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晃就到了八月。
杜思苦已经在汽车厂安顿下来, 落户很顺利,汽车厂这边给分了单人宿舍。厂里这边给的是技术岗,听说这边的小轿车技术这十来年停滞不前, 且故障率高,尤其是变速箱, 这故障率都超过30%了。
所以,这次汽车厂招了很多技术工。
杜思苦已经在准备怎么改进故障率跟减少油耗的时候, 结果上班的第一天, 杨工就单独找她了。
“杜思苦同志,这里有一份保密协议, 你看一下,要是没问题的话,就签了她。”杨工说, “签完之后我们才好继续谈接下搂工作。”
又是保密协议?
杜思苦才从上个保密单位出来,这次又来?
她谨慎问道:“杨工, 咱们这是什么项目?”
杨工:“上面有写。”
杜思苦开始看这份保密协议。
‘试制高级公务车’。
771工程。
所有参加项目的同志都要单独签署保密协议, 不得泄露工作内容。
并且,家属是不可以进入厂区的。
杜思苦仔细把保密协议看完, “杨工,咱们这个项目有多少人。”
杨工道:“你未签字之前, 这都是绝密。”
不能说的。
杜思苦在犹豫。
杨工忽然说道:“有特殊岗位补贴,一个月32块钱。”
“笔在哪?”
杜思苦飞快的签下了保密协议, 一个月补贴32块钱,加上工资50块钱,一共就是82块钱。不少!
现在还算年轻, 先把这个任务吃下。
“杜同志, 欢迎你加入我们项目。”杨工眉眼舒展。
这个项目组里, 杜思苦已经算是高学历人才了,她被分到了总装组,担任副组长的职位。
杜思苦进入项目后,才发现这每周单休就是写着玩的,实际上全组每月仅休一天,还是轮流的,这假期极少。
工作时间是早上七点,至于晚上,一般来说,正常五点下班,这边加班到八点都是常事,有一些同志主动加班到十点被通报表扬了。
这一系列的紧张工作导致杜思苦原本的‘报复’(沈洋)计划泡汤了。
没时间。
汽车厂的技术停滞太久了 ,不光厂领导们着急,连关部门的地方高层都在关注这件事。国内与国外的技术相差太远了。
干了半个月。
总装组的组长问杜思苦:“小杜,你是八级工吧。”这手艺,跟八级工一样啊,他记得资料上说小杜是六级工还是七级工。
“还没评。”杜思苦谦虚道。
组长告诉她:“八级工的工资可是有89块钱,加上补贴,一百多呢。”
差这么多!
那杜思苦高低得想办法评一评了。
八月底。
阳市。
袁秀红收到了杜思苦的来信。
信中说,杜思苦现在在首都的汽车厂当技术工,工资待遇不错,她一切安好。并写下了厂里的收信地址,方便袁秀红寄信过去。
信里最后杜思苦稍微问了一下沈洋现在的情况。
袁秀红思索片刻后,决定找一找上次给沈洋看病的医生,到时候问一下沈冰是否复诊就知道了。
杜家。
院里安静得很,杜文一家七月中旬就回去了,老五跟魏舟只比他们晚几天,七月下旬,杜家就剩杜父杜母跟杜老三了。
隔壁沈洋倒是来得勤,看到杜父杜母,一口一个爸妈,在外人面前也是如此。杜母纠正过好几回,可是沈洋一直改不过来。
刘芸私下找了杜母,说沈洋病了,让杜母谅解谅解。
之后就这么糊涂的喊着。
杜老三知道后,特意去隔壁找了沈洋,开始还耐心劝说,让沈洋不要坏老四的名声。沈洋当时是同意了,可后现还是一样的喊杜父杜母。
不仅如此,沈家什么好东西,沈洋总要分一份去杜家。
杜父总不在乎这些小东西,就是沈洋这的份心意,太难得了。
比亲闺女亲儿子都强。
杜老三为这事跟杜父杜母吵了起来,八月初,杜老三跟铁路那边申请了宿舍,想要搬过去住。
可是铁路那边一下没有批下来。
他现在还住在家里。
这天。
杜老三下班,看到袁秀红了。
“是不是有老四的信?”
“对。”
袁秀红道:“你隔壁那位邻居,没回医院复诊啊?是不是好转了?还说胡话吗?”
没复诊可能是病好了,也有可能是冶不好就不来了。
杜老三知道袁秀红说的是沈洋。
提到他,杜老三的脸就沉了下来,“他病没好,”他四处看了一眼,把袁秀红领到一个人少的树下,这才说,“他非说老四是他媳妇,现在时常上我家,把我爸妈当成他爸妈了。”
这不光弄得周围邻居都误会了,连铁路局工作的同事都觉得老四成沈洋好事要成了。
杜老三费劲嘴皮的解释,可是杜父杜母在后面拆台,没多少人信他。
这结婚嫁娶,都是听父母的,他这个当哥哥的说话不如父母管用。
“行,那我知道了,我回头把这事跟杜思苦说一说。”袁秀红明白了。
“这老四工作的地方……”
杜老三想要地址,到时候好寄信。
袁秀红道:“杜思苦这工作单位地址你自个记下就行了,可不能在家里留痕迹。你想想你家那情况,要是那沈洋带着你爸妈找到首都去,只怕你妹妹这工作又要黄了。”机修厂那边就是杜父掺了一脚,坏了杜思苦的名声,新厂长跟一些人才有借口不让杜思苦回来的。
当然了,现在机修厂的领导班子也是杜思苦自个不想回来。
杜老三明白。
沈家。
刘芸犯愁了。
沈洋一心惦记着隔壁杜家老四,现在没人愿意给沈洋介绍对象了。
沈洋倒是不在意。
这人,新不如旧,上辈子杜思苦干活操持家务一把好手,性格好,任劳任怨,什么都好。这辈子再找,未必能找到像杜思苦这样一心奉献的了。
尤其是,他现在没有工作。
粮食局那边二叔不好安排,他的工作让给弟弟了,不好再去。只能想办法换个工作了,沈洋真正去外头找工作的时候才发现,这给工正式的工作太难了。
且不说他年纪,单是那些回城的知青,一个个跟虎狼似的盯着工作,生怕留不了城。
晚上。
刘芸跟沈父商量,“你说隔壁杜家老四是不是因为咱们沈洋没了工作,这才不答应?”说起来,杜思苦年纪也不小了,算是老姑娘了。
老姑娘还挑?
有人要就不错了。
沈父道:“要不,让沈洋接了我铁路的工作。”
让大儿子接班。
本来沈父也该退下来了。
刘芸:“我看行。”
九月。
余主任升职了,成了革委会的一把手,一时间风光无限。
余凤敏却是忧心忡忡。
家里人都觉得是她多虑了,余主任升职,朱安去了市一小,每天能接送孩子,余凤敏在百货公司也升了经理。
一家人日子红红火火。
九月九号,主席逝世,全国哀痛。
十月。
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月份,中央粉碎了‘□□’,为期十年的大动乱结束了。
首都。
杜思苦总算是熬到了每月一休的休假。先是给袁秀红回了信,这信是经过审核,没有问题之后才能寄回去。
在汽车厂全封闭组装区工作后。
这电话也不能随便打了。
管得很严,就算是组装区,进出也有两道岗哨,一道厂区大门查证件,一道是封闭区查指纹。
报纸上欢庆着打倒□□的好消息。
明年,就该恢复高考了。
杜思苦离开汽车厂后,直奔书店,买了三套高中课本后,去了邮局,以包裹的形式寄了出去。
二哥二嫂两套。
还有,在西北农场的文秀,她也给寄了一套。
高考是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文秀还年轻。
寄完包裹,信也寄了出去。
接下来。
杜思苦要去找个人。
宋良。
袁秀红在信里说,三哥那边听到的消息,沈洋已经喊杜父杜母爸妈了,左邻右舍全知道了。沈洋真把自己当杜家人了,把‘杜思苦’当成媳妇了。
两家都默认了。
那问过她这个‘媳妇’的意见没?
原本,杜思苦是想寄喜糖回去,让三哥给周围认识的人全分一分,告诉大家,她结婚了。
可是不是好时机。
上个月主席刚过世,这个月就发喜糖,这是想干什么?
既然发不了喜糖。
杜思苦就决定换个法子,寄相片回去,再找个男同志配合一下,拍一张,最好是‘结婚照’。
这想来想去,与杜思苦关系不错,长相能压过沈洋,工作也好的,只有宋良了。
今天休假,杜思苦决定趁这个机会看看这事能不能成。
沈洋那边,不能放任了。
过了些天。
西北,某农场。
“文秀,有你的包裹。”
“是什么?”
“挺得的,像是书。”
书?
谁寄来的?
文秀拆开包裹,竟然是高中课本。
她再仔细一看,是首都寄来的?
第222章 222
……
文秀想了半天, 也没想到哪个亲戚在首都。跟着包裹一起来的,还有一封信,是杜思苦表姐寄来的。
表姐在首都?
中午, 郭庆格收工回来,文秀便把书给父亲看。
“爸, 表姐寄了书过来。”
郭庆格皮肤黝黑,在农场的这些年, 人也因为劳累变得沧桑, 即便是这样,他眼神依旧平和, “给我瞧瞧。”
经历了这多年事,现在又有女儿陪在身边,他早就看开了。
好几本呢。
文秀全给了父亲。
高中课本。
高中课本!
郭庆格的眼中突然迸一道光, 高中,高考!
难道是政符有变化了!
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他猛的抬起头, 望着女儿,“文秀, 从明天开始,我来教你这书上的知识。”
文秀是初中毕业就过来了, 没上过高中。
好在,郭庆格以前是老师, 教的就是这些,来得及。
好在他女儿还年轻!
文秀愣了一下,读书?
可读书有什么用呢?
知识分子在这边都被称为臭老九, 不受待见, 知识越高, 被欺负得越厉害。
郭庆格得知这书是首都寄来的,想让文秀回个信,给杜思苦道谢。可他们仔细检查了一下,信上的地址写得很糊涂,如果按寄信地址寄回去,只怕送不到杜思苦手上。
“要不,写信给发舅舅家,让他们转交?”文秀有了主意。
郭庆格:“不急。”
很快,他把往年杜思苦寄来的信跟包裹的地址找了出来,机修厂的,阳市的,独独没有从铁路家属大院寄过来的。
“咱们不寄。”郭庆格说。
文秀听父亲的。
之后。
郭庆格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农场分场那边借报纸,每天都要仔仔细细的把所有的报纸读一遍,连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另一边。
红光县,小河支队。
杜二收到了杜思苦寄来的包裹,首都寄来的,老四?
他拆开一看,是高中课本。
老四不会无缘无故寄这个过来的。
老四在首都,又进过保密单位,她了解的消息肯定比他们多一些。
高中课本?
难道,是停了这么多年的高考要恢复了吗?
