生的计划中，他也有提过，按照他的策略去发贴，应该会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才对。
成熟的大人应该语气平稳地向余生分享她目前已知的信息。
可吕小漾就是忍不住，发语音的时候把大腿掐紫了还是兴奋地直尖叫。
“我们的帖子爆了！余生大大！你上小红书热搜了你知道吗！！啊啊啊啊！”
余生回复的很快，如吕小漾想象中的一样，他很平静。
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了似的，余生先回了句“知道了，我看看”。
然后过了一分钟，又发了个鼓掌的表情，他夸赞吕小漾。
“哇！才半个小时就有三万赞和六千多条评论啦？多亏了小漾审美这么好！”
吕小漾嘿嘿直乐，她真的好喜欢跟余生相处，对方情商太高，太会说话了。
像这次，明明是他的街拍图先出圈，上了热搜，才导致吕小漾帖子爆的这么快。
但余生丝毫不提，只夸吕小漾厉害。
她清清嗓子把笑意都压下去，跟余生汇报他应该想知道的信息。
“余生大大，我还记得你的交代，所以刚才我把后台六千多条评论都翻了一遍，但很可惜，我没看到有人问模特是不是余生。”
在余生的计划中，要在帖子中一唱一和地诱导留言，让人从这些帖子注意到余生安好这个从不露脸的主播，引发众人对模特和主播是不是同一个人的猜测，进行造势。
然后在众人的好奇都达到顶峰，余生账号的关注度也到达一个顶峰的情况下发出露脸视频。
但那些粉丝只给帖子点赞了，没有人留言询问。
吕小漾不知道为什么。
她猜测是不是照片上的余生实在太好看，以至于粉丝压根不敢往余生安好身上联想？
但她又问余生：“反正造势的目的也是为了热度不是吗？现在贴子里有很多人在求你的社交账号，感觉热度也算是不错了，还要按照原计划进行吗？”
或者说，直接将余生安好的账号发给他们看就好了？
*
今天是周六，祝余学校没课。
从他睡醒给吕小漾发了消息后，就一直伏案沉浸式刷题，猛写了九套卷子。
期间吃午饭和晚饭的时间也没被他浪费，他拿着英文词典坐到餐桌旁，边背单词边吃。
以至于被奶奶骂了好几次：“说了多少遍了，吃饭的时候不能看书，那样消化不好！”
祝余也不想这样。
可现在已经十一月了，眼瞧着期末考试越来越近，他很难不着急。
收到吕小漾的消息时，祝余刚做完第九套卷子的最后一道题。
他没有吕小漾想象中的淡定。
就算已经出过两个爆款视频，就算接下来的计划中自己确实会再火一次，以后可能还会更火。
可当祝余真的看到帖子又一次爆了，看到留言里那么多人的夸奖，还是像个新兵蛋子一样涨红了脸，捧着手机跑到床上先滚了几圈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心态放平后，祝余才装作老成，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淡定模样回复吕小漾的消息。
关于为什么没有粉丝回复，祝余和吕小漾的猜测是一样的。
“应该就是你说的原因，可能照片拍的太好看了，所以我的粉丝们连询问的念头都没有。”
黑子估计也是在看到照片后就嗤笑一声，想着“余生安好但凡长得有这照片百分之一好看都不会不敢露脸”，然后退出去了。
至于是否要继续按原计划，祝余觉得还是有必要的。
不论现在帖子热度有多高，加入争议，等同于往热油中泼水，必定能使热度再翻上一番。
“我先去D音回两句留言，引导粉丝去小红书留言吧。”
这是祝余原本的计划。
但等他打开自己的D音后台时，看着里面的内容，他忽然愣住了。
后台私信里挤满了粉丝们对他的询问和安慰。
在祝余没打开后台的这些日子里，粉丝们不仅没有忘记他，甚至保持至少每两天一次的频率私聊他，给他打气。
从最开始的哭着喊着说：“我不介意你的长相，求你了哥，再不发视频我D音收藏就全是海底捞扯面了！！”
到后来的：“发不发视频都行，余生能回我一下吗？很担心你。”
“千万不要被那些傻逼言论影响啊，虾系男神那也是男神啊，呜呜求你了回我一下，让我知道你还平安就好。”
……
粉丝们似乎很担心他在遭到网暴后会想不开。
至于为什么他的粉丝们不去吕小漾帖子下询问模特是不是祝余，原因也和他与吕小漾想的不同。
粉丝们在看到照片的第一时间就去对比了祝余的视频，下半张脸高度重合，几乎可以确认这是一模一样的半张脸。
有不少人其实已经在帖子下打好了询问的话。
但考虑到，万一这个模特真的不是余生呢？
那他们的留言会不会被黑粉当成攻击余生的把柄？如果日后被截图出来大声嘲笑他们痴心妄想该怎么办？
余生会不会遭受二次伤害？
想到这些粉丝们便把评论都删了，只敢默默点赞。
有粉丝实在忍不住，也只是悄悄回D音后台私信祝余——
【余生大大，绿宝石的那个新模特是你吗？】
祝余是在看到这条留言的时候想明白没有粉丝留言的原因。
他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如同刚刚看到小红书里那么多人夸奖他的话时一样，祝余的脸再一次涨红了。
这次与他的脸一起红的还有眼圈。
坏了，眼睛要尿尿了。
被这么多人喜欢的感觉真的好幸福。
祝余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之前连着爆了两次视频时，他虽然开心，但也只是因为视频火了可以赚钱而开心，他从来没往大家真的会喜欢自己这方面想过。
可能是对自己的定位太精准？
他是赛博男菩萨，如果主播行业有鄙视链的话，擦边类主播应该在鄙视链的最底端。
祝余本以为粉丝们也是这么看待他的。
虽然每个视频下的留言都很热闹，但应该不会有人真心喜欢，都是看完便抛在脑后。
可直到今天看到留言后，他才知道，是自己浅薄了。
虽然评论区的粉丝们看上去一个个嘴巴没个把门的、说的每句全是上不了台面的话，私下却一个个温柔得像是天使。
他们是真心在喜欢祝余，在关心祝余。
而这些真心实意，正是祝余压根没敢奢望过的，连想都不敢想。
在意识到这些后的祝余怎么可能再将粉丝算作计划中的一环？
他先是小声说了句“抱歉”，然后挨个回复，给将近一百个关心他的粉丝报平安。
然后重新创建了一个新的小红薯账号，自己假装粉丝去帖子下留言。
【哇，这个模特是余生安好吗？】
*
与此同时，有人正双目呆滞地望着祝余刚发的那条评论大声喊“不”。
屏幕蓝光照射下的乔桥像一具被钉在床上的活尸。
他一遍遍机械地点着刷新，键盘都被搓出了火星子，嘴里喃喃道：“不可以是余生，凭什么是余生？”
“余生应该丑得不敢见人才对啊……”
“不行、不行……”
第28章 拒绝攻略第二十八天 什么大专，他是我……
乔桥物欲很重, 喜欢超前消费，所以当了主播这么久一分钱都没存下。
在直播账号被封后, 为了偿还高额贷款，私下加了几个有钱粉丝接私人订制视频。
而某日在拍视频时被女朋友发现后，女朋友也没了。
乔桥以泪洗面过了半个月行尸走肉的日子。
他将自己如今的一切都归咎于余生安好，因为导致他被D音官方封禁的视频就是模仿余生安好拍的。
当然乔桥也知道这憎恨的原因并站不住脚。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会在每一个痛苦的时刻想起余生安好。
于是在这半个月里，乔桥拿小号在余生安好的账号下疯狂刷恶评，带节奏。
哪怕路人都看出他这个号是黑子了，乔桥依旧不停，可这样的攻击并不能让他减少痛苦，起不到发泄的作用。
直到他看到余生的粉丝们不再和他对喷, 讨论余生是不是退网了，乔桥心里才舒服点。
没关系, 自己过得惨也没事，只要讨厌的人比自己过得还惨就好。
乔桥一直是用这种方式解压，对自己进行心理安慰的。
像之前被余生拒绝炒cp，他就是用“余生肯定是丑逼”来安慰自己的。
他一想到自己和余生那种丑货不同。
自己可以活在阳光下，敢露脸, 就算账号被封了也有大哥愿意找自己定制视频，而余生就像个下水道里的老鼠, 畏畏缩缩脸都不敢露, 他就觉得痛快。
从别人身上获取到的优越感与看别人比自己痛苦一样，都能支撑他继续活下去。
可乔桥并没因此放弃对余生安好的视奸。
他也去关注了绿宝石制服店，设置了新动态提醒。
甚至在吕小漾发帖子后, 比余生的粉丝更早点进来。
又因为乔桥在背地里循环过几百次余生的视频，那半张脸他到死都忘不掉。
所以在看到封面照片上男人鼻尖的那颗痣时，乔桥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知道, 这个模特一定就是余生安好。
这个结论几乎令他当场崩溃。
如果余生不丑，那他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优越感是什么？
那他不就成了小丑？
乔桥仓皇失措，求生欲让他在崩溃前又给自己迅速建立了一个新的心理防线——
这么多网友都在热情地求模特社交账号，这么大一波热度，如果真的是余生，他早就该出来自曝身份接流量才对。
那没承认是不是意味着，他不是余生？
这心理防线比纸还薄，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可没办法，如果不这么想，那乔桥连一秒钟都挺不下去了。
像是临死前的挣扎，他不停地刷新评论，期盼能出现一条评论，能证明余生不是这个模特。
他不想要真相，他只想要找到能维系自己最后一丝优越感的救命稻草。
却偏偏等到的是一条来自“姜小公”的留言，狠狠摧毁了他的希望——
【这个模特是余生安好吗？】
很多人与乔桥一样在评论区蹲守，几分钟后这条留言就被顶到了前排。
【余生安好是谁？】
【搜了一下，D音有一个主播就叫余生安好，特别‘大’的一个主播】
【搜完回来了，哪里大啊，才十六万粉丝啊，这也叫大？】
【？？算了，跟你们正经人说不清楚……】
……
怎么办怎么办？！
乔桥急得团团转。
虽然目前还没有人真的确认余生就是这个模特。
可乔桥知道，去看视频的人多了，总会有人能发现他们的下半张脸长得一样。
即便是目前还没能确认他们就是同一个人的情况下，去D音看过的人回来个个好评如潮，他们似乎都很希望余生安好就是这个模特。
【我看完回来了，真的好大啊啊啊啊，和我想象中暗黑修勾不穿衣服的样子一样啊啊啊】
