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阳被挠舒服了, 可随后,宴云景把他交给云鸽中校,然后独自进了监禁室。
他下意识去望, 云鸽眼疾手快, 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夏一阳什么都看不见,被中校轻捧着往另一边走。
这边离休的父母更近,原本还在哭泣的两人,见到众军官和宴云景出现后,瞬间没了声音, 只是双眼哭得通红,泪水依旧止不住地流, 眼神里满是惊恐, 根本不敢往监禁室看。
夏一阳发现,在这对父母身后的另一个监禁室里, 关的正是西维拉。
阿波罗监禁区通体洁白, 建设用的是能抵御精神力的材料,每个监禁室里有桌椅、床铺,还有帝国法典书籍, 环境还算适宜。
西维拉安静地坐在白色圆桌旁的小椅上, 低着头, 轻轻抚摸着腹部,她依旧是那身深色校服, 黑色长发整齐地垂在身后, 仪态优雅,着装整洁。
夏一阳却察觉到异样,恍惚间, 他觉得西维拉的肚子似乎大了不少。
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眯起眼睛细看,发现西维拉腰带上的卡扣扣在了一个新扣眼上,旁边的扣眼残留着不少皮质碎屑,显然,那才是之前常用的,现在她把腰带放宽了些。
夏一阳正疑惑,忽然望见进监禁室查看情况的宴云景出来了,对方摘掉手套,对身后提着一袋子虫子的军官吩咐:“这些虫送回去给罗林,和之前那三种一起化验对比。”
夏一阳抬头,和宴云景对上视线,小鸟在云鸽中校掌心兴奋地踩踏爪子,迫不及待要回到宴云景身边,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望向云鸽。
他礼貌地用脑袋蹭了蹭云鸽的手指,这才又转回身,瞄准宴云景的肩膀扑腾过去,稳稳落在上面,仰头呼喊:“云景!”
宴云景“嗯”了声,继续前行,路过休的父母,在西维拉的监禁室前停下。
夏一阳和宴云景一同看向室内,只见西维拉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西维拉表现得太过正常,这种情况下,她作为帝国子民,任何军人都无权伤害她,这不是不能,而是不行。没有证据就下达惩治指令,难以服众且不合帝国法律。帝国法是宴云景亲自修定,也必须由他带头执行。
隔着监禁室,宴云景再次用精神力锁定西维拉,强度与上次相同,西维拉明显比上次更镇定,她抬眸,唇色略显苍白,甚至还抚着肚子冲外面的人笑了笑,依旧毫无破绽。
法律规定的施压强度就到这个限度,无法再增强,宴云景面无表情地看着西维拉,收回精神力,对身后的云鸽说:“看好她,加强监禁室监管,周边监禁的人和罪犯都撤走。”
休确定死亡,体内的虫子抓出带走,尸体送往试验区,他的父母远远望着,始终没敢靠近,等人送走彻底没了踪影,他们也没再说出一句话。
宴云景带着鹦鹉离开监禁区,这天任务已经完成,主大陆出了这件事,东西海洋那边的任务不会马上执行,得留下来。
他们没有直接回休息军营,夏一阳站在宴云景肩头一路随行,发现对方离开了军营,朝外面城市居民区走去。
随后,夏一阳瞧见宴云景拿出面罩戴在脸上,是一枚浅色面罩,戴在脸上并不会显得突兀,反倒衬得宴云景神秘又帅气。
小鸟歪着脑袋望着对方的脸,旋即被轻轻握住,紧接着他再次坐进衣袋。
夏一阳乖乖待在衣袋里,脸贴着宴云景的胸膛感受暖意,起初,他以为宴云景只是想去城区逛逛,然而穿过熙攘人流后,他们来到一家咖啡馆,刚坐下,夏一阳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那家伙太可恨了,我是想给他一点惩罚,但是……”
是安妮蕾亚。
夏小鸟警惕的探头环顾四周,脑袋被宴云景的手指轻轻按了回去,他缩回脖子眨眼,又被对方单手握了出来。
不多时,侍应生送来一杯咖啡和一杯牛奶。
夏一阳眼睛直勾勾盯着牛奶,宴云景另只手把牛奶送到他面前,他惊喜的“咕咕”两声,爪子踩踩宴云景的手心,凑到杯前,低头啄一口牛奶。
嗯?怎么黏糊糊的?
夏小鸟歪歪脑袋,疑惑的咂了咂鸟嘴,觉着不太像牛奶,倒有点像谷物制品。
不确定,又低头啄一口,仰起头细细咂嘴品味,真不是牛奶,应该是谷物磨粉制成的糊,味道还挺不错。
鸟的食量小,一整杯谷物糊夏一阳根本吃不完,他吃了点就有饱腹感,然后就蹲在宴云景手掌上,嘴上还沾着谷糊。
宴云景用纸巾帮小鸟擦嘴,这才拿起咖啡。
安妮就在他们后面不远,很近,声音里充斥郁闷烦躁。
“你知道的,我就是气不过,早知道他是这种人,我死都不会跟他在一起!”
“现在问题是,从去年到现在,我们谈了整整一年,他背着我乱搞,平时对我又确实体贴,我知道该放下,可这分手的戒断反应太难受了,该死的东西!我都快郁闷死了!”
“冷静点亲爱的,听我分析分析你现在是怎么回事。”说话的也是位女生,应该是安妮蕾亚的朋友:“你说自己升到了A等,还说你打算读帝国军校,要让那个渣男好看,可现在又对我讲,那渣男以前对你确实好,哪怕他人很渣。你知道吗?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你想挽回这段感情了,你放不下。”
那女生直戳要害,毫不留情:“你想给他点颜色看看,想压他一头,就是因为你太在意,你特意的攀比,是想向他证明你比那个高年级的谁更厉害,亲爱的,你这是掉进自证陷阱,还陷入雌竞了啊,你到底在干什么?能不能理智点?”
“我——”安妮欲要说话,被朋友打断。
“听我说,你不能把自己都磁场打乱了,而且你知道我向来劝分不劝和,那男的太高傲,我不看好他,再说,凭你的实力,进军校完全没问题,以后肯定能遇到更好的,而且你本就应该为了自己而活。”
这些话句句在理,窝在宴云景手里的夏一阳忍不住点头,这时,他听见安妮叹气说:“你说得对,可我心里就是很不痛快,你知道吗?升为A级后,我最高兴的是自己能进军校,但那天校长叫我去办公室见陛下,我碰到了西维拉,从办公室出来后,她跟我说了很多话,她…… ”
安妮又叹气:“我觉得她就是在跟我比,她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废物。”
“该死的,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朋友厉声制止。
“噢不不不,我不是说我自己,只是形容她那眼神,居高临下,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可又特别平静。”安妮蕾亚继续说:“就是当时,她告诉我她怀孕了,还说是她主动找上休,并且休丝毫没拒绝,她说休是废物,唯一用处就是当…引子。对,她当时就用的这个词。”
“她这么说,不就是暗指我看上休,就等于看上了垃圾吗?我肯定,她特意来找我说这些,就是想气我!”安妮越说越烦躁:“之前在办公室我还鼓起勇气维护休,后来又盼着他赶紧完蛋,可现在,我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他,我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安妮的情绪愈发失控,言语间满是暴躁。
夏一阳察觉到异样,他仰头望向声音来源处,却什么都看不见,转而看向宴云景。
宴云景不紧不慢放下咖啡杯,低头看着小鸟:“还记得她叫什么吗?”
夏一阳挺起小鸟胸脯:“咕!”
宴云景用指腹轻轻揉抚小鸟柔软的肚羽:“等会儿过去,喊她的名字。”
说罢补充,声音平淡:“是任务。”
小鸟顿时有了斗志,脑袋高高昂起:“咕咕!”
那边,安妮蕾亚周身的磁场愈发不对劲,旁边的女生有所察觉,伸手想去触碰,却被安妮膨胀爆发的精神力弹开。
“安妮,你——”
朋友话还没说完,她们卡座旁出现道人影,来人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在对面卡座坐下,手里托着只很肥的鸡。
不,不对,那不是鸡!
朋友立刻睁大眼,震惊的看着那只黄绿色的小鸟,反复确认。
颜色一样,吊坠一样,又又又胖了!
这不就是直播间那只小可爱吗??
同时,安妮也认出了小鸟,并立即反应过来来人是宴云景,当即脸色煞白。
她眼眶通红,情绪暴躁,却强忍着无法宣泄,身体难受极了。
这时,戴着晶石吊坠的鹦鹉跳上桌,仰头看向安妮,接着小鸟挺起胸膛,昂头呼唤:“安妮!安妮!”
“蕾亚”的发音对夏一阳来说有点难,他就只喊“安妮”,反复呼唤了几遍,嘴巴不太灵活了才停下,CD冷却期间,转头扎回宴云景怀里蹭蹭讨要抚摸。
那几声呼唤已然足够,安妮周身的暴乱瞬间消散,紊乱的磁场迅速恢复,她愣愣地望着对面的宴云景和鹦鹉,既害怕,却又实实在在感到舒畅。
宴云景抚摸小鸟脑袋,并没抬头:“看来你没对云鸽说实话,还知道什么?”
小鸟在宴云景怀里转身,蹲在腿上,仰头望着安妮:“安妮,听话。”
蹲在腿上的小鸟团成毛茸茸的圆球,沉甸甸的分量在宴云景大腿压出个小窝,爪子被圆润的身体完全盖住,尾羽戳着宴云景腰腹下方,隔着军装,羽毛扫动的触感依旧清晰。
宴云景仍未抬头,手指轻轻摩挲鸟羽,心想,或许真该改善一下小家伙的饮食了。
第22章 “嘴角有冰淇淋。” 那杯咖啡夏一阳喝……
安妮惧怕宴云景, 可此刻,她心中毫无烦躁之意,刚才几近爆发的情绪彻底消散, 她震惊地盯着宴云景手中的鹦鹉, 愣神许久。
直到身旁的朋友轻咳一声,拉了拉她的衣袖,安妮才惊觉,自己还没回答陛下的问题。
“就……就刚才说的那些,没别的了……”安妮蕾亚声音渐弱,战战兢兢地瞥向对面, 撞上宴云景面具下冷淡的目光,吓得脊背猛颤, 舌头打结:“其……其实她私下找过我几次, 不过都没说什么,多数在问休……”
安妮垂眸, 突然想起什么, 眯着眼细细回忆:“有一次……她问我想不想去主星见休,我当时很生气,说休和我没关系, 让她这个有关系的人自己去, 她说……”
安妮莫名打个寒战, 恶心道:“她说,休不过是给她提供了精.子, 他们之间仅仅是吃与被吃的关系。”
“这什么意思?”旁边的朋友疑惑, 偷瞄一眼对面,压低声音问安妮:“情.趣?这也太那啥了吧?”
两人不敢深入交谈,都悄悄瞥一眼坐在对面的宴云景, 安妮蕾亚轻轻咽了咽口水,小声说:“…我真就知道这些了。”
宴云景手指摩挲小鸟,缄默不言,片刻后起身离开卡座,垂眼看着安妮:“军校要的是意志坚定的人,你想进军校,就得舍弃一些东西。”
说罢带着小鸟离开,留安妮蕾亚呆坐怔了许久。
随宴云景离开咖啡馆,窝在对方手心的夏一阳发现,他们经过商业街,来到自助贩卖区时,宴云景停下买了袋瓜子,夏一阳眼睛瞬间亮起,仰头向对方“咕咕”。
从市区返回后,他们直接回了休息军营,夏一阳得到几颗瓜子,嗑几颗后又去喝水,扑腾来又走过去,在笼子里面来回转圈。
不远处,宴云景坐在桌前记录工作,夏一阳振翅飞过去,站在桌面上暖灯下方,抖抖翅膀乖巧蹲下,用肚羽盖住凉飕飕的爪子。
小鸟歪着脑袋看宴云景写工作日志,他发现对方记录工作有两种方式,一种用的是光脑,再则就是手写。
夏一阳观察过对方的记录内容,两者其实没什么差别。
至于为什么要记两遍……
做过不少文档作业的夏一阳猜测,这大概是二次保存,担心文件丢失出现难以挽回的状况。
小鸟安静蹲在笔记本旁,腹羽盖住本子一角,他无事可做,很快就开始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埋得越来越低,最后直接趴在了笔记本上。
正在书写的宴云景手背一暖,停止动作看向鹦鹉,他放下笔,轻轻握住小鸟托在掌心,合上笔记本起身去床边,将小家伙放在枕头边。
夏一阳困意渐浓,迷迷糊糊中感受到温暖,下意识往热源处蹭了蹭,嗅到熟悉的淡香,便又安心睡去。
***
是梦。
夏一阳睁眼,发现自己坐在学府花园中央的长椅上,微风轻拂,树叶簌簌的动,放在膝盖上的英语四级词库被风吹得不停翻页。
这是春天,夏一阳看见远处墙上的花开得正盛,花朵满墙,有正以此为背景拍照的女学生。
他垂眸看向腿上的词库,抬手轻轻按住翻动的书页,翻开第一页,看见上面工工整整书写的“夏一阳”三个字。
夏一阳清楚这只是个梦,于是只安静坐着,不打算去重复过往经历。
但他渐渐想起,前几次梦里出现过宴云景,原本发呆的他眼睛渐渐睁圆。
虽说前两次梦的内容已经忘得精光,只记得宴云景出现过,但夏一阳不免为此担忧,万一这次宴云景也会出现呢?
他刚打算从长椅起身,却又默默坐了回去,心想,就算宴云景出现又能怎样?他们互不相识,而且,如今现实中夏一阳是只鹦鹉,他总不能直接去对宴云景说“我是你的鸟”,会被当成傻子吧?
夏一阳郁闷的坐着,磨蹭半晌,还是起身离开了学府花园。
他记得,这段经历来自备考英语四级的时候,那时一有空他就往图书馆跑,不出意外,今天应该是周日。
夏一阳抱着学习资料往校外去,一路上,他不时左右张望,可直到出了校门,也没瞧见宴云景的身影。
他拿出手机看一眼,正是下午三点,不是饭点,又是周末,校外没多少人,他百无聊赖地翻手机,路过奶茶店时,恰好刷出两张优惠券。
夏一阳倏地停下脚步,盯着折扣力度很大的券,又扭头看向满是红色装修的奶茶店,听着店门口循环播放魔性又押韵的宣传音乐。
思忖两秒,毫不犹豫转身来到店门前,再离开的时候,手里提着两杯奶昔,他站在路口发愣,突然被自己的行为逗乐了。
夏一阳不常买奶茶,在吃上也很少花钱,一日三餐去食堂吃饱就行,但要是碰到大额优惠券,对他来说,兴奋程度不亚于买车时遇到大幅折扣的二手车,他一样会很高兴,并且绝不会浪费优惠卷。
他提着打包好的奶昔,另只手拿手机,边看边慢悠悠往前走,来到附近最大的书店,进去逛了一圈,在阅读区停了下来。
书店阅读区的书能随意翻阅,不远处有为学生设置的卡座,里面还开着家小咖啡店,夏一阳以前常来,一坐就是一下午,偶尔点杯牛奶,大多时候只要免费热水。
夏一阳手指在书架上移动,最后停在一本侦探小说上,他抽出书抱在怀里,像以前那样,高高兴兴去咖啡店前台,向老板要了杯热水。
“好久不见你来啦,今天有空?”老板是一位女生,和夏一阳相熟,笑着把一杯咖啡放上柜台,推向他:“刚才就看见你进来,这杯我请。”
夏一阳笑着接过:“谢谢。”
忽然想起手里的奶昔,便拎起一杯递过去:“那我请你喝奶昔。”
“抹茶味,我喜欢。”老板爽快收下,朝读书区抬了抬下巴:“快去吧,今天人多,一会儿没位置了。”
夏一阳左手抱起其他东西,右手拿起咖啡,向老板道别后,转身走向阅读区。
正如老板所说,今天天气好,来书店看书的人很多,靠窗有阳光的位置几乎坐满,一般这时候大家会选择拼桌,毕竟是公共区域,安静看书互不干扰。
夏一阳沿窗边这排卡座往前走,远远就发现这排末尾有空位,不过那空位的桌子对面坐着个人,背影高大,在低头看书的人群里格外显眼,被外面阳光照耀,头发泛着浅浅的金。
夏一阳担心那唯一的空位被人抢先占下,急忙快步过去,左臂夹的书差点滑落,几步抵达后,他把书放在桌上,抬手抹了把不存在的虚汗,这才微笑看向对面的人:“同学你介意拼桌……”
他的笑瞬间凝固,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红色眼眸,近了才发现,对方的头发本就是金色,并非阳光照耀所致。
而这位身形笔挺,手中同样拿着一本侦探小说的人,正是宴云景。
夏一阳的话忽然噎在喉咙里,局促感瞬间上身,好像站也不是坐下也不是,眼珠子甚至有点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宴云景注视着夏一阳,语气平静:“不介意。”
夏一阳愣了两秒,低头看着桌上的书,慌乱眨眼,匆匆应了声“哦”,然后又礼节性地说了声“谢谢”,这才绕过去坐下,把书挪到面前,将咖啡和挂在手腕的奶昔搁去一旁。
他翻开侦探小说,随意翻了页,死死盯着某行字,眼神呆滞,一个字都没读进去。
不多时,对面传来翻书声,拉回夏一阳的思绪,他偷偷抬眼看向对面,阳光下,宴云景垂着眼帘,脸上光影被窗外阳光分割,一半暖一半暗,衬得五官更立体。
夏一阳看愣了。
宴云景不紧不慢又翻了页书,没抬头:“我脸上有东西?”
夏一阳又猛地低头,旋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遂抬头光明正大的看:“没。”
短暂安静后,他扫了眼身旁的咖啡和奶昔,思忖片刻,递出奶昔:“给你。”
宴云景抬眸眼,看着递来的红色包装袋,又看向夏一阳:“这是什么?
“奶昔,也叫冰淇淋,味道很不错,就是有点凉。”夏一阳眨眨眼,笑着问:“你吃凉吗?”
宴云景收回目光,视线扫过夏一阳手边的咖啡,夏一阳立刻反应过来:“或者,你喝咖啡?”
宴云景接过奶昔:“不用。”
夏一阳松口气,他垂眸盯着咖啡看,心里犯嘀咕,他以前与人交流明明很利落流畅,怎么到宴云景这里,反倒说得磕磕巴巴?
难不成现实里当小鸟当久了,连梦里都受影响?
夏一阳不继续纠结,端起咖啡轻抿一口,瞬间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好苦!
他急忙放下杯子,郁闷地盯着咖啡,无声叹气,又忍不住笑自己。
他本就不常喝咖啡,就算喝也要加点糖,实在受不了这苦味,就在夏一阳打算把咖啡推到旁边晾着时,对面递回插着勺子的奶昔,紧接着,宴云景拿走了他的咖啡。
宴云景神色如常:“我不吃甜食。”
夏一阳愣了愣,看向奶昔上贴的标签——#全糖#。
他嘴角上扬,弯了弯眼:“我喝不了太苦,正好我们交换,这杯咖啡没加糖,不知道你能不能喝习惯。”
宴云景“嗯”了声,垂眸继续看书。夏一阳接过奶昔,挖几勺送入嘴里,奥利奥碎配香醇奶昔,他享受的眯了眯眼,腮帮子一鼓一鼓,吃几勺便放下勺子看书。
阳光缓缓滑过城市街区,两人的影子被拉长,映在书店地板上,夏一阳沉浸在书里,不时吃口奶昔,浑然不知对面的宴云景已经注视他许久。
正翻到精彩处,脸庞忽然一暖,唇角上摩挲过轻轻的力度,夏一阳怔住,抬头看向对面的宴云景,眨眼间,发现对方收回的手上,指腹沾着白色混奥利奥碎的奶昔。
正呆滞的夏一阳僵了僵,莫名脸热,忙低头掏兜里的纸巾擦嘴,又递了张纸巾给宴云景擦手,下意识坐直,迟疑的问:“还有吗?”