杜二陷入沉思。
之后,他去了趟大队,拿出最近两个月的报纸仔细翻看,上面的大新闻一件接着一件。杜二翻了又翻,发现自己并没有遗漏什么重要信息。
报纸上并没有提恢复高考的相关内容。
不过,杜二相信老四。
如果以后恢复高考,那考过了就能上学,就能把户口迁到学校,回城就不难了。皎月以前学习的时候成绩是很好的,只要时间来得及,对他们来说,考上并不难。
回家的路上杜二在想一件事,政审。
皎月政审这关,过得了吗?
得想办法。
到了家。
杜二进门就闻到一股中药味,苏皎月又在熬中药了。她看到杜二回来,便问,“怎么买了两套一样的书?”
“老四寄的,我们一人一份。”
杜二走近,低声说,“好好看书,兴许我们能一起回城。”
阳市。
十一月。
革委会人心惶惶,刚刚升职的余主任心中更是后悔,早知道就该听凤敏的,提前内退,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余主任,听说上头要严查咱们革委会违法违纪的同志,你听说了吗?”
余主任当然听说了。
而且,有关部门已经开始有动作了,党委们恢复工作了,内部负责纪律检查工作的人员已经在召集了。
快的话年底就该清算了。
余主任自问在革委会中,做事还算是克制的。
但是与革委会的其他人打交道,总有些踩线的行为,不可能完全清白。
革委会风雨飘摇。
同样的。
驻扎在机修厂的工宣队,此时也很不好受。
机修厂前些年在老厂长的带领下成为阳市的纳税大户,更是市数一数二的标兵单位。可新厂长上任以来,业务不仅没有增长,还有明显的退缩。
税也纳得少了。
厂里的效益也差了。
之前,这鲁厂长是有革委会的人保,不好动他。
现在革委会眼看着快不行了,鲁厂长这个厂长的位置只怕是坐不稳了。还有机修厂工宣队的那些人,小道消息在传,上面要撤除工宣队了。
机修厂,新车间。
顾主任最近心情非常好,人肉眼可见的精神起来。新车间开始改革了,加班有加班费,磨洋工的工人将被清出新车间。
工人们要是技术三次不达标,一样要调离车间。
同时,新车间的工资将根据工人的表现来定。
有些偷懒惯的人不信邪,他是正式工,就算是偷个懒,这顾主任也不敢把他怎么样,难道还能开除他不成?
顾主任倒是没把人开除,只是把他调走了,机修厂下头还有乡镇服务点,直接把人扔到那。
那边的活少,工资低,位置偏。
被调走的人不肯去,去闹。
找鲁厂长,找工宣队。鲁厂长跟顾主任不对付,以前这招有用,可是现在,这招失灵了。
鲁厂长被上面领导批评了两回,眼看着厂长位置不保,哪有闲工夫去管那些无关紧要的工人的破事。
就这样。
新车间不听话的工人全被顾主任弄走了。
之后一手大棒,一手糖,新车间的效率直接被拉起来了,不输当年老厂长在的时候。订单但是顾主任自己去谈。
十二月,新车间的账上盈利额非常漂亮。
顾主任心情愉悦,今年新车间的各位同志能过个好年了。
一晃就进入了77年。
首都大学的工宣队被清退了,学校的学生老师们欢呼雀跃。慢慢的,从首都开始蔓延全国,工宣队慢慢从各个地方的学校退出。
被打倒的老师、干部开始平反了。
西北,某农场。
临近年关。
郭庆格跟农场的领导写了申请,要外出采购。文秀这两年月学习很辛苦,他想在年前买些糖,买些肉,给文秀补补。
二月过年,没几天了。
郭庆格手上的钱跟肉票不多,外出了一趟,只称了半斤糖跟一斤肉,这是他们过年所有的肉了。
不多,但是能尝尝味。
这就很好了。
郭庆格下午回到农场,刚进门,与他家相熟的大根就拿着报纸跑过来了,“老郭,老杨让我把报纸给你!”
“你快看!”
报纸?
难道是恢复高考了?
郭庆格迫不及待的打开报纸,这十年来一直受欺压的老师、知识分子,平反了!
他站在那,半动都没动。
片刻后,郭庆格蹲了下来,用报纸捂着脸,嚎淘大哭。
这十年的委屈,这十年的苦难,在这一刻,终于要结束了。
二月。
阳市。
杜家。
杜老三最终还是没有搬到铁路宿舍,铁路局这边的领导找他谈过话,说杜父杜母年纪大了,就杜老三这么一个儿子留在身边,要是杜老三住了宿舍,这要是传了出去,影响不好。
对杜老三的前程不好。
杜老三心里明白,这肯定是父亲找了他的领导聊过了,毕竟父亲在铁路局干了这么些年,还是有些老朋友的。
这之后,杜老三在杜家越发的沉闷。
他看着沈洋在杜家进进出出,看着杜父对沈洋照顾有加,尤其是沈洋顶了沈父的工作,进了铁路局。
原本,沈父想安排沈洋上车,当列车员,过两年走动走动关系,转成列车长。
可是沈洋不愿意。
他去了后勤。
后勤工作轻松,工作时间固定,不像列车员,有时候还要通宵。
“你怎么又来了?”杜老三回家又看到沈洋了。
现在他对沈洋的意见相当大。
“爸说让我过来,指点一下工作上的事。”沈洋面带微笑。
这几个月,他的脸皮已经练出来了。
说起来,沈洋跟杜老三还是同事,都是铁路局的,虽然不是一个部门。
正说着。
杜母从厨房出来了,“老三,你给老四写封信,问她过年回来几天。”想了想又说,“老四现在在哪呢?你要是不想写,把地址给我,我自个找人写。”
过年了,得把老四弄回来。
沈洋小伙子他们是越瞧越满意,家里米不够了,沈洋提前买两袋回来,扛到杜家。还有这油啊面啊什么的,沈洋看到杜家缺了就给补上。
多好的孩子啊。
亲儿子都没这么孝顺。
就他们家老四那德性,能找到沈洋性子这么好的,真是烧高香了。
杜老三:“不知道。”
转头就回了屋。
“等会,”杜母还有一件事要问老三,“老三,你不是一直跟文秀他们有联系吗,报纸上说,老师要平反了。文秀他爸是不是也快了?”
要是文秀他爸平反了,那文秀也该回来了,那杜得敏……
杜老三:“不知道。”
他回屋了。
“这孩子,怎么一问三不知啊。”杜母抱怨。
首都。
汽车厂。
过年放假,杜思苦总算是有了休息时间。
她呢,想借个车。
借个轿车,拍个照,然后寄到杜家去。
当然了,也顺便借了个人。
“借车?”
“对,领导,行不行吧。”
“你要开车去哪?”
“不开车,我就是在车边上拍个照片,拍个好看的,到时候寄到家里去。”杜思苦说,“您知道的,我们假期少,过年肯定不回家的,寄张照片回去让也好让家里放心。”
领导同意了。
杜思苦还有个请求,“是这样 ,我想跟我朋友一起在车边拍张照,车里头也拍一张。”
领导看着杜思苦:“有什么说法吗?”
杜思苦只有一个目的:“显摆!”
不管是好车,还是人,都是‘拍’给杜父杜母、跟沈洋看的。
她收到三哥的信了。
听那意思,杜父杜母走亲戚会带上沈洋,当女婿公开介绍给大家,认亲。
杜思苦想好了,赶早不如赶巧,就趁着过年,把她跟宋良的在小轿车里的‘合照’,还有喜糖都寄回去。
不光是寄回杜家,寄给领导,寄给亲朋好友,寄给黄家。
让大家都知道,她,在外头有对象了,‘结婚’了。
至于杜父杜母准备带去走亲戚的‘冒牌’货,看他还有脸。
要不是杜思苦这边工作紧,任务得,假期少,她早就回去处理了。
烦人。
第二天。
杜思苦亲自去了火车站,接人。
九点半。
宋良的列车到了,他坐火车上下来。
远处,杜思苦正在招手,“这边。”
宋良大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笑:“你怎么过来了。”他没想到杜思苦会来接他。
“请你帮忙,总不能坐在家里等你自个找过去吧。”杜思苦甚至还想接过宋良手里的包,宋良没让。
哪能让女同志帮忙提东西。
两人边走边说。
去年,宋良去学校找过杜思苦,那会杜思苦毕业了。
下半年的时候,杜思苦到汽车厂了,假少,那么少的假她去宋良,没找着,直到十二月才联系上。
后来换了新联系方式。
这不,两人就联系上了。
“你衣服带了吗?”杜思苦道,“好看的那种。”信上写过的。
宋良沉默了一会,“就是普通的衣服。”
什么叫好看的。
男同志穿衣服不都一样吗 。
“给我瞧瞧。”
宋良给杜思苦看了,就带了两套衣服,半新不旧的,一套是单位发的,一套是宋良自个置办的。虽然说穿上去也不错,但是,杜思苦觉得,还可以有更好的。
“走,咱们去商场。”杜思苦决定给宋良买套新衣服。
就那什么,呢子大衣,商场那边卖得特别火爆,南方那边来的款式,没别的毛病,就是贵。
“这不行。”
“你去年不是给我买了衣服吗,这次算还你的。”
杜思苦直接带着宋良去了商场,她在这边有相熟的店,就是去年试衣服的店。那店里的服务员看到杜思苦,眉开眼笑的。
听杜思苦说要买男款的昵子大衣,便带她去了认识的男装店铺。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这宋良不仅瞧着俊俏,这昵子大衣往身上一套,人就完全不一样了。跟那什么,说不好,反正就是气质特别好,特别贵。
对,贵气。
第一套试的黑色的,特别好。
第二套试的棕色,偏驼色的那种,这颜色显白。
宋良穿着更显年轻了。
“你喜欢哪套?”杜思苦问他。
买一套,等会让宋良穿了,然后两人去轿车那边拍两张照片,洗出来之后就给寄回去。
“黑色吧。”宋良觉得黑色耐脏。
“行。”杜思苦跟营业员说,“给我包起来。”
一付款。
杜思苦的脸色就有些崩不住了。
三百八。
怎么不去抢!