【这两个视频都没露过脸，你们是福尔摩斯吗？怎么看出是一个人的？】
【好像是因为那个主播也帮这个店家带过货？】
【嘿嘿，嘿嘿嘿，不管真的假的，我先暂时将他们当做一个人了，这么极品的脸加这么极品的身材，我爱了！！】
……
看着这些评论，乔桥吞了下口水，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
‘余生安好要火了。’
他突然回忆起最开始那个被余生拒绝合作的夜晚。
如果余生答应他炒cp，此刻被全网追捧的会不会是双人账号？
这个假设像毒藤缠住心脏，在嫉妒的浇灌下疯狂生长。
但很快，有人在小红薯也搜索了‘余生安好’这个关键词，评论区似乎要逆转的风向令乔桥看到了可能翻盘的机会。
【刚搜了一波小红薯，这个余生是不是有瓜啊？】
【什么瓜啊，不算瓜吧，就只是扒出他还是学生而已啊】
【什么！原来不是可怜上班族而是男大吗！那我可要兴奋了！】
【B城的？哪所大学？】
【好像是专科】
【专科啊……】
……
对啊！
乔桥想起来了，自己之前在小红薯发帖扒出过余生的学历啊。
他记得，余生安好在B城读的是大专，名叫匠星职业技术学院。
乔桥查过，这甚至还是所民办大专，据说交钱就能上。
而他虽然学历也不高，但至少比余生上的破民办大专强啊。
终于又有比的过余生的地方了。
乔桥顿时松了口气，哈哈大笑。
“对啊！怕什么，就算这真是余生又怎么了，学历那么拉垮，长得帅也只是个笨蛋。”
现在整容技术日渐发达，只要价钱给到位，人工脸一样自然又惊艳。
再经过各种工具修图，网络上长得好看的人一抓一大把。
网友们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像以前那么上头。
现在的高热度只是一时的。
要想真的从中大量吸粉，除了脸至少还应该有点别的优点，不然就只能吸到颜粉。
而乔桥翻过评论，这些颜粉觉得模特最戳他们的就是那副聪明相。
所谓火上热搜的反差也是因为看着是个智商很高的反派，但骑着超萌超可爱的矮车。
呵呵，没想到是个大专生吧。
乔桥给所有和大专相关的评论点了赞。
然后还觉得力度不够，留评引导大家往这方面想。
【啊……先声明不是学历歧视哦，只是一想到暗黑修勾是大专的，再看照片就怎么看怎么像精神小伙，感受不到一点反差萌了，怎么办？】
他想用学历帮这些人对余生祛魅。
虽然肯定是有只看脸不看脑子的这部分人存在，但没关系，肯定也会有人因此对余生索然无味。
乔桥的消息才刚发出去一分钟，就有人回复了。
他以为是附和自己的回复。
毕竟暗黑修勾变精神小伙这个比喻太妙了。
乔桥沾沾自喜，觉得但凡看过自己留言的人都会被洗脑，觉得余生像精神小伙。
但不是。
对方回得内容比‘余生安好并不丑’这件事还令他难以置信。
【放屁，什么大专，这模特是我们B大二二届土木系的学霸好吗？在B大每年成绩连续系排名第一，懂其中的含金量吗？】
*
在祝余的计划中，自己来自B大这件事不该这么早被提及。
应该是在露脸视频发布后才有人注意到。
但意外登上热搜为他带来了大量的热度，吸引来了更多人的眼睛，被B大校友注意到也是正常的事。
看来所有计划都要跟着加速了。
祝余看着评论中，那个与乔qiao来自同一个地址N市，甚至连ID都带着个‘乔’字的账号。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郁闷，为什么他钓的鱼这么笨。
祝余其实有点庆幸登上了热搜，不然要是指望的鱼都和乔qiao一样蠢就糟糕了。
到时候别说帮祝余推动计划了，他们大概率在引导舆论攻击祝余之前，就能自己把自己玩死。
真是令人头痛。
祝余想过计划可能会有漏洞，但千算万算没想到漏洞出在反派们智商不够上。
“争点气啊乔qiao！”
他隔着屏幕对对方做出鼓励。
但很可惜，乔qiao似乎被那条指出祝余来自B大的留言击灭了所有斗志，十分钟过去都没再回复。
祝余点开乔qiao小红薯的主页看了一眼，显示对方已经离线八分钟了。
他又叹了口气。
没脑子就算了，血条还薄，怎么这么脆弱。
只能靠祝余自己继续推进计划了。
接下来他要想一下，怎么才能将大众视线再一次引导到余生安好的账号上去。
B大虽然在上一次霸凌事件中出尽洋相，在网上被群嘲了一段时间。
但事后得知，由于校方并没有包庇加害者，惩罚力度足够令大部分人认可，以及在学校被群嘲上热搜后，校方没有动用资源去捂嘴，而是通过此事件反思学校制度是否有不足，主动撕掉“名校滤镜”，承认精英教育中德育的缺失，并开设每月一次的德育讲座，增添校规，对于类似事件如有再犯会取消毕业证书，称我们学校宁愿失去一个状元，也不愿意培养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这一系列操作让大众看到了B大认错的诚意，挽回了公众对B大的信任。
所以众人现在提起B大，第一反应还是“名校才子，德才兼备”。
所以在看到有人说模特是B大学霸后，立刻将擦边主播‘余生安好’抛在了脑后，根本没联想过两人可能是同一个人。
评论区的重点似乎全放在祝余的智商上。
纷纷在感慨上天不公平，为什么真有人脸和脑子都是顶配。
【原来真的是高智商学霸，本智性恋被狠狠拿捏了】
【居然是B大的？难怪我在隔壁B影蹲了三年都没见过这种极品，冷白皮+直角肩+禁欲系皱眉，骑个小电驴都像在拍Gucci秋冬大片，原来是因为智商太高被隔壁B大收编了啊】
【建议以后内娱按这个标准卷，实在找不到帅的就去B大抓啊】
【所以有对象吗？有吗有吗？这么帅应该有了吧？（不死心，再问问）】
【啊？这种智商145、腰臀比0.7的物种是真实存在的吗？建议国家抓去配种…啊不是！是做基因研究！】
……
面对这些夸张的赞美，祝余愁地直揪头发。
第一次因为网络环境太和谐没人攻击自己而焦虑。
不过……
祝余怎么越看越觉得那个第一个发留言，说他是B大的账号眼熟呢？
他翻回去，果然，对方说的还是“我们B大二二届土木系”。
唔，难道是同系的？
祝余点开对方账号，收藏夹没有屏蔽，全是和健身增肌相关的视频。
应该是个爱健身的肌肉男？
祝余想了一圈，还是没想到符合条件的人选，最后还是因为盯着对方主页看久了，突然反应过来是对方的头像让他觉得熟悉。
祝余火速点开微信，从宿舍群里抓出了这个‘肌肉男’。
他给秦一阳转发了这个帖子，然后扣了个问号。
【就你叫‘想增肌被前女友猛亲秦先生’啊？】
*
这是秦一阳没错。
就是在祝余请全寝室吃披萨那天，他从祝余的手机上瞥见了余生安好这个账号，上床后就立刻关注了对方。
他不仅不觉得余生安好是擦边主播就低人一等，甚至非常佩服对方能将身材练得这么完美。
躺在床上的秦一阳一边赞叹，一边连夜刷完了余生账号内的每一个视频，在经过细细观察，发现对方的身材是真实有料并非靠着灯光和角度凹出来的后，秦一阳更佩服了。
当晚做梦的内容都是假如他的身材和余生安好一样完美，女朋友就不会嫌弃他是细狗而和他分手了。
睡醒后，秦一阳摸着被眼泪打湿的枕头，下定决心要练出和余生一样的身材。
他去请教过余生安好。
对方丝毫不藏，花费近二十分钟给秦一阳转发各种锻炼视频和健身达人们总结出来的经验与进食要求。
在分享的最后，余生安好还鼓励他：“加油！有志者事竟成，希望你能练出你想要的身材！”
秦一阳看着这条暖心的消息。
即便他知道对方是擦边主播，即便自己是直男，依旧无可救药地被对方原地圈粉。
是真的粉上了。
他不仅会顺着余生安好的视频去关注绿宝石制服店，在自己细狗身材根本撑不起衣服的前提下，依旧以‘放在衣柜里能鼓励自己，以后总有能穿上它的一天’这种理由，献出自己攒了月的生活费购买余生带货的那套军装制服。
还会在听说余生安好可能因网暴退圈时，奋战在反黑前线，每晚和黑粉对喷到凌晨。
所以帖子并不是大数据推荐给秦一阳的，他日常在小红薯刷健身鸡汤贴时看到关注博主有新消息的提示。
点进去先因模特是祝余震撼了一次，又因祝余居然上了热搜又震撼了一次。
他压根没联想到余生安好，连祝余愿意当平面模特这件事都能让他震惊地僵住十分钟没动，他怎么敢往祝余会擦边的方向联想？
秦一阳更多的是纠结。
他很好奇是什么理由令祝余愿意脱下长衫去当平面模特，想去问问，又怕冒犯。
也震惊网络上的人对祝余外貌的夸赞与疯狂。
他知道祝余长得好看，全系都知道，只是在看到祝余能因外貌上热搜之前，确实没意识到原来祝余不是一般的好看，如此出众。
秦一阳还特地去搜了几张被称作“脸蛋天才”的男明星的照片，将他们和祝余的照片放在一起。
竟然真的比不过祝余。
就在他震惊期间，看到了有人询问‘模特是不是余生安好’的留言。
又在秦一阳还没想通为什么能将祝余联想到余生安好时，看到了有人因‘余生安好是大专生’，便断定祝余也是大专生的评论。
秦一阳赶紧做出澄清。
可澄清后，他又隐隐有些担心。
怕祝余在看到评论后，会因被余生安好连累而当作大专生感到愤怒，感到被侮辱。
他怕余生安好被迁怒。
刚巧祝余也看出了评论的人是他，主动找上门打开了话题。
秦一阳本想顺势解释一下，那个叫余生安好的主播人很好，不是想象中的低俗主播之类的，之所以会被联系到一起，是因为他们刚好为同一家制服店做了宣传。
可他才刚解释了两句，对方就发了个“我知道哦”的表情。
然后甩给秦一阳一句每个字都认识，但连起来就是读不懂意思的话。
祝余说：【我就是余生安好，不过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我目前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
…………
………………
一声尖叫划破寝室。
把宁骏吓得手机都从床上掉下去了，屏幕瞬间碎成砂糖粒。
刘普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正在倒热水泡面，秦一阳这一嗓子吼得他手一抖，手背瞬间被热水烫红了一片。
“操，你特么干嘛呢？”
他掀开帘子，看到的是秦一阳抱着手机嘴巴大张，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脸上的肌肉仿佛都被吓得缩起来了。
刘普懂了，嗤笑着关上帘子，帮宁骏捡起手机。
“这傻呗搜片搜到鬼片了。”