宴云景看着夏一阳被纸巾擦得泛红的嘴唇,目光微敛:“没了。”
第23章 云景好帕尼坏! 是谁在觊觎小鸟屁股?……
两人看了很久书, 夏一阳莫名有点热,像被最后的余晖烘烤熟了,半杯奶昔下肚也没法缓解。
梦境就定格在此处。小小的鹦鹉蜷在温暖的被窝里, 身体随呼吸缓慢起伏, 他睡觉很安静,偶尔咂巴嘴,发出轻微“咯咯”声,不吵人,反倒有些解压。
宴云景睁眼,军营里留着一盏灯。他望着营帐顶, 视线定在某处,许久, 扭头看向身旁的鹦鹉。
深夜, 风把树叶吹得簌簌作响,和刚才梦里窗外的树叶声一样。
被窝里, 宴云景缓缓摩挲手指, 似乎梦里的触感尚在。
醒来后意识逐渐清醒,梦境里的经历就开始慢慢消散,刻意回忆也无济于事。宴云景还是习惯性抬手拿出光脑, 准备记录, 可这次竟不知道该记录点什么。
距离天明只剩一个多小时, 宴云景没再入睡,只是静静躺着。耳边传来小鸟不时磨动嘴巴的细微声响, 奇怪的是, 这回不是鹦鹉说话的声音,仅仅听着这细碎动静,他那乱糟糟的精神力竟也在一点点慢慢修复。
他就这样安静听了一小时, 天快亮时,身边没了动静,又过片刻,窝在肩颈角落的鹦鹉慢慢动了起来,他偏过头看向那小家伙。
小鸟先是往旁边挪了点,接着把头埋进床单里,缓慢且小心翼翼的朝床边蛄蛹,趴伏的姿态让其身形瞧起来十分圆润,每一下前移都很轻,好像生怕吵醒宴云景。
宴云景一直面无表情的观察鹦鹉,就在它快要蛄蛹到床边时,他才坐起身,床垫下陷发出声响。正鬼鬼祟祟移动的夏一阳吓得羽毛乱颤,差点摔下床,下一秒,被身后伸来的大手擒住。
夏一阳下意识要挣扎,可被温暖的手覆住抚摸,竟忘了挣,舒服得嘴里直发出轻微“咕咕”声。
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手法“捕获”,羽毛下的脸瞬间滚烫,与刚醒来回想起梦境内容时脸热的状况一样。
夏一阳挪动身子,又蹭了蹭宴云景的手,乖巧待着,正暗自庆幸自己现在是鹦鹉,就算脸红尴尬对方也看不出来,握着他的宴云景突然说:“怎么这么烫?”
夏小鸟倏地僵住。
“早上好陛下,鹦鹉体温比人类高,这是正常现象,您不必担心。”帕尼的声音传来。夏一阳心中一喜,用嘴啄了下宴云景手腕上的光脑手环。
“你是在跟我打招呼吗?你好呀小家伙。”帕尼的语调温润依旧,接着对宴云景说,“陛下,博士连夜化验出数据,刚发了过来,需要帕尼为您朗读吗?”
“不用。”宴云景起身,把鹦鹉放进鸟笼,站在笼外点开罗林发来的化验数据,快速浏览。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末尾的核验结果上。
——虫子基因与蠕虫基因相似度达百分之八十 ,含“怪羽变异体虫子”基因百分之二十,暂定属变异体幼年期。
笼子里喝水的夏一阳悄悄观察宴云景的神色,试图从他脸上判断化验结果的好坏。但很可惜,宴云景面无波澜,看不出丝毫情绪。
小鸟爪子在笼里踩来踩去,又去旁边食盒啄一口水果,嘴巴咂动,看似在吃东西,其实心思全在宴云景身上,夏一阳正努力的一心二用,殊不知左右扫动的尾羽早已出卖了他。
宴云景看了眼笼中反应鬼祟的小鸟,目光扫过它欢快的尾羽,彻底关掉光脑面板,然后一直看着它。
这时,又咬一口水果的夏一阳再次悄咪咪往笼外看,冷不防对上宴云景好整以暇的目光。他一惊,没忍住“叽咕”出声,爪子忙不迭往后连退好几步,接着一脚踩在角落的铃铛玩具上。
几声清脆叮铃声,小鸟“啪叽”摔倒,脸贴地屁股撅起,嘴巴很不幸的卡在笼子底部的缝隙里。
夏一阳:“……”
他扭动身体,试图把嘴从缝里抽出来,失败告终。这场景似曾相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卡在某个地方出不来了,上次还是在书房。
那是他和宴云景初次见面,当时被摸了鸟屁股,他还骂对方变态来着……
一想到这些,夏一阳就又有点尴尬,为了避免再发生上次那样的囧事,他十分努力的往外面抽嘴巴,试图自己出来以免去宴云景来帮忙的可能性。
于是夏一阳再次尝试,不出几秒,尝试再次失败,他两只爪子踩着笼子,身体发力时浑身羽毛都在簌簌的抖动,连屁股都在使劲,却依旧无济于事。他浑然不知,就站在笼外的宴云景默默看着小鸟因用力而上下耸动的毛茸屁股,一直不为所动。
直到温柔的帕尼管家抄着那口电子声音笑着说:“陛下,小鸟屁股上的羽毛是最柔软的。”
正在卖力的夏一阳:“咕?!”
管家的声音温柔依旧:“就是现在,您不想摸摸吗?”
宴云景不出声。夏一阳可吓坏了!他左右挣动,心想这帕尼管家怎么这样呢!!
小鸟嘴里“叽咕”,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大,笼子也跟着晃不停。就在这时,他的羽背被轻轻顺抚两下,夏一阳瞬间安静了。
紧接着,宴云景的手握住他,另只手伸下来,用两根指尖捏住卡住他嘴的细杆,将缝隙拉大。
很轻易,夏一阳被宴云景解救出来,没被摸着屁股。
他蹲在宴云景手掌上整理羽毛,尴尬是一点没少,又幽怨的盯了盯对方手腕上的光脑,没想到这时帕尼管家竟然还打趣:“哎呀,真可惜,没摸到。”
夏一阳束手无策,跳起来用嘴啄光脑,仰头看着宴云景:“云景好。”
然后又啄一下光脑,小发脾气:“管家坏!”
觊觎他屁股的都坏!!
宴云景垂眸,手指抚着鹦鹉的背羽,回想刚才的报告。结果摆在眼前,结合安妮蕾亚昨日说的话,其实心中已有推断,但没有证据。
军营外,日光升起越过山峦,光影在城市间穿梭。蜡黄色的光刚透进军营,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云鸽略带气喘的声音从门帘外传进:“陛下,您起了吗?”
宴云景蹙眉,将鹦鹉放去肩头,几步过去撩开门帘看着外面脸色凝重的云鸽:“怎么了?”
云鸽喉结滚动,嗓音有点哑:“西维拉不见了。”
“按您指示,我们把西维拉周边监禁的人和罪犯全转移了区域,派整支军队看守。看守人员一刻未松懈,没人离岗。查看监控回放,监禁室的门整晚都没开过。用勘测仪检查了每个角落,没发现有被破坏又修复的地方,监禁室完好无损,但西维拉就是消失了。”
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可这怎么可能?在帝国这么多强设备看守和军人看守的情况下,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夏一阳震惊的想着,又忽然想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情况。
除非,这不是人,是异形,或者虫子……
他急忙扭头看向宴云景,见对方眉头皱紧,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去监禁室。”宴云景往外走,又停下,转身对精神高度紧绷的云鸽说,“你留下休息,通知昨晚守看的人换岗。”
云鸽一怔,旋即站直:“明白。”
夏一阳看向云鸽,轻声呼唤:“中校,休息。”
只是两声而已,云鸽的精神瞬间变好很多,他对鹦鹉笑了笑:“谢谢你啊。”
夏一阳不太明白云鸽为什么要向他道谢,不容他深想,他就随宴云景前往了监禁室。此时,负责继续调查的人员已经换了一批,夏一阳在其中见到了熟面孔,是凌长官。
“陛下。”凌小丁上前汇报,内容和云鸽说的一样,西维拉凭空消失,监禁室内设备、墙壁完好无损,监控里也不见她的踪迹。
宴云景来到监控室,负责调控的人调出所有能拍到监禁室的镜头画面,加速播放,一整晚的画面里确实一个人影都没有。
夏一阳站在宴云景肩头,他在琢磨西维拉会不会真是异形或虫子。要是虫子异形能变成人形,还拥有人类智慧,那它们岂不是变得更强了?
初来这个世界的他不太懂,但瞧宴云景的神情就知道,若真是这样,帝国怕是要陷入危机。
众人反复播放监控,仔细排查,却毫无收获。这时,夏一阳听见宴云景说:“从监禁室通风设备所在那面墙起,画出最近连通外界的线路,把这条线路上所有监控调出来。”
负责人迅速调出线路监控,看完却一无所获,宴云景却要求:“再放一遍。”
气氛压抑,夏一阳也跟着紧张,眼睛紧盯大屏幕。一遍、两遍、三遍,放到第四遍时,他突然看见第五个监控探头画面里快速闪过一个黑影。
夏一阳猛惊,立刻“叽咕”叫嚷起来。宴云景喊停,侧头看向肩膀上的小鸟:“看见什么了?”
夏一阳莫名紧张,调整发声:“五。”
“放大第五个画面。”宴云景盯着不停踩爪子的小鸟,向负责调控的人说,“减速倒放。”
画面逐帧倒放,监控室里安静得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屏气敛息,夏一阳也是。倒放二十分钟后,在一小时三十二分五十八秒时,镜头里出现一只黑色的鸟。
画面中鸟的影像较为清晰,它飞得应该不快。这里临近出口,有鸟闯入很正常。其他军官见状,纷纷叹气,夏一阳紧绷的神经垮了下来。
不是西维拉啊……
肩膀上的鹦鹉没精打采,宴云景却紧盯着画面里的黑鸟,很快认出那是黑虎皮鹦鹉。
将画面放大,发现鹦鹉的腹部很大。
他把画面拍摄下来存进光脑,带着肩膀上的小鸟离开监控室,朝监禁室回去。身后军官们沉默不语,肩头的小鸟也蔫蔫的。
宴云景伸手轻握住鹦鹉,低头眯起眼,凭借记忆将它与刚才画面里的鹦鹉对比。
片刻后确定,他的鹦鹉只是有点胖,而刚才画面里的黑虎皮鹦鹉,肚子大得很不正常。
被握住的夏一阳疑惑地望着宴云景,突然肚羽被手指轻轻摩挲,接着他听见对方说:“你胖得很匀称。”
夏一阳:?
第24章 “你知道我的名字?” 好像看见宴云景……
监禁室的调查仍在继续, 可无论重复多少次,结果依旧如此,西维拉就像人间蒸发了。
之后, 夏一阳随宴云景离开监禁区, 回到会议军营,一进去,就见到等在里面的苏利时。
苏利时走上前,将光脑备份发给宴云景:“陛下,您要的西维拉所有资料都在这。”
紧接着又递上一份纸质档案,补充道:“她来自北海群岛的孤儿院, 初等、中等教育都在那边完成,后来成功考入阿波罗主大陆的高等教育学校, 来这里念书已经三年了。”
没精打采的夏一阳顿时提起精神, 他认真听苏长官的话,同时低头看着宴云景手里的资料。小鸟不能一目十行, 他只捕捉到部分关键词。
——孤儿, 乐安福利院,梅铎美岸院长。
纸质文件底部,附上了西维拉从小到大的几张照片, 拍摄地点是孤儿院大门口, 每张照片里, 她的身边都站着位面容慈祥的老先生。
苏长官详细汇报:“乐安福利院由主星投资创办,至今刚好四十年。照片里的老先生是上任院长多尼, 四年前过世了。现任院长的照片在下一页文件, 叫梅铎美岸。”
说着他稍作停顿,压声补充:“陛下,多尼院长去世没两天, 梅铎美岸就接手了福利院。据悉,乐安福利院的投资人正是梅铎美岸的外祖父,是您认识的人。”
宴云景反应平静,稍一回忆便想起那人。梅铎美岸的外祖父,正是前不久被撤职、遣去开垦荒星的坦杰仑。
他放下手中资料,抬腕看了眼光脑上显示的时间。
上午十点半。
旋即对苏利时说:“告诉凌小丁,他留在主大陆继续调查,下午你和云鸽各带一支队伍,跟我去北海群岛乐安福利院。”
苏利时凝神应道:“明白!”
肩膀上的夏一阳敏锐察觉到事态紧迫。他掌握的线索太过零碎,很难推断出什么,看宴云景好像已有了思路。夏一阳隐隐有种预感,这次再去北海群岛,恐怕会碰上比上次更棘手的事。
正想着,宴云景掌心托着他往外走,边走边问:“要去?
爪子和肚皮朝天的夏一阳闻言毫不犹豫,探头脆生生应了声:“咕!”
宴云景缄默不语,低头,眼底宁静:“你留下未必安全,或许是我的错觉,它们对你似乎很感兴趣。”
夏一阳没明白。它们是指谁?
一人一鸟刚来到会议军营外,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声“哎呦”,紧接着是噼里啪啦一连串动静,很快又都没了声响。
夏一阳看向声音来源,宴云景也侧头看去。
十几秒后,捂着额头的安妮蕾亚从军营后面绕出来,另只手紧紧拽着校服衣摆,神色又是尴尬又是害怕。
夏一阳发现安妮裤腿上大片灰尘,很显然,刚才那阵动静是她慌乱逃窜时摔倒弄出来的。闹出这么大动静,安妮深知跑也没用,躲在外面偷听的她已经被发现,所以就战战兢兢走了出来。
宴云景没说话,安妮被吓得也不知该说什么。夏小鸟望着宴云景,又看向安妮,在宴云景手掌上站稳,歪着头朝安妮招呼:“安妮,安妮。”
小鸟的声音格外治愈,安妮的紧张少了许多,她不敢直视宴云景的眼睛,于是就盯着小鸟看,努力挤出个笑,不断下咽口水,一鼓作气,对着宴云景就是一个九十度弯腰大鞠躬:“陛下!我很抱歉!我不该偷听!但、但……”
她咬咬牙,学着军人的气势大声吼出,“这次北海任务,请您带上我!”
宴云景看着她:“理由?”
安妮仍保持鞠躬的状态,她双眼紧盯地面:“我想向您证明,我不是胆小懦弱的人,我能舍弃那些没用的东西。”
宴云景收回目光,垂眼看着在手掌上踩来踩去的鹦鹉:“为什么要向我证明?”
安妮怔了下,没料到会被这样反问,以为是遭到了拒绝。她紧捏裤子的双手掐得泛白,咬牙,指甲嵌进掌心,试图借疼痛驱散内心的怯懦。
夏一阳将安妮的反应尽收眼底,他观察表情平淡的宴云景,思忖片刻,向那边的安妮“咕咕”两声:“安妮笨,证明,自己。”
安妮蕾亚抬头,眼中的呆滞逐渐变成惊讶,她望看小鸟,数秒后豁然开朗,于是又看向宴云景。宴云景那双深红的眼太过美丽威慑,她再度低头,重新说:“能得到您的肯定,是帝国子民无上的荣耀。您说得对,我不该向您证明,而是为自己证明,我想要为自己证明,我想要学习更多。陛下,我一定不会拖后腿,恳请您带上我!”
宴云景带着鹦鹉转身,对后面的人说:“午后一点,大陆悬浮车接口平台集合。任务期间你跟着云鸽,没有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安妮蕾亚激动得眼眶泛红,她抬手抹了把眼睛,大声回应:“明白!”
夏一阳安安静静窝在宴云景手心。这天天气很好,吹来的风携着暖意,可谁能想到,在这般宁静下,阿波罗星球竟藏着这么多隐患与危机。
小鸟望着宴云景,心想,这大概就是对方的日常,或许,还经历过更棘手的任务。
曾经的夏一阳,高中时没考出理想的成绩,都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天塌了;到大学,扛着兼职和学业的他觉得生活艰难、命运不公。可如今看来,那些和宴云景的经历比起,还真只是小巫见大巫。
想到这里,夏一阳不禁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拿苦难作比较本就很幼稚,他曾经的确过得疲惫,当下宴云景同样扛着很多压力,只是角度和经历不同罢了。
两人都是在艰难中负重前行的人,都值得称赞。要是怀着同情或怜悯看待,反而不太妥当,各自坚守与维护所取得的成果,都弥足珍贵,他和宴云景都很了不起。
夏一阳自己开解自己,想通了,从宴云景手里挣脱,飞去对方肩上站稳,用温暖蓬松的身子亲昵地挨着宴云景的侧脸,缓慢的蹭蹭。
他心想,来到这个世界是意外,那么遇到宴云景就是意外中的惊喜,夏一阳很庆幸。
***
下午一点,前往北海群岛执行任务的军官们齐聚悬浮车接口平台,人群里有个身姿笔挺、神情紧张的女学生,正是安妮蕾亚。她身着校服,背个简单的小包,准备跟云鸽上车时,ID手环通讯不断。她接连挂断,最后索性拉黑。
云鸽和站在宴云景肩头的小鸟同时看向她的ID手环。安妮有些尴尬:“是……是我爸,没事的,我妈已经同意我这次出行了!”
“那你爸那边呢?”云鸽问。
“他总想着让我按他给我规划的路走。”安妮蕾亚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不是想抱怨,我只是想说,我已经明白自己想做什么了。”
云鸽微笑:“明白就好。”
站在宴云景肩头的夏小鸟也跟着点头,脖子上的晶石吊坠随之晃了晃。
前往北海群岛的行程需要一个多小时,上车后,夏一阳安静蹲在宴云景肩头,对方处理主星转来的各项工作,他则望着悬浮车窗外的海洋发呆。
不多时,小鸟开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慢慢往下埋,被宴云景的手接住,放在了大腿上。
夏一阳睡着了,再睁眼时,又是梦里。
他恍惚觉察,最近做梦的次数似乎变多了。
一阵凉风吹来,扯乱了他的头发,夏一阳背脊发凉,双手环抱住冻得发抖的身体。他环顾四周,发现竟身处在学校天台边缘。
夏一阳打个哆嗦,扫一眼仿若深渊的楼底,双腿发软往后退步。退下来后,眼前忽然被一片阴霾遮挡,风小了,那遮住视线的东西又缓缓离开。
他愣在原地,抬起双手摸摸自己的两只耳朵。
没有耳朵,是一对轻盈的耳羽,以及,浅白中染着些淡金的发丝随风扬起,在他眼前不停地晃。
这些,是什么?