杜思苦咬咬牙,最后跟营业员讲到三百五十元,终于拿下。
荷包大出血啊。
营业员手脚利索的包好衣服,“我们这边还有女款的。”
“不用。”
杜思苦可不想再花三百块钱了。
这都顶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了,当然了,就算他工资高些,也得小五个月吧。
宋良钱都拿出来了,看到杜思苦这一副挨了‘辛’的表情,他把钱又放回去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有来有往嘛。
先欠着。
这欠着欠着,交集就多了。
就还不清了。
单位借的小轿车停在汽车厂外面,杜思苦话不多说,让宋良换了衣服,就把人领过去了。
当然了。
要拍合照,还得找个人才行。
杜思苦找的是原来学校的同学,原来跟她是同一个大学的,叫舒研,在报社上班。之前杜思苦去照相馆洗照片时碰到过她。
两人慢慢就熟了起来。
舒妍父亲就在照相馆工作,她拍照很好的。
杜思苦跟她说好了,帮忙照拍,等会请吃饭,舒妍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学姐,你对象啊?”舒妍趁宋良放东西的时候悄悄问杜思苦。
这怎么说呢。
杜思苦:“还在观察中。”
懂了。
舒妍明白,“等会我肯定给你拍得漂漂亮亮的。”
杜思苦:“拍他,拍好一点,对了,照相馆那边你能不能帮我插个队,早点洗出来。我想过年寄回家。”
舒妍父亲是照相馆的经理。
“包在我身上。”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新年。
铁路家属区这边特别热闹。
除夕那天,沈洋中午在家吃的饭,晚上去的杜家。
大年初一,杜父带着沈洋去外头拜年,别人问起,就介绍说,“这是我女婿,当然是四女儿啊,最小的那个对象是外地的。”
杜老三没去。
他年纪大,又没结婚,去了别人老问,烦不胜烦。
而且他最近又跟杜父吵架了,他跟杜父说过很多回了,老四不喜欢沈洋,不会嫁给沈洋的,这样硬凑有什么意思。
杜父不听。
“沈洋跟老四的事,都定下了,从以前到现在,都是父母之命,这结婚老四不同意就行了?她说了算?”
杜老三跟父亲讲不通。
他现在完全明白老四为什么不肯回家了,跟杜父沟通,太费劲了。
初五那天。
杜老三收到了首都寄来的大包裹。
老四寄东西来了!
还是寄到家里的!
真是稀奇!
杜老三准备避着家里人悄悄把包裹拆了,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可这包裹太大,邮递员送来的时候太显眼了。
避不开。
“老四寄来的,快打开瞧瞧。”杜母喜滋滋的说。
这么大个包裹,值不少钱吧。
她还去把邻居们都叫来了,瞧瞧,她家闺女多争气。
杜老三打开了包裹。
满满的一大袋子,红色的喜糖!
还有一张大大的照片。
不对,是一张大的有相框的照片,一男一女,男的长得俊俏,穿着一看就不便宜的昵子大衣。女的是杜思苦,穿的倒是干净的棉衣,人是好看,但是衣服看着不贵。
这像是,结婚照!
杜老三又看了另外二张照片,这个没相框,就是普通的六寸照片。
一张是杜思苦跟这个长得好看的男同志站在小轿车边上拍的,还有一张是两人坐在轿车里头,杜思苦开车的时候拍的。
“哪来的小轿车啊!黄姐,你家老四发达了!”
“这小伙子长得真好,瞧瞧这眉,瞧瞧这眼睛,怎么长的,是菩萨捏出来的吧!”
“这小轿车得花不少钱吧!”
周围邻居议论纷纷。
隔壁沈洋看杜家围满了人,过来了。
邻居们看到沈洋,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老杜可是领着沈洋去拜过年的,说是新女婿,老四的女婿。
可这老四寄来的相片,这,老四在外头有人了!
还有喜糖!
怕是结婚了吧!
乖乖。
杜老三看着喜糖,看着杜思苦特意寄来照片,明白了。
正好沈洋过来了。
他心情舒畅:“沈大哥,你来得正好,我家老四结婚了,你瞧瞧,还寄喜糖过来了。”
第223章 223
……
杜老三见沈洋走近了, 不仅把照片递到沈洋跟前,还抓了一把喜糖塞到沈洋的口袋里,“这喜糖是从首都寄来的, 说是不便宜呢。”
沈洋脸色铁青。
他从杜老三手中把照片硬拿了过来,足足看了五分钟。
照片上的两人笑盈盈的看着镜头, 不光挨在一起,手还牵着, 很是亲密。
若外人看了, 谁不说一句郎才女貌。、
很是般配。
杜家老四在外头结婚了,这消息像是长了腿, 传遍了铁路家属大院。
这老四在外头结婚?
那这沈洋算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前两天杜父可是带着沈洋到处去拜年啊, 说是自家女婿。
这样热闹的事,又是过年, 谁家不是人来客人, 亲朋好友齐聚。不到一周,这一片, 附近街道全知道杜家的事了。
杜家老四结婚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杜父领着沈洋到处拜年啊。
仔细想来, 这酒没摆,这姑娘也没露脸, 这就成了女婿?
那不是笑话吗。
再说了,瞧瞧那照片,那阔气的小轿车, 那不便宜的昵子大衣, 一看就是商场货, 这条件肯定比沈家好。
还是首都的,大城市的人。
沈洋拿什么跟人家比啊?
这是杜父第一次感受到流言的威力,每次出门,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等他过去,那些人就换了张笑脸,像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
杜父回去后就闷在家里,年没过完,都不常出门了。
沈洋的处境并不有比杜父好多少。
街坊邻居在背后没少说他的事,‘自作多情’‘上赶着当女婿’‘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模样’‘那小沈真是可怜’‘白去杜家做了那么多事’,好话坏话都有。
沈洋心情一天比一天差。
他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他又想到了以前的事。
一家五口,温馨又平凡的生活在一起,柴米油盐,琐碎又充实的日子。
他原想着,这辈子的轨迹纵然有了些许变化,但是只要他诚心跟杜思苦说清楚,就算感情不深厚,为了他们的三个孩子,也得在一起。
可现在杜思苦却跟别人结婚了!
沈洋自问上辈子没有对不起杜思苦!
家,他养着。
杜思苦在家没出去工作过,亨了一辈子的福。最多,只是临老时杜思苦生了病,他去看望得少了些。
这病又不是他造成的,他还有别的事,这就点小事不能体谅体谅吗?
正月过完。
沈洋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去找了杜老三,“老三,杜思苦在首都哪个单位工作吗?”他要去找她!
把话说清楚!
杜老三诧异的看着沈洋:“沈大哥,我家老四都结婚了,你就是一邻居,去找她做什么。闹得她跟她对象误会了,就不好了。”
至于杜思苦在哪个单位,他怎么可能告诉沈洋。
沈洋直接道:“杜思苦之前一直跟我处对象。”
杜老三连‘沈大哥’都不喊了,“老四之前外派,六七年没回来了,怎么跟你谈的!沈洋,你说胡乱编排人也要有个底线!以前你还有个哥哥的样,现在这是做什么?故意拆我家老四的姻缘啊?!”
他的语气都变重了,“别说以前,就是老四在机修厂工作的时候,你们也没见过几回,哪来的时间处对象?你当大家是瞎的啊,以前你是怎么追何美姿的,前一阵,你又是怎么想要娶她的!都找到何美姿丈夫家里了!”
沈洋脸色剧变。
杜老三直接说:“你再这样纠缠下去,我可是要去铁路局那边举报你了!”乱搞男女关系!
反正都撕破脸了,不差这件事了。
沈洋脸色变了又变。
过了一会,只见他走进杜家,杜父在椅子上坐着,在卷烟。
“爸。”沈洋开口喊道。
杜父老脸一僵,慢慢抬起头,“小沈,以后就不要叫爸了。”他可没有闺女嫁给沈洋了,再叫爸,不合适。
沈洋:“我不信老四跟人结婚了,我想去找她。您能把老四在首都的单位地址告诉我吗?”
杜父一脸苦涩,摇了摇头。
老四在哪,他还真不知道。
更不说是在哪个单位上班了,老四压根就不回家,寄信也是寄给老三的,压根就不提他半句。
杜母从厨房出来,看到沈洋,脸色尴尬。
搞出这样大的一个乌龙,杜母现在去菜市场买菜都是低着头的,生怕别人认出来。
“妈。”沈洋这声妈把杜母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杜母赶紧道,“小沈,这事咱们别提了,还是叫我婶子吧。先前你给家里买了不少米,你算算多少钱,回头我拿给你。”
这是要把账算清。
要是女婿,他们可以占便宜,可现在沈洋是外人,当不成女婿了。还占便宜,那就不合适了。
沈洋不肯:“我不相信杜思苦会这么对我。”
上辈子的杜思苦对他,情深意重。
那一辈子的感情,说没就没了?
他不信。
他只当是杜思苦被野男人迷住了。
“小沈,我家老四结婚了,”杜母叹气,“她,是有家室的人了,你啊,还是再找个好姑娘吧。坏人家庭的事,咱们不能干。”
没过一会。
刘芸急冲冲的过来了,刚才她听杜老三说沈洋又犯头痛的毛病了。她看到沈洋后,拉着就往自家走,“咱们回家。”
老四都结婚了,嫁到外地去了,现在去杜家还有什么用呢。
沈洋不愿意走。
还是刘芸让杜老三帮忙,一起把沈洋生拉硬拽给拽回家的。
杜老三离开沈家的时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钱跟粮票,塞到了刘芸手上,“这是去年沈洋给我家买米油的钱,您拿着。”
这钱给了,账就算清了。
刘芸不要钱,“老三,你能不能问问你二哥,有没有认识的人,能给我家沈洋冶冶病。”
西北,农场。
郭庆格一直盼着的平反信并没有来。年后,他开始积极的给教育局写信,询问平反的事,那边迟迟没有回信。
他从开始的一月寄一次信,到一周寄一次。
不光如此,他还积极的给自己原来的学校写信,陈述自己被错误批判。
希望校方能查清事实,还他清白。
郭庆格在做这些的同时,不忘教女儿文秀学习,事要做,学习也不能落下。还有农场的活,也得干,在没有平反之前,他得干活赚他跟女儿的口粮。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郭庆格还有时间,等得起。
文秀白天跟父亲一起去农场干活,喂鸡喂牛,割牛草。到了晚上,就跟父亲一起学习,油灯昏暗,郭庆格把这些年省吃捡用的一点钱用来买了蜡烛,专给女儿学习用。
日子就这样过着。
四月。
阳市。
革委会一位姓洪的干部被查出犯了严重错误,参与□□违法活动,不仅如此,还在他家查出了不少来历不是有的钱。
甚至还有一箱金条。
这位洪干部被抓了。
还上了阳市的报纸,另外,与这位革委会洪干部有关系的人都被‘请’去调查了。
这新闻在阳市揭起了巨浪,本就不受欢迎的革委会此时成了大家声讨的对象。
余主任请了病假,在家休养。
每每听到敲门声,他就心惊胆颤,连女儿女婿回家拿钥匙开门,都会让他一惊一乍。后来,余母跟余凤敏商量,让余凤敏先搬出去住几天,等余父情况好一些,他们再搬回来。
余凤敏跟朱安一商量,同意了。
只是搬去哪呢?