宁骏捧着手机心疼地大骂秦一阳蠢货：“就不能花点钱办个会员去正经网站看啊？服了。”
秦一阳此刻脑子木得发胀，根本没精力去反驳室友。
他努力消化着祝余那句话带来的震惊，在对话栏里打下了两个“哦”，点击发送。
网络上的大家只是因为祝余骑个小电驴就惊呼反差。
殊不知，他的这位清冷学霸室友最大的反差其实是在网上当擦边主播啊我操。
更离谱的是，秦一阳发现自己在震惊的同时，竟然还隐隐兴奋起来。
原来自己粉的主播竟然就是室友！
这说明什么？
说明余生安好并没有因网暴想不开，现实里的他活蹦乱跳，甚至有力气整治霸凌者。
说明以后不用再天天搜索运动知识和鸡汤了，有什么疑惑直接问祝余就好了！
祝余不知道室友是自己的死忠粉，还在一遍遍叮嘱他。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要告诉别人，不要告诉别人，不要告诉别人，现在还不是说的时机。】
秦一阳听不懂所谓‘时机’是什么，但明白自己只要不告诉别人就行了。
他发送小鸡乖巧点头的表情包，然后询问。
【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比如再去小红薯帮你说两句话，证明你的学历？】
【额，这个倒不用。】
祝余想了想和他说。
【如果你有空的话，帮我看看学校的风向吧，除了你之外应该也有学校里的人看到那个帖子了。】
帖子的热度在持续增长，讨论度很高。
在他们对话的这几分钟，点赞已经高达六万，评论也突破了两万，感觉应该可以超过祝余上热搜的那个街拍贴，成为新的热搜。
秦一阳想了想，觉得祝余说的风向应该就是学校里的大家对他当平面模特的评论？
他转发了几个校内论坛相关的帖子，又点开几个学校大群，搜索到和祝余相关的聊天记录进行截图发送过去。
过了几分钟，祝余回了他一排省略号和两排问号。
秦一阳问：【怎么了？】
祝余不理解：【为什么全是好评啊，为什么都在夸我啊？你是不是专挑好的评价发给我？】
秦一阳：【不是啊！就是没有恶评啊，就是都在夸你啊。】
至于为什么都在夸他，很难理解吗？
因为真的很帅啊！！
祝余这次已经帅到为学校争光的地步了，不夸难道还要骂他吗？
*
B大许多人昨晚就在热搜上看到祝余骑小电驴的帖子了。
只是想到之前B大校园霸凌被全网嘲的事，加上祝余身份敏感，他刚好是那个被霸凌的对象。
所以即便看到许多人都在问暗黑修勾的资料，大家都默契地不做声，装没看到。
但大家也都很清醒，没将被全网嘲的事情怪罪在祝余头上，知道真正的元凶是做出霸凌事件的那群人。
所以当看到绿宝石制服店发布祝余的照片后，大家比起好奇他为什么会去拍摄这组照片，更多的惊叹祝余的颜值。
论坛一连出现了N个相关帖子。
最HOT的帖子叫《好想告诉他们这个帅哥是我们B大的啊啊啊！但是我不敢啊啊啊！》
评论里一片尖叫。
【原来你们也看到了！我以为就我一个人激动地在床上扭成蛆，这是B大的光荣啊！好想大声告诉他们，我B大学子不仅脑袋天才，脸蛋也是天才啊！】
【不敢说啊呜呜呜，憋死我了】
【事已至此，再骂一遍二二届土木系都是蠢驴吧】
帖子里还有不少人分享了自己手机中偷拍的祝余照片。
自从上次霸凌事件后，许多其他系的学生也注意到了祝余，在图书馆又或是路上遇到时，会拍下祝余偷偷欣赏。
帖子就在一边骂土木系，一边发祝余照片的交叉留言下半小时聊到了二百楼。
在二百一十三楼，有人截图小红薯让大家快去看。
【他们说咱们B大荣光是大专的！！】
那可不行，荣光可不能被抢了。
大家又从学校论坛转移到了小红薯。
在他们一眼一语地拼凑下，彻底稳固了祝余高智学霸的形象。
当然，在反驳那些说祝余是大专的评论时，B大学生们也看到了‘余生安好’这个账号，不少人去搜索了，但看了一眼就知道那肯定不可能是祝余会发的视频。
学霸为了赚银子最多脱件长衫，怎么可能脱光。
但如果真能脱光呢？
但凡是想到这个可能性的人，都会忍不住将祝余的脸和余生安好的身材拼凑到一起，然后大脑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红着脸关注了余生安好的账号了。
除此之外，大家也的确如祝余所想的，会因为黄谣事件联想到乔知禹。
只是与祝余想象的联想原因不同。
大家只是由衷的发出来自内心深处的感慨——
“乔知禹平时吃的可真好啊——”
羡慕。
*
连校园论坛都沸腾了，攻略者的内部群自然不会悄无声息。
大家第一反应是，祝余果然缺钱，连平面模特这种赚不了几个字儿的活都接。
但他们又搞不懂，既然祝余缺钱，为什么不和自己合作呢？
此时，一位硅谷新贵总裁正摇晃着盛有1978年滴金酒庄铂金版贵腐酒的酒杯，望着88层落地窗外的旧金山湾区夜景，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随手就能丢他几个亿，真是不识好歹】
众人知道他绑定的是「敛财百亿」系统，不管什么话题都会被他扯到炫富上。
于是习惯地自动跳过他的话，继续讨论。
【想不通，反正周一上午他有课，下午要陪乔知禹上课，两次机会，我们总能逮到他，到时候抓他问问情况】
【对，周一势必要抓住他！】
*
想和祝余周一见的除了攻略者们，还有薛川。
祝余上热搜的事根本瞒不住沈确。
像当初发现祝余和乔知禹关系亲密时一样，很多人在看到祝余上热搜后，第一件事就是转发给沈确，询问他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你前男友会去当模特啊？他不是清高的要命吗？”
沈确回答不出。
有人自以为和沈确关系很熟，打趣他：“一个你，一个乔知禹，怎么都是越有钱越抠门啊？祝余和你们谈恋爱算倒了八辈子楣了，都说他拜金，结果谈了两个富少最后还要跑去当平面模特赚钱。”
下一秒就被拉黑。
谁让他一句话踩了沈确无数个痛点。
既提乔知禹又戳破他不给祝余花钱。
但这个人的话也让沈确注意到了一个盲点。
乔知禹也不给祝余钱？
所以祝余所谓的赚钱，是通过当平面模特赚钱？
乔知禹不是祝余的金主！
沈确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又有机会可以当拯救阿余的救世主了！
于是明明上午他还在因卡号可能会暴露身份而犹豫着要不要放弃勒索，此刻却热血沸腾的想要赶快去搞一张别人的银行卡。
然后就能天神降临般出现在祝余面前。
告诉他：“我知道你目前有经济危机，请让我来帮助你好吗？”
为了以防祝余会排斥拒绝自己的帮助。
沈确打算说自己只是以前男友的身份想要帮助他，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也不需要对方和自己和好。
到时候阿余看看他，再看看乔知禹，高下立现。
自然会知道谁才是那个靠得住的人。
沈确兴奋的要命，拿了个主机披上外套就往外冲。
老三和老四又出门约会了，宿舍里只剩下薛川。
薛川听到门关闭的声音后就立马下了床，将门反锁，然后爬上沈确的床拿起刚刚记下的那个用来和祝余发消息的手机。
他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而等他解开沈确手机的锁屏，点开和祝余的短信记录大概看了一遍后，就明白为什么机会来的这么快了。
怕是老天也看不过去，想要他快点揭穿沈确的小人面目。
薛川捏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他用了最大努力去克制愤怒，告诉自己冷静。
他和祝余这种穷孩子是斗不过沈确那群富家子弟的，不能撕破脸皮，不能被对方发现端倪。
当务之急应该是拍下这些罪证，快点告诉祝余真相。
第29章 拒绝攻略第二十九天 暴风雨前夜
周日零点, 祝余以#小说男主从此有脸了#的关键词，第二次登上热搜。
前一条也挂在上面, 只是热度降低了一些，退到了第六位。
绿宝石制服店因此涨粉到十二万三。
连大家觉得不可能是祝余的‘余生安好’账号都蹭到了热度，一晚上暴涨了八万粉，比封号前的乔qiao还多了三万粉。
评论区变成大型考古现场。
大家从185的发言一路‘哈哈哈’到了祝余脏话痛骂185的截图。
纷纷表示“能不能把主播的嘴借我两天，也太会骂了”。
聊天记录被从D音转到了小红薯，破防男又添一罪证。
有人注意到华点，觉得这个叫‘余生安好’的主播实在是个妙人，如果他真是学霸祝余就好了。
那样就会出现智商脸蛋身材灵魂全方位无死角的完美人类了。
但大家也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依旧在评论区努力求着祝余的社交账号。
虽然有人提过一嘴, 说学校里的祝余看起来有些孤僻，朋友很少, 也不参加活动，好像是只爱读书的那类人，大概率没有社交账号。
但大家依旧不死心，甚至有人从各平台@B大，让他们去忽悠学霸创一个账号, 有空在网上教教大家学习，这叫宣传正能量。
【希望B大不要不识抬举, 这大概会是你们未来几年来最成功的招生办案例了】
于是在周日早上, 祝余就接到了黄教授的电话。
黄教授问祝余为什么会去拍摄。
“是经济方面有困难吗？”
祝余没隐瞒：“是的教授，缺钱。”
果然。
黄教授叹气。
他知道以祝余的性格肯定是遇到事儿了才会去当模特。
这次电话本来是由校方领导打给祝余，是黄教授听说后, 怕他们言辞不当，主动揽过了这个任务。
校方让黄教授叮嘱祝余：“不要因为出名就忘本，要记住学生的职责是读书。也要让他记住不要在网上胡乱说话, 发什么之前都过过脑子，注意影响。”
网络诱惑大，他们怕祝余走歪路，也怕他因被太多人喜爱而飘飘然，得意忘形说错话。
毕竟网民变得很快，从全网捧到全网嘲有时候就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黄教授心里有底，知道祝余不会乱来，这些他都没说，只是关心祝余是否遇到了难处。
但听祝余说困境都解决了，只是怕因此会给学校带来负面影响，黄教授笑了下。
“能有什么负面影响，都在夸你长得好看呢。”
即便是他这样年纪大的老古董，看到的第一反应也是欣赏。
祝余和黄教授又聊了两句，在保证自己心里有分寸，期末考试成绩肯定不会因此退步后，黄教授满意地挂断电话。