夏一阳蹙眉,脑海中闪过些模糊的记忆,好像在曾经的梦境里,也出现过浅金色的发色和耳羽?
天台上的风愈发猛烈,他仰头,发现一只小鸟在狂风中奋力翱翔。他盯着那只鸟,不由自主往前跨出一步挨近天台边缘。
下面是万丈深渊,夏一阳呼吸急促起来,他的身体不听使唤了。双腿持续往前,这一瞬,夏一阳反应过来,现在这场梦的主导,已经不再是他。
夏一阳拼命控制身体,双眼因争夺主导权变得通红,他艰难后挪,声音嘶哑:“你到底是谁?滚啊!”
一股强力桎梏着他,他的双手不受控地往上掐住自己喉咙。夏一阳呼吸闭紧,狠狠咬破舌尖,借疼痛夺回片刻主导,迅速往后撤。可那股力量像被激怒,瞬间又将他的身体禁锢。
眼看着自己又离天台边越来越近,指尖掐得掌心流血,却没了痛觉。
此刻他已经无暇思考为何在梦里会有痛感,为何身体会被他人操控。
他被那道强力推至边缘,一条腿悬在空中,身体僵住。
没有立刻往下跳,那道力定住了他,像在玩弄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玩具。
夏一阳呼吸急促,直视虚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也不清楚在梦里死了,现实会怎样。”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好过!”他心里害怕,却仍咬着牙,战战兢兢地放出狠话,“我很记仇,梦里跳楼的滋味,我会找到你!再会加倍奉还给你!”
夏一阳自认为人生第一次言语威胁放得很有气势,可那股力量显然不为所动。他的身体再度不受控,继续向前。夏一阳根本不敢往下看,委屈得想哭,却又倔强地忍着。
前脚彻底跨出去,身体往前倾斜,他的心跳仿若停跳,一句“完了”脱口而出。就在身体失衡的下一秒,腰上传来道强有力的力量。
夏一阳猛睁开紧闭的双眼,环住他的手臂把他扯回,因惯性,他撞在那人身上,天旋地转后,他压在来人身上,和对方紧急退了好几步倒下又翻滚两圈。
那股可恶的力量终于消散,夏一阳再次感受到痛觉。他只膝盖磕到地面,背部和脑袋都被人护着,并无大碍。
再获身体控制,就像溺水重获新生,又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夏一阳双腿跪地呼吸急促,刚才濒死的恐惧让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被他骑在身下的人一直安静等待。直到夏一阳缓过来,意识清明,他眨动通红的眼睛,对上宴云景镇静的双眼。
好像只要见到这人,夏一阳就觉得安心。他眼眶瞬间发热,强忍着情绪:“宴云景……”
宴云景神情微顿,眯眼:“你知道我的名字?”
第25章 “云景好看,喜欢。” 夏小鸟需要摸摸……
夏一阳乍然惊醒。小鸟做了噩梦, 在大腿上焦灼地踩踏。此时宴云景也睁开眼,意识清明后,他伸手安抚腿上的鹦鹉, 目光长久地望向车窗外的天空。
他们还未抵达目的地, 宴云景拿出光脑,准备记录刚才那被陌生精神力入侵的短暂梦境。
这时,跟在悬浮车后的云鸽发来通讯。接通后,那边语气凝重:“陛下,我从安妮蕾亚耳朵里抓出一只虫子。”
宴云景蹙眉:“用过高感探测仪了?”
“嗯,”云鸽回应, “只有这一条,刚拍摄记录发给罗林博士, 他判断这是变异体幼虫。”
这也就意味着, 幼虫成年后,会长成洞穴里那种长翅膀的怪虫。
宴云景“嗯”声, 对云鸽说:“看好安妮蕾亚。”
结束通讯后, 罗林博士的通讯又拨了进来。
“下午好陛下。结果出来了,您给的三种虫子样本,前两种蠕虫和虫母属战力系精神力, 让我意外的是, 那长翅膀的怪虫, 属控制系精神力。”罗林博士喟叹一声,“陛下, 我得提醒您, 这变异怪虫似乎还在生长。我们原判断您寄来的是成年体样本,但后来研究发现有偏差,基因库没有相关记载, 我们无法准确判断,不过,云鸽中校刚才发来的那种应该是幼虫。”
宴云景的指腹缓缓摩挲着腿上精神欠佳的鹦鹉,听完汇报后挂断通讯,垂眸看向它,在心里回忆报告细节。
蠕虫基因和陌生鸟类异形基因结合而成的变异体;寄生在虫母身体里的蛋;和群居鬼鱼一样的控制系……
夏一阳趴在宴云景手掌上,他做噩梦了,醒后惊恐到现在才缓过神。那梦很短暂,醒来后时间一久又记不清了。
小鸟身体缓慢起伏,用头挨挨蹭蹭宴云景的手,觉得还不够,他用侧脸贴着对方皮肤慢慢耸动,又换另一边脸继续蹭,从未如此迫切地希望对方摸摸自己。
夏一阳扭动身体,抬头望着垂眸沉思的宴云景,轻轻呼唤:“云景。”
宴云景视线动了动:“嗯?”
小鸟蹲下,用头撞了撞宴云景的手指:“摸、摸。”
夏一阳有些难为情,但他此刻是真的很需要宴云景摸摸头。
宴云景静默须臾,伸手缓慢揉小鸟的头,顺毛又逆毛,手指娴熟的刮蹭肚羽,把小鸟的情绪安抚得恰到好处。
夏一阳舒服了,心里的焦灼也消散,他眯着眼,嘴里不停地“叽咕叽咕”。
宴云景低垂着眼,他仍在思忖这次任务,一人一鸟就这样安静相处着。
很快,悬浮车队抵达北海群岛,径直驶向乐安福利院所在的岛屿,大批浮车停在岛屿接口平台,军官们纷纷下车,蹲在宴云景肩膀上的夏一阳也来到了外面。
风是咸腥的,天空隐匿不见阳光,四周氤氲薄雾。
一部分人原地待命,三分之二随宴云景前往乐安福利院。
这座岛屿面积不大,居民稀少,没有城区。福利院建在镇后的山腰。众人登上半山,绕行在小路间,四处迷雾渐重,走在最前面的宴云景突然停下,身后所有人瞬间警惕的握紧手中激光枪。
夏一阳从宴云景肩头飞起,钻进衣兜,只探出半个脑袋,紧张地打量四周。
山林静谧,树叶簌簌作响,雾里空无一物,但很快,夏一阳捕捉到空气中飘散着血腥味。
夏一阳瞬间精神紧绷,他往兜里缩了点儿,小鸟身体紧贴宴云景的胸膛。
云鸽拿着微型探测仪上前:“陛下,探测仪显示,四周没有异形或虫子。”
宴云景点头,抬步继续前行。
越往前走,血腥味越重,众人纷纷皱眉。到乐安福利院紧闭的铁门外时,那股腐臭的腥味浓到了极致。跟在云鸽身后的安妮蕾亚双手捂嘴,极力克制生理上的恶心,可还是没忍住,弯腰干呕起来。
老旧的双开铁门没挂锁,宴云景抬手,把衣兜里探头探脑的鹦鹉脑袋轻轻摁回去,另只手推动铁门。
左边的铁门朝里缓慢打开,发出陈年老旧的“吱呀”声,拉长一道,像猫的爪子在钢板上挠,扯得人神经紧绷头皮发麻。
门只开一半,被东西抵住不动了。夏一阳按捺不住探索的心情,又悄悄探头,对上一双向外凸出的眼球,那上面爬满细小白虫。
他吓得赶紧缩回兜里把头埋起来,嘴里不停“咕咕咕”,心里直懊悔。
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害死猫……
安妮也被吓得不轻,又开始干呕。好不容易憋住了,她双眼涨红嘴唇发白,强忍着恐惧,拿出笔记本有模有样地记录现场。
抵住门的是一具开始腐烂的尸体,上面爬满了啃食人体组织的虫子。
云鸽低头看探测仪,对宴云景说:“这些只是普通虫子,没有精神力。”
宴云景攒起眉,推开另一边铁门,军靴跨过尸体和虫群,进到院内。
福利院前院不大,大门正对一座教堂式建筑。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多具尸体,白色建筑的墙壁溅满了鲜血。如此大面积的死亡,难怪在山下时就闻到了血腥味。
“该死……”苏利时忍不住低骂。他虽见过不少这种场面,但每次还是难以立刻适应。他跨过门前尸体走进来,看着如此惨状,“究竟是谁这么残忍?看着装,这些可都是福利院的职工啊!”
安妮跟在云鸽身后记录现场,她扫一眼前院,实在不忍直视便收回目光。恍神间一脚踩在石头上差点摔倒,被云鸽扶住了。
“谢谢中校……”安妮站稳,低头查看,发现鞋底黏着东西。
她伸手抠下那层薄薄的东西,放在手心,抹掉表面泥土,才看清是张初等学校的学生卡。照片上是位少女,和西维拉很像。
她赶紧把卡片递给云鸽:“中校,你看。”
云鸽接过卡片,刚一到手,卡片瞬间散开,变成一条条虫子落在地上,部分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
安妮吓得尖叫,又急忙捂住嘴。她的动静吸引了众人目光,连超级怕虫的夏一阳都探出了头。
云鸽使用精神力抹杀了这些虫子,抬头看向宴云景:“陛下,西维拉很有可能在这里。”
宴云景站在建筑大门前,垂眸看了眼云鸽脚边的虫尸,伸手推开建筑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往后退一步,门完全打开后,里面的景象展露无遗。
建筑内部是一座巨大的教堂。夏一阳看见,教堂顶部镂空,圆形光柱洒下,底部中心有个巨型石人雕像,雕像手持长剑,上面挂着个身穿黑色教服的男人。
男人正面仰天,被长剑刺穿腹部串在剑上,鲜血顺着剑柄流下,染红了雕像,淌了一地。
在教堂前面的短阶梯上,披头散发不着寸缕的西维拉安静坐着,怀里捧了沓厚厚的相册。她低着眼,沾满鲜血的手一页页翻动相册,听到动静也没抬头,一双耳羽耷拉着。在她身边,上万条虫子翻涌堆积,却没有一只伤害她。
眼前的景象让夏一阳震惊不已,当他认出被穿刺在长剑上的男人正是资料照片里的现任院长梅铎美岸时,阶梯上的西维拉合上手里面的相册,抬头,看向站在建筑门口的众人,脸上挂着抹空洞又浅淡的笑。
“下午好。”她声音轻柔,话落,身边涌动的虫子全部朝长剑上的梅铎美岸涌去。转眼,梅铎美岸就被虫群淹没,啃噬骨头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西维拉站起身,长发垂至腹部,目光落在宴云景身上,随后缓缓下移,看向衣袋里的夏一阳:“你也是,好久不见。”
这话夏一阳从前听过,还没等他细想其中含义,那边的虫群像是受到惊吓,迅速撤回西维拉身边。此时,梅铎美岸已被啃食得面目全非。
宴云景视线冰冷,目光扫过西维拉的耳羽:“你是异形还是虫?”
西维拉微笑,可怕的是,她的笑容竟含着几分纯真:“都不是。”
说着她那双耳羽缓慢盈动,像在和众人打招呼:“如您所见,我是一只鸟。”
宴云景眼底暗沉:“人是你杀的?”
西维拉点头:“是。”
“这可是孤儿院!那些孩子去哪儿了?”苏利时捏紧拳头,怒视阶梯上的西维拉。从进来起,他们看见的死者都是成年人,没见到一个孩子。
“这些话,你应该去问那些死掉的家伙。”西维拉把厚厚的相册抱紧在怀,笑,“很久以前,我也是这里的孩子啊。”
苏利时脸色凝固:“你是说,你不知道孩子们的下落?”
西维拉不说话了。
“为什么要杀这些人?”云鸽发问。
“因为他们都该死。”西维拉的手轻轻抚摸隆起的腹部,低头喃喃,“这里的人都该死,人类都不得好死。”
“为什么啊?人类哪里招惹你了?”安妮蕾亚吼道,声音不大,却用尽了力气。军官们看向她,只见她牙齿打着战,既害怕又坚持说道,“总得有个理由吧?要是只为满足你杀人的乐趣,那你和怪物有什么区别?”
“可我本来就是个怪物。”西维拉看向安妮蕾亚,满脸疑惑,“你为什么生气?因为我抢走了休?那种男人不值得你维护,况且他已经死了。”
安妮蕾亚瞬间僵住,眼睛睁圆。
“所以,休是你杀的?”宴云景问。
“是。”西维拉坦然承认,甚至还笑了笑,“他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云鸽凝视她:“什么是‘引子’?”
西维拉又不说话了。
“既然你已经承认了,那就是做好了被抓的准备,那你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云鸽还算淡定,一直在做笔录。
“没错,我是在等你们来抓我,不管我跑不跑,迟早都会被你们发现。”西维拉再次坐下,紧紧抱着相册,仰头望向教堂顶部,光束洒落在她身上 ,“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和休一样都是人渣,他们伤害过多尼院长。”
“院长年纪大了,本可以多活几年的……”西维拉望着那束白光,眼神空洞,“我小时候,他经常开玩笑说,要是他离开了,福利院的孩子们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
西维拉无力的笑了笑:“我就说,我会像以前一样,坐在教堂的阶梯上,等他来接我一起离开。”
众人沉默地注视着西维拉,她没有低头,声音小了许多:“我们是族群同期的孩子,就因为我是黑色不讨喜,被族长送给那群人带走,后来是院长收留了我。可你不一样,你现在过得很好。”
夏一阳愣住,他看着西维拉,没明白她在跟谁说话,周围军官显然也很茫然。
这时,静谧中通讯声突兀响起,所有人目光投向宴云景的光脑手环,夏一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思绪断掉。
宴云景抬手接通,凌小丁急促的声音传来:“陛下!高感探测仪显示,东西海域的群居鬼鱼,正大批向阿波罗主大陆移动!”
所有人脸色骤变,夏一阳仰头望向宴云景,见对方抬眼看向远处阶梯上的西维拉。
西维拉安静坐着,没过多久,她的视线转过来,毫不畏惧地与宴云景对视。
夏一阳惊觉西维拉平静表象下的疯狂,就在下一刻,那双紫罗兰眼睛看向了他。
他猛地愣住,眼前景象扭曲旋转,像被卷入漩涡。
突然,小鸟被双手握住,离开了衣兜,他的头被温热的手指捏着,宴云景用指腹按压着他发腮的黄色羽绒脸,把他的视线转过来。
夏一阳被拉回现实,仰头呆怔地望着宴云景,眼睛不停眨。宴云景面无表情,低眸平静道:“别看她的眼睛,看我。”
说罢揉搓两下小鸟腮帮子。
夏小鸟的脸被揉得上下耸动:“咕…”
宴云景久久地看着手心里的鹦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夏一阳还真听话,就一直盯着宴云景看。
看着看着……
夏小鸟发呆,忽然魔怔,十分实诚的仰头呼唤:“云景,好看,喜欢。”
他说完就后悔,后知后觉刚才两股力量在自己身体里博弈好像把它的脑子给干懵了,嘴巴没把住门。
这时,众人已经齐齐看向了他,包括宴云景。
夏一阳尴尬的缩了缩头,小心翼翼贴住宴云景的手,装傻:“咕咕……”
第26章 “云景,你在?” “这还是一只害羞小……
宴云景准备返回主大陆, 临行前把鹦鹉交给云鸽,并打算带走此地最危险的威胁西维拉。
悬浮车平台上,夏一阳站在云鸽掌心, 看着裹着军服的西维拉被押进车里, 又担忧地望向站在车外的宴云景。
刚才凌长官的通讯告知,东西海洋鬼鱼数量远超南北海,夏一阳深知此行风险巨大,宴云景不带他是明智的。
悬浮车启航离去,小鸟乖乖窝在云鸽中校的手心里,一动不动。
“该死, 东西海洋里的鬼鱼怎么突然……”旁边的苏利时单手扶额,深吸一气, “这次任务结束, 陛下必须好好休息,精神力不能再超负荷使用了。”
云鸽点头赞同:“陛下会平安归来的。现在我们得做好这边的善后工作。”福利院的调查还没结束, 现场也亟待清理。
云鸽伸手戳了戳手心里鹦鹉圆润温暖的肚子, 安慰道:“别担心,陛下会安全回来的。”
夏一阳:“咕咕。”
反应没什么精气神,还是乖乖蹭了蹭中校的手作为回应。
云鸽把小鸟放在肩头, 拿起勘测仪和激光枪, 对身后的队伍下令:“走吧, 回福利院。”
队伍没走出去多远,云鸽收到通讯。站在他肩头的夏一阳瞧见光屏上显示通讯人是罗林博士。
接通后, 那边博士急切地说:“中校, 您发我的笔记我看了,我现在联系不上陛下,麻烦您转告他, 请务必先留下西维拉,先别杀她!她很可能是陌生鸟类异形基因的来源!”
云鸽脚步猛地停下,站在肩膀上的夏一阳随惯性晃了两下才站稳,他跺了跺爪,往中校头发旁凑近。
“陛下不在我们身边,阿波罗主大陆出了事,他带走了西维拉。”云鸽告诉罗林博士,“不过我想陛下应该会考虑到研究所的需要。”
“老天,但愿如此!”罗林叹道,“长耳羽的人类……究竟是人是鸟还是其他什么,这一切都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
不知为何,夏一阳听了博士这话,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
结束通讯,他出着神,随众军官返回福利院。
小鸟跟随云鸽和苏长官勘察院内情况,其他军官负责处理现场。
教堂后面是一个比前院大很多的院子,这里有不少老旧的玩具设施,显然是供福利院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再往后的环形建筑。进去里面,从一楼到三楼,挨个检查房间,一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夏一阳蹲在云鸽肩头,他有点儿担心宴云景,往日开朗的小鸟此刻异常安静,云鸽和苏长官很快便察觉到它的反常,就连跟在后面的安妮也看了出来。
云鸽每走一步,肩头团成一团的小鸟就会随之轻晃,脖子上的晶石吊坠也跟着晃。
众人来到第二栋楼一层,在走廊尽头的门外站定,云鸽无奈叹气,伸手把鹦鹉从肩头托到掌心,手指轻戳它发腮柔软的脸:“以前陛下在帝国境外的陌生荒星执行过更危险的任务。”
“那颗星球比阿波罗大三四倍,地心被巨型虫母啃食占领,星球里外到处都是虫。陛下单枪匹马,为随行军队杀出一条血路,最后平安归来。”
云鸽又摁一下小鸟的脑袋,“也许之后他的精神力会面临崩溃,但现在有你在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正在尝试打开房门的苏长官猛地用力,暴力开门,拍拍手上的灰尘回头,弯腰看着云鸽手心里的小鸟:“是啊,就像我上次跟你讲的,陛下心里肯定有数。”
说完又理了理头发:“我承认其实我也很担心,但我们得相信他。”
一旁站得笔直的安妮蕾亚眨眼,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云鸽中校,苏长官,小鸟能听懂这么长的话吗?”