朱安是想搬回朱家的,他父母是肉联厂的双职工,屋子不算小,搬回去住得下。可是余凤敏不愿意,朱安离学校远,孩子上学不方便。
余凤敏说:“要不,我去百货公司问问,有没有宿舍。”
他们搬到公司的宿舍去。
朱安心知余凤敏不愿意跟他父母住在一起,也不强求,“行,那就问问。”
次日。
余凤敏上班时,便找了百货公司的负责人,她正要询问宿舍的事。可还没等她开口,公司的领导就说道:“小余,下面有人反应,你啊,脾气太大。在柜台跟顾客闹矛盾,有没有这回事?”
余凤敏:“不可能,谁说的!”她声音大了起来。
谁在背后编排她。
“嚷嚷什么!”领导脸色一沉,“小余,嗓门不小啊,我看你还是先把手头的工作停一停,回去好好想想吧。”
“领导,您是什么意思?”余凤敏不服。
“你的工作,先放一放,回去清清火,等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回来。”领导语气冷淡,“还有这柜台经理的工作,你觉得你脾气不合适,回头把这工作给小赵。”
小赵,比余凤敏小一些,一直跟在余凤敏身后姐前姐后的喊着。
余凤敏直接跟领导吵了起来。
领导冷笑:“你还当你是以前的余凤敏啊,革委会倒台了,你爸不行了,怎么,你还想在咱们这百货公司作威作福?我告诉你,这事甭想!”
余凤敏愣在原地。
领导直接说:“你这工作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爱干干,不爱干就走人!”
余凤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她心里不服,嘴上也是继续争辩:“领导,我这柜台我自问干得不错,我来之后,这每月进账多少您是知道的。”
领导斜眼看她:“哟,那仓库里的瑕疵品是谁拿的?贪了多少东西?”
余凤敏没想到领导这个时候跟她清算。
是她拿了,没错。
可是不光她拿了,别人也拿了。
为什么偏偏针对她一个人?
领导句句都在挑刺,余凤敏心里难受,把工作服一扔,回家去了。
路上,她越想越气。
这破柜台,不干也罢。
余凤敏想调回之前的电器柜台了,那边同事们更友好一些,干得舒心。
朱安带孩子从学校回来,看到余凤敏脸色不好,“怎么了,是不是宿舍的事不顺利?”
是相当不顺利。
余凤敏把孩子交给余主任,跟朱安回了屋,进屋关门后,她把头埋进朱安怀里,声音闷闷的:“朱安,以后咱们日子可能没有以前那么舒服了。”
朱安安慰道:“没事的,咱们是正式工,他们又不能开除。”
显然。
朱安在学校的工作是余主任安排的,他这边也受到了影响。
又过几日。
革委会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被抓。
报纸上从开始的大版面到现在的只留下小小的几行字,都不兴报导了。
杜家。
这天杜母在家里缝补被子,听到了外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这听着近得很。
是哪家媳妇挨打了?
哭得这样惨?
杜父被吵得心烦意乱,出了屋子,让杜母去瞧瞧。
杜母放下手中的针钱,去了院子,这还没出院门呢,就看到哭的苦主了。
就跪在她家大铁门前面呢。
女的。
抱着个孩子。
杜母老花眼,看不清,眯着眼。
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杜母,声音哽咽,“姨妈!”哭得更惨了。
杜母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喊她姨妈的是于月莺。
怎么是她?
怎么又来了?
还跪在她家大门口?
杜母看于月莺这模样,不敢去开门。她被杜得敏缠怕了,于月莺当年那狗皮膏药的模样,不比杜得敏差多少。
杜母仔细回想,隐约想起来一点事。
前些年,老二找到了于月莺,那会她记得于月莺给杜家带了话,说是不要杜家人去打忧。
那会估计是过上好日子了。
现在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第224章 224
……
院门口。
于月莺用袖口擦着眼泪, 衣服旧得很,不过脖颈却有些白,尤其是手指头, 以前在铁路食堂还洗过碗的,长了茧。如今手指却是白白嫩嫩的, 这几年估计没干什么活。
杜母瞧了一阵。
于月莺巴巴的看着她,“姨妈, 我实在是没有地方可去了。”
说着拉了拉身边的孩子。
孩子三四岁的模样, 长得……不好看,小眼, 塌鼻。
这模样,这模样。
杜母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这前看报的时候,看过这张脸!
那个姓洪的, 革委会的!
是阳市革委会头一个被抓起来的, 小眼,塌鼻!一模一样。
“这孩子是你生的?”杜母问。
“是, ”于月莺推着孩子,“快叫姨奶奶。”
于月莺跟那个姓洪的革委会干部生的, 那个被抓起来的!
可不是轻罪。
杜母脸色一变,转身就往屋里走。
她见着杜父, 一股脑的把自己的猜测全说了,“我估计,是犯上事了, 想躲到咱们家来。”
她可不敢收。
别说于月莺孩子的父亲抓进去了, 就算是没抓进去, 她也不敢留于月莺在家长住。请佛容易送佛难,那赖上了可就甩不掉了。
杜父杜母年纪大了,折腾不起。
院门口。
于月莺等了好一阵杜母都没再出来。
她又跪了下来,抹着泪,像之前一样,哭得左邻右舍都很听到,一边哭,一边喊着:“姨妈,你看在同是亲戚的份上,帮帮我吧。我爸妈死得早,没个娘家人……”
里头没动静。
于月莺跪着跪着就晕倒了。
杜家没人出来。
于月莺晕了一会后,孩子也跟着大哭了起来,不停的喊着‘妈妈,妈妈’。
附近有人听到声音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
“晕倒了,送到卫生所去!”
热心人不少,帮忙抬起来送到卫生所的,帮忙抱孩子的。
有人在杜家院门外喊,“杜叔,你家外头有人晕倒了。”喊了好几遍,声音一次比一次大,屋里愣是没人出来。
是没听见啊,还是屋里没人啊?
不对啊。
这院门是从里头锁上的,屋里应该有人才是。
不管怎么说,于月莺母子俩还是被人送到了卫生所。
晚上。
杜老三回来,看到杜父杜母匆匆忙忙的收拾东西。
这是做什么。
杜母道:“我跟你爸去你舅舅家住一阵,你不是想住宿舍蚂,明天就去。”一边说一边塞衣服,塞袜子。
“怎么回事?”杜老三没看明白。
杜母抬头道:“于月莺,她下午带着孩子跪在咱们家大门口哭呢,那孩子长得跟革委会犯事的那个姓洪的一模一样。我跟你爸出去躲躲,你也别回家,等她这事过了,再说。”
反正,杜母死活要走。
杜老三没劝,“客运站那边没车,去火车站?”
“就去火车站。”
宁市不远。
很快就能到。
杜老三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都是铁路局的同事,票倒是好买。
“老三,把院门给锁好了,多挂几把锁!”杜母再三叮嘱。
次日。
妇联的人领着从卫生所出来的于月莺母子俩,找到了杜家。
院门上挂着两把大锁。
这家里没人。
妇联的人领着于月莺便要走,“没人。”
“姨妈,姨妈。”于月莺站在大铁门外头喊,“姨妈,我知道你在家。”
妇联的人皱眉,“这门上挂着锁呢。”
人在家,怎么会在外头挂锁。
于月莺一口咬定杜母在家,喊了半天,拖着妇联的同志等了两小时。
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妇联的同志道:“这杜家没人,下回再来吧。”说着便要走。
她们一走,于月莺便带着孩子跟着一起走。
之后,一起到了妇联的办公场所。
下午。
于月莺又求着他们一起去了趟杜家,还是没人。
连着三天。
杜家一直没人,妇联的同志已经不愿意跟于月莺一起过去了,全是白跑一趟。
“这位于同志,你这亲戚不在家,你还是去投奔别的亲戚吧。”妇联的同志劝道。
于月莺抹泪:“我爸妈都死了。”
老家只有一个妹妹,可是她不愿意回乡下去。
她是脱了一层皮才落户城里的。
妇联的同志指着孩子:“你丈夫呢?”
“他,在外地。”于月莺心里一紧,赶紧捂了儿子的脸,生怕被人瞧出什么。
四月的阴雨天终于结束了。
余凤敏的日子并没有好多少,她想调回电器柜台,以前她干得还不错,而且,那么长时间,跟供货商的关系也很好。
可惜没能成功。
电器柜台那边人招满了,不收她。
卖衣服的柜台这边呢,下面领导时不时的就来挑刺。
什么破工作,余凤敏真不想干了!
五月。
杜思苦收到了余凤敏的信。
“思苦,我真的好后悔,我应该让我爸早点退下来的。他不肯我该好好劝的,现在革委会不行了,处处都在清算。”
余凤敏跟杜思苦说了余主任艰难的处境,问杜思苦有没有什么办法。她工作上的事好也说了,大倒苦水,那些人以前看着和善又好说话,现在她爸一出事,这还没定罪呢,那些人就变了脸,恨不得都在她头上踩一脚。
杜思苦在汽车厂的回信都会有专人去看,确定不会泄露信息才会让寄出去。
这就不好写革委会的事了。
杜思苦回信的时候只隐晦的提了一句,关键在于‘主动’两字。
若是过错不大,主动投案,或许可以免除责罚。
至于余凤敏工作上的困境,杜思苦的意思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余主任这边的事平了,那些人也不敢对余凤敏怎么样。
像这样国营单位,是不会轻易开除员工的。
杜思苦在信中写着,知青回城,如果想换工作那将比前些年难上好几倍,望余凤敏慎重。
尤其是余主任现在前景不明,最好别换。
最后,杜思苦信中安慰着余凤敏,困难是一时的,以后会好的。
杜思苦的回信审核过后,成功的寄了出去。
之后,她就进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试制高级公务车’这个项目困境重重,因为国内无定位夹具,这车身竟然是靠肩车门杠调整的,误差很大。
杜思苦看到的时候惊呆了。
接下来还能怎么办呢?她只能想办法先把车门安装固定夹具做出来,比照车门的的尺寸,安装孔位置,车身拉链的坐标。
一一测量,一一定位。
夹具在用的钢材,还有五金件,最重要的设计图,都要杜思苦自己亲自来。之后的制作也是她负责的,按设计图切割、焊接座底和支架,钻孔加工,一切做好后。
还要试验安装,进行调整。
单是这些,足足花了她两个月的时间,一晃就来到了七月。
“杜工,你可太厉害了!这车门的误差控制在0.5MM了!”要知道,之前人工安装,误差可是在5MM啊!
完全就是两回事!
杜思苦:“还行吧。”
就是累。
真的每天都加班,调整,再加班。
果然,高工资不是那么好拿的。
同样的,这样强度的工作量,在加上杜思苦自己翻阅书籍跟动手制作,她在汽车制作这块的水平跟技术飞速提升。
像是吸了水的海绵。
领导也因为车门安装的固定夹具狠狠的夸了杜思苦一顿。同时,车门固定夹具开始在汽车厂生产。
“小杜,厂里决定,下个月给你发奖金!”足足三位数!