半分钟后，他又接到了吕小漾的电话。
“天啊！大早上的，你在跟谁打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就听到吕小漾夸张的抱怨声。
“我拨了十五分钟才终于打通。”
“是学校的一位教授。”
听见是学校的人，吕小漾瞬间紧张：“怎么说的，难为你了吗？”
“没有，只是问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祝余笑了笑。
“毕竟我只是拍了几张平面图，真要为难我也要等到大家发现余生安好是我后吧。”
“哦！说起这个，你想好什么时候公布了吗，我看后台，帖子的热度已经开始往下掉了。”
“嗯，想好了，我的计划是下午去拍摄露脸的视频，明天发布。之前拍的那个不露脸的视频今晚发布，用来延续热度，但是……你昨晚睡觉了吗？现在是睡醒了还是熬了个通宵？”
吕小漾心虚地小声嘿嘿笑。
祝余懂了：“那你先补觉吧，晚上我们再拍摄，可以吗？”
至于要拍摄的内容，祝余也想好了。
灵感正来自于暗黑修勾的热搜，人们喜欢他的反差，于是祝余打算延续这样的反差，打算拍一个甜酷视频。
用最阳光的笑容穿最酷的机车套，搭配上完全不搭的甜甜BGM，跳可爱的简单舞蹈。
包火。
“那我去找我爸再借一下车？”吕小漾问。
“不用，这个视频拍的越简单效果会越好，重点放在挑选BGM和简单舞蹈上。”
至于笑容，祝余拿手，他的标准八颗牙笑容可是经过乔知禹严选的。
“不过这些我也会自己挑选的，你什么都不用操心，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睡觉，我可不想今晚拍摄时，摄影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祝余假装严肃。
“知道啦！嘿嘿，我其实也想早点睡，但大家实在太热情了，昨晚到现在不仅有一千多个人下单机车套，还有不少人在求买配饰。”
吕小漾不是第一天在这个圈子混了，深知原创者的不易，如果她不能在第一时间上架，那么第二天睡醒，这些由她亲手设计的配饰就会出现在别人的店铺中。
于是她光是上架就忙活了好几个小时，加上回复消息和打包发货，回过神时天都亮了。
吕小漾粗略估计了一下：“连机车套带饰品，一晚上大概赚了二十多万。”
虽然祝余目前只发了平面照，不算带货，拿不到带货分成。
但他已经入股，这二十万可以分到百分之十七点五。
“而且不仅机车套，你之前带货的军装也又有人下单啦。”
吕小漾数了数。
“一晚上卖出去五十六套，真不错，那八万粉丝不是白涨的！”
这五十六套的利润祝余可以吃到两份钱。
一份是早就谈好的分成，一份是扣除分成后店铺拿到的利润里，依旧有祝余的一部分。
这是写在合同里的，以后他和吕小漾都会沿用的合作模式。
即便祝余身为股东，但由他带货的品类依旧该拿多少分成是多少，一分不少。
五十万的投资看上去很多，但在热搜的帮助下，一晚上就回本了七万。
祝余点头：“好，辛苦了，那你早点睡吧，不用定闹钟，晚上我到你家了再喊你。”
*
吕小漾一觉睡到下午六点。
看微信，祝余刚出门，正在打车过来的路上。
六点正是晚高峰，途经好几个堵车点，估计要七点才能到。
吕小漾就先动手布置场地。
她把拍摄区划在客厅电视柜旁，将四周简单打扫了一下，看着整洁且没有任何能暴露个人信息的物品便算完工。
祝余脚本里对这次拍摄场地的要求就是，要显得这个视频像是在家中随手一拍似的，越随意效果越好。
收拾好后，她去搜了一下祝余说的今天要拍摄的‘胜利之舞146’是什么。
原来是指在电影里斧头帮每次成功扩张后会跳的那段舞蹈动作。
最近因某位博主上传了一段由射击游戏中的角色跳胜利之舞的画面，并配上了魔性洗脑的音乐而走红网络，引发各路博主争相翻跳。
吕小漾找了几个点赞高的视频看了一遍，觉得祝余选的不错。
这段舞蹈动作简单，稍加练习便可掌握。
BGM节奏感又强，吕小漾在脑内想象了几个踩点剪辑瞬间，感觉确实能效果。
因为吕小漾准备的充足，所以祝余一进屋换上衣服便直接进入了拍摄状态——
祝余今天的皮肤状态好到炸，连打底都不用涂，直接素颜上阵。
他在来前就将舞蹈动作背会练熟了，又因为这次拍摄不需要切角度，正面一镜到底，所以也不需要补镜头，跟随音乐跳了一遍就收工了。
祝余让吕小漾将回放拉到最后：“让我看看结尾的wink怎么样。”
他们将原有的十五秒跳舞动作最后删掉了两秒，改为祝余右手比枪，在指尖从额头向外挥出的瞬间，对镜头定点wink。
wink如果做的不好，很容易显得油腻。
但祝余将度把控的很好。
全程笑时都在用舌尖轻抵着上颚，抑制过度咧嘴，下唇三分之一处露出的虎牙尖配合着连眨两次的杏眼，少年感十足。
吕小漾回放后嗷呜嗷呜地叫萌。
“这次甚至不需要怎么做后期，我调个滤镜然后配上音乐就好，对了余生大大，把结尾的台词录一下吧。”
祝余从她手里接过设备，去了隔音好的房间里录好出来，递给她。
“听听，怎么样。”
清朗的少年音在耳边响起。
一声“初次见面，我是余生安好”像电流顺着吕小漾的耳道滑过全身的皮肤。
如那天听到余生和她说要露脸时一样，吕小漾激动地心跳加速。
好像要见证什么重要时刻了。
但吕小漾没展开话题，只是对祝余比了个‘OK’的手势。
“上次一个‘嘘’就有人耳朵怀孕了，这次十个字，爱娃的姐妹们有福了，一胎十宝起步。”
祝余笑了笑，去换衣服准备回家。
临走要关门时，看着祝余的背影，吕小漾心中突然有种冲动，在反应过来之前喊了声名字。
“我知道这个视频上传后可能会引起很大争议，到时候如果你遇到什么难处千万要告诉我，我爸爸挺有钱的，也很宠我，只要我撒个娇，他会帮忙找公关帮你摆平的。”
虽然祝余没说过，但她隐约感觉到了，他突然想露脸应该是想借此完成一件事。
吕小漾不知道是什么事，只知道应该对祝余来说很重要，以及她希望能帮上些什么，不要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孤军奋战。
祝余一怔，先说“谢谢”，然后笑着摇头说“应该不需要帮忙”。
“你不用担心我，吕老板，好好卖货，我还等着靠你给的分红变成有钱人呢。”
*
祝余睡前发布了戴着头盔的不露脸视频。
在视频下方他写了一段评论并置顶——
【最近没上D音，刚发现竟因我不露脸引发了这么大的争议，抱歉。我发布视频的初衷单纯是想记录健身日常，不露脸是觉得内容本身更重要，没想到会引发这么多讨论，下一期视频将在明晚发布，我会露脸，希望争议止步于我，不要牵连支持我的朋友们。】
【以及这个机车套依旧是搜索‘绿宝石制服店’，下单前报我ID，可获得九五折优惠。】
视频发布两分钟后，通过审核，手机开始震动，点赞与评论的提示疯狂跳出。
祝余没看，关闭D音后台提示后就去睡了。
他知道评论内容无非是根据视频再次联想余生和小红薯模特的关系。
毕竟拍摄场地一样、车一样、捂住脑袋纯看身材也一样。
直到第二天周一，接近十二点下课，祝余才拿起手机点开D音看了眼。
点赞六十四万，不多。
但热度很好，评论一直在增加，很多没有关注他的人也在蹲守下一个视频。
祝余瞄了眼窗外熟悉的三个人头——
正是上周五被他甩掉的两男一女。
他熟练地点开打车软件叫车。
以防这三个攻略者会吸取上次经验，会提前在校门口准备好车，所以祝余将这次上车点改在了后门。
又趁着下课前最后的两分钟，让系统规划路径。
【已为宿主生成人流量最多的离开路径，途径三、一、二号食堂，最后由二号食堂旁的图书馆右侧小路翻过一个斜下坡到达后门】
系统回答后顿了顿，忍不住吐槽。
【要不这学就别上了吧，感觉以后你每天放学都会像玩神庙逃亡一样刺激】
【不上学是不可能的，你不理解华夏人对学业的执着。】
祝余拒绝系统的提议，并在铃声敲响的瞬间，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他已经连续半个月像这样卡在上课前一分钟才进教室，下课却第一个冲出教室。
之前同班同学因此揣测。
祝余可能是因为先前的霸凌事件讨厌他们，不想和他们共处一室，多待一分钟都痛苦。
上周末看到热搜后才了解。
可能祝余单纯因学业之外还要兼顾拍摄实在太忙。
*
今天有些奇怪，祝余从快步走变成快速奔跑，身后的三个也跟着切成了奔跑模式，大有要穷追不舍的意思。
就在祝余以为自己要被追上时，从图书馆侧门伸出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
是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黑发男生，带着黑色口罩，鼻梁上又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他将祝余拽进来后，一把按在墙上，冰凉的手捂着祝余的嘴。
“别叫。”
祝余没想叫，他只是警惕地盯着这个陌生男生，然后在心里问系统。
【统统，资料库里有这个男生吗？是原主认识的人？还是攻略者？】
系统：【抱歉宿主，要等他摘下口罩才能搜索到】
祝余：【没事的】
是谁都无所谓。
从男生虚掩并没用力的手就能感知出，对方并没有恶意。
就算是攻略者，对付他一个总比对付外面三个好。
门外响起一阵奔跑的脚步，听起来像许多人跑过，应该就是那三个攻略者。
一身黑的男生眼睛一直看着门外，在脚步声消失后，他松开了祝余。
“抱歉，我看他们一直追你，一时情急，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男生小心地询问祝余：“吓到你了吗？”
果然没有恶意。
“没有，谢谢你。”
祝余摇头。
“不过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男生怔了怔。
从他愣神的反应，祝余排除他是攻略者的可能性。
应该是原主认识的人。
祝余解释道：“你戴着口罩，我不太能看得出来。”
两人站的位置是图书馆一层楼梯间，头顶身后都有脚步声在越来越近。
男生又拉起他的手：“换个地方说话，这里不太方便。”
他走得很快，带着祝余东拐西拐，全程躲着人走，最后来到了图书馆二楼的卫生间里。
这就是他所谓的‘方便谈话’的地方。