云鸽和苏利时同怔住,随后相视一笑。
“是我们没考虑到。”云鸽低头看小家伙,温柔地说,“我们的意思是,陛下会平安的,所以别担心。”
苏利时实在按捺不住,抬手轻轻抚摸小家伙的背羽,这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和执行任务时的严肃判若两人:“说起来,我早就想偷偷摸摸这小胖鸟了,之前有次摸到过,隔几天没摸手心直痒。”
一个中校,一个高位军官,面对面低头摸鹦鹉,稀罕这小玩意儿的神情,把旁边的安妮看得直愣眼。
夏一阳的脑袋、肚子和背羽被轮番抚摸,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突然惊觉尾羽上有触感,小鸟像触了电一样赶紧挪开尾巴,转身一屁股坐在云鸽掌心,仰头叽叽咕咕叫。
“不让摸尾巴?”苏利时捏捏手指,笑得很没心没肺,“还是一只害羞小鸟呢?”
夏一阳:“……”
他挪挪尾羽,再次警惕的藏了藏屁股,幽怨的望着满面笑容的苏利时。这时,身后的云鸽拳抵下唇轻咳:“好了,我们继续任务吧。”
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木质气味从书房里扑来,刚站回肩头的夏一阳忙往云鸽头发下面躲。书房空间不大,黑漆漆的,窗帘紧闭,空气里带着潮气,显然已闲置许久。
苏利时走在前,找到开关打开,房间亮起不太明亮的灯光。
“还好,灯还能用。”苏利时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从这角度正好能看到教堂后门。他低头一瞧,手上沾满灰尘,忍不住抱怨:“该死,这里怎么这么脏?”
安妮从背包里找出纸巾递给苏长官,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掌心里就多出一只又暖又沉的小鸟。安妮低头,和仰头的夏一阳愣愣对视几秒,随后一人一鸟同时看向云鸽。
“苏利时,来搭把手。”云鸽喊道,“我得检查办公桌上的电脑,开关应该在桌子下面,咱们把桌子搬开。”
说着他蹲下身,又叮嘱,“这边太脏,安妮,你带着小家伙就站旁边,别离开书房。”
安妮眨眼,像捧着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双手捧举鹦鹉:“明白。”
说完低头,又和鹦鹉大眼瞪小眼,没忍住轻轻掂了掂,低声感慨:“你可真圆,比我家大宝二宝都重。”
曾经被某宝追逐过的夏一阳:“……”
他有点郁闷,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说胖,他以前可是标准体重!再说,小鸟胖点怎么了?
他在安妮手里转过身,小发脾气用背对着她。安妮愣了愣,思忖片刻,把鹦鹉放到肩头,偏着头说:“我们在书房转转吧,我在学习记录现场,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夏一阳心里不乐意,还是礼貌回应,只“咕”了一声,表明自己正在生气。
安妮显然没明白这声“咕”的意思,带着他在书房慢慢踱步。这书房四面都是书架,深色木质书架直顶天花板,似乎有点受潮,满屋子都是腐朽木头味。
夏一阳对调查现场挺积极,高处就由他负责飞上去查看。不过书架里外全是灰,一番下来,他爪子沾满脏东西。
安妮只好反复用纸巾给小鸟擦爪子,接着来到最后一面整墙书架前。
那边苏长官和云鸽中校已经打开电脑,正仔细检索里面的内容。
这边夏一阳又飞到书架最高层,踩在上面一格一格走,来到角落那格,他一爪踩下去,爪子忽然就往下陷了。
他疑惑“咕咕”,低头看,发现底部木质书架陷出个正方形坑,很像按钮。他试着松爪,下陷区域又缓缓弹回,和书架再次严丝合缝。
夏一阳歪头,再次一爪子踩下去,这次使了点力气。
短暂的平静……
咔、咔咔……
夏一阳:“咕?”
下面听见细微动静的安妮仰起看鸟的头也歪了歪。
紧接着……
咔咔、咔咔咔咔……
身下的书架突然晃动,夏一阳惊恐地松开爪子,身体因剧烈摇晃失衡坠落,被紧急赶来的云鸽双手接住。
“我的天,这真是太凶险了!”苏长官随后赶来,心有余悸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却不小心把手上的灰尘抹到脸上,划出几道脏印。
伴随巨大的响动,他们面前的书架缓缓旋转,墙壁上的碎渣簌簌掉落,扬起漫天灰尘。
夏一阳被云鸽护着,他的羽毛一尘不染。待一切平静后,挡在他身前的手臂才撤开,小鸟扭头望去,旋转后的书架后面,出现了一个巨型通道。漆黑的通道往下,望不到尽头。
“见鬼,这可真是……”苏利时盯着洞口,满脸震惊,他接过安妮递来的纸巾,边擦脸边道谢,“十分感谢。”
云鸽摊开掌心,让安妮给爪子脏兮兮的小鸟擦拭,另只手则拿着微型勘测仪,再次确认此处没有异形或虫子。
收拾好东西,他转头对苏利时说:“下去看看。”
苏长官点头,又低头看着在云鸽掌心不停踩爪的小鸟,夸赞道:“小家伙,你可立了大功。”
接着又鼓励安妮蕾亚:“你也很棒,干得漂亮,你们发现了不得了的线索。”
安妮顿时站得笔直:“谢谢长官!”
沿通道往下走,到底才发现,这段路其实并不长,只是因为下面没灯光,才看着像无尽深渊。
苏利时把手中灯光设备亮度拉满,到底后在墙壁上寻找,还真找到了灯的开关。
冷白色灯光一路亮起,照亮了他们身后的通道,底部景象也完全显露。
这里是个冰冷简陋的实验室,中间摆着一张沾血污的试验台,接通电源后,四周实验设备全部亮起。
夏一阳又被交给安妮蕾亚。苏长官和云鸽中校神情凝重,非法实验室可不是小事,还是在福利院底下发现的,他们得调出这里所有数据,记录并发送给主星。
调取实验数据是个大工程,夏一阳和安妮待在一起,随她四处查看。后来,他们在一张桌前停下,安妮从堆积的纸张里抽出个满是灰尘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低声念出第一行记录。
“7月19日,‘他们’带回来一只鹦鹉,我查了星网,那是只黑虎皮鹦鹉,听他们说,打算用鹦鹉做实验……”
夏一阳怔住,忙低头看向笔记本上的内容。
7月21日,这群人带回来很多虫子和异形。他们是在提取它们的血液吗?那只小家伙被注射了很多针剂,每天都疼得在笼子里惨叫。
7月23日,小家伙状态异常,他们警告我别多管闲事。
7月29日,下来送午餐,实验室没人。不,有个小女孩,我从没见过她。
8月1日,他们兴奋地告诉我,说那小孩就是鹦鹉,实验成功了。
8月19日,我真心劝解他们停止对孩子的实验,他们很爽快就把孩子交给我,让我养在福利院。
9月7日,主星传来消息,说要换院长,我应该是被盯上了。我阻止不了他们在地下实验室进行的研究,也没办法出去告发,我愧对上帝。
之后的笔记愈发凌乱,安妮翻到笔记中期,发现已经是几年后的记录。
3月17日,我无力保护孩子们,我该下地狱……
夏一阳心里一阵发寒,猜测这应该是上任院长多尼的笔记。到这里笔记并未结束,之后换了个人的字迹续写下去。
4月1日,是他们害了院长。
4月4日,身体里有虫子在爬,他们说这是成功变异的特征,这些虫子会成为我的武器,我必须学会掌控它们。
4月7日,他们督促我好好读书,让我去往外面,我的身体被改造,基因程序里有一个目标,一个必须杀掉的人类。
4月18日,他们说,我得学会隐瞒自己的等级和能力,强控系,SS,人类会畏惧这样的能力?
5月12日,院长还没来接我。
5月,我的身体能孕育强大的变异体。
7月,需要更优质的精.子,培育更强大的变异体,越强越好。
9月,他们全都该死,全都该死。
……
12月,我终于得知目标的名字,那个人叫宴云景。
夏一阳心脏猛颤,他愣愣地盯着笔记本上被笔尖用力压出凹痕的“宴云景”三个字,结合笔记立刻断定,后续写笔记的人是西维拉!
而此刻,西维拉正就和宴云景待在一起!
他从未紧张到近乎窒息,安妮看到这些内容,也不禁浑身发冷。就在这时,云鸽的光脑突然来了通讯。
夏一阳望过去,正好看见向他走来的云鸽。紧接着,对方递过手环说:“说说话吧小家伙,是陛下。”
通讯那头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夏一阳立刻跳到云鸽手腕上,低头凑近光脑急切咕咕:“云景!你在?”
那边短暂安静后,传来宴云景稍有些沉的嗓音:“嗯。”
第27章 他的鹦鹉变成了人(一) 你的小太阳鹦……
逼近主大陆的上万条鬼鱼被屠戮殆尽, 站在大陆接口平台上的宴云景手持光脑。在他身后,已经碎掉第四个精神力阻隔手环的凌小丁擦擦脸上的汗,默默站在远处。
宴云景听着光脑那边小鸟的声音, 平淡的情绪与周身几近失控的精神纷乱是两个极端:“海里的东西死了, 你似乎很失望?
站在他身后的西维拉垂着眼,面无表情,像个没有生命的傀儡。
光脑那边,鹦鹉叽叽咕咕叫嚷,呼唤:“云景。”
宴云景垂眸:“嗯。”
此时,北海群岛乐安福利院的地下违规实验室里, 夏一阳急得跺爪子,他低头轻啄云鸽的手环, 急于把在笔记本里看见的事告诉宴云景, 但说不出长句,且又担心西维拉就在宴云景身旁, 怕一说出口, 西维拉就会立刻对宴云景动手。
云鸽将小鸟的焦急看在眼里,他瞧见安妮蕾亚递来的笔记本,匆匆扫过内容, 目光骤然一凛。另只手安抚鹦鹉, 低声:“别担心, 我会告诉陛下。”
夏一阳仰起头蹭了蹭云鸽的手,这时, 光脑那边的宴云景开口, 话是对云鸽说的:“它id吊坠上有我的通讯,打开拨给我,你去忙你的。”
云鸽照做, 他明白此刻宴云景很需要小鸟的声音。打开ID吊坠拨过去,如此,小鸟的每一声都能传过去。
违规实验室数据繁杂,苏利时一人应付不来。云鸽把鹦鹉放在安妮蕾亚肩头,示意她保持安静,拿走笔记本快速翻看,眉头越皱越紧。他记录关键内容发给宴云景,这才去帮苏利时。
这边,夏一阳知道吊坠连着宴云景的通讯,安妮带他在实验室找线索,他就蹲在肩头仔细听那头的动静,时不时低头轻啄ID吊坠呼唤:“云景。”
每一声,对方都会给出回应。
沉寂许久的星帝网某直播间,在小鸟第四次轻啄吊坠时突然亮起。起初进直播间的人都发出不确定的问号,直播间人数不断波动,大家反复进出,反复确认。
【这是……???】
【我们又被释放了吗?】
【真要命,我们几天没见到小鸡了?】
【听说阿波罗彻底禁止外来星球人员到访了,最近那边情况怎么样啊?】
【我有住在阿波罗的朋友,渠道消息,听说情伤事件是真的!】
【苍天!请别传谣,把直播间封了你赔我啊?】
【啊啊啊啊是好久不见的小鸡先生!】
【看不到小鸡的胖脸,该死的镜头!】
完全没意识到直播间已打开的夏一阳动了动爪子。安妮的肩膀比宴云景和云鸽的窄不少,他得时刻调整站位才不会掉下去。他身体一晃,吊坠也跟着晃,镜头剧烈摇摆,始终拍不到鹦鹉,画面抖个不停,根本看不清所处何处。
【住手啊小鸡先生,要晕了,别晃别晃…】
【呕呕呕……快停下……】
【大家太有意思了,话说小鸡这是在哪儿? 】
夏一阳隔会儿碰碰吊坠,执着地呼唤:“云景。”
那边不紧不慢回应:“嗯。”
小鸟咕咕:“回来,安全。”
吊坠那边答:“很快。 ”
【噢,陛下多么耐心呀。】
【小鸡先生有分离焦虑症!它好粘陛下!】
【老天,这对话简直可爱极了!】
【所以现在小鸡和陛下分开了吗?】
【我找到家里最漂亮的袋子,有和我一起去偷小胖鸟的吗?】
夏一阳说话依旧艰难,即便当了很久鹦鹉,还是没能掌握灵活发声的方法。他喊出的声音小鸟音很重,也说不出长句,好在宴云景每次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安妮带着他在实验室转了两圈,没发现特别有用的线索,却看见不少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许多实验台上有干涸的血迹和抓痕,一人一鸟吓得匆匆扫几眼就赶紧转移。
远处试验台前,苏长官和云鸽中校脸色愈发凝重,夏一阳捕捉到他们言语中的关键词——恐怖组织、违规实验、改造变异体……
他直觉,这些词组意味着危险。
夏一阳动了动,低头正要啄ID吊坠喊“云景”,忽然发现吊坠闪烁着红点。这红点很眼熟,不妙感涌上心头,他猛地惊觉,慌慌张张左右环顾,连啄几下安妮的耳垂。
“怎么了?”安妮正低头翻笔记,察觉到耳垂动静,扭头看向小鸟。
夏一阳挺起胸脯晃了晃:“吊坠。”
安妮眨眨眼,歪头:“吊坠?”
与此同时,直播间里的星帝网友们惊觉,纷纷刷屏。
【小鸟发现我们了吗?小鸟小鸟!!】
【该死,它绝对爱我们!】
【主神在上!千万别让我逮到这只小鸡,不然我一定会忍不住亲死它!!】
【我的小甜心!!!】
【小鸡先生小鸡先生,我是您的粉丝!!】
夏一阳心急如焚,生怕直播会泄露他们的调查行动。一着急舌头就打结,叽叽咕咕半晌才找回语言能力:“吊坠!直播!”
安妮又眨眼,目光缓缓聚焦在小鸟吊坠上:“直……播?”
这时,直播间里的大家终于察觉到事情不太对。
【我怎么觉得小鸡好像是想关掉直播?】
【不要哇!!!】
【小鸡我们还能再见吗?再见又是什么时候呢?】
【小鸡先生不要呀!我们已经坐牢好几天啦!!】
安妮瞬间反应过来,迅速带着小鸟转身面对墙壁,用身体挡住后面的试验区,刚伸手准备去碰鹦鹉脖子上的吊坠,通讯那头沉静许久的宴云景忽然出声。
“不用去碰它的吊坠,直播已经关了。”
安妮的手悬在半空,尴尬地捏了捏指尖,轻轻“哦”了声。正要缩回手,鹦鹉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明显是在表达感谢,接着她听见小家伙说:“安妮,好。”
安妮那点儿尴尬瞬间烟消云散,又见小鸟伏下身,低头对吊坠说:“云景,好。”
那边依旧是淡淡一声:“嗯。”
安妮收回手,摸了把脸,遮住眼睛,努力压住上扬的唇角。她早就发觉了,陛下十分冷淡疏离,回应小肥鸟的话却句句不落,这其实是很温柔的吧?
经历直播误开的小插曲,夏一阳之后触碰ID吊坠时谨慎多了。毕竟这不是他第一次莫名其妙打开直播间,他决定与宴云景汇合后,让对方调整调整吊坠的功能。
过了些时候,苏长官和云鸽中校调出所有数据,全部打包发给主星的罗林博士,也给宴云景转发了备份,离开时还带上了那本又厚又旧的笔记本。
从地下室出来时,外面天色已有些暗沉。福利院已经清理完毕,众人离开山林,返回悬浮车接口平台。
“陛下得守着主大陆,我们这边事已办完,就由我们返航去和陛下汇合。”云鸽把鹦鹉放在肩头,在兜里翻找,又到悬浮车上寻觅,疑惑思索后,下车问大家,“谁有吃的?瓜子、饼干之类的?”
话刚落,原本没精打采的夏一阳立马挺直胸脯,探头张望。
“我、我这儿有面包!”远处一名寸头军官拿着袋面包走来,拆开外包装后说:“是谷物面包,纯天然无添加!”
军官满眼期待地看着云鸽肩头的鹦鹉,递上一整块面包。夏一阳左右探头找下嘴的地方,这时云鸽笑着提醒:“帮它撕成小块,小家伙吃不了太多。”
军官立刻把面包撤走。
刚张嘴准备咬的夏一阳:“……”
他默默闭嘴,扇扇翅膀装作很忙,掩饰那点小尴尬。
面包撕成小块后,夏一阳得到一片,他就着军官的手轻轻啄食,小鸟食量小,很快就吃饱,随后仰头对满脸期待的军官说:“谢谢。”
军官眼睛亮了亮,回应“不客气”后,快速退回自己悬浮车所在位置。
夏一阳听见那边一群军官小声交谈。
“嘿!你真幸运,刚才是不是摸到那小可爱了?”
“我也该带些食物来的,真可惜。”
“它是不是很好摸?”
“它看起来就很圆润,肯定好摸极了!”
夏一阳探头:“咕?”
云鸽用瓶盖递了点水给他,他便没再去看那边。
返程时车队开得很快,比来时少花了半个小时。夏一阳有点晕悬浮车了,后座的安妮也晕了一路。这下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来时车队速度不快。
夏一阳直接晕睡在云鸽身前的兜里,醒来时迷迷糊糊,闻到熟悉的气息,睁眼往上看,是熟悉的脸。
小鸟翻身扭动,站起来又蹲下,歪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宴云景。
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三位军官正在汇报情况。在宴云景另一侧,是被束缚器控制的西维拉。
“地下实验室的数据已经全部交给罗林博士。”云鸽看着光脑投射出的银蓝色光屏,神色凝重,“他已经确认了,那是数据,就是改造融合异形和虫子的非法组织,做过上百起实验,部分实验体……”
云鸽说到这儿咬了咬牙,声音发颤,“是福利院的孩子。”
夏一阳震惊,更泯灭人性的还在后面。云鸽继续汇报:“数据显示,上百起实验里,只有一起实验成功,实验体融合了蠕虫和鸟类基因,被改造成为强控系变异体。”
众人的目光落在西维拉身上。她始终垂着头,黑色长发遮住了神情,听了这些也毫无反应。
“陛下,”凌小丁收回目光,拿着新的数据报告说,“这些是清理海面的部队收集的样本,他们在部分鬼鱼碎块里发现了变异长虫。”
鬼鱼属于强控系,体内竟有变异体虫子……
宴云景接过资料翻看,语气平淡地问:“海里的鬼鱼是你操控的?”
西维拉眼珠动了动,没出声,只咧嘴轻轻笑了一下。
“你的目标是我?”宴云景放下资料,看向她,“驱使群居鬼鱼,引发陆地校园精神力暴动,借休惊动主星,就是为了让我关注这件事?”
西维拉依旧沉默,只是笑不停,肩膀微微耸动。
“实验室的主谋是谁?”宴云景似乎没了耐心,低头俯视着她,“‘他们’是谁?”