厂里不光会发奖金,还会在保密项目组众人面前表扬杜思苦,调动大家工作的积极性。
“谢谢领导!”
八月。
杜思苦拿到了二百块钱的奖金,也成了这个项目组的最核心人员。
“杜工,你是党员吗?”
“是。”
“那太好了,上头领导要来突击检查,您跟我来。”
“好。”
杜思苦发现,为了应付这次上级的突击检查,有四个普通工人被临时授预了党员身份,还能这样?
好吧。
之后杜思苦还发现,有三个七级工,原本是五级工的,为了能接触到进口设备,这个杨工硬是让他们‘成了’七级工。
杜思苦总算是知道这个‘高级公务车’项目的安装难度为什么这么大了。
车身的问题解决后。
动力系统这边又有了新问题。
“杜工,您快来看,这个是发报机吗?”
杜思苦过去了。
唉。
八月。
西北,某农场。
经过郭庆格不断的寄信申诉,他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阳市学校那边回了信。学校这边组织了复查小组,对本单位的‘申诉’进行核查。
要是郭庆格这边没有问题,他们撤销原来的处分,同时公为郭庆格平反。平反之后,就是恢复老师的工作岗位,以及补发之前被停发的工资。
郭庆格捏着信的手在颤抖。
连着几天晚上,他都不能入睡,一直在盼着平反那天的到来。
他等啊等。
他从月初等到月底,从八月等到九月,再等到十月。
十月的头一天。
邮递员来了。
“郭庆格,你的信。”
郭庆格接过信,一看,是阳市学校寄过来的。会是平反信吗?
很神奇的,真到了这一刻,郭庆格竟然平静了下来,他撕开信封,拿出里头的信,先是草草的看了一遍。
是平反信!
之后,他又细细的读了五遍。
他被上头平反了。
恢复了名誉,恢复了工作,连以前住的房子都还会他了!
还有这些年停发的工资!
“文秀,文秀!”郭庆格去找女儿了,“我们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估计要几天。
农场这边还有手续要办。
十月,十二日。
国家宣布恢复高考。
二十一号。
人民广播电视台播报了恢复高考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很快,这事就传遍了全国各地。
这次高考,不管年龄,不管是否结婚,不管出身,只要想去都可以参加。
红光县。
杜二去了县里,从广播里听到了恢复高考的好消息。
不限出身。
这可太好了,杜二特意去买了几份报纸,带回了大队。
一回到家,又闻到了熟悉的中药味。
杜二:“皎月,这中药咱们先别吃了,停一停。”马上要高考了,孩子的事不急,迟个几年又算什么呢。
还是高考更重要,先考上大学,再回城。
“有好事。”
“什么好事?”苏皎月拿着大蒲扇过来了,这是用来扇炉子的,柴火烟多。
杜二把报纸递给苏皎月看,头版头条,恢复高考。
苏皎月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才抬头问他:“咱们的高中课本……”
杜二笑着道:“这一年来,咱们不是全读透了吗。”不管是语文还是数学,还是地理历史,苏皎月已经完全吃透了这些知识。
她可是足足学了一年啊。
不像杜二,还有空去民兵团跟着大伙一起值班,完成任务。
杜二更喜欢理科,他学的是物理化学,当然,地理历史杜二好像也会背。
高考的时间出来了。
12月!
12月?!
就两个月了!
第225章 225
……
这时间也太紧了。
就两个月, 好几门课程,怎么学得完呢!
更别说高考要用的课本,大家都在疯抢, 书店那边缺货缺疯了!
阳市,书店。
“同志, 有物理化学课本吗?”
“没有!断货了!”
“那数学课本呢?”
“没有没有!”
“那什么时候能到货呢?”
书店营业员拿出一个笔记本,上面写着满满的名字, “瞧见没有, 都是来买书的,都缺呢。”排着队等书到呢。
出版社那边都在加印了, 可这些课本还是缺。
谁叫全国都要用呢!
谁不想改变命运?
这可是盼了十年才盼来的机会,今年恢复高考,谁知道明年又是个什么光景?
这书店自从恢复高考的消息出了之后, 天天爆满。
唐小棠现在是书店的店长了,人手不够, 她得顶上, 这天天嘴皮子都说干了,就两字, “没有!”
“缺货!”
出版社那边高中课本分到她们书店的少,一来就抢光了, 她也没办法。
中午。
唐小棠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沈江找过来了。
“你哥怎么样了?”唐小棠问。
“好些了。”沈江道。
是好些了。
不会再去上赶着去杜家了, 不会空口白牙的说隔壁杜思苦是他媳妇了。沈江也不明白,他哥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以前不这样的。
沈江这边是愁大哥的事,唐小棠那边也有个不省心的妹妹, 唐小萌。
唐小萌当初被厉主任(母亲)逼着读了初中, 读完初中后, 她立刻跟着同学一起报了名,当知青下乡去了。
现在还都还没回来。
唐小棠准备等下批的高中课本一到,给小萌寄一套过去,让她好好学。
要是能考上大学,那回城的事就不愁了。
只是,小萌那初中学历,看得懂高中课本吗?
她愁得很。
阳市。
学校家属楼。
郭庆格跟女儿文秀回来有十来天了,他被下放后,这屋子空了一阵,后来被人占去了。屋里的家具什么的现在都被搬空了。
这几天郭庆格去了学校,领了学校这些年停发的工资,买了些旧家具回来,床,桌子是有了,可还缺其他东西。
这学校的补发的工资给了两年的,说起来不少了。
再多,学校就拿不出来了,说以后再给。
“文秀,报纸上说12月就要高考了,你就在家好好学,知道吗。”郭庆格再三叮嘱,“要是有不懂的,一定要问。”
他不求女儿考多高的分,只希望女儿能上大学,有书读。
毕业后国家能分配个好工作,以后事事顺遂。
文秀点头。
郭庆格又说道:“明天我就要去学校上课了,中午你也别做饭,我从食堂带饭回来给你。”最后的两个月正是冲刺的时候,郭庆格为了女儿有时间学习,莫说做饭,洗衣扫地这些活他都宁愿自己干!
文秀回屋学习去了。
郭庆格翻出恢复高考的旧报纸,心中满是对杜思苦的感谢。幸亏思苦寄了高中课本来,让文秀多学了一年。要不然,就恢复高考到考试这两个月的时间,以文秀的底子,是不可能考上大学的。
幸好。
阳市。
拖拉机厂。
今天有大领导要来拖拉机厂。
拖拉机厂从一周前就开始准备了。
厂区里头扫得干干净净,一片落叶都没有。而且,从拖拉机厂大门口开始,拉了一个大红色的横幅,‘热烈欢迎XX领导指导工作!”
厂里头也有‘热烈欢迎’‘向领导致敬’这样的标语。
非常显眼。
保卫科的人特别多,除了保卫科的,还有公安局的,一个个穿着普通的衣服,混在工人当中。
这边,拖拉机厂的厂领导生怕人手不够,又人车间那边挑了好些个年轻个高力大的工人,让他们穿上跟保卫科的一样的衣服,盯着厂里各个出入口。
厂领导们早早的就过来等着了。
前些年,有个大领导下放到拖拉机厂,后来被平反了,回到了中央。打倒‘□□’后,国家回到了正轨。
大领导在工作之余,顺便过来看看当初生活过几年的拖拉机厂。
早上十点。
市里的领导陪着大领导到了拖拉机厂。
陈白虎跟大领导身边,很是低调。
他是大领导的警卫员同,跟在大领导身边很多年了,当初大领导下放到拖拉机厂的时候,这边的保卫工作也是他负责的,顺便领了拖拉机厂保卫科的队长一职。
后来,大领导平反回归,他也跟着走了。
中午。
大领导在食堂,跟工人们一起吃的饭,又细致的问了些民生问题。
“家里几个孩子,平常吃的什么。”
“在厂里工作待遇怎么样。”
“有没有发生不公平的事。”
陈白虎时时护在大领导身边。
直到下午离开拖拉机厂,大领导给陈白虎放了半天假,让陈白虎见一见老朋友,叙叙旧。毕竟,明天他们就要离开阳市了。
“可是……”陈白虎话刚出口,就被大领导打断了,“我这边回招待所,安全得很。”他说的是地方政府招待所。
安保力量还是够的。
杜家。
杜父杜母四月去的宁市,在大舅子那边住了两个月,六月份就回来了。杜父在那边住得舒心,没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闲言碎语,过得相当自在。
可到底是客人,在别人家住太久不好,于是,杜父跟杜母商量过来,六月底就回来了。
让人奇怪的是,之前‘逼’得他们出逃的于月莺,这几个月竟然没有上门了。
十月下旬,天已转凉。
今天太阳好,杜母一早就晒了被子,下午的时候,刮起了风,天上积着厚厚的云。杜母赶紧去院里收被子。
刚出来,就看到院外有个人影,她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大铁门外头空空荡荡,压根就没什么人。
杜母犹豫片刻,走到门口,也不敢开门,隔着铁门往外头道路看去。
不是于月莺。
刚才是谁来过?
外面。
陈白虎转转悠悠,最终还是没有去打扰杜家人。大领导给了半天假,他从拖拉机厂出来后,不知怎么的,就走到机修厂去了。
去都去了,顺便打听了一下杜思苦同志。
杜同志被厂里推荐去读了大学,读完后没回原厂。
也就是说,杜同志不在机修厂。
后来,陈白虎想着没什么地方可去,不知怎么的,就去了杜思苦的家里,铁路家属大院。
以前去过一回,他刻是路。
到了后,陈白虎到底是没进去。
在杜家门口看了一会,便转身走了。
半路上。
陈白虎忽然听到有人议论,“你说那老杜家啊,他家可热闹了。去年过年的时候,老杜家带着隔壁的沈洋,去走亲戚,逢人就说是未来女婿。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
“后来啊,老杜哥的姑娘,老四,叫杜思苦的!”这人说得唾沫横飞,“大年初五,寄了喜糖跟结婚照回来,她啊,在外头结婚了!”
这人拍腿大笑,“你说说,这闺女有对象,都结婚了,这当父母的一点都不知道!”
“那这沈洋的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姑娘没中意他,他上赶着,怪谁!”这人继续唾沫横飞,“你是不知道啊,那杜家老四在外头找的那小伙子,不说那脸长得多好了,单是那小轿车,就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那得多有本事才能用得上小轿车啊!