【他很怕被别人发现和我在一起。】
祝余感觉到了。
而当男生挨个查看隔间确认没人后，反手将厕所大门锁上，并摘下口罩。
祝余听着系统对口罩下那张神情寡淡的脸的介绍，明白了他害怕的原因。
“哦，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吗？”祝余以为自己将情绪控制的很好。
可薛川还是捕捉到了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
像是突然被冷水浇头。
不是因为少年的厌恶而感到刺痛。
薛川知道，无论是因为自己身份是沈确的室友兼朋友，还是因为自己曾多次说对方的坏话露馅了，祝余都有讨厌自己的理由。
他只是突然反应过来。
是的，他们并不是朋友。
无论薛川平日对祝余有多关注，多了解祝余的喜怒哀乐兴趣爱好，梦里描摹过祝余多少次。
可在祝余那里看，他们之间关系甚至不如路边相遇的陌生人好。
那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才能让对方相信？
时间紧张，厕所若长时间反锁，肯定学生去报修，到时候从外打开发现他和祝余都在里面，以祝余如今的名气，消息用不了几分钟就会传近沈确耳中。
实在不容薛川去局促又或分神感伤。
他迅速想到了应对办法。
薛川没有用‘请你相信我’开头，而是语气严肃地警告祝余。
“在说之前，我必须交代一件事，接下来的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今天来找过你。”
“事实上，我现在已经有些后悔管这件事了，只能说人确实很容易因为一时的正义感上头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两句铺垫虽然不友善，但至少可以打消祝余三分之一的疑虑。
这便足够了，薛川接着进入正题。
“你最近是不是被人威胁了，那个人问你要二十万？”
“那人就是沈确。”
他说的简略，但听见祝余跳过所有质问环节，直接问他：“证据呢？不然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薛川有种久违能和聪明人对话的畅快感。
真好。
如果是和老三老四聊这个话题，无论自己说的多直白，也要至少浪费十分钟才能进入举证环节。
他也很欣慰，没在祝余脸上看到痛苦与错愕，又或是受伤的表情。
祝余像是早就知道一样，平静又迅速地消化了这个消息，冷静的可怕。
薛川打开相册，给祝余看他前天趁沈确离开寝室偷拍的照片。
“这是你和他的短信记录吧？”
祝余看了眼，心情复杂：“嗯，是的。”
在看到照片后，祝余才基本相信薛川不是沈确派来试探自己是否有所察觉的探子。
但这反而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毕竟系统告诉他，虽然不能确定薛川和原主是不是真的没有私交，但可以确定，薛川和沈确的关系很好。
【他算是沈确狗腿子里最忠诚的那条！】系统说。
最忠诚的狗腿子选择背叛主子？甚至拍下了主子的罪证？
为什么？
祝余不相信薛川口中的正义感作祟，真正有正义感的人就不会和沈确那种人当朋友了。
可他又确实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
只能边交流着边看看情况。
祝余想先把照片套到手再说。
他先说了声：“谢谢，如果不是你我还被蒙在鼓里，没想到原来这一切竟然是沈确做的局，我……”
恰到好处的哽咽后，祝余抽了抽鼻子，问薛川：“请问你可以把这些图片传给我吗？”
薛川犹豫了一瞬。
他看得出来祝余并没有真的在难过，只是想软化自己借此拿到照片。
祝余应该是想搜集证据举报沈确。
薛川不在乎祝余的这点小心机。
他犹豫是因为想到，如果照片给出去，祝余借此成功举报了沈确，那他对于祝余来说是不是算个英雄？是不是就能一扫从前自己在祝余心中的负面形象？
这个猜测对他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薛川幻想着自己能散发着伟光正的光芒站在祝余身旁的画面，像刚刚将手覆盖在少年唇上，手心感受着那片柔软以及羽毛般扫过的呼吸时，一样心痒难耐。
但也就痒了两秒。
两秒后，他就将这点犹豫都抛在脑后了。
薛川这人没别的特点，就是清醒。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只可能是只下水道的耗子，要真有伟光正的可能，一开始也不会选择巴结沈确了。
要真的为了祝余有暴露自己的勇气，那在当初无数次看到祝余被沈确伤害，他会选择上去给沈确一拳，而不是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伤得够深，祝余就能清醒，到时候他自己会远离沈确，不需要我帮忙。
薛川知道自己的爱摆不上台面，对爱人的拯救鼓足勇气也只能做到这里。
但他不自责。
事实上如果不是怕祝余不相信，薛川更想选择打电话或者传纸条的方式告诉祝余这件事。
他想救祝余，但也不想暴露自己。
或许不够英雄，但两者也并不冲突。
薛川摇头拒绝：“不行，这照片是我趁着他不在宿舍时拍下的，如果照片泄露出去，他一定会想到是我。”
祝余倒没想那么多，他才不会去苛责陌生人为什么不帮忙帮到底。
相反，他不仅理解薛川的自保行为，反倒会因此更加安心，觉得对方的话更可信。
他从薛川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点：“他离开宿舍但是没带手机？”
薛川嗯了声：“他有很多支手机，配合不同卡号，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短信后懂了，不同手机更好区分号码，不会误发消息。”
要不是薛川说话的时候神情淡定，祝余都要以为他这话是故意在嘲讽沈确了。
想不到吧，真有人用不同的手机还能发错短信。
但祝余没笑，他只是若有所思的重复：“你是说沈确有好几只不同的手机？”
薛川肯定，又问：“怎么了？”
“没什么。”祝余只是想到了破局的办法。
如果薛川没有骗他的话，那他本身只有八成把握的计划这下可以提到十成了。
他问薛川：“那现在那支手机在哪里？宿舍？还是沈确身上？”
“手机在宿舍，沈确从周六离开宿舍后，就再没回来过。”
*
与此同时，沈家。
沈确被关了禁闭。
他周六回家逼迫女佣去银行申请新银行卡号时，恰好被刚回家的沈父沈母撞了个正着，当场质问办他原因，回答不出来就直接锁紧卧室。
沈母连课都不让他去上。
“你什么时候愿意交代这张银行卡的用途，我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回答她的是门内瓷杯摔碎的声音，和沈确的威胁。
“你要是不让我出去，我就不吃不喝，死给你们看。”
沈母叹了口气，没理他，而是又一次叮嘱一旁的佣人。
“一定要看好门，不要放少爷出来，我头有些疼，先回屋休息会儿，有事喊我。”
倒不是沈母冷漠无情，只是他们太了解自家儿子脾性。
他们知道沈确是非观薄弱，一身纨绔缺点，必须一直拴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勉强不长歪。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家里无论如何也不允许沈确和叶臻一起出国的原因。
他们的事业忙得如火如荼，任何一方都做不到放下事业去国外给沈确陪读，但让他们彻底放手也不可能，因为送出去时还是儿子，回来就可能变通缉犯了。
有时候沈母也挺郁闷的。
别的家庭都在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指望着孩子接班。
她和沈父根本不敢有这些要求，只希望沈确能把三观树立好。
他们要求不高，没指望沈确能做一个好人，但至少做个人吧？
真的不想工作的时候三天两头接到电话，不是打了这个就是揍了那个的。
不过打人也还好。
她和沈父不说权势滔天，确实有些人脉，用点钱再施点威，只要没把人彻底打废，就都能把事情压下去。
但这次回家看到沈确逼保姆去办银行卡，他们才意识到，现在连打架都无法满足沈确了。
他想干嘛？搞电子诈骗吗？
沈母不敢深想，怕再想下去会腿一软从楼梯上摔下去，只是叹气之后再叹气，可胸前那一团郁气无论如何都无法疏散。
她知道自己在愁什么。
愁万一将来的某一天，沈确犯的事情她和沈父也摆平不了该怎么办？
这可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
卧室内，沈确郁闷地用手机搜索词条：为什么朋友会问我借银行卡？
他想看看有没有能拿来当理由的答案。
可惜百度的每个回答都表达的一个意思——
诈骗。
沈确找不到合理的能拿来说服母亲的理由，正暗叫糟糕，忽然跳到来电显示界面。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他不可置信地点下接听键。
“阿余……？”
祝余“嗯”了声，等沈确说话。
可沈确没想到祝余会给自己打电话，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愣在原地。
是做梦吗？
不是，电话那头真的有呼吸声，轻柔的，断断续续的，听得他耳朵痒。
沈确捧着手机听着那头的呼吸声沉醉得走神，心头涌上无数回忆，想起多少个夜晚他和阿余都是这样挂着电话入睡的，沈确越想思绪飘的越远，根本忘记了说话。
等回过神时，沈确吓了一跳。
两人居然就这么捧着手机安静了将近一分钟？
不行，快说点什么。
沈确怕对面耗尽耐心会挂电话，可越是着急，脑子就越是迟钝，转不动。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竟又是笨拙地喊了句“阿余”。
“阿余”两个字说出口的瞬间，沈确就暗叫不妙。
他心想完了，自己居然浪费这么久时间去说废话，完了完了，阿余肯定会觉得烦躁，阿余要挂电话了。