西维拉什么都不说。
宴云景侧眸看向云鸽,后者心领神会,点开另一份资料汇报:“高感勘测队伍连夜对阿波罗星做了地外生物检测。目前,海域已清理干净,陆地上也未发现异形和虫子。那几十个精神力衰竭的主大陆负责人已全部撤职监禁,接任者将由大陆民众投票决定。”
云鸽抬头:“陛下,阿波罗此行任务已完成,海洋和陆地的后续处理是长期工作,已告知当地驻军该如何处理。”
如今,此行最大的遗留问题,就剩西维拉。
罗林博士强烈要求将西维拉带回主星试验区,他刚传来消息,从数据中发现一个惊人的事情。
西维拉最初的基因仅属于鸟类,并非鸟类异形。了,换言之,她起初不是怪物,只是一只鸟。
鸟变成人,光是这点,就足够令人震撼。
***
返程迫在眉睫,大家都忙碌了起来,深夜无人入睡,整晚都在筹备返程事宜。天快亮时,主星来的军队终于准备启航。
笔记本和实验数据显示,西维拉是强控系双S精神力持有者,危险程度超过在场所有军官,仅次宴云景。最初学院记载她是F级精神等级,那些全是假的。能控制虫子、驱使鬼鱼群进攻陆地的人,也只有宴云景能亲自押送。
这是艘改造星舰,设有抵御精神力的束缚室。室内,戴束缚器的西维拉安静坐在中央独椅上,双手反绑在身后,与椅背捆在一起。
星舰机舱内,宴云景持续施压,用精神力控制室内的人。夏一阳身边的精神力阻隔手环碎了又碎,如今已是第四枚,小鸟看着又开始崩裂的手环,抬头望向站在数据面板前工作的宴云景,只见对方从容不迫的又拿出一枚手环,打开放在他身边。
夏一阳:“……”
他依稀记得,这玩意好像不便宜……
小鸟其实没受到精神力的影响,他明白宴云景是为了以防万一。但眼睁睁看着价值几百万的手环碎掉,夏一阳难免有些心疼。
他仰头咕咕叫,想提醒宴云景,对方没看过来,只是抬手轻轻点了点他的脑袋。
小鸟立刻听话,安静蹲在旁边,用圆润温暖的羽毛盖住冰凉的爪子,低头盯着又开始碎裂的手环。
返回主星还需不少时间,此时他们正身处宇宙。远处束缚室里,一直低头的西维拉动了动,动作僵硬得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她抬头看向玻璃隔罩外,目光紧盯台面上黄绿色的鹦鹉,随后又落在宴云景身上。
周身被强压笼罩,根本无法挣脱,她只是笑了一声,便又低下头。
昨晚军队通宵未眠,夏一阳虽然在宴云景兜里有机会睡觉,却也没睡踏实。现在环境安静,瞌睡立刻来袭。小鸟蹲在哪里,哪里都能当窝,他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埋,趴在精神力阻隔手环上,眼睛眯成条缝。
一只手伸来,把他脑袋下面即将碎掉的精神力阻隔手环拿走,换了个新的,又把小鸟窝拿过来,把鹦鹉放了进去。
夏一阳舒服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睁眼又是梦,他站在一片草坪上,天空是紫色,四周的建筑缠绕在巨型藤蔓之间,很像放大版的鸟巢。
是陌生的地方。
夏一阳立刻警惕起来。
他环顾四周,低头看,发现自己身上穿了套白色衣裳,下巴没入高领里,拉链拉到最上面。
空中有一群飞鸟飞过,转瞬消失。
“你好啊。”
熟悉的声音,是西维拉。
夏一阳转身,看见同样身着白衣的西维拉。她长发束起,腹部平坦,安静伫立,端庄优雅。
夏一阳蹙眉:“这是我的梦?”
“不算。”西维拉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个淡淡的笑。
第28章 他的鹦鹉变成了人(二) 你的小太阳阳……
夏一阳:“什么意思?”
西维拉摇头:“聊点别的, 我好不容易等你睡着。我的精神力只能抵挡他一会儿,再过片刻,他就该冲破我的屏障找来了。”
夏一阳不太理解她的话, 只见她那双紫眸再度望来:“你好像忘了, 这里是我们族群生活的地方,一个与世隔绝、鲜有人知的星球。”
西维拉观察夏一阳的表情,眯起眼:“之前看他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你能化为人形。现在来看你的反应,你自己好像也不清楚。”
“你说,要是他知道我和你是同族人, 知道你和我这个罪人是同个奇怪的物种,他会不会怀疑你?”西维拉的笑让夏一阳脊背发凉, 他突然想起上次梦境里跳楼的细节。
“是你?”他的脸色下沉,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想从我脸上看到害怕和震惊,那不可能。我和宴云景就算有误会, 也能自己解决。”
西维拉收起笑容, 直勾勾地盯着夏一阳的眼睛:“你了解宴云景吗?他不会讲情义,在他眼里,对帝国的威胁都该被铲除。我现在就是那个威胁, 而你, 只要我告诉他你和我一样, 他就会怀疑你。 ”
夏一阳终于反应过来:“我和你是一样?”
西维拉是鸟,是……
他瞳孔猛地一震:“你是监控里那只鸟?”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西维拉抬头, 平静的双眼仿若藏着无尽深渊, 她往前迈一步。
“那些长翅膀的虫子,都是我孕育的。我的身体早就有了虫子的基因。我需要精神力强的人类精.子,才能培育出更强大的变异体。”
西维拉来到夏一阳面前:“阿波罗上等级高的人就那几个, 我试过不少人,最后一个是休。他只能算学院里的优秀者,性格跟我遇到的那些恶劣的人一样丑陋。”
“以前培育的变异体都失败了,后来我发现,我就差一步。”她轻抚平坦的腹部,低声说,“失败那么多次,原来只是因为孕期没吃掉孩子的父亲。”
所以休……被吃了?
夏一阳:“阿波罗上那几十个失去精神力的人,也是你?”
西维拉紧盯着夏一阳的脸,继续自顾自地说:“你应该看过我的笔记本,‘他们’赋予我孕育变异体的能力,我的基因彻底紊乱。前期的蛋因为没有父体血肉哺育,我只能将其放进虫母身体里。不过现在这枚蛋有休的血肉‘支撑’,肯定能独自破壳。”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夏一阳看着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说为了报复人类,有点太虚假了,不过确实有这因素。”西维拉后退一步,随意摆弄头发,“更多是因为我被植入多种基因,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发情、以及特定时期,身体里的虫子基因就会驱使我去交.配。我早不在乎那些,至于为什么要告诉你……”
西维拉压低声音,仅让两人听得见:“你猜我这些话是说给你听,还是说给偷听的他听?”
夏一阳怔忪,他下意识四处张望,没见宴云景的身影。
“他肯定会起疑心。”西维拉轻声嗫嚅,“为了杀他,我研究了他很多年,他绝对会铲除一切对帝国的威胁,包括与我是同类的你。”
“我的基因程序里有一条死令:用我的生命,去杀死宴云景。”
西维拉仰头望天,双手轻抚平坦的腹部:“不过,我大概是做不到了。”
梦境陡然崩坏,夏一阳稳住随着坍塌世界摇晃的身体,看见西维拉身后不远处,破碎世界之外,出现了宴云景的身影。
他的心跳加快,窝里的小鸟骤然惊醒。夏一阳感受到一股阴恻恻的寒风,睁眼就听见窝外传来窸窣声响。
小鸟爬出小窝,恶臭袭来,迎面扑来深渊巨口。他甚至还没反应,巨大的口器被一把铁器贯穿。满身黏液的巨虫嘶嘶惊叫,瞬间逃窜得不见踪影。
夏一阳被宴云景捧起放入衣兜,他听见宴云景对光脑通讯沉声说话:“拉开与我这艘星舰航行距离,加强精神力阻隔。”
夏一阳脖子上被套上两个阻隔手环,随后,他目睹四周空气翻滚器具悬空,又倏地发现束缚室内的西维拉垂着头,腹部有个血淋淋的大洞,鲜血和黏液不断流出。
随着精神压迫不断加码,舰体内部器具碎裂,夏一阳脖子上的阻隔手环也不堪重负,那条虫仍未被逼出。
在宴云景收力的同时,星舰操控台显示屏全部亮起红色报警灯光。夏一阳紧张地贴着宴云景,听见光脑手环里不断传来云鸽的呼唤。
“陛下!您还安全吗?”
“这里是列队三号星舰,距主星还有半程距离,最近的太空站在九百公里以外,是否前往停泊?”
那条破坏星舰的虫子从机舱缝隙里游出,宴云景看着显示台上一片通红的警示,单手护着胸口的鹦鹉,回复通讯:“来不及,云鸽,通知队列拉开与我舰的距离,星舰一分钟后爆炸,注意躲避气浪。”
他看向远处逐渐逼近的怪物,伸手捞起鸟笼里的食盒塞进衣兜,打开多人通讯:“听着,你们返回帝国后,以帝国事务为重。在我回去之前,我的权力交给皇甫凛,云鸽你协助他。告诉所有人,包括我的母亲,违抗者按帝国法处置。先处理好事务,不必急于寻找我。”
通讯里,云鸽、苏利时和凌小丁全部沉默。
宴云景:“说话。”
三人才出声回应:
“明白!”
“明白!”
“明白!”
结束通讯前,云鸽气息颤抖:“陛下,愿您一切安好!”
宴云景“嗯”了声,切断通讯,单手护住兜里的鹦鹉,抬眸,红色的眼眸闪烁,宛如伺机而动的猛兽。
只是一瞬间,盘旋而来的怪物立刻被绞碎,恶臭四溅。
宴云景扫了眼束缚室内已经死亡的西维拉,带上鹦鹉前往胶囊保护机舱。
夏一阳知道那怪物死了,此时情况危急,刚才又听了西维拉那么多惊人言语,他心情又慌张又复杂。
很快,星舰的红色警报开始倒计时。夏一阳窝在宴云景衣兜里,对方躺进胶囊保护机舱,舱门关闭,寒意袭来,四周灰暗看不见任何东西。宴云景温热的手捂着他的背羽,对他说:“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夏一阳心脏狂跳,心想这节骨眼怎么睡得着?
颠簸和失重感接踵而来,托着他的手稳稳护着他,还不时用指腹轻揉他的羽毛,像是在安抚。
持续失重,夏一阳感受到无尽的天旋地转,这是胶囊保护机舱被爆炸气浪冲击推出后的体感。他难受极了,大脑和呼吸都有种濒死的窒息感,机舱虽挡了部分伤害,却难以抵挡更多。
恍惚间,一股力量环住他,外界的压迫感被挡去大半。夏一阳脸贴着温热的胸膛,紧闭双眼,努力听着宴云景强有力的心跳。
经过长达两天的漂流,胶囊舱进入某星球大气,朝着陆地直直坠落。
对时间失去概念的夏一阳疲惫到了极点,恍惚中,他仍能听见有力的心跳。平稳漂流到现在,再次体验颠簸依然很不适应,他双手抓紧身下人的军服,随即后脑被轻轻护住,腰上圈来一只手臂。
簸感越来越强烈,机舱开始预警。
“警报!机舱即将着陆!舱体受损面积64%!请做好着陆前自我防护!”
冰冷的电子声音重复预警三遍,夏一阳听得清清楚楚。紧接着,光脑里传出帕尼的声音:“陛下,根据帝国以往星舰失事记录,胶囊机舱受损面积超50%,跌落地面时肯定会大面积破损。为减轻您和这位……小可爱的受伤程度,建议您使用百分之三十精神力抵御冲击力。”
夏一阳怔住,头顶传来宴云景的声音:“你能连上星帝网?”
“抱歉,不能。”帕尼回答,“我断开了主大陆连接跟在您身边。刚才的数据是我日常学习所记录,希望能帮到您。”
宴云景“嗯”声。夏一阳感觉头顶被轻轻碰了下,刚想仰头,护住他后脑勺的手捏了下他脖颈。
“别动。”
夏一阳瞬间僵住,真就乖乖不动了。
“要着陆了。”宴云景嗓音有些哑,却依旧镇静,“我会缓冲部分冲击力。”
夏一阳眨眼,想回应些什么,按鹦鹉本能努力发音,张嘴却愣住了。
他咬到舌尖,唇齿触碰,舌头被咯出血。
夏一阳睁圆眼睛一脸茫然。
此时颠簸陡然加剧,他根本来不及细想自己似乎变成人这件事,双手紧紧抓住宴云景,埋头闭眼。
这是一场持久的、耗费心神的降落。
夏一阳的皮肤被刮得生疼,很快那些疼痛全部消失,腰间的手臂愈发收紧。一阵剧烈碰撞后,四周寂静无声。
“滴滴滴——”
“警告!警告!”
“舱体受损89%,已成功着陆,内部线路受损烧毁,请您尽快离开机舱!”
夏一阳不太灵活的动了动身体,撑起来又跌落,这似乎是长时间做鹦鹉留下的后遗症。
这时,光脑手环里传来帕尼的声音,同时,夏一阳感到周围热浪滚滚。
“陛下,舱体着火了,请尽快撤离机舱!”
夏一阳有点儿着急,被一只手按住身体,随即听见宴云景说:“先别动。”
于是他立刻静止不动,紧接便听见帕尼说:“感应波检测到,您的左腿受伤了。”
机舱受损严重,部分钢板和材质扭曲,一块铁片插进了宴云景的左小腿。
夏一阳僵着不敢动,身下的人单手护住他脑袋,另一只手砸开身后紧闭的舱门,仅凭一只手就将沉重的舱门掀飞出去。
光线照进来,夏一阳闻到烧焦味,按住他后脑的手松开,上方传来声音:“能自己起来吗?”
夏一阳双手撑地,拼尽全力,从没觉得身体如此难以操控,费了好大劲撑起,低头对上宴云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张张嘴,看似欲言又止,其实是还没完全找回说话的能力。
时间不容耽误,夏一阳皱紧眉,龇牙咧嘴地起身,宴云景单手护住他的腰,借了些力,他终于成功翻出机舱。
出来没多久,一件外套落在他头上。夏一阳抱着身子喘气,仰头看向宴云景,艰难发声:“谢、谢谢……”
这件外套已经被烧毁了部分,夏一阳匆忙裹在身上,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抱了起来。
他双脚腾空失去平衡,凭借本能双手抱住宴云景的脖子。
一阵凉风扯过,宴云景抱着他远离起火的机舱,他静静看着越来越远的舱体,忽然想起帕尼管家的话,低头看向宴云景的腿。
走路有些颠簸,但宴云景似乎毫不在意,那腿上还插着一块巴掌大的铁块啊!
“你、你……”夏一阳的手拍拍对方的肩,“腿,腿!”
宴云景:“没事。”
哪里像没事啊?!
夏一阳光看着都觉得疼,他抓紧宴云景的衣服。随着他们越走越远,机舱“砰”的一声炸开,爆炸冲上天,掀起的气浪波及过来,将两人的头发和衣服吹在风中胡乱的扯。
夏一阳眯起眼睛,他的脑袋被宴云景的手摁住,对方用身体为他挡住了大部分伤害。
气浪裹挟着残渣,重重撞在宴云景背上,一声闷响传来,夏一阳心脏猛颤,双手下意识更紧地环住对方。
等一切归于平静,尘土落下,宴云景的腿终于有点支撑不住,他再向前跨出一步,来到坑洞边缘,倒下前翻个身,背朝坑洞斜坡躺着,仰头望着灰暗的天,待胸膛起伏平缓后才松开双手,卸去浑身力气。
夏一阳被沙尘呛得不停咳嗽,他双臂撑着身体,想从宴云景身上起来,一次起身失败,二次还是失败。
夏一阳:“……”
很悲壮,他还是没找回手脚的正确使用方式……
于是他只能骑在宴云景身上,和对方大眼瞪小眼。
宴云景目光微敛:“不会说话?”
夏一阳眨眼,也是体验了一把言语重塑的感觉,比起开口,他率先摇头,然后才艰难发音:“会的。”
“嗯。”宴云景再度望天,“那就好。”
夏一阳有点脸热,不过很快冷静下来,尴尬肯定有,更多的是紧迫感。他的双手撑在对方身体两侧,起不来,宴云景也没打算帮他,于是他只能再次提醒:“你,腿。”
宴云景缄默不言,好一会儿,右手抬来,轻轻捏住他的下巴,眯起眼:“夏一阳?”
莫名的,夏一阳心跳在变快,他张张嘴,低声应道:“嗯。”
他其实没反应过来,宴云景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这时,贴心的帕尼管家将光脑里记录的笔记投射出来,正是之前夏一阳偷看宴云景光屏时看到的内容。
—12.14下午,梦。
浅金头发、耳羽(白)、夏一阳。
夏一阳想起来了。自己之前做梦梦到过对方,不出意外,宴云景肯定也是同样的情况。
他的表情被宴云景尽收眼底。夏一阳还在胡思乱想,身下人突然起身,伸手按住他的腰。许久没做人的夏一阳浑身敏感,隔着军服被碰一下,身体猛地发颤。
宴云景仰头看向天空:“没时间闲聊了。”
天空在瞬息之间变得灰暗,夏一阳仰头,看见翻涌在他们头顶上方遮天蔽日的黑色,高速振翅的动静掀起层层风浪,将风沙卷起弥漫。
他定住眼睛,看清楚天空中那些巨型怪物,外形像苍蝇,头部扁平,口器里吐出来的却是红色的蛇信。
夏一阳脱口一句“要完”,立刻捂嘴对蹙眉看他的宴云景眨眨眼,他反应不及,又被单手抱起,双手惊慌的抱住对方的脖子,扭头看看地面,再看回来:“你的腿?”
舌头终于比刚才能灵活点,他才脱口而出,就被宴云景抱着跑出去,狂风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夏一阳紧紧闭眼,耳边传来帕尼管家温和又淡定的声音。
“蝇蚺,群居类蛇蝇结合异形,A级战力系,等级不高,不会完。”
夏一阳搂紧宴云景手臂的手心虚地僵了僵 ,还没等他松口气,帕尼管家的声音又传来:“这颗荒星的具体情况不明,蝇蚺数量也无法确定,不过,帕尼相信陛下绝对能应对。”
夏一阳心慌的睁开眼睛。
不要随便立flag啊!!
一睁眼就对上宴云景的目光,这才发现自己的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一双白色浅金尾耳羽,被风刮着,正不停的拍对方的脸。
夏一阳尴尬一笑,凝神聚气,还真让他找到合拢耳羽的办法,于是他将耳羽拢在两旁脸侧,这才又眼巴巴的望向对方,抿唇挤出个笑。
宴云景左腿受伤,但他抱个人依旧能快速前行,不过要杀出重围,还是得使用精神力,爆开一条血路后,他边向前边问怀里的人:“精神力对你有干扰吗?”
夏一阳正紧张的盯着后面穷追不舍的怪物,闻言严肃摇头:“没。”
他的嗓音清润,像山间里浸出的一股冷泉水,仅一个字,宴云景使用过量的精神力就稍有修复。
宴云景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带着人逃跑,可他的精神力已经过载,相较当下的局面,他更不想出现精神力暴乱这种棘手的状况。
逃离蝇蚺的群攻并不麻烦,如果不出意外……
杀出一条道路后,意外出现了。
帕尼管家那道电子音弱弱开口:“陛下,这个数量好像有点不对劲……”
紧抓宴云景肩膀的夏一阳倏然僵住,低头看向光脑:“我、我就说!”
不要随便立flag!!