陈白虎停下听了一会。
等那两人聊完,他才慢慢的离开。
她结婚了啊。
陈白虎心里有些苦涩,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该结婚了。
晚上。
杜老三下班回来,杜母拉着他,神紧兮兮,“老三,下午我好像看到于月莺了!”怕是又找上门来了。
杜老三:“妈,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脸皮一向厚得很!”杜母担心,“我怕她明天还来,到时候还不定闹出什么事呢。”
杜老三:“上回你跟爸去了舅舅家之后,她带着妇联的人来过几回,四月中旬的时候,堵着我了。”
他慢慢说,“当时妇联的同志看她可怜,想让咱们家收留于月莺,有大人孩子有个落脚处。”
当时,杜老三就没同意。
他很清楚,一定住进来,可就出不去了。
对于这种事,杜老三已经有经验了。
当时他就跟妇联的同志说了,“这位于月莺的丈夫就是革委会的那个洪干部,上过报的,犯了事被抓了。我们家成分清白,可不敢跟她扯上关系,您把她送过来,要是日后上头追查问责,那你们妇联得给我写个担保,出了事你们全权负责!”
妇联压根就不知道这事。
至于担保,全权负责,那更是不可能了。
于月莺被杜老三揭了老底,脸色刹时变得惨白。
“于同志,你这隐瞒情况,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妇联的同志表情严肃,觉得于月莺成分不清白,得好好查查。
后来。
于月莺跟孩子就被妇联的人带走了,至于去了哪,那就不知道了。
杜母听完杜老三的话,反复确认:“真被妇联带走了?”
“对。”
杜母松了口气,又抱怨,“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刚从你舅家回来那一阵,我早上出门买菜都是提心吊胆的。”
真是白担心了几个月。
时间匆匆而过。
一晃,就到了十二月,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入冬后,寒风似刀。
文秀捏笔的手都冻得发僵,只剩最后几天了,就算是再冷,她也是每天早早起来,学习,学习,再学习。
学校。
放学铃声响起,郭庆格拿着教材走出教室。
等会还要去趟食堂,给文秀带晚饭,现在天冷,晚饭带回去还得热一热才能吃。家里买了生火的小炉子,家里的煤只够用到这个月的,也要买一点。
郭庆格算着,想着等发了工资 ,去供销社给女儿买个热水袋。
“庆格!”
惊喜又哽咽的声音,在郭庆格耳边响起。
他抬头一看,险些没认出来。
是杜得敏。
她脸上皱纹比以前多了些,白头发也长出了些,大家都老了。
杜得敏望着郭庆格,鼻子发酸,“你回来了。”
郭庆格点头:“回来了。”
十年不见,物是人非。
当初最亲密的两人,现在也只是打招呼的关系。
她不复当年,他亦是。
他也老了。
当年,他们日子过得舒坦,还相信那些情情爱爱。后来,他被下放,生活坎坷,波折不断,在农场几乎病死,要不是有女儿,要不是那些寄来的东西,他几乎撑不下去。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如今的郭庆格,心静平和,现在他一心只想着女儿高考的事。
至于与杜得敏的那些旧情旧怨,都过去了。
“庆格,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文秀还好吗?”杜得敏抹着泪,“我一直挂念着你们,文秀这孩子,一走就不肯回来,是不是还在怪我?”
她说,“我想见见文秀。”
郭庆格皱起眉,这不行。
文秀还有十来天就要高考了,杜得敏的出现在刺激到女儿,不管什么事,总得等到过了高考再说。
“这恐怕不行。”
杜得敏震惊的看着郭庆格。
跟他结婚的那些年,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干脆的拒绝过她,甚至连办离婚证的时候,他都是顺着她的。
这次,他怎么……
“为什么,我是文秀的亲妈!”
郭庆格,“马上就要高考了,有什么事,等高考完了再说。”
高考?
文秀要高考?
文秀今年都二十四五了吧,还高考?
那再读三年,不都二十七了吗。
杜得敏:“那不读成老姑娘了吗?”
郭庆格听到这很意外,他沉默片刻道,“不读书,难道回农场去?还是说,你要帮文秀找个工作让她能留城?”
杜得敏自个都找不到工作,哪有本事帮女儿找工作。
两人相对无言。
郭庆格没什么话对杜得敏说,只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杜得敏拦住了他,半天,才低喃道:“庆格,我听朋友说,你们老师补发了不少工资,能借给我一点急用吗?”
要是以前,他们还是两口子的时候,哪还用借。
他的钱就是她的。
作者有话说:
快结局了,大家各有自己的生活。
第226章 226
……
小河支队。
杜二跟苏皎月去公社, 通过政审后,在公社大院拿到了准考证。这一片地区的考场都在县中学。
眼看着离高考时间越来越近了。
苏皎月都紧张起来,自从知道高考的消息后, 她就没再吃中药了,没那个时间熬药了。
现在她所有的精力都扑在了学习上。
杜二倒是轻松许多, 冬天大队除了水田跟山林巡查,也没什么活。
他看书的时间不算多。
不过, 他脑子好, 记东西快,又会举一反三, 倒不怕考不上。
苏皎月拿到准考证后没两天,就被人暗中举报了,说她成分不好。
这事没传出来, 被公社的同志私下告诉了杜二,几包烟下来, 连举报人的名字都告诉了杜二。
是隔壁大队的知青。
杜二去了趟隔壁大队, 他倒是没做什么,只是拿着这个知青的准考证瞧了瞧:“要是她考不了, 你也一样。”
那个知青吓得脸都白了。
生怕杜二撕了他的准考证,只一个劲的念叨, “杜同志,不是我, 真不是我。”
杜二把准考证还给了他,笑着说:“跟知青点的同志说一说,大家都是城里来的, 这个时候该齐心协力, 若是觉得自己考不上回不了城, 想拖别人后腿,那好好惦量惦量。”
他道,“我媳妇不走,我肯定也在这。”
到时候是谁倒霉可就不一定了。
12月10,终于到了高考日。
杜二跟苏皎月头一天就去了县里的招待所,离要考试的中学极近,中午还能回来休息休息。高考一共两天。
第一天上午考语言语,下午考史地或者理化。第二天上午考数学,下午考政冶。
每科一百分。
总分四百分。
杜二跟苏皎月都在县中学考点,不过是不同的教室。
考场人山人海。
苏皎月手心全是汗。
杜二道:“今年要是不成,还有明年,你别慌。”这个时候不能紧张,得稳住。
苏皎月深深吸呼,情绪终于平稳下来。
学校大门开了,可以进考场了。
阳市。
杜得敏来找郭庆格两次,一次是借钱,一次是想知道女儿在哪考试,她想去送送。郭庆格钱倒是借了,但是文秀在哪个考场,他一句不说。
杜得敏是个情绪化的人,他实在是担心杜得敏见着女儿不管不顾的大哭,到时候情绪上来,指不定说出什么话。
于是,在杜得敏找郭庆格借钱的第二天,郭庆格就跟学校的老同事换了房子,把女儿带过去了。
在那借住。
这个老同事的家离学校远。
后来几天,杜得敏趁郭庆格去学校的时候悄悄找到了老房子,想私下见见文秀。
她是文秀的亲妈,这么多年没见,怎么可能不想不念。
结果屋子门开了,看到是一张不认识的脸。
这是别人家。
杜得敏失落得很。
再说高考这天。
郭庆格把文秀送到考场,“先写会写的,审题一定要仔细,答不上来的就不填。”女儿的水平他是知道的。
不求考高分,只要有书读,就很好了。
文秀点头:“嗯!”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高考结束后,天越发冷了起来。
袁秀红让阮子柏去买了些砖,另找了人,把平房的格局给改了一下,依旧是两间屋子,只不过,大的那间改小了些,另彻了一个杂物间出来,中间又用砖彻了些格层,把不用的东西都放进去。
像是杜思苦留下的两个大箱子,袁秀红瞒着阮子柏,悄悄的放进了最里头。至于杜思苦留在这边的家具,她准备写封信去问问。
爷爷年纪大了,今年年岁好了,袁秀红跟阮子柏商量好了,把爷爷接过来,以后就一起在这边生活。
过了元旦,袁爷爷坐火车过来了。
袁秀红跟阮子柏去接的人。
袁爷爷一把年纪,面色红润,走路带风,一点都不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连行李都是自个拿,阮子柏要帮忙他还不肯。
“你说的那个病人在哪?”袁爷爷问孙女。
“在铁路家属大院那边。”袁秀红道。
铁路家属大院,袁爷爷听到这话有些恍惚,自从66年离开那里之后,到如今,十多年没回去了。
也不知道以前认识的那些老朋友们还在不在。
“谁家?”
“姓沈,叫沈洋。”袁秀红说着病情,“他家里人说是发烧,脑袋烧糊涂了,时好时坏。去医院冶过,吃过药,还走了……神婆的路子,都不见好。我就想着,您以前没见过这种病,兴许想去瞧瞧。”
说起来,这事还是杜老三来找袁秀红的,问她有没有认识的厉害的医生。
袁秀红自然就想到了自家爷爷。
爷爷一直在乡下住,不肯回来,说那边可以山上采药。
他这么大年纪了,袁秀红哪放心他一个人去山上,又想着爷爷最爱冶这些疑难杂症了,于是便试试,看能不能把老人家哄回来。
还真回来了。
而且,这病不像是一时半会能冶好的,这样的话,袁爷爷就能长留在阳市这边了。
首都。
元旦过后,一晃就到了二月,又要过年了。
杜思苦已经对过年的假期不报希望了。上回国庆,汽车厂就两天假,这次春节,想必最多也就四天吧。
结果,这假期还是出乎杜思苦的意料之外。
三天假。
比她猜的还少一天。
春节这天,杜思苦跟同事们在车间吃的饭,白菜猪肉的饺子,不限量。算是很好了,可惜啊,这吃的不错,就是要加班。
吃完东西,还得检修设备。
他们这个车间论检修技术,杜思苦是数一数二的。
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杜思苦的肩上又加了担子。
春节之后,杜思苦收到了袁秀红的信,袁爷爷来阳市了。
杜思苦回了信,那些家具如果袁秀红用得上,就留下,用不上的可以送到杜家,给三哥。电风扇跟弹簧床垫亦是如此。
此外,她的那‘两个箱子’,如果袁秀红那放不下,或许能放在地窖中。
杜思苦的意思是,没有地窖或许可以挖一个,不仅可以放箱子,冬天还可以放菜。
当然了,她回信时候寄了一百块钱。
这是挖地窖的工钱。
既然是她需要的,那她自然要付钱。
信寄出去后。
过了几天,杜思苦看到了报纸上说,高考分数线出来了。各个地区的分数线是不一样的,像首都,录取分数线是260分,但是应届生却是300分以上。
分数线出来了,也不知道二哥二嫂,还有文秀他们考得怎么样。
杜思苦想了想,又给二哥寄了信,询问情况。
至于文秀。
杜思苦也寄了信过去,问问吧。
半个月后。
西北,某农场。
杜思苦寄来的信送到了大根手里,他跟郭庆格家最熟,郭庆格走时,给大根留了阳市学校的地址,让大根有事给他寄信。
前些天,郭庆格搬了新家后,又给大根来了信,写了新家的地址(跟同事换的房子)。
大根认得字,就是写得不好。
杜思苦的这封信,他看了后,想来想去,找了大一号的信封,把信塞进去,寄到了阳市。
小河支队。
杜二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是首都大学的法律系。
他仔细想过,原本想报军校的,可是他觉得自己成家了,年纪也大了些,军校那边去了之后怕跟不上年轻人。
后来成绩出来,三百多分,算是高分了,都能报。
杜二想着老四在首都,他要是过去的话也有个照应,而且首都大学也多。
他跟苏皎月商量过,他报法律系。苏皎月想去首都师范大学的中文系,师范大学毕业后就业稳定,能当老师。
时间自由,还能顾家。
他们都是成家的人了,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
杜二的录取通知书二月初就到了,上面让他三月去首都报到。
苏皎月也考了三百分左右,正常来说,师范大学的分数是够的,可是她一直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
杜二又等了三天,之后还是苏皎月录取通知书的消息。
他直接去了县邮局。
没有。
当天下午,杜二就去了市里的邮局,想了办法找人去查送下来的录取通知书,这后还去了教育局。
教育局那边一定有相关信息。
花了足足二天时间,杜二找到了苏皎月的录取通知书的下落。
早就寄来了,只不过,中途有人给拦了,想偷梁换柱,顶了苏皎月的名额去上大学。
敢这样做的,自然是有关系的。
杜二把查到的信息整理好后,又搜集了其他冒名顶替的信息,汇总完成之后,他就去了当地报社。
同时,还把整理的冒名顶替上大学的资料寄到了省教育局。
第227章 227
……
报社收到这样的消息, 又惊又喜。
这可是天大的新闻!