他好笨，他要错过这次宝贵的通话机会了。
沈确紧张地望着通话界面，等待屏幕变黑。
可今天，对面好像出奇的有耐心。
祝余不仅没挂电话，还“嗯”了声，不厌其烦地回应了他第二次。
“……”
沈确鼻子一酸，更说不出话了。
他的阿余好久没这么有耐心地听自己说话了。
自从分手后，他给阿余发短信会被拉黑，去学校见面会被阿余骂。
沈确还记得上次见面时阿余看他的眼神，鄙夷地像是在看一只浑身长满脓疮的虫子。
那眼神令他恐惧，后来的沈确即便去找祝余，大部分时间也只敢远远地看着，很难再鼓起勇气走到对方面前。
但那个时候沈确虽然心口像有石头堵着，很难受，但尚且可以忍受。
和祝余分手至今，他从未有一刻鼻酸过。
可此刻，明明是接到对方主动打来的电话，明明对方没有讥讽他，甚至很有耐心地静静等他说话，沈确的心中却突然有一阵酸楚涌上喉咙。
眼泪啪嗒啪嗒，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
电话那头的祝余拿着刀和洋葱，心情复杂地听着电话那头突如其来的号啕大哭。
怎么个情况？自己还没开始削洋葱装哭呢，对面怎么抢先一步哭起来了？
第30章 拒绝攻略第三十天 露脸视频发布啦！……
祝余一开始的计划是, 在露脸视频引起社会争议热度最大的时候，开场直播。
然后在直播中, 给大家看那条沈确撤回前的，不小心发错的短信截图，当场揭发沈确。
在网民和社会各界的关注下，沈家想压下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了，舆论可以帮助祝余给沈家与司法机关施压。
但这个计划也有缺点。
短信截图作为证据去证明‘X’就是沈确，到底还是薄弱了些，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去帮助祝余完善这个计划。
薛川的意外出现，帮助祝余找到了那个‘更有力的证据’。
原来沈确单独有一支手机用来伪装‘X’。
那么只要想个办法，让沈确在直播当天答应和自己连麦,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那支‘X’的手机接听电话，这样就可以证明他是一直以来威胁祝余的那个人了。
计划终于完美。
至于如何让沈确答应自己连麦, 其实也不难。
祝余知道沈确一直以来都想和他复合。
但祝余回忆了一下。
上一次沈确给他发来短信，他没有回复而是反手拉黑，上上次沈确来找他认错，又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想等沈确再一次鼓足勇气找上门求复合，可能有点难, 短时间内应该等不到。
祝余怕生变故，更怕错过当前这个最好的时机, 于是便主动打来了这通电话。
他准备假装自己在之前一个月里的所有冷漠行为都是在强撑, 想洗脑告诉自己，自己不爱沈确了。
如今努力了一个月，最终发现自己还是忘不掉沈确, 终于认输，甚至决定放下自尊去挽回沈确。
这是系统经过了各种算法后推导出的剧本。
【虽然有些恶心，但是宿主,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卧薪尝胆哪来先苦后甜！】
祝余理智上觉得它说的有道理，但生理反应骗不了人。
一想到要用低姿态面对沈确，还要哭哭啼啼地挽回，祝余就条件反射地想要呕吐。
于是在打电话之前，他疯狂告诉自己：“卧薪尝胆卧薪尝胆，忍一忍就能提原主伸冤了，千万不要功亏一篑败在这种小事上。”
然后又从厨房拿了洋葱和小刀，打算在反胃时捅两下洋葱，刺激眼睛，用生理反应去克制生理反应。
祝余准备了很多。
但等真的拨通电话后，听着电话那头男人号啕大哭的声音，祝余意识到自己的这些准备似乎都多余了。
沈确根本不需要他摆低姿态。
只是主动拨打电话，外加‘嗯’了两声，就击得沈确丢盔弃甲，泣不成声。
从沈确意识到自己失态，胡乱拿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然后慌张地解释：“对不起，我有些激动了，主要是因为、因为你现在和我说话的样子……好像我们还没分手的时候。”
“阿余你知道吗？你刚才‘嗯’那一声，就和以前我熬夜打游戏和你连麦时，你半睡半醒的回应一模一样，就连呼吸频率都一样……”
到莫名其妙地突然转折进了认错模式。
“我知道我是垃圾，是败类，明明我也很喜欢你，但偏偏要摆出一副看不上你的傻逼样子，装出一副都是你在缠着我，我可怜你才屈尊和你在一起的样子。”
“我错了，我傻逼，在你奶奶需要手术费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居然想的不是要帮你，而是想着怎么样可以借此机会拿捏你，应该和你谈什么条件好。”
“还有什么说你比不上我前男友白月光的话……都是狗屁！阿余，你比他好了不知道多少万倍，不对……你们根本没有可比性，我拿你去和他比较都是在侮辱你。”
说着说着，沈确甚至开始祈求祝余。
“我保证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阿余，可以不要再无视我不理我了吗？哪怕以后你就把我当条狗也好啊，阿余，高兴时就给我扔块骨头，不高兴时踹我两脚，只要能理理我就好，求你了，阿余……”
……
像是祝余随时会挂断电话，这就是他最后一次倾吐心声的机会似的。
沈确这番话说的又快又急，颠三倒四，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但也是沈确说得快，不仅没有卡壳，甚至说了这么多字期间基本没换过几次气，反倒证明了这不是提前准备好用来糊弄祝余的假话。
他是真的在后悔，在认错。
隔着电话，祝余仿佛能看到沈确涨红着脸，抱着电话笨拙解释的模样。
很可怜，可怜得令祝余感到烦躁。
明明这意味着事情很顺利在朝着原本设定的走向发展，只要祝余回一句‘原谅你了’，他们就可以复合了。
可祝余却说不出口。
【怎么了宿主？】系统问。
【我有些混乱。】
祝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起初他还以为自己听到沈确哭会觉得胸口闷闷的，是原主残留在这个身体的反应。
和第一次去医院见到祝奶奶时会莫名其妙地落泪相同。
可后来他又仔细想了想。
不对，和原主无关，是自己在因电话那头痛哭的沈确感到不适。
【他的哭泣和低姿态看起来太真诚了，脆弱、无助、像个弱者。】
可如果沈确是弱者，那盘算着引诱他上钩的自己又是什么？
【衬托下，我反倒成了阴险狡诈的坏人。】
系统狂摇头：【您怎么会是坏人啊，您只是想要揭露他的罪行，
【您不过是太有同理心了，所以才会被他哭得两声所迷惑，心软，并陷入混乱。】
【我心软了吗？】
祝余被系统的话吓了一跳。
他怎么可以对沈确心软？
就因为沈确哭了吗？
热知识，鳄鱼在撕咬猎物时也会分泌大量眼泪去润滑眼球。
面对勒索二十万，并把原主逼到自杀的罪犯，自己竟然只是因为罪犯落了两滴泪就犹豫了？
祝余为自己的反应感到不齿和愧疚。
他刚刚每犹豫的一秒，都是在向曾经那个绝望的祝余捅去第二刀。
任何对加害者的宽容，都是对逝者意志的背叛。
系统听到了宿主的想法，心疼地叫停。
【不要这么想啊，您会觉得心软很正常，因为沈确现在所表露的一切情感都是真实的，不算是鳄鱼的眼泪，他是真的爱原主，也是真的在后悔，在这样真实情感的夹击下，大多数人听到了都会动摇。】
这种情绪是可以理解的，不需要苛责。
像是家暴者在施虐后的忏悔，哪怕是被家暴者本身在面对那个朝自己施虐的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样子，都有可能会动摇。
【您不要因此自责，也不需要去再这件事上掺杂任何个人情感。】
【毕竟您现在又不是在审判沈确，而是在想办法做一面镜子，将他真实的那一面曝光在大众面前。】
【至于他是否该受罚，又该受到怎样的责罚，那会有法律去衡量。】
……
听完系统的一番话，祝余的情感与逻辑总算自洽。
是的。
自己只是证据的收集者而非审判者。
所做一切事的目的只是要帮原主还原真相。
对于沈确，自己既不需要恨他，也不需要原谅他。
想清楚后，祝余不再有复杂的情绪，他意识到自己在沈确大段哭诉后已经沉默了将近十秒。
他连忙念出早就该说出口的那句台词：“别哭了，我原谅你了。”
“其实我很想念你。”
祝余惊奇地发现，想通后的他在说这些话时竟然不会反胃了。
……
祝余沉默的十秒算不上久，可对沈确来说度日如年。
在这十秒里，他回味着自己刚刚说的话，万分懊悔。
明明一开始制定的计划不是这样的，要沉着冷静，只表达对祝余的好，而不能提更过分的要求，不要吓着祝余。
而刚刚自己说的又是些什么话？
什么叫当狗也行？
沈确忽然回忆起许多年前，在机场，他也是这么痛哭流涕地拉着叶臻的手认错。
那时的叶臻看向沈确的眼神嫌弃的要命。
叶臻说：“本来还有点舍不得你，可今天看到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突然就没感觉了。”
“阿确，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喜欢一条被抛弃在路边的狗。”
“我只喜欢耀眼的人，看到你这么可怜的样子，我只会觉得，还好和你分手了，不然我得多丢人啊。”
……
沈确后悔地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一直以来都很注意维护在祝余面前的形象。
哪怕上次被祝余骂，听到祝余说爱乔知禹，他也极力忍耐了没有当场爆发，而是回到宿舍才蒙着枕头哭了一整晚。
这么就突然冲动了呢……
看来酒喝多了脑子真的会坏掉。
沈确紧张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生怕祝余会和叶臻一样嫌弃他。
可祝余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柔声告诉他：“我原谅你了。”