群居蝇蚺数量奇多,将天空遮得严实,天色愈发暗沉。这并非天气原因,而是远处又涌来更多。
部分异形会被强大精神力持有者震慑,可还有部分却反其道而行。对它们来说,强大精神力持有者有着致命吸引力,只要能吞噬其血肉,就能融合提升、突破等级。不出意外,蝇蚺正是那类不要命的异形。
它们孤注一掷,如潮水般蜂拥而上,妄图借此改变族群等级能力。哪怕只有一只成功,对它们来说都是胜利。
夏一阳被吓得不轻,眼睛被狂风吹得通红,他死死盯着后方天空扑来的怪物,不知不觉双臂越搂越紧。
直到抱着他的人沉声道:“别紧张。”
他猛地回过神,赶紧松了松手:“抱歉!”
眼见怪物步步逼近,夏一阳察觉状况不太妙,连忙双手轻敲对方的肩膀:“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终于完整说出一句话,对上那双红眸,夏一阳才发现宴云景额头上已布满细密冷汗,是小腿伤口疼出来的,可宴云景神色依旧,问他:“手脚灵活了?”
夏一阳话头噎住,拧眉思忖,诚实摇头。
“那就待着别动。”宴云景目视前方,安静两秒:“说几句话。”
夏一阳表情怔忪:“说什么?”
“随你。”
夏一阳陷入思索,他以前很擅长故作开朗侃侃而谈,在人前应对自如游刃有余,从不会让话题冷场。可当下,他着实犯了难。
他紧张地瞥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异形,耳羽贴着脸,仰头看向宴云景,憋出一句:“那个,我重吗?”
说完后悔,怎么会想起问这个?
“……”宴云景低头看他一眼,又抬眸:“太轻。”
“那——”夏一阳话到嘴边,又猛地闭上。一只巨型蝇蚺追上,吐出蛇信缠来,吓得他脊背紧绷,耳羽下意识护住双眼。紧接着“噗”的一声,无事发生。
他挪开耳羽看一眼,那怪物已碎成块,被风卷到后面撞倒了好几只蝇蚺。夏一阳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没想到头顶的宴云景倒先淡定开口:“不过,作为鹦鹉,你的确超重了。”
夏一阳无辜的望着宴云景的下巴,小声嘀咕:“那也是你喂出来的……”
这回轮到宴云景沉默。夏一阳偷瞄对方好几眼,一直警惕后面追赶的怪物,心里纠结:“…星舰上做梦,西维拉跟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宴云景:“嗯。”
夏一阳很想问宴云景听到多少,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对方连自己是鹦鹉都知道,那肯定都听得差不多了。
他攥紧手指,想起西维拉凑近他时低声说的话——他绝对会抹杀所有对帝国的威胁,包括和我是同类的你。
夏一阳前世内心其实是个挺拧巴的人,但他不想和宴云景产生误会。他紧张地看了面,又认真盯着宴云景的眼睛:“你会怀疑我吗?”
只见宴云景嘴唇动了动,还没等说话,一只巨型蝇蚺突然从侧面猛冲上来。它高速振翅掀起的气浪和力量割伤夏一阳挂在宴云景脖子上的手。
夏一阳眯眼“嘶”了一声,宴云景立刻皱眉,侧身躲开扑来的蝇蚺。刹时,撞在地上的怪物炸开,血液飞溅,宴云景手臂及时遮挡,让夏一阳躲过了这阵血雨。
这时宴云景忽然停下,帕尼管家急切的电子音传出:“陛下,前方两千米处,群居类S级地热虫正高速向我们靠近!”
夏一阳震惊,扭头看向他们前方。遥远的地平线上,一条细长的线正快速朝这边移动,那红色的线越变越大。近些才看清,是如长蛇般的红色群虫翻涌形成,所到之处,地皮上的枯草瞬间被点燃,浓烟直冲向天空。
地热虫的突然出现,让后方A级的蝇蚺放慢了速度,可它们仍不死心,又都朝中心的宴云景冲刺过来。
宴云景的精神力稍有恢复,但受伤的腿却不堪重负,卡在血肉里的铁块扎得太深,他脸上细汗已凝结成豆大的汗珠。
他将夏一阳放下,说:“现在没有精神阻隔手环,不留余地的释放精神力肯定会影响到你。”
夏一阳光脚踩在沙地上,嘴唇发白。左边的热气和右边的狂风不断逼近,他猜到了宴云景接下来要说的话,嘴唇微颤:“不……”
“东边,我给你开出一条路,你往那边跑。”宴云景直视夏一阳淡金色的眼睛,“找个安全的地方,再找机会和我汇合。”
“不行!””夏一阳紧紧盯着他,“你现在,不能再负荷!”
他被宴云景推开,对方神色很冷:“照我说的做。
夏一阳望着宴云景的脸,他心里闪过一瞬恍惚,对方是在保护他?还是已经不信任他了?
耳鸣阵阵,他忽然什么也听不见,放眼望去,四周火光冲天,风助火势,将他们团团围困。宴云景眼中流露出的情绪,让夏一阳难以捉摸。
地热虫和蝇蚺不断向中心圈聚拢。夏一阳很热,身上的衣服好像要被烤化。他察觉到后背一阵疼痛痒意。
他晃了神,大脑空白,凭借本能猛向前扑去,火海中,一头撞进宴云景怀里,双手紧紧抱住对方。
后背疼得像撕开一道口子,夏一阳再次睁眼时,金色双眸闪烁着异样光芒。
宴云景眼前展开一对漂亮的白色翅膀,翅膀羽毛的尾部染着浅绿。
他罕见的怔了几秒,旋即双脚离地,抱着他的人奋力扇动双翅,掀起层层气浪,冲破火光与绞杀,眨眼间便撞出了蝇蚺和地热虫的包围圈。
夏一阳双臂无力,根本抱不稳宴云景,全靠求生的本能支撑。他使不上力气的双臂与初次展开的翅膀一样止不住地颤。就在他恍惚觉察要搂不住宴云景时,对方双手环住他的腰。
紧接着,一只追上来的蝇蚺在旁炸开,恶臭弥漫血肉横飞,夏一阳的侧脸被宴云景的手捧住,飞溅物全都砸在对方手背上。
“你只管往前。”宴云景的嗓音不重:“其他交给我。”
夏一阳听见了,他后背疼得仿佛裂开,每扇动一下翅膀都像在撕扯伤口。他带着宴云景一头扎出蝇蚺卷起的火龙卷,慌不择路,朝着没有怪物的方向拼命飞。
强烈的求生欲赋予他无尽动力,到后来,他已经在极度紧绷中忘记疼痛,每次呼吸都像在下咽生锈的铁片,喉咙干涩发疼,翅膀沉重得像灌了铅。
直到抱着他的宴云景说:“找个地方降落。”
夏一阳疲惫不堪,模糊的目光扫视下方,最后锁定一处枯木丛生的高坡顶,带着宴云景朝那边飞去,却在空中盘旋许久,久到宴云景问他:“下面又有异形?”
夏一阳呼吸乱得一塌糊涂,摇头:“没……”
末了艰难咽口水,苦涩道:“我不会降落……”
宴遇景缄默片刻:“下去,距离近了先放下我。”
夏一阳听话照做,又盘旋几圈,找准时机松手,让宴云景落下。距离地面还有一段,宴云景轻松着地,单脚一撑便稳稳站住,随后朝夏一阳伸出双手:“来。”
夏一阳心跳如鼓,实在累到极点,后背又疼痛难忍,他紧盯宴云景,下落时伸手,面对面栽进对方怀里,没了一丝力气,没骨头似的挂在宴云景手臂上,大口喘气。
这感觉,比体测一千五还要命……
夏一阳瘫趴在宴云景身上,体力严重透支,身体和翅膀止不住微微痉挛,脸颊旁的小耳羽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迟迟缓不过劲。
他的脸无力的搁在宴云景肩膀上,累得阖上眼睛,喉咙反复吞咽,十分难受的说:“我好渴……”
说完又张张嘴:“你帮我看看,我的背是不是坏了?”
宴云景把人抱稳,低头看一眼:“没有。”
“可我觉得好像撕裂了,这对翅膀也收不回去……”夏一阳一直小声叭叭:“它们从我背上长出来的,那里肯定坏了……”
看着背上穿破军服伸长出来的翅膀,连接处是夏一阳白皙的皮肤,衔接完美,像是天生就长在身上,既没穿破皮肉,也没有出血,于是宴云景还是说:“没坏。”
夏一阳静了几秒,动动脑袋:“我好渴,怎么办?”
宴云景将他的翅膀拢了拢,单臂把人抱起:“渴了就别说话。”
说罢打开光脑,确定连不上帝国网络,也没信号,没办法向外界发送消息。
“陛下,帕尼记录的资料里,帝国境内荒星没有地热虫,这颗星球很可能已不在帝国范围。”
宴云景打开光脑自带的微型勘测系统,抱着夏一阳下山,一路畅通无阻。
这星球植被稀少,存活的都是生命力顽强的,整座山全是枯木枯草,到了山脚,才发现一株像仙人掌的绿色植物。
“巨型刺株,果实里有充足的水分,有轻微毒素,不伤人。”帕尼管家贴心提醒,“小心尖刺,非常锋利,别扎到嘴。”
埋在宴云景肩头的夏一阳迷迷糊糊抬头,通篇就听见“毒素”二字。他看看果实,又看看宴云景,只见对方直接摘下长满尖刺的果实,又放下他,去掉尖刺递了过来。
“……”夏一阳眨眼,看着这绿油油的东西,耳羽耷拉,“没有别的吗?”
宴云景将其收回,自己喝一口,面无表情:“现在可以了?”
夏一阳匆忙捧住果实:“可以了可以了……”
宴云景双手环抱,好整以暇看着低头喝水的人。夏一阳发色浅金,眼睛与发色相近 ,白色耳羽和身后巨大的翅膀颜色一致,羽尾都染着一抹不太明显的浅绿。
那双眼睛很明亮,狗狗眼型,五官柔和,脸很小。
宴云景收回目光,低头打开光脑勘测装置。检测后,确定有三处适宜前往的地方。
光脑只能探测到建筑群或金属设备多的区域,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他收起光脑,抬眸看向夏一阳,目光落在那双光着的脚上。皮肤很白,脚趾尖泛着红,踩在沙地里沾满了脏兮兮的沙子。
不多时,夏一阳喝饱了水,抬头长舒一口气,又看看手中的果实,递给宴云景:“你喝吗?”
宴云景接过,将剩下的水解决,这才说:“我们要去十五公里以外的建筑区。”
夏一阳就跟那个收到命令的军人般一下就站直了:“好。”
“翅膀能收起来吗?”宴云景问。
夏一阳蹙眉,低头,凝神静气,好一阵挣扎后,还真给收起来了,这次也很疼,但显然没上次那么撕心裂肺的剧痛,他脸上起了层冷汗,仰头对宴云景露出个灿烂的笑:“可以!”
“十五公里,预估三小时赶到。”宴云景垂眸在光屏上规划路线,面无表情地说,“你没鞋,路上我会背你,开阔路段你自己走,走不动就说。”
夏一阳听完立马皱眉,看了眼宴云景还在流血的腿:“报告,我有问题。”
宴云景抬眼:“说。”
“你的腿,”夏一阳指了指,“还在流血。其实我自己能走,沙地踩着很暖和。”
“噢亲爱的,你真是个贴心的小甜心。”说话的是帕尼管家,夏一阳瞧见银蓝色光脑屏幕闪了两下,那上面露出个电子微笑表情。
“不过我得提醒你,沙地踩着暖和是一回事,有些区域可有沙虫。你没穿鞋,沙虫会钻进你身体,啃食血肉、在体内产卵……”
“帕尼。”宴云景看了眼光脑。
于是帕尼管家麻溜的闭嘴了。
夏一阳被吓得不轻,感觉脚下像踩着滚烫铁板,双脚心慌地挪了又挪。
“这段区域没有沙虫。”宴遇景说,“比起我的腿伤,更重要的是在黑夜降临前赶到建筑区,不然夜晚会出没更多虫子和异形。
夏一阳抿唇:“我知道了。”
从山底启程,这段没有异形和虫子威胁的路,由夏一阳独自前行。他慢慢找回了控制手脚的感觉,可长途跋涉依旧艰难,走久了脚底就开始疼。
他没告诉宴云景,一直咬牙跟在后面,渐渐地速度越来越慢。又走一段,前面的宴云景突然停下,没留意的夏一阳一头撞在对方硬邦邦的背上,隔着黑色紧身训练服,磕得额头生疼。
没等他缓过神,双脚就离开沙地,他被宴云景抱了起来。夏一阳紧紧抓着对方肩膀,许久没吭声,等脚底疼痛缓解了些才说:“谢谢你啊……”
宴云景:“刚才说了,走不动直接告诉我。”
夏一阳心虚的“哦”了一声。
他暗自叹口气,很快又振作起来,低头捧着宴云景扔来的光脑,紧盯路线,发现连三分之一都还没走到。
接下来的路程,夏一阳累了就直接告诉宴云景。经过沙虫区域时,宴云景一直背着他走。
历经三个多小时,两人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目的地,一座废弃实验所。
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打开实验所的门,进去后关上厚重的巨门,四周瞬间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时,夏一阳手中的光脑自动亮起,帕尼管家贴心提示:“两位冒险家,已为你们检测完毕,这个实验所内部安全,没有异形和虫子侵入。”
夏一阳认真点头:“谢谢帕尼管家。”
“哦,不用跟我客气小可爱,电源装置在直行五十米后左转的电房,期望你们能修好电源,帕尼快没电了。”
夏一阳震撼,紧跟着已经在往前走的宴云景,低声问:“管家不是太阳能的吗?”
“你是说太阳?”帕尼疑惑,“星帝国有人造太阳,能用来充电,不过这里是荒星,阳光稀薄,你刚才也看见外面一直雾蒙蒙。而且,现在那颗太阳对外释放的能量不多了,作用不大。”
夏一阳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然后又一头撞上宴云景的背,惯性后仰,被对方伸手按住肩膀。
“看路。”宴云景提醒他,旋即转身进入电房,夏一阳紧随其后,在后面帮忙照明。
电房空间很大,由此可见,这个实验所规模肯定不小。修复电路的过程十分顺利,主要是宴云景很厉害,夏一阳完全摸不着头脑,他曾经做过最大的电路活,就是亲手换过出租房里的一个灯泡。
想起那次经历,他竟莫名有点小骄傲。
很快,宴云景将电路修好,起身接过夏一阳手里的光脑,离开电房往实验所里行走。
沿着进门的路继续深入,来到内部,宴云景在偌大冰冷的实验室转了一圈,停在某个试验台前。
夏一阳安静站在后面,紧接着,宴云景把光脑扔给他,并说:“自己去转转。”
说罢进入另一扇门。透过玻璃,夏一阳看见对方躺进一个胶囊机舱。
“那是治疗胶囊机舱。”帕尼向夏一阳解释,“不过是很老旧的款式,光脑探测波感应到,陛下的腿伤到了骨头,恐怕很难修复。”
“那怎么办?”夏一阳担忧的看着里面的机舱。
“别担心,绝地求生你们都做到了,没什么能难道陛下。”帕尼温柔宽慰,“你先去探索实验所,摸清这里的物资情况就靠你啦。”
夏一阳顿感责任重大,又看了眼已进入机舱的宴云景,才转身去勘察其他地方。
实验所非常大,他在各个试验区穿梭,并在光脑面板上记录路线,来到储藏区,翻遍了所有柜子和架子。
“这是什么?”从里拿出个小罐,夏一阳低头问帕尼,“罐头?”
光脑闪烁几下,扫描成功,帕尼温柔道:“是军用罐头,还没过期。”
夏一阳眼睛亮了亮,拧开:“我尝尝……”
里面有点像黄桃,他抿了一口罐头里的水,五官立刻皱在一起:“好酸!”
温柔的帕尼管家电子音拉长:“啊……抱歉,忘了提醒你了小可爱,这是酸口的。”
夏一阳嘀咕:“……你是故意的吧?”
他又翻出两个罐头,确认味道正常后,小心翼翼抱在怀里,打算带回去给宴云景。
记录好食物储存室的路线,继续去探,他走进个不大的房间。里三面白墙,一面是镜子,柜子里有许多同款但型号不同的白色套装。
令他惊讶的是,这后面竟然有个浴室,尝试放水,还真放出了热水。
“这种没损坏的实验所一般都有储水库,电路修好,其他就不是问题。”帕尼温和的说,“已经为你检测过,水很干净,放心去洗个热水澡吧。”
“谢谢帕尼管家!”夏一阳挑了件合身的衣服,把光脑和罐头放在外面平台,弯腰轻轻拍拍手环,“你在这儿等等我。”
“好的,希望你出来不要忘记帕尼~”
洗完澡穿上新衣服,换下来的军服已经破烂不堪,但夏一阳没扔,洗净后挂在外面架子上,才又去镜前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耳羽还没收回去,尝试用收翅膀的方法也没用,他洗澡时顺便清洗了耳羽,冲出不少沙子。
镜子里的人就是他自己,连脖子上那颗痣都一模一样,只是发色变了,不再是从前不太健康的深棕色,变成了轻盈的浅金,这倒和金头凯克鹦鹉的颜色有些像。
身上这套衣服很合身,白色高领棉衣,拉链拉到顶刚好能埋住下巴,十分暖和;裤子也是配套的白色,手臂和双腿外侧有两条黑线,看起来挺酷。
夏一阳埋埋下巴,脚底有点凉,回神,才又去柜子里找出双黑靴子穿上,身上舒服了,就去抱起罐头和光脑,笑盈盈道:“我回来了帕尼管家。”
“欢迎回来。”帕尼感慨,“你真的很漂亮,我见过很多美丽的人,你是最漂亮的,哦对了,感谢你还记得我。”
夏一阳有些不好意思,抱着光脑和罐头,边记录衣橱位置边往回走。
实验所大得离谱,他绕了好久才逛完,抱着找到的两个罐头,步伐轻快得像满载而归的猎人,推开主实验所的门,进去后又转身小心翼翼的关好门,小跑着朝宴云景所在的胶囊机舱奔去。
没多久,机舱发出“滴滴滴”两声,舱门缓缓打开,先是舱内的治疗气烟涌出,消散后,躺在里面的宴云景睁开了眼。
夏一阳站在舱门外,歪着头看向里面,看清人后露出个笑:“欢迎回来。”
宴云景很快恢复意识,目光移动,看见那张明媚灿烂的笑脸,和记忆中梦里的那张脸完全重合 。
第29章 耳羽很敏感 原来这地方比痒痒肉更敏感……
宴云景目光一顿, 扫了眼对方的着装,看见夏一阳抱着东西,从治疗机舱中出来, 看他的人从俯身变成仰头。
“你的腿好点了吗?”夏一阳问。
宴云景“嗯”了声, 接过光脑,看清上面画满的详细路线图。
两人一前一后往主实验室外面走。
不多时,宴云景站定回身,从兜里掏出ID吊坠扔给夏一阳。
夏一阳手忙脚乱地接住,捧在手心,看着豆大的晶石吊坠, 弯起双眼:“我还以为丢了。”
宴云景不说话,安静的注视他。
太静了。察觉到气氛微妙, 夏一阳握紧手中的吊坠, 垂下手,抬头迎上宴云景淡淡的目光:“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宴云景转身, 朝线路记载的衣橱方向去:“吊坠可以改成手链。”
人走远了, 夏一阳看着对方的身影,目光下移,落在宴云景身上那条深黑色裤子上。破损布料下, 小腿伤口没有痊愈, 铁块已经取出, 血也止住了,但伤口依旧鲜红。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罐头, 思忖片刻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中间隔了段距离, 抵达衣橱室,夏一阳就站在门口,他看见宴云景拿了套比他身上同款大很多号的衣服进浴室, 里面渐渐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静止几秒,走进去站在柜台前,小声问光脑:“帕尼管家,他的腿怎么样了?”