刚刚高考完,就有人顶风作案,还被人揪出了小辫子, 瞧瞧这些资料,证据全在呢!
第二天。
报纸的头版头条就是‘冒名顶替, 谁主考生做主!’的大新闻。
全国那么多考生,都在焦急的等待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好多没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同学看到报纸的新闻后, 愤怒了。
他们觉得自己没被学校录取,不是没考上, 还是被人冒名顶替了上学名额!
这还了得!
考生们团结起来,去了教育局,为自己讨个说法。
教育局前口是人山人海的考生!
考生闹起来了, 又成了大新闻,这事层层上递, 惊动了中央。
之后上面发出文件, 要严查高考录取通知书,确保发到各个考生的手上。但凡查出有使用手段冒名顶替的, 直接抓起来。
严审。
这事不容姑息。
全国各地被悄悄扣留的录取通知书又流动了起来,寄到了信上所写的考生的手里。
二月底, 苏皎月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三月初,杜二跟苏皎月带着办好户口迁移、粮油关系证, 去了首都。
三月底。
杜思苦才收到了二哥的回信。
二哥去了首都大学的法律系?!
杜思苦惊讶又感叹,二哥还真会挑。要知道,八十年代, 法律人才稀缺, 首都大学法律系的毕业生从零构建学科体系, 主导司法改革。
可以说是法学教育的中坚力量。
想一想就让人激动。
要不是杜思苦现在的工作签了保密协议,她都想冲动一把,再回趟校园了。
77届的级的大学生啊。
二哥信中还写了,二嫂的成绩也不错,在这边的师范大学,进了中文系。
杜思苦决定下次厂里放假,就去找二哥他们。
一起聚一聚,吃顿饭。
四月中旬。
杜思苦去了首都大学,顺利的见到了二哥。
“你收到信了?”杜二笑着,带杜思苦去学校食堂。
路上碰到了同班的一位姓李的同学,他们打了招呼。
杜思苦盯着那位法律系的李同学看了一会,有些眼熟。她想起来了,那位,那位好像是未来几十年后的的某届大领导啊。
那可是是国家权利中心的大佬级人物。
首都大学法律系。
杜思苦心里默默的嘀咕,最高法院,省高院,律师事务所……
大学教授,校长……
等李同学走了。
杜思苦问杜二:“二哥,你跟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
杜二随口道:“大家都是来学习的,共同进步嘛。”同学关系都还是不错的,法律系,高考分数低了可进不来。
杜思苦郑重说道:“二哥,以后毕业了也得跟同学们好好联系啊。”
这就是人脉啊。
不像她。
之前是厂里推荐上学的,她的同学比现在这77级的同学,差了不少呢。
杜思苦决定等会去学校教务处问一问,这边能不能读研究生。
杜二:“那是当然。”
这老四在想什么呢,同校,同级,同届,这以后当然不会断了联系。
人情世故这方便,杜二一向擅长。
学校食堂。
杜思苦看到了许多年纪不一的学生,年纪大的三四十的,年纪小的十七八岁的,人可真多。好多吃饭的时候都棒着书在看呢。
“杜武,这位是?”
“我妹妹。”
杜思苦食堂吃饭的时候,遇到了好些二哥的朋友,都是首都大学的学生。
下午。
学校没课,杜二带杜思苦去了首都师范大学,见了苏皎月。
苏皎月到了首都后,穿上校服,跟这边二十出头的学生一样年轻。
“二嫂!”
“思苦!”
苏皎月看到杜思苦也挺高兴的,在大队的时候,她干活比别人慢,又因为孩子的事焦头烂额。现在到了首都,进了大学,跟年轻人一起,她觉得自己都变得年轻了。每天的学习上课也让她觉得生活格外的充实。
这样的生活真好啊。
“二嫂,你气色瞧着好多了,”杜思苦道。
苏皎月摸了摸脸,“可能是之前吃的中药的效果。”吃了不少呢,说是调理气血的,就是苦了些。
现在在学校,中药已经停了。
苏皎月又问起杜思苦的情况,“你怎么样了?还在厂里工作吗?苦思,你有没有想过继续读书啊?”
她觉得女孩还是多读点书比较好。
杜思苦:“想过,回头我去学校问问读研究生的事。”
研究生!
苏皎月吃惊的看着杜思苦:“你大学读完了?”
杜思苦点头:“对,读的机械专业。”跟技术设计相关,虽然是推荐上大学的,但是拿的也是首都大学的毕业证。
苏皎月惊讶过后,望着杜二。
这事杜二可没有跟她说!
杜二摊手:“我也不知道这事。”
假装不知道。
晚饭在师范大学这边的食堂吃的,这边的食堂饭菜似乎好吃一些。
吃完饭。
杜思苦就回去了,给二哥二嫂留一点相处的时间。
他们两个在不同的学校,平时上课,一个月最多也就见个四回。
过了几天。
杜思苦打听到学校研究生的报名情况了。
迟了。
77年78年是招研究生的,但是报名时间是2月,现在都四月了,再去报名已经来不及了,而且,5月中旬就要考试了。
只能等明年了。
汽车厂的‘高级公务车’项目还在进行中,杜思苦在组装的过程中,发现这‘高级公务车’的车型似乎见过。
她将车的各个部件记在了脑子里,回去画了一张设计图,她很快就发现,这是一款德国的奔驰车。
难怪装配这么难。
国内的汽车技术本来就落后,又经过□□,与国外相比,几乎相差了三十年。
没有外国的组装工具,想组装好这辆车,很难。
尤其是供应链不足,厂里只能用国厂的零件替代外国零件,这就造成了极大的误差。
次日。
杜思苦找了领导,“领导,咱们厂有外国车的相关书籍吗?”
“有,德文的。”
德文,杜思苦不会。
但是可以学。
领导问:“要吗?”
“要。”杜思苦道,“我明天想请个假,去书店买几本教德文的书。”自学一下。
“好。”领导一口答应。
他们这款车本来是德国货,厂里没几个懂德文的,现在小杜同志愿意学德文,再好不过。
杜思苦拿到了厂里的德文的有关外国车的书,第二天,她就去了书店,跑了好几家,都没有德文的词典跟书。
才改革开放,这外国书太少了。
杜思苦思考片刻,去了邮局,给宋良寄了信。
宋良是留俄回来的,在俄国肯定有认识的同学,不知道他那边方不方便请人寄一些德文的相关资料跟书籍回来。
要是有中译版的就更好了。
宋良现在并不在首都,他工作的单位好像也是保密级别,只留了邮箱。
杜思苦信中的地址写的就是收信邮箱。
半天假就这么用完了。
过了几天。
杜思苦收到了回信。
开始她还以为是宋良寄来的,结果一看,是阳市那边的信。
等拆开了,才知道是前姑父郭庆格寄来的信。
信里写了一个好消息,文秀考上大学了,虽然只有二百多分,但还是被一个农学院给录取了。
报的是农业生物学。
本科,四年学制。
从信中的语气可以看出来,前姑父特别高兴,为女儿骄傲。
这次,他留的是他教书的学校的地址。
杜思苦回了信,恭喜文秀考上大学,这个月的假期用完了,没法去外头给文秀买礼物了。
杜思苦就去了厂里的供销社,买了一支钢笔,随信一起给郭庆格寄了过去。
这算是文秀考上大学的贺礼。
直到五月。
杜思苦才收到了宋良的回信,他说有同学在外国,已经请他们帮忙海运寄了杜思苦想要的德国书。
可能要一个月的时间。
同时,宋良还寄了一个大包裹过来,杜思苦拆开一看,是收音机,还有一些汽车相关的书籍。
这是宋良帮她找的。
收音机?
难道宋良有德语的磁带?
杜思苦恍然,可能宋良托同学一起买了,应该在路上了。
杜思苦拿出收音机,调试了一下,收到了五个广播台。
有播新闻的,有在讲故事的,还有讲农业知识的。杜思苦又调了一个台,听到了天气预报。
明天是晴天。
阳市。
郭庆格四月就送女儿文秀去了农学院,那边位置有些偏,从阳市坐火车过去要六个小时。
录取通知书下来后。
文秀跟杜得敏见过一面,杜得敏抱着文秀就是哭,“文秀,妈以后只能指望你了,等你读完书出来,可一定要回来啊。”
郭庆格听着这些话,眼皮直跳。
这次见面之后,一回到家,郭庆格就跟文秀说,“你妈最近在你舅舅家闹得厉害,要争房子,不管她跟你说什么,你都别管。你是学生,接下来就是好好读书,拿到毕业证。”
他再三强调,“至于你那个弟弟,他有父母,他不是你的责任,知道吗?养爸爸是你爸跟那个姓程的事情,除非他们都死了,不然轮不到你管。”
这些事他一定得跟女儿讲清楚。
回来的这几个月,杜得敏那边的情况他打听过。杜得敏这几年与娘家关系闹得很僵,跟婆家那边也有些不愉快。
文秀心思单纯,不能被杜得敏拉到这样的泥潭里。
文秀点头:“爸,我知道的。”
这十年来,父女俩相依为命,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彼此都很清楚。只要好好过,日子总会好的。
瞧,现在不就是吗。
郭庆格:“你四表姐的事你知道吧。”
说的是杜思苦。
文秀迟疑了一下,“她,听说结婚了。”
“不是这事,”郭庆格说,“你四表姐在机修厂的时候,你舅舅舅妈时常过去找她,后来工作都叫你舅舅搅黄了。”
他告诫文秀:“你妈,跟你舅舅是一个妈生的。我怕她要是……去你学校找你,闹出什么事,就不好看了。”
“爸,不会的。”文秀道,“妈不是那样的人。”
后面那句她说得很小声。
她隐隐约约的想起了自己随母亲到程家生活的事,似乎,不那么确定了。
郭庆格看女儿这样,索性说了,“你妈来找过我好几回,借了三回钱,合起来有六十块钱了。”他说,“以后我不准备再借了,我怕她要不着钱,去找你闹。”
去学校闹他倒不怕。
他提前跟学校说过了。
文秀脸色微变,然后郑重点头:“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不会告诉母亲她学校的地址。
也不会从学校寄信给母亲。
之后,郭庆格就送女儿去了农学院读书。
回来后。
杜得敏又来学校找过郭庆格一回,还是借钱的事。
这次郭庆格没有借。
之后再也没有借了。
杜家。
五一的时候,隔壁沈家沈江跟对象摆了酒,办得热热闹闹的。杜母瞧着羡慕得很,又催杜老三娶媳妇了。
过了大约一个月。
杜老三还真带姑娘回家了。
这姑娘姓唐,杜母在沈江的酒席上见过的,新娘子的妹妹,圆脸,不高不矮的个头,长得倒是好生养,就是瞧着不太机灵。
“你在哪个单位工作啊?”