……
沈确又想哭了。
对啊，阿余和叶臻怎么会一样呢？
阿余爱他啊，阿余对他的爱是真的啊。
阿余不会嫌弃他哭，只会因此动容，只会心疼他。
接下来阿余又和他说了好多话。
解释了上次说的‘喜欢乔知禹’是谎话，实际上是因为缺钱做了乔知禹的护工。
沈确记得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的‘四万护工’。
原来是乔知禹发布的？
原来是祝余第一个破解的题？
合理，非常合理。
紧接着阿余又和他解释了缺钱的原因，坦白自己当时为了赚钱给奶奶付医药费，就去网上露腹肌拍了几个视频，被别人抓住了，借此勒索二十万。
原本以为借着当护工和拍平面广告可以凑够钱，但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每天想着有人在暗处盯着我，我就要疯了。”
“阿确，我不想被他牵制了。”
“当初我会害怕曝光身份，是因为我怕你知道了我做擦边主播会嫌弃我，你知道的我爱你，我不希望自己在你心里的形象会是那种……”
沈确拼命点头：“我理解，怎么会有损形象呢，你在我心里是最完美的。”
他又是骂那个威胁者，又是夸祝余就算去做擦边主播，那拍出的视频也一定很好看。
“那是艺术！看到的人都是幸运的！谁敢说三道四那都是不识好歹！”
他狠狠表了波忠心。
电话那头的祝余果然因此感动到哽咽：“阿确，你真好。”
“我只在乎你的看法，只要你不介意我拍过这些视频，那我也不在乎事情会曝光，我决定不给那个人二十万了。”
“我打算发布露脸视频，告诉大家那个账号就是我的。”
沈确从回家后就一直在和父母做斗争，根本没看到昨晚祝余对于露脸视频的预热，还以为这是祝余此时此刻刚作出的决定。
他说“好”。
想到祝余上热搜，一举一动都在大众的关注下，沈确再没脑子也知道这个露脸视频一旦发布，肯定会惊到很多人，关注的人多了，不同的声音自然多。
但沈确没打算劝祝余不要这么做，他只是保证：“不管外界怎么评判，我都爱你，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这话说完，沈确自己也觉得心虚。
可没办法，他的父母现在正在气头上，就算他去求他们，沈父沈母也不可能答应帮忙到时候控制舆论走向。
他只能用这种空话给祝余打气。
正在沈确感到挫败，急着想找一个自己能做到的，可以真的帮助到祝余事情时。
祝余说话了。
“谢谢你，这就够了，只要你在我身边陪着我，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不怕。”
“只是你现在不能来学校，我好想见你，如果你能在我身边陪着我就更好了，那样我会更有勇气。”
沈确听完再没有任何犹豫，他打开窗户向下看了眼。
两层楼，不高。
将车钥匙和卡都装进口袋后，他纵身一跃，直接跳了下去。
好疼。
胳膊和腿都好疼。
可沈确躺在草坪上，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竟觉得体验到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快活与舒畅。
“见得到，我今晚就去学校。”
“明天我去找你，然后从此以后每一天，我都会陪在你身边，阿余。”
·
祝余挂断电话，强迫自己不去回忆刚刚电话中听到的风声和重物落地声。
他将约定好的露脸视频发布后就去睡了，然后梦了一晚上沈确。
梦中的祝余清楚地知道，这些画面不是虚假的梦境，而是原主和沈确之间真实相处过的一幕幕。
可睡醒后，他却无法回忆起梦里的内容。
不过无所谓了，祝余对这些本身也没有多少好奇心，他边吃早餐，边打开D音。
视频又火了。
但这次不是一般的火。
祝余前天还在高兴自己涨粉八万，有了二十四万粉丝，比乔qiao还多。
今天睡醒，粉丝直接冲爆了一百万，变为了一百三十五万。
乔qiao竟然赶不上他的零头了？
“……”
祝余放下筷子，认真地点开视频留言区翻阅起来。
这条视频平心而论，祝余拍的不错，含糖量超标。
完美五官搭配阳光笑容外加恰到好处的舞蹈和配乐，哪怕他没有先前两次热搜做铺垫，单靠这条视频也可以破百万点赞，吸到热度。
所以一开始在祝余发布视频后，引来的竟然大部分都是路人。
大家先是被祝余的笑容迷得要死，不知不觉地看到结尾，然后被祝余的wink定住，再听完比和长相一样完美的声音说的那句“初次见面，我是余生安好”后，所有人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声音“余生安好是谁？草，不管他之前是谁，以后都是我的大宝贝”。
所以一开始评论区的内容还是比较和谐的。
大家没有人提‘学霸原来真的也擦边’这类的话题，甚至都没有人提‘原来余生安好真实长相是这样的’。
家人们只是一味地舔屏，表达喜爱，并顺便抖机灵——
【谈到中五亿，谈不到中五十亿（甄嬛许愿jpg）】
【我一直不明白，男孩子拍这种视频到底是为了什么，表达什么，所以我一直反复观看，试图理解】
【我也是，看了就觉得这男的可能有点隐症，不明白怎么想的，所以每一次都盯着脸看，试图找到他拍摄视频的动机与意图】
【一想到别人的crush在这跳舞取悦我就想笑】
【我年轻的时候你们死哪里去了，现在我都快绝经了，到处都是帅哥】
……
和祝余第一次发视频时的评论区几乎一样，但因为这条视频太过阳光，积极向上，没有丝毫擦边的意思，所以评论区少了些虎狼之词。
路人还以为自己刷到的是颜值博主。
祝余在浏览到一条说“这种穿搭建议全国待嫁男生都普及”的评论时，顺手点了个赞。
无论何时何地也不能忘记卖货的本心。
过了一段时间，小红书大军也赶到了战场。
看到原来冷面学霸笑起来竟然这么甜，纷纷表示差点被甜到缺氧，当场晕过去。
以及前面的路人在翻看了余生安好之前发布的视频，意识到这原来是个擦边主播后，评论区画风变了。
【我懂男人在看甜妹的感觉了啊啊，暗黑修狗笑起来真甜啊呜呜呜呜】
【不动是老公，动起来是老婆，老婆嫁我啊啊啊啊】
【学霸能不能再拍一个视频啊，就用小红书的冷酷表情做顶胯动作】
【超大声尖叫赞同）要顶胯要顶胯！】
【我都不敢想主播用这张脸微微皱着眉然后对屏幕用力顶一下胯的画面会有多美】
【第一次想被人骂顶你个肺，主播可以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心愿吗？】
【梦想成真了我艹，还真是表面正经但私下很烧的学霸，完全戳中我xp救命啊！！！】
……
但这也还好，都是正向言论。
除了这位被称作‘很烧’的主播在看到这么多虎狼之词后，脸部温度在不断升高外，其他一切良好。
一直到早上五点时，评论区都是在疯狂夸赞祝余的颜值与绝妙的身材，似乎都对于他是擦边主播这件事接受良好，没有看到任何一条抨击祝余的评论。
那些一直以来支持余生安好的粉丝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在看到视频后纷纷激动到狂发哭泣表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下半张脸都那么好看，一定是神颜】
【这长得是人能有的脸？我之前看视频偷偷幻想时都不敢幻想的这么帅】
【我看谁还敢说声音好听就一定长得丑】
【黑子呢？之前一直跳的那群黑子呢？现在看到了吗！我哥很帅，懂？不露脸不一定是长得丑，懂？】
【是啊，黑子说话啊！】
……
在粉丝们的宣战下，黑子说话了。
早上六点出现了第一条评论。
【就我一个人看到视频后觉得不适吗？这不是在擦边吗？】
这条评论开了个头，那些早就看不惯这个视频但又因评论区一边倒的风向而不敢开口的众人，纷纷抄起键盘表达赞同。
【是啊是啊，听说还是B大的学霸，啊？B大就教你擦边吗？一点文人傲骨都没有，下流得很】
【对B大祛魅了，原来考上B大当了学霸最后的结果依旧是出来卖】
【好低俗啊，官方为什么会允许这种视频存在啊？能不能封了啊？】
【就是啊，这种主播会带坏大家的价值观的啊，我天天教孩子好好学习未来考B大，是为了让他当一个好学生，毕业了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不是为了让他考上B大上网来卖的啊】
……
系统当场破防：【他们说的也太难听了啊！一口一个卖的，什么意思啊！】
祝余给它顺毛：【安啦安啦，这不就是我们要的效果吗？而且你看，就连这些负面声音的内容不也是我们当初就猜到的吗？】
系统还是不爽：【可我就是听不惯他们这么骂你啊！】
系统忍不了，祝余周遭认识的人也都忍不了。
七点半，祝余吃完早饭换鞋准备出门，手机开始抖动，微信未读消息五分钟内从十九变成九十九。
等祝余换好鞋拿出手机准备查看未读消息时，黄教授又打来电话。
“小余，网上的视频我看到了。”
祝余心头一跳，本以为黄教授是要来骂自己的。
毕竟昨天祝余才保证过自己知道分寸，会注意影响，今天就惹出了这种事，评论区不少因此连带指责B大的。
黄教授也确实破口大骂了，但不是骂祝余。
他先是给了评论区重重一拳：“不过就是发几个健身视频，怎么说的那么难听！他们思想龌龊！自然看什么都脏！我就看不出这视频有哪里不好，我只看到了健康的美，自然的美！”
然后和祝余说了一件事：“这件事估计会闹得很大，已经有记者联系学校问能不能采访你了，估计今天起就会有许多媒体或者网上的那群人来学校堵你。”
“我和校里其他领导商量了一下，今天起你先不用来学校上课了，在家里休息两天，等风波过去了再来。”
不仅黄教授，连校方也是，在得知这件事的第一反应不是指责，而是想要保护祝余。
祝余同意了，他确实也觉得先在家待着更好，倒不是怕流言蜚语，主要是暂时分不出精力去应对那些攻略者了。
而且正好为了准备过两天的直播，他和奶奶商量好要送奶奶回老家住几天的。
祝余怕直播时说的话会被奶奶听到。
在送奶奶回老家的车上，祝余打开了微信。
各种消息瞬间涌进屏幕，竟然多的连他新买的手机都卡了十几秒才将消息缓冲出来。
祝余大致扫了眼，吕小漾发了三十多条消息。
前十几条都是在祝余露脸视频发布后，她尖叫销售量怎么一下子翻了好几十倍，要暴富了。