光脑闪烁两下,电子声配合他也跟着降低音量:“据检测,陛下的腿伤到了骨头,胶囊机舱只简单处理,无法治疗彻底。”
夏一阳扭头看向浴室,心里揪紧五味杂陈。他有些出神,直到浴室里水声突然停止,才猛地惊醒收回目光,又弯腰小声问:“那这个吊坠该怎么变成手链?”
“很简单,点击晶石表面调出光屏,在设置里修改佩戴方式,选手链式就行,”帕尼贴心提醒,“记得把尺寸改成适合人类手腕噢。”
“谢谢。”夏一阳站直,退到门口,低头摆弄吊坠,很快就把手链戴在了手腕上。
这时浴室门打开,热气率先涌出,他抬眼,正看见着一身白的宴云景出来,对方刚洗完的头发还滴着水,氤氲的热气让周身冷淡感散去不少。
夏一阳动了动唇,指向旁边说:“那边有干发装置。”
宴云景看他一眼,转身朝那边走去。
静音干发装置开启运作,宴云景站在柜台旁,低头调试光脑,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渐渐地,夏一阳生出一点点尴尬,他低头盯着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踩地板,看似佯装淡定,其实微微合拢贴紧脸颊的耳羽早已暴露了他的情绪。
就像鹦鹉形态时,尾羽可以展现出小鸟的情绪,尾羽高高翘起是兴奋,左右扫动是愉快,又扫又颤则是警惕。
如今人形态下,耳羽向下耷拉是没精打采,贴着脸时是紧张,情绪不错时则会轻轻扇动。
宴云景收回目光,不再去看低头盯地板的夏一阳。
光脑连不上帝国网,没办法发出消息,他得寻找其他离开这里的方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一阳站着出了神,发呆久后困意来袭,他打个哈欠,双眼泛起泪花,又偷瞧一眼宴云景。
此时对方头发已经吹干,并恰巧,宴云景关掉光脑投射屏抬起眼。
视线交汇,心跳一瞬猛跳,夏一阳努力镇定,露出个带着困意却真诚的笑。
“……”
没有回应,他抿直唇,低声嘀咕:“你说句话啊?”
宴云景朝他走近,路过门口时停下,低头看来:“想好怎么解释了?”
距离太近,夏一阳紧贴身后门,仰头缩脖子:“嗯,想好了。”
宴云景侧身离开:“跟上。”
一路向前,绕过几条洁白的长廊,来到了休息室。
实验所的休息室保存完好,只是被子等物品长久搁置没使用,肯定比不上家用的,但在这荒星上能有这样的环境,已经很不错了。
推开通道尽头的门进去,里面空间宽敞,没有小隔间,八张床铺并列拍着。
夏一阳站在门口,看见宴云景去到岛台,摘下手腕上的光脑放在充电平台上,随后转身,就靠着岛台前,朝他抬抬下巴:“说吧。”
他心里一紧,转身关好门走过去,在离宴云景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犹豫两秒,递上罐头:“你饿吗?”
宴云景缄默不语。
“……看来你不饿。”夏一阳尴尬地把罐头放在台上,认真道:“关于我的来历,其实我自己都不清楚。”
宴云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是真的,我在你书房待了那么多天,能想的都想了,能找的线索也都找了,当时有张明信片,我没多想……给扔进壁炉烧了。”夏一阳扯出个笑,“我不知道自己能变成人,虽说后来作为鸟的我的确有了人类意识……”
宴云景依旧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夏一阳:“……”
他的耳羽耷拉下来,没精打采:“你说句话吧,要不你直接问,我绝对知无不言。”
宴云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人类意识?”
“在……抵达你书房的两天后。”夏一阳回答。
他这可没说谎,穿越过来时,本体鹦鹉的确已经在那房间待了两天。
“你会讲话。”宴云问,“为什么不说?”
夏一阳坦诚:“我不敢。”
“……”宴云景敛了敛视线,打开光脑上记载的内容:“梦里你是黑发,生活的地方很陌生。”
夏一阳汗颜:“我要是说我不记得梦里的内容,你信吗?”
这是实话,他只模糊记得梦里出现过宴云景。梦境究竟发生什么他不敢深想,前世的外貌特点全被宴云景记了下来,这情况很很不妙。
比人能变成鹦鹉更离谱的,是他其实是从传说中的“古地球”穿越而来的地球人。夏一阳心里直发虚,思忖这事得先瞒着,不然搞不好会被当成傻子,说不定还会加重宴云景对自己的怀疑。
夏一阳能感觉到,宴云景此时对他存疑,态度比起自己还是鹦鹉时,有了微妙变化。
“你的来历,你自己记不清楚?”宴云景又问。
“嗯。”夏一阳点头,耳羽随着晃动,“我到那间书房的第三天才有人类意识,作为鸟时的记忆,只能往前追溯两三天。”
到这里,宴云景不再提问,目光扫过岛台上的罐头,转身走向身后的床铺。
“你真不饿吗?”夏一阳瞧一眼罐头,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对走向床铺的宴云景说,“帕尼先生说这还在保质期内,我挑的是常规口味,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宴云景平躺在床上,闭上眼,连躺姿都格外端正:“你饿了就吃。”
很饿并且很馋的夏一阳:“……”
他试图挣扎:“两罐很多的,而且你也很久没吃东西了。”
于是他看见宴云景睁开了眼,侧头朝他看来,不紧不慢道:“实验所里有营养液,我喝过。”
夏一阳晃神,目光悄咪咪观察那两罐罐头:“那好吧。”
说完又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然后发现床上的人还在看他,脸瞬时有些烫。
多没出息啊夏一阳!就两个罐头而已!
夏一阳在心里鞭策自己一通,热着脸坐在台前的椅子上,慢慢把两罐头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来困意了,他后仰靠着椅背,仰头虚望着上方,又扭头去瞧床上闭着眼的宴云景。
他不动,屏住呼吸,去听对方的呼吸声,很均匀。
夏一阳坐直了些,单手撑着脸一直看着那边,许久,压低声音:“你睡着了吗?”
安静等几秒,没有回应。宴云景侧脸一动不动,呼吸起伏十分平稳。
“……”夏一阳垂眸似在思考,又轻声呼唤:“宴云景。”
他从椅子上下来,把岛台上吃空的罐头收拾了,这才蹑手蹑脚的朝另一边的空床走去,没走两步又停下,转身看向宴云景。
他盯着躺在床上的人,又瞧了眼床内侧叠整齐的棉被,眉头皱起。
受国人睡觉一定得盖肚子的习惯驱使,夏一阳轻手轻脚转身,又朝宴云景走去。
他在床边站定,低头静静看了会儿宴云景的脸,打量起这张床。床比宿舍的宽,比一般家里用的小些,要越过平躺的宴云景去拿里面的棉被,还不能把人吵醒,十分具有挑战性。
夏一阳有点心慌,犹豫半晌,在床边盘腿坐下了。他双手轻轻趴在床沿,歪头靠着手臂,目光描绘宴云景的五官,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又小声呼唤:“宴云景。”
不出意外,没得到回应。夏一阳胆子大了些,轻轻说:“你别不相信我啊,我在这地方就只认识你一个人……”
说着闭了闭眼,静默两秒,像以前那样迅速驱散负面情绪,振作起来。
他眼神坚定,坐直起身,目光锁定床里的被褥,弯腰伸手去够。就差一点碰到时,夏一阳似有所感,紧张地瞥了眼床上的人,冷不丁对上那双平静的红眸。
他吓得哆嗦,一把抓住了棉被,身体倾斜过度向前栽倒,心里暗叫“完了”。
然人没倒下去,腰被双手擒住,触碰到他腰窝往上最敏感的那块痒痒肉,身体像有电流窜过,从头皮直麻到脚底。紧接着“嘭”一声响,眼前事物瞬间变大,衣裤散落在地上床上。
他被一只手稳稳揪出放在掌心,受到惊吓的夏一阳不停的踩踏爪子转圈,叽叽咕咕嚷了很久,一低头,又对上那双深邃的红眼睛。
小鸟静止,缓慢蹲下,对着宴云景:“咕……”
又心虚地挪了挪圆润的身体,用脸蹭了下对方的手指,顺速撤离。
宴云景静静看着鹦鹉,随后落下手,将其放在自己身上,轻揉小鸟羽毛。
熟悉的手法,夏一阳舒服又安心,他眯着眼任由对方帮他挠羽,嘴里不时咕两声,突然想起要紧事,睁开眼:“云景。”
宴云景看他一眼。
“盖、被子。”夏一阳抄着口小鸟音,跳到旁边的棉被上,用嘴叼住被角,又跳回来轻啄宴云景的手指,站在胸膛上歪着脑袋盯他。
爪子下的触感很特别,夏一阳心痒痒,没忍住来回踩了踩,低头一看。
是宴云景的胸肌!
小鸟羞赧,停止胡作非为的爪,往旁边跳,下意识就像以前那样跑去宴云景肩颈处窝着,没感觉到被子的存在,于是又探出脑袋:“云景!”
宴云景侧头看他一眼,先把掉落的衣服捡起放去一旁,这才捞起被子盖上。
“准备好睡觉了吗?”充满电的帕尼管家贴心提醒,“那帕尼要关灯咯。”
光脑连上实验所程序,帕尼获得关灯权限。夏一阳缩成一团,往宴云景身边靠了靠,等待帕尼灭灯。就在这时,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猛睁开眼。
现在这个情况继续挨着宴云景睡觉,好像很不妥!
窝在颈窝的小鸟僵住,宴云景则淡淡地问:“确定要睡这里?”
夏一阳静止,小心翼翼且十分不舍的离开了才捂暖的窝:“不、确定……”
等待关灯指令的帕尼温声说道:“两位冒险家,帕尼得提醒你们,这里可没有小鸟窝。要是让小可爱独自睡一张大床,睡觉中很可能会被厚重的被褥盖住发生窒息危险,毕竟小鸟的力气可掀不动那么重的被子。”
夏一阳张张嘴,被帕尼管家抢了先:“陛下受过军事化训练,睡觉一直平躺从不翻身。所以,待在陛下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小鸟嘴里咕咕,身体悄悄往床边挪,来到床沿,他正要张开翅膀飞向对面床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下扭头看向身后。
宴云景静静地看着他。
夏小鸟:“……”
他缓缓收起翅膀,低头思考。
夏一阳很惜命,他确实……非常怕死,这或许是前世车祸留下的阴影。但他想着,其实自己不盖被子,躲在对面床的枕头边睡,应该也会暖和。
“据帕尼检索,实验室没有暖气设备,荒星夜晚的温度很低。”帕尼管家的声音适时响起,甚至还贴心地强调了一遍:“真的,非常低。”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被猜透了心思的夏一阳:“咕……”
他心一横,转身,踩着爪子回去,重新窝回刚才的位置,缩着脑袋把自己团成一团,这次保持了点距离,忍住没去贴宴云景。
等鹦鹉找好窝后,宴云景才收回目光将被褥往上拉。
“好的,那么两位,晚安,祝你们好梦。”帕尼的电子嗓音渐渐变弱,随后,室内灯光全部熄灭。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夏一阳有点紧绷,但困意来得很快,眼睛眯成条缝,立刻就睡着了。
小鸟睡觉的时候嘴巴会轻轻咂动,迷糊间,还是贴在了宴云景肩上。
暖的,温度比人类体温高,像个发热的暖手宝。
宴云景并没有闭眼,他凝视漆黑的上空,目光沉静,呼吸平稳。
***
次日清晨,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夏一阳迷迷糊糊睁眼,懵了很久,又缓慢闭上,伸手往上拉一把柔软的被褥,在床上翻滚,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脸埋进枕头,又要睡过去。
不过片刻,他猛睁开双眼,惊慌失措的撑起身体环顾,没见到宴云景的身影。
夏一阳呆坐,身上凉飕飕,低头一看,光的。他立刻捞起被褥把自己埋回窝里,床上隆起一个大包,里面伸出只细白的手四处摸索,把放在枕头边折叠整齐的衣服拽了进去。一阵窸窣声后,穿好衣服的夏一阳掀开被褥起身。
脸在里面憋得通红。
他下巴埋进衣领,穿好鞋去岛台前,看见光脑闪烁两下。
“中午好小家伙。”帕尼声音温柔,“陛下在治疗机舱里。”
“谢谢。”夏一阳带上光脑往外去,对帕尼说,“叫我夏一阳就好。”
“帕尼的礼仪程序里没有直呼大名的设定,我可以叫你阳阳吗?或者小阳?”帕尼问。
“当然可以。”夏一阳如一阵风,冲进洗浴间洗漱,出来后径直向实验室跑去,路过储藏室顺道进去拿了两罐罐头。
随后继续朝主实验室小跑,没跑一会儿,他忽然停下,站在长廊里:“帕尼管家,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
夏一阳低头看着光脑:“其实你知道有办法能治好宴云景的腿,对吗?”
光脑闪烁两下,没有下文。
“你说胶囊机舱治不好他的腿,可你却没多紧张,与之前迫降机舱出事故时的紧迫感截然不同。”夏一阳直言,“所以你肯定知道,他也知道,你们有办法治好腿。”
夏一阳苦笑着问:“不告诉我,是因为你也怀疑我吗?”
“不不不,你千万别这么想。”帕尼的电子音人性化地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语重心长,“你得相信,陛下肯定是信任你的。”
“真的吗?他这么跟你说过?”夏一阳眼睛瞬间亮起。
“……我猜的。”帕尼轻咳两声,解释道,“根据以往对陛下的面部表情捕捉,帕尼推测他情绪的准确率已经高达百分之七十 ,相信我,他绝不会怀疑你。”
夏一阳垂着眼皮,反应过来后追问:“那你们知道的治疗方法是什么?”
“这……”
***
主实验所内,宴云景从治疗机舱出来站定,听见实验室后门传来“哒哒哒”的跑步声。
没几秒,门被打开,夏一阳喘着粗气,亮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宴云景,他深吸一气大步走去:“我能出去!”
夏一阳仰头,认真的看着对方:“给我点时间,两天……不,一天就行,我能控制好自己的翅膀。”
此前,帕尼用光脑探测过周边情况,他告知夏一阳,在七公里外的洞穴里,有一种叫“棘毒甲”的中小型异形。
它是独行异形,战力系S级,外形像坚硬扁平的甲虫,血肉含一定毒性,毒液中能提取少量治疗原液,可以用以修复重伤。
要获取原液,就得采集大量毒素,意味着得对付一头“棘毒甲”,
这异形会飞,飞行速度远超蝇蚺,与其比速度肯定没有胜算,直接杀死它也不行,“棘毒甲”一旦死亡,毒液里的治疗原液就会失去活性,所以必须在其活着时采集,那样就有点麻烦。
并且,“棘毒甲”虽独行,却不会离同类太远。真要去采集,最好不打草惊蛇。
夏一阳刚从帕尼管家那得知,最佳办法就是会飞的他同宴云景一起前往,管家也向宴云景提了这方案,被驳回了。
“给我点时间,”夏一阳注视宴云景的眼睛,“我们一起去把原液取回来。”
宴云景不语,低头看向夏一阳手中的光脑,那上面红点闪烁两下,帕尼一声不吭。
发现对方在看光脑,夏一阳出声:“是我自己,我猜出你们肯定有治疗办法了,所以才去问的帕尼管家。”
“那你还挺聪明。”宴云景面无表情。
“啊?”夏一阳缓慢眨眼,手指挠一下侧脸,有点不好意思:“也就……一点点吧。”
“……”宴云景收回视线,转身往试验台的方向走。
“那……云景长官,这事就这么决定了?”夏一阳跟在后面。
宴云景:“不去。”
“为什么啊?”夏一阳绕上前,站在旁边,低头注视密密麻麻按钮的试验台,抬头望着上方巨型显示屏。
看不懂。于是收回目光盯宴云景的侧脸:“你担心出事?”
夏一阳说:“我相信你,你这么厉害,肯定不会出事,就像昨天那样。”
提到昨天,宴云景撤回看着显示屏的目光,低头注视夏一阳的眼睛:“你相信我?那昨天在火圈里为什么不跑?”
夏一阳愣住。
“如果你不会飞,你觉得昨天该如何收场?”宴云景嗓音低沉,语气犀利,“你认为我能稳住局面?是不是忘了,我才是最大的威胁,精神力一旦暴乱,局面会更难控制。”
夏一阳垂下眼:“对不起。”
“说说吧,”宴云景不再管操作台,侧身,双手环抱在身前,“当时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跑?”
“我……”夏一阳顿了顿,如实说,“我当时想,我不能这么没心没肺,丢下你一个人活命。”
他仰起头,小声咕哝:“要是你没了,那我也不活了。”
宴云景蹙眉,脸上闪过一瞬复杂。
这时一直安静的帕尼管家突然不要命的“哇哦”一声,电子音拖得老长:“这难道就是星帝网上说的殉情?”
光脑被关掉,夏一阳眼睁睁看着帕尼先生被制裁,他压着唇闭上嘴,眨巴眨巴眼望着脸色不怎么美好的宴云景。
而后对方依然拒绝同行外出,夏一阳觉得宴云景好像有点生气,他没走,就站在旁边,绞尽脑汁,小声呼唤:“宴云景。”
宴云景不搭理他。
夏一阳低头摆弄手腕上的晶石吊坠:“我以前是鹦鹉的时候说“云景好”,那都是真心话,我是真的觉得你人很好。”
旁边的人依旧不为所动。
夏一阳挪过去一步,侧身面对宴云景,歪头仰望对方:“我有人类思维后,一直觉得做你的鹦鹉很幸运。”
宴云景:“讲这些没用。”
“没有打感情牌的意思。”夏一阳脸上露出个坦诚的笑:“我说的是实话。”
他收回目光,和对方并排着站,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吊坠:“所以,我真的希望你的腿能好起来。”
又抬起头,对宴云景晃了晃手腕上的吊坠手链:“还有,之前一直没感谢你送给我吊坠,我以前买条几百块的手链能犹豫很久,到后来也一直没买。谢谢你呀。”
他其实是想拿自己的事缓解了一下气氛,谁料刚被关掉的帕尼先生竟然自己开机,并发出一道凄惨同情的电子音:“苍天,小可爱你原来这么穷吗?”
夏一阳的笑容微微凝固。
好在宴云景终于看向了他,目光扫过他手腕上的吊坠手链,抬起眼:“翅膀能放出来吗?
夏一阳眼睛亮了亮,没马上回答,而是往后退几步,低头凝神。
时间缓缓流逝,背上渐渐泛起一阵细密酥麻,不再是第一次那般疼痛,只刺痛一瞬,翅膀冲破衣裳,展开后缓慢扇动。
“能放出来!”夏一阳看向宴云景,对方则在观察显示屏上的时间。总共用时三分二十七秒。
夏一阳兴冲冲上前,满脸小骄傲:“然后呢?”
宴云景目光下移,看进那双浅金色眼里:“收回去,去把衣服换了。”
夏一阳羽毛下垂:“哦……”
这时一捧暖热忽然袭来,耳朵、不……耳羽被触碰,夏一阳身体猛颤,连着后退几大步,两边的耳羽不停抖抖抖把脸遮紧:“等等等等……别碰这个!”
羽毛下面的脸迅速热红,夏一阳惊恐的发现,他这对耳羽,好像比腰上的痒痒肉更敏感!
宴云景看着退远的人,收回手,问:“什么感觉?”
没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摸他耳羽的夏一阳控制羽毛,撤开一条缝,只露出眼睛:“……很痒。”
宴云景:“嗯”。继而继续在光屏上操作。
夏一阳挪步回去:“你在做什么?”
“计划。”宴云景没表情,“该怎么带你这个兵。”
夏一阳眨眼,头凑过去观察光屏。
——翅膀展开时间三分二十七秒,太慢。
耳羽敏感,弱点。
人形偏瘦,体能短板,手脚不协调。
鹦鹉形态胖,应该控制食量。
“……”夏一阳麻了,他伸手指着后面那两条:“报告,我有异议。”
宴云景:“驳回。”
夏一阳可怜兮兮道:“云景长官,你这样是不对的。”
宴云景看过来。
夏一阳端正态度,微笑脸:“老话说,吃饱喝足,才有力气锻炼身体。”
第30章 “你是唯一的治愈系。” 腰上有一块浅……
宴云景为夏一阳制定了身体素质强化计划, 没扣他的伙食,只是给他搭配了不同罐头的吃法。
除按计划锻炼,其余时间他就和宴云景探讨外出行动。不过, 基本每次都是宴云景单方面在制定行动计划, 因为夏一阳只能算个身体素质欠佳的新兵。
出发时间定在十天后,这期间两人都需要调整状态,尤其是夏一阳任务繁重,他得适应刚变回人形的身体,还得训练自己那对展开迟缓的翅膀。
锻炼是长期计划,十天肯定不行, 他需要做的是几天内能灵活使用身体,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这天上午, 在帕尼管家的监督下, 夏一阳做完三套高抬腿、两套开合跳、一分钟平板支撑,又在实验所健身区的跑步器上慢跑了半小时。结束后做完拉伸, 夏一阳累得四肢发软, 趴在垫子上一动不动。
健身区里只有他和帕尼管家,宴云景不在。
这两天,宴云景一直在尝试向星外发送讯息, 至今还没得到回应。夏一阳累极了, 他侧过脸, 有气无力地问:“帕尼管家,我今天还有多少运动没做?”
“亲爱的阳阳, 陛下嘱咐我根据你的身体适应情况安排, 运动还是得以适量为重。”帕尼管家温和道,“休息好了就起来走走,活动活动腿脚。”
夏一阳懒懒地“唔”了一声, 闭眼静止,趴成为一长条。
他倒是也想起来走走,可趴着实在太舒服了……
困意袭来,分秒内直接入睡。帕尼没有叫醒他,而是联系了正在主实验室的宴云景。
没多久,手里拿着吊坠手链的宴云景推开门,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视宽敞明亮的健身区,缓缓落在不远处的垫子上。
层叠堆积的白色衣服中央,隆着个圆小的鼓包缓缓起伏着。
台上的光脑闪烁两下,没发出声音。
宴云景走上前,从散落的衣裤里翻找出熟睡的夏一阳,轻轻托在手心,另只手捡起地上的衣服,拿上光脑,转身离开了健身区。
***
夏一阳睡了个好觉,后来是饿醒的,刚睁眼时大脑还迷糊着,他下意识扯了扯被子,拉高盖住下巴,翻个身,只动了这么一下,就觉浑身肌肉酸痛。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曾经每学期体测前,久没运动的他都会提前去操场跑圈适应,头两天跑完,第二天必定是这种浑身散架般的酸痛。
他在床上又赖了会儿,实在饿,于是撑起半个身子准备起床,低头发现自己□□,又默默躺了回去。
夏一阳:“……”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又变回了鹦鹉。
伸出手去旁边摸索,找到叠好的衣服,拽进被子里穿上,这才下床活动手脚和脖子。他先到岛台前看了看,没找瞧见光脑,但晶石手链在。
戴上手链,离开休息室前往储物室,按照帕尼管家和宴云景给他安排的食谱,夏一阳找到菜罐头和肉罐头抱在怀里,又小跑着往主实验室去。
推开实验室的门,看见宴云景站在操作台前,夏一阳脚步顿了下,转身轻轻关上门,没去打扰对方,走去旁边椅子坐下,安静吃着罐头。
他吃不惯菜罐头,感觉像在吃煮得稀烂的水煮菜,配上肉罐头勉强能入口,两种味道含在嘴里,吃得他表情扭曲。
半小时,解决完一半罐头的夏一阳实在吃不下,把罐头放旁边盖上盖子,起身出去漱漱口,才回来宴云景就叫他过去。
七公里外的棘毒甲属独行异形,生活在沙丘洞穴中,此次行动最关键的是不能打草惊蛇,在确保不惊动更多棘毒甲的前提下控制住一头,尽快完成血液抽取。
两人来到旁边的实验室,夏一阳看见中央台面上放着很多抽血的针管,帕尼出来解释:“运气很不错,陛下在实验室找到了这些能保存毒液活性的隔离针管。”
夏一阳真诚发问:“需要这么多针管?”
宴云景拿出从储物室找来的手提包,往里装针管:“一管只能提取出十分之一原液。”
夏一阳震惊。帕尼这时又补充:“这还是提取顺利的情况。不是每头棘毒甲都能顺利提出修复原液,运气好跑一趟逮一只就行;要是碰到营养不良的,说不定我们还得去一次。”
还真是个大工程,夏一阳心想。
收拾完,他又跟随宴云景去了隔壁。这是个比主实验室还大的房间,却没有明亮的灯光。
由于无法预估要在实验所待多久,为避免电力系统负荷过大,很多房间和长廊的灯都关了,只保留必要区域的照明。
走进灰暗的房间,先是闻到类似消毒液的气味,不怎么刺鼻,很快就消散了。紧接着夏一阳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小红点在闪烁,那是器械发出的亮光。
紧跟宴云景来到一处装置前,见对方打开厚重的门,从里取出套服装递来,夏一阳伸手接住,被沉甸甸的重量唬了一跳。
“这是隔离服,能抵御毒气、烈焰和腐蚀放射性物质的攻击。”帕尼贴心解释,“棘毒甲的血液有毒,呼出的气息也含不可忽视的微量毒素,过量吸入会麻痹四肢,所以此行得穿上它。”
说到这里,帕尼管家的电子音忽然拖长调:“亲爱的阳阳,你这套隔离服,是陛下花了两天亲手改小的噢。”
夏一阳目光转向宴云景,弯了弯眼眸:“谢谢云景。”
宴云景看他一眼,反应淡淡:“穿上。”
夏一阳应了声,低头研究起怎么穿。这隔离服和普通衣服差不多,只是材质硬且重,还是连体的。他先是拉开后面的拉链,套进两条腿,再穿上袖子,站他旁边的宴云景顺手给他拉上身后的拉链。
瞬间,沉重感和密封感让夏一阳立刻热起来,脸上渐渐冒出薄汗。
紧接着一个防护头盔罩在他头上,眼前是玻璃材质。他茫然一瞬,看着玻璃隔罩外的宴云景,对方问他:“紧么?”
夏一阳摇头:“挺合适。”
话音刚落,头盔又摘走了。夏一阳拖着沉重的隔离服上前:“那我翅膀怎么展出来?”
宴云景:“非必要不会使用翅膀,我会在阻隔服后面弄两道出口。”
夏一阳:“噢。”
又听宴云景提醒:“隔离服可以脱了。”
“好。”于是夏一阳去够身后的拉链。
很悲壮,他够不到。
一番挣扎后,他垂下手,凑到宴云景身边,望着正设计修改方案的宴云景:“我够不到拉链。”
宴云景没抬头,只是抬手示意:“转身。”
夏一阳转过身,身后的拉链被拉下,焐热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一丝凉意。
双手从阻隔服里退出,再是双腿,他站直,抱着衣服对宴云景说谢谢,又问:“衣服放去哪?”
宴云景停下手上的事,看过去,对上夏一阳氤氲水汽的眼睛,那张脸被捂得泛起层淡淡的红,像一滴颜料滴进清水里,在澄澈中晕染成绸,缓慢散开,让整张脸都染上了绯色。
“很热?”宴云景问他。
夏一阳定住两秒,点头:“是有点热,但可以忍受。”
宴云景缄默不语,收回视线在光屏上记录一笔。而后目光扫到夏一阳手中隔离服时,突然看见他白衣服的衣角乱糟糟地卡在裤沿里,左边腰大片皮肤裸露,白皮肤上,有块弹头大小的浅红色印记。
他当即蹙眉,伸手按住夏一阳侧腰,把衣服往上撩了些,看清楚不是伤口。
被摁住的夏一阳身子猛缩,脸上的温度不减反增。他随宴云景视线低头,看见侧腰往下那块随了自己很多年的印记。
“这是胎印。”夏一阳动了动,想从对方手里挣出,又根本腾不出手整理卡在裤子里的衣角,只好后退一步,装作若无其事。
这时帕尼突然提醒,拯救稍有些不自在的夏一阳于水火:“阳阳,你今天第二轮运动时间到了,一起去健身室吧。”
怀里的衣服被宴云景捞走,夏一阳手心里出现光脑手环,他愣了两秒,快速整理好衣服,把手腕上的手链摘下交换给对方。
这才带着光脑慌慌张张离开实验室。
***
十天时间眨眼过去。
出发这天清晨,实验所外沙尘漫天,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棘毒甲在沙尘天会把自己封闭起来抵御外界伤害,陷入短暂半休眠状态,这样,它对外界的感知就会降低。
麻烦的是,上午在实验所准备装备时出了意外,夏一阳清晨醒来还是小鸟模样,一直到快十点都没变回人形。
这几天他摸清了些规律,大概两天一次变小鸟,累了或者受惊吓也会变。后两个可以控制,但两天一次那个实在没办法。
十天后的今天,是他第五次不受控变成小鸟,往常六个小时就该变回人形,这次却一直没动静。
夏小鸟急得在宴云景身后哒哒哒地跑,爪子踩在地板上,声音清脆,圆润的胸脯晃来晃去。他心急如焚,宴云景却很镇静。照帕尼管家的说法就是,大不了再找机会。
不爱飞的小鸟追上宴云景,一屁股蹲在靴子上,团成一坨仰头望着上方。
脚背上忽然沉甸甸,宴云景停下,低头看着团成标准圆形的鹦鹉,弯腰将其握起来,放在肩膀上。
“阳阳还真是不喜欢飞翔呢。”帕尼管家笑着打趣,“你可是一只小鸟啊。”
夏小鸟贴蹭宴云景的脸:“咕咕。”
他窝在宴云景肩上,郁闷的动动翅膀。
怎么就忽然变不回去了?
实验所外的沙尘暴仍在持续,宴云景照旧吃营养剂补充能量,变成小鸟的夏一阳吃不了太多,啄两口罐头就饱了。
它蹲在宴云景肩头,忽然察觉到身体产生微妙的反应。
小鸟惊慌失措,爪子在宴云景肩上慌乱地踩,实验室通往别处的门都紧闭着,他飞不出去,只能仰头呼唤:“云景!云景!”
宴云景放下手里喂鹦鹉的罐头,带着夏一阳来到旁边实验室,把他放在地上,离开前提醒:“衣服在里面。”
夏小鸟挺起胸脯:“咕!”
门关上,独自站在实验室里的夏一阳在地板上踩小碎步焦急转圈,那股感觉再次涌来,脑袋发涨,“嘭”一声,他跌坐在地,伸手摸摸眩晕的脑袋。
等待意识清晰了,这才起身去穿衣服,一件件套上,开门出去,小跑到宴云景身边:“我好了。”
宴云景看向他。热情的帕尼管家呼唤:“欢迎回来。”
夏一阳绕去宴云景右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去把隔离服穿上。”宴云景把手里的光脑递给他。
看着人朝实验室后面的通道走去,夏一阳下意识要跟:“你去哪?”
对方没回头,只是说:“衣橱室。”
以为对方是去换衣服,夏一阳就没多想,带着光脑来到旁边实验室,打开装置,费力拿出阻隔服,问帕尼管家:“外面风暴停了吗?”
“快了。”帕尼管家说,“风暴过境后的三小时,是棘毒甲半休眠状态最沉的时候,我们要趁这段时间赶过去。”
夏一阳立刻明白,他们该出发了。
他认真穿隔离服,这时旁边台上的光脑闪烁两下,帕尼管家突然问:“阳阳就不好奇陛下去衣橱室做什么吗?”
夏一阳眨眼:“不是去换衣服吗?”
“不是哦。”帕尼管家温声说,“陛下得找个离实验室,也就是离你较远的地方,检测精神力状态,距离较远的衣橱室是最佳选择。”
“他精神力出问题了?”夏一阳顾不上穿阻隔服,立刻脱下要去找人。
“噢不不不。”帕尼管家连忙阻止,“别紧张,不是你想的那样。陛下的精神紊乱最近恢复得很好,甚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缓状态,比十天前刚到实验所时稳定多了。”
夏一阳停下脚步,松口气:“那就好。”
“帕尼跟随陛下很多年了,每年都会记录他的精神纷乱数据,以前从来没想过,还能见到他有这么好的数据。”
帕尼先生的嗓音虽携着电音,但每一句话都能将情绪表现出来,夏一阳被感染,跟着高兴:“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是的,多亏了你。”
“嗯,多亏了……”夏一阳猛顿,抬头,眼里充斥着茫然和不解:“我?”
“哦?看来小可爱你还不知道?”帕尼装模作样,用那道嗓音说,“或许是陛下觉得没必要告诉你,真没办法,看来只能帕尼代替他说。”
夏一阳凝神,竖起耳朵认真听。
“你作为鹦鹉的时候,肯定听见过陛下与其他军官谈到过精神力的事,我猜你肯定听得一知半解。”
帕尼管家清清嗓子,开始向夏一阳科普,“精神力分为三大系。战力系、控制系和治愈系。目前战力系人数最多,这类精神力极具冲击性,举例陛下的精神力,压迫感与其杀伤力都很强大;控制系数量中等,比如西维拉,以及阿波罗海洋里的鬼鱼群,这类精神力持有者能使用精神力干扰或控制敌人,也相当厉害且危险;最后是治愈系。”
说到这,帕尼管家轻轻叹气:“目前,整个帝国的治愈系精神力全部只来源于晶石或果实,数量极为稀少,且没有人、动物或异形属于治愈系精神力。”
“要知道,帝国的千万人口都具备或强或弱的精神能力,也都得承受精神力带来的絮乱。精神力等级越高,症状越严重,如果不采用治愈系产品控制,暴动时会非常痛苦,抵达零界点甚至会危及生命,或者变成只会发疯的怪物。”
“阳阳,陛下是帝国史上首个三S级精神力持有者,他已经饱受折磨很多年。”说到这里,帕尼管家无奈一笑:“我们平日里见到他冷静自持,那只是他忍得住,帕尼有时候会想,万一陛下哪天憋出问题了……”
“咳咳,抱歉,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电子声音降低了些:“帝国民众都不希望陛下疯掉,这几年他的精神纷乱越来越频繁,直到你出现。”
夏一阳凝重的脸上出现一抹诧异。
“你或许也察觉到了些,阳阳还是鹦鹉时,跟在陛下身边执行任务,肯定听过他们谈论有关你的话。”
帕尼管家说:“随行军官、云鸽中校、林长官苏长官,还有陛下,只要听了你的声音,心情就会变好,精神纷乱也会慢慢平息。”
“罗林博士的检测应该没错,你的精神内核很强大,只是当时你是一只小鸟,查不出原因。现在你变成人,这就是答案,你不是不能使用精神力的动物。”帕尼语重心长道,“你是目前帝国唯一拥有治愈系精神力的人。”
夏一阳缓慢的眨眼,忽然蹙眉:“等等。”
他指着自己的脸,目光清澈疑惑:“我吗?”
光脑上露出个微笑表情:“是的,是你。”
“可我什么都没做。”夏一阳觉得这事有点玄乎,低声嘀咕:“只是说了几句话,还是用的一口小鸟音……”
“请你千万不要看轻自己。”帕尼言辞恳切,特意拉长声音,强调似的,“你的存在,对陛下而言就像一束光。所以,一定要相信我之前说的,陛下绝对信任着你。”
夏一阳还是有些茫然,几秒后回过神,眼睛亮了亮:“那我该如何运用精神力,才能帮他更快恢复?”
“精神力的运用,得进入军校系统学习,帕尼暂时没法帮你。”帕尼管家稍作停顿,接着说,“不过,你只要知道,你的声音能起很大作用就行,平时可以多和陛下聊聊天说说话。”
夏一阳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苦着脸:“帕尼管家,我能跟你说说心里话吗?”
“当然。”
夏一阳低声说:“我觉得他好像不太乐意跟我说话。”
帕尼管家一时语塞,沉默几秒后斟酌道:“陛下只是话少,你千万别和他计较。”
身为有着十几年工作经验的智能管家,他鲜少生出些犹豫,既想维护陛下在小可爱心中的形象,但又不想忽悠夏一阳,可职业操守又不允许他说陛下坏话。
这时夏一阳摇摇头,露出个笑,自己哄自己:“真没办法,就当他是话少吧,那以后我话多点说给他听。”
有这样一个懂事贴心的小可爱,帕尼老师落下了欣慰的电子眼泪。那么今天趁陛下不在,偷偷告诉夏一阳这些,真是十分值了。
得知自己能帮到宴云景,夏一阳满心热忱。他迅速套上沉重的阻隔服,抱起头盔,揣上光脑手环来到外面实验室。刚出来,就瞧见正好回来的宴云景。
夏一阳脚步顿了顿,绽出抹灿烂的笑:“宴云景。”
宴云景掀起双眼看他。
夏一阳双手捧着防护头盔递过去:“我不会弄这个,你帮我吧。”
不会是真的,前几次试穿也都是宴云景帮他佩戴。夏一阳双眼明亮,被实验室的白灯映照,眼里仿若藏着星星。
宴云景安静注视那双眼睛,片刻后,接过头盔走去实验台前:“不戴,阻隔服合身就脱下来。”
夏一阳愣住:“不穿吗?”
宴云景目光复杂地看向他:“七公里,你打算穿过去?”
“……”夏一阳眨眼,走过去背身:“那你帮我拉下拉链。”
身后传来拉链下滑的细长声响,夏一阳赶紧脱下阻隔服。这是最后一次改尺寸,宴云景给他改得十分合身。
“穿着好像没有第一次那么热了。”夏一阳边把阻隔服往包里塞边问,“你改了什么?”
“散气口。”宴云景提起装有阻隔服和其他装备的包,低头看他:“准备好了?”
夏一阳点头:“好了。”
而后又安静两秒,呼唤一声:“宴云景。”
已经提着包转身的人停住,侧身看来:“怎么?”
夏一阳眉眼弯起,笑意明媚:“你人真好。”
“……”
宴云景不说话,视线下落,看着夏一阳手腕上的光脑。
帕尼管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