后二十多条则是在看到祝余评论区那些难听的话，爆炸似的狂发语音条怒骂。
除了吕小漾外，就是室友们了。
除了秦一阳外，大家都是先震惊原来祝余真是余生安好，然后和吕小漾一样骂那些留恶评的网友，并且纷纷表示接下来会发挥毕生所学将对面喷到退网为止。
这些都在祝余的意料之中。
意外的是，竟然还收到了许多从学校群和班级群发来的申请好友信息，申请消息上写满了类似的话。
【你还好吗？】
【视频我看到了，他们说的太过分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有没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视频我看到了，很帅啊，笑起来超好看的，不要听他们瞎说！】
【视频看完了，只能说B大之光更耀眼了，是脸蛋头脑身材三栖天才！】
……
这些同学，不管是有印象的没印象的，哪怕不是一个系的，都在发消息关心他。
祝余原以为在因他一个人抹黑了集体的荣誉后，会遭来谩骂。
看着与设想中完全不同的话语，他有些动容，挨个通过好友申请，并回复谢谢。
祝余说自己没事，但大家不信。
因为随着时间，评论区的恶评越来越多，即便B大的校友们一起出马也控制不了舆论的走向。
明明连B大校方和学生都表示支持。
他们强调“全人教育”理念，认为高学历群体打破“苦行僧”刻板印象是社会进步的表现，体现了当代人对“智性恋”与“性张力”的兼容需求。
可有些连名校都考不上的人反倒指指点点。
他们质疑B大方给出的观点逻辑，担忧学术神圣性被娱乐化消解，不停地上升高度，呼吁建立知识分子公共形象边界。
从视频下点赞六十万的热评第一是——
【他卖力地扭动身体取悦我，一不骗我钱，二不骗我东西，他一个陌生人却愿意给我看，这不是低俗，这是救赎！】
可以看得出来，起初网友们都是玩梗的心态，没想到一个露脸视频会引起这么大舆论风波。
等发现那些反对言论越来越多并将事件上升了高度后，他们才意识到，原来这群人是认真的。
这才也跟着开始认真回复。
【学霸也是人，凭本事考B大，凭自律练腹肌，学历和身材都是努力的结果啊】
【名校标签不是道德枷锁，学霸也有穿衣自由】
【平时骂学霸书呆子，人家秀身材又说低俗，到底想怎么样呢？】
……
可这些支持者的话对比反对者的言论，越看越幼稚。
许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路人点进来看了两方言论，第一反应都是会觉得抨击祝余的那些评论说得更有道理些——
【国家教育资源培养的人才，该用头脑贡献社会而非消费□□】
【B大校训是“爱国进步民主科学”，不是“流量密码腹肌秀”】
【名校带头打擦边，让青少年价值观往哪儿走？】
……
两方阵营打的不可开交，事态愈演愈烈，在当天下午祝余第三次登上了热搜。
这次不仅仅是小红书。
祝余同时登上了小红书、微博、D音三个平台的热搜。
也与前两次被夸上热搜不同。
这次三个平台和祝余相关的热搜词条基本全是批判。
#抵制B大学霸牌坊人设#
#大批网友建议B大开除余生安好#
#B大学霸靠秀身材走捷径引发热议#
就连一些有权威性的官媒都对此次事件发表了类似《有多少年轻人被‘长得好看就能走捷径’这种价值观所洗脑，就连B大学霸也不例外！》的文章。
总之几乎是一边倒地踩祝余。
祝余不在意，还反过来安慰吕小漾：“都是计划内的一环，意料之内，意料之内。”
吕小漾抽抽嗒嗒地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反击啊，我要憋屈死了。”
祝余让她耐心：“现在才是第一天，还不是反击的时机。”
“那什么算是反击的时机？”
“秘密！”
“……”吕小漾被气地差点挂语音，她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但祝余真的没有在耍她的意思，时机成熟了舆论自己会逆转。
他安慰吕小漾：“就算逆转不了也不怕啊，黑红也是红，你知道吗我的邮箱收到了好几个合作邀约，网剧、综艺、广告，数不胜数，还有经纪公司要签我呢，你知道是哪个公司吗？”
听完祝余报出的名字，吕小漾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不是我女神的经纪公司吗？培养了好多影帝影后啊，他们居然顶着各界批判的声音要来签你吗？”
“是啊。”祝余笑着安慰她，“所以你安心啦，就算逆转不了舆论也没关系，学校都支持我，不会因此开除我，除了被不认识的人骂两句外，对我没什么影响，哦不对，他们骂我能给我带来流量，能让我借此捞好大一笔钱。”
但不逆转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这是网络，一句话没说好就会被分分钟开盒，小学做过什么丢脸的事都会被查出来的地方。
他那些事藏不了几天。
果然，第二天，周三晚上，祝余就因被扒出和之前上热搜那个被霸凌者有多处温和地方，再一次登上热搜。
根据之前‘霸凌’的相关帖子，许多人发现，祝余奶奶生病住院的日期和他在网上发布擦边视频的日期基本一致。
难道说，他擦边就是为了给奶奶赚取手术费？
想到这个，不少抨击过祝余的网友已经开始抽自己大耳刮子了。
不过也有人质疑——
【手术费才几个钱？你看他后台打赏和点赞，以及带货赚取的佣金，拿到的钱肯定远高于手术费啊，不管初衷是什么，最终都是入了迷途】
刚出现这样的质疑声不久，立马有人针对这样的质疑声作出了回应。
一位后台显示是公益平台官方工作人员的戚先生晒出了他和祝余的部分聊天记录。
从聊天记录中可以看出，祝余曾多次进行捐款。
在一周前，他还说自己最近在尝试和商家谈判，看看能不能用公益营销计划为公益机构拉来赞助。
戚先生还特地截图了他说被资助的小女孩想表达感谢，但祝余拒绝而是说“请您转达她，接下来要好好学习，要认真生活，这就足够了”的聊天记录。
整个帖子，戚先生除了标题那句“原来他也身处困境”外，没说过其他的话。
但标题加上这些贴图，就已经足够把所有质疑人的脸扇肿了。
为什么付了手术费还要继续发视频带货？
因为还有更多和他一样曾身处困境的人需要拯救。
那些人没有这些天被大众职责的可以快速换钱的‘外貌’，就算想肤浅地出卖色相换钱都做不到。
当大家点开图片去认真查看时间，发现祝余最早一次捐款就是在他第一次接了广告当天，纷纷愣住。
那时候他才刚凑够手术费的钱，就已经想着要去帮助别人了吗？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人吗？
饿了二十多年，刚拿到一碗饭，自己吃了个半饱，就迫不及待地献出剩下半碗去救其他快饿死的人？
局势瞬间逆转。
不止那些骂过祝余又或是和他素不相识网民们震惊，就连B大的学生们看了也心情复杂。
他们不知道祝余做过这些事。
他们支持祝余纯粹是觉得这件事本身就没错，就算想上网擦边，在法律法规的尺度内有什么问题？以及觉得作为校友自然要保护祝余，所以为他说话。
这些天，他们光顾着跟着那些反对者一起比着上升话题高度，看谁能压过谁了，忘记去思考祝余为什么会去网上发视频了。
是啊，很简单的原因啊，他缺钱啊。
是啊，他穷，所以他在有钱后的第一时间想要拉那些同样贫穷的孩子一把。
大家突然对于“祝余即便穷的一年只有两双鞋子轮着换，都会将助学贷款让出去”这件事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他这么做好像也不仅仅是因为清高。
或许他是真的想要让给比他更需要这笔钱的人。
想到此处大家纷纷沉默，然后不约而同地点开学校论坛再一次对‘二二届土木系’进行辱骂。
校方领导也终于理解了那些教过祝余的教授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态度出奇地统一。
他们是最了解自己学生的人。
果然就像是他们说的那样：“我教过那孩子，那孩子错不了！”
……
祝余倒不知道大家有这么多感悟，他当初捐款时并没有想着用来逆转今日的舆论。
其实在制定计划考虑要不要将自己曾经捐款的事列入其中一环时，祝余也小小地纠结过几天。
他感觉一旦加入计划，好像就显得他从一开始的捐款就别有目的似的，不单纯了。
但后来他说服了自己，君子论迹不论心，就算旁人觉得他捐款别有目的又怎么了？也不会影响他确实捐款的事实。
而且他知道自己是真心的就好。
所以在看到热搜时，祝余没有再去分神纠结，只是觉得时机成熟了，然后在D音发布了直播预告——
明天，周四晚上八点，直播间见。
而后给沈确发送消息——
【大家不骂我了，所以我打算在明晚开个直播回应一下最近的事件，到时候你愿意和我视频连麦吗？我想把你介绍给大家，告诉大家你是我的男朋友】
男生寝室，沈确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的右腿打着石膏，嘴巴又因这几天祝余被全网攻击，一着急一上火，长了一圈泡。
此刻收到祝余的消息，无疑是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他不可置信地大喊了一声“我靠”，然后爬起来火速回复祝余。
【愿意愿意愿意！我愿意！】
*
于此同时，金麟华府。
在龚叔第NNNN次误触投屏，不小心将和祝余有关的帖子投屏到乔知禹所在的任何一个房间后，乔知禹感觉自己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他决定和龚叔谈一谈，告诉龚管家——
他不在乎那件令祝余怕牵扯到自己，一定要离职的事情具体是什么内容，不在乎大家怎么骂祝余的又是怎么支持祝余的，不在乎祝余两天粉丝破了三百万，更不在乎原来祝余是个有爱心的人一直在进行资助，并且他资助的那个孩子叫林素琴，以及他会在明晚开直播这种事。
在离开书房找龚叔前，乔知禹又回头看了眼投屏。
哦，明晚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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