“我是知青,现在在大队。”唐姓姑娘正是唐小萌。
她跟杜老三相熟,也是多年未见了。
要不是这次姐姐结婚,她还不一定能从大队过来呢。
她也被家里催婚催得紧啊,杜老三亦是一样,两人又是旧相熟,一说起彼此的辛酸,那真是一把泪。
这家里都在催,这不巧了吗。
两人一拍即合。
不如领证算了,两人都老大不小了,也算是知根知底。唐小萌知道杜老三是好人,杜老三也知道唐小萌性子实在。
没什么可挑的。
又是头婚。
这太难得了。
之后,两人拿了户口本,五月底,那就是三十号,直接去了民政局,把证给扯了。
杜母这边,对唐小萌不太满意。
“这户口不是城里的,这以后孩子怎么办?”
杜老三:“已经领证了。”
什么!
杜母大受刺激:“这长辈没同意,你怎么就领证了!老三,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唐家。
厉主任(唐母)知道唐小萌领证后,把女儿骂了一顿。
后来从大女儿唐小棠的嘴里知道,这杜老三人品工作都不错,这才稍稍消气。
“这杜家,其实几个兄弟妹妹倒是好相处,就是那几个长辈,”唐小棠很清楚杜家的事,“小萌婆婆对儿媳妇有些挑剔,不过也不是坏人。倒是杜家的改嫁的那个姑姑,时常来杜家闹,搅得人不得安宁。”
杜得敏为了房子的事,来杜家闹了好几年了,这周围邻居谁不知道。
唐小萌:“我又不跟他们过。”
还说,“我买了火车票,我还要回大队呢。”这马上就要播种了吧,得回去。
厉主任:“你都结婚了,不回来?”
唐小萌,“我先回大队,回头再回来。”
粮食还在地里呢。
厉主任跟唐小棠一言难尽的看着唐小萌。
“那杜家老三,你丈夫就没说什么?”
说到杜老三,唐小萌就高兴了,“没有,他特别好说话,我说回大队,他还给我买火车票呢。”
多好。
她心里悄悄想,杜全可比她妈她姐好多了。
六月。
杜思苦收到了国外的海运包裹,光是检查,就花了大半个月。
等包裹到她手上,已经六月底了。
德语的学习提上了日程。
第228章 228
结局
下半年。
杜思苦他们的组装研发还算顺利, 解决了雨刮器、子午线轮胎的问题后,没想到,他们竟然被‘空调’的问题难住了。
轿车夏天温度到达了52度, 非常热。
“要不,用蒲扇?”
这叫什么话。
杜思苦都无语了, 用电风扇都比蒲扇强吧。
她举手提出问题:“上面不是提供咱们国内工厂跟国外合作,引进国外的生产线吗, 这空调的生产线国内各地方的厂有引进的吗?”
这个, 正在开会的领导们还真不知道。
得去调查一下。
不过,在他们看来, 空调的问题不是什么大问题。
之后。
又有新的问题,发动机的问题。
国内的发动机跟国外有不小的差距,如果直接从外国进口发动机, 成本高昂,外汇消耗巨大, 这样国内汽车的利润空间就变小了。
除了发动机外, 还有更多的问题。
如果‘高级公务车’组装成功,与之配套的零件供应链问题怎么解决?
杜思苦看着会上越来越多的问题, 叹了口气。
国内汽车自主研发汽车,太难了。
这汽车的零件供应链, 只能从零开始,慢慢建立了。他们现在组装的德国牌汽车, 零件要求极高,不是以前那种国内零件可以糊弄的。
这个,得让合作的零件厂提高质量。
这样大大小小的会, 杜思苦就开了不下五次。
年底。
第一辆‘高级公务车’组装成功, 进行车辆试行测试。
能行驶, 但是有小小的瑕疵。
之后杜思苦等工作人员进行改造修改。
次年。
厂里引进了首台三坐标测量仪,‘高级公务车’的组装速度大幅提升。
“杨工,这零件供应商找到合适的吗?”杜思苦问,“咱们这车组装上路都没有问题,可是要量产,还是有些困难的。”
现在组装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生产问题。
如果不能生产,那组装的这些车只能投入使用,而不能给汽车厂增加效益,那价值就低了。
杨工道:“你好好完成你的组装任务,其他事不该你管。”
行吧。
杜思苦道:“今年之内这些车应该能就组装完成,不过,这成本比之前预计的多出了百分之八十。”
杨工:“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要知道,那二汽厂,成本足足加了三倍,东西还没他们汽车厂的好呢。
他们这个保密团队已经相当节省了。
上面还表杨他们了呢。
阳市,机修厂。
鲁厂长下台了。
阮副厂长因为年纪大了,去年生了一场病后,退下来了。
就在机修厂的众人以为新厂长像鲁厂长一样,从外面调过来时,意外发生了。
79年三月。
新厂长的任命下来了,由新车间的顾山峰顾主任担任机修厂的新厂长。
“咱们车间主任当厂长了?”
“是啊!”
“这不是三级跳吗,怎么升得么快?”
有人背后嘀咕,“是不是走了什么关系?”
或者,这顾主任家里有什么亲戚当了大官。
顾主任就这样上任了。
以后,就是顾厂长了。
鲁厂长下台,工宣队解散,顾厂长上任后,雷厉风行,将鲁厂长原本留下来的那些人重新梳理了一遍。
对鲁厂长死心塌地的,调走。
没有能力的,调走。
有能力能做事还不会惹事的,先留下。
食堂这边,顾主任在人员采购方面也做了些调整。还有女工宿舍跟男工宿舍,厂里拔了款,破损的窗户,漏雨的瓦片,都要修缮。
还有一些厂里的员工,结婚多年,一家五口以上人员挤在二三十平的单间的,顾主任让他们把名单整理出来,之后根据工人的工龄,以为对厂里的贡献,会酌情考虑分房。
分房!
厂里的工人欢呼起来,干劲满满。
顾厂长花了两个月,坐稳了厂长的位置。
接下来,顾厂长开始考虑引进人才。
厂里几个车间的项目虽然在盈利,但是报纸上时时提起改革开放,引进外资。等外商进来,他们机修厂能竞争过国外的牌子吗?
“小赖,你跟杜思苦还有联系吗?”顾厂长问。
“我这几年没联系上他,不过,人民医院的袁秀红应该能联系上她。”小赖说,“要不,我去找找她。”
“当初与杜思苦一起进厂的,姓余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余凤敏。”
顾厂长道:“都去问问。”
“好。”
人民医院。
小赖过来了,没找到袁秀红的人,她在手术室,听说今天一早上她就有五台手术,全是胎位不正的。
那这没法等了。
小赖只好走了,让他想想,余凤敏是在哪工作来着。
对了,百货公司。
很快,小赖去了百货公司。
来买东西的人还真不少,小赖看了几个柜台,这里的东西比供销社可贵多了。
瞧那电风扇,比他们厂的还贵了二十块钱。
“我们这电风扇可是南方来的,你瞧瞧这样式,本地可没有这样的。”
小赖道:“这天还不热,买了也用不上吧。”
营业员下巴一抬:“等这天真热起来了,你可不一定买得着!”紧缺货!
小赖走了。
他家有电风扇,厂里的福利,作为厂里的优秀员工,哪能没台电风扇啊。
可惜,床垫厂的弹簧床垫没当成福利。
包副厂长离职早了。
小赖能说会道,没一会,就打听到了余凤敏所有的柜台。
她在服装柜台那边。
“小余,这衣服你挂的时候没看吗,怎么有勾丝?”
“小赵,你是什么意思,这衣服不是你说放着不动你来的吗?”余凤敏戾气很重,“现在东西坏了就赖我了。”
“怎么是赖你,本来就是你弄坏的。”小赵语气笃定。
这事就算是闹到领导那去,那也是余凤敏的错。
没办法,谁叫领导看余凤敏不顺眼呢。
小赖在旁边瞧着,有些吃惊。
这余凤敏在这边混的可不怎么样啊,那个叫小杨的,瞧着比余凤敏小了好几岁,怎么是这个语气跟余凤敏说话?
“余凤敏。”小赖喊了一声。
余凤敏正在跟小杨吵,乍一听,还以为是小杨连名带姓的喊她,余凤敏顿时火了,“杨盈,我比你大,不说喊声姐,喊全名算什么回事?”
小杨:“我没喊你。”指了小赖,“是他喊的。”
余凤敏这才看到小赖。
这是,机修厂总务的赖主任。
她脸色变了又变,她以前在机修厂可是横着走的,现在,被赖主任看到这副丑态,挺丢脸的。
“小余,我这边有件事想跟你打听一下。”小赖想了想说,“你这边工作要是不顺利,有没有想过回机修厂?”
余凤敏愣了一下,回机修厂?
是回图书馆吗?
那边的工作环镜倒是不错,就是离家里远了些,孩子要上学。
小赖道:“不是回厂里,咱们厂在国营商店、百货公司都有柜台,你可以到咱们机修厂卖货的柜台。”
不用受这种气。
余凤敏一听还真有些心动。
“这行吗。”
小赖笑:“咱们顾主任现在是顾厂长了。”
余凤敏吃惊:“就是以前总务的顾主任?!”
“对。”
余凤敏一时间想了很多。
要是留在百货公司,换个柜台,机修厂的柜台,也不是不行。
尤其是,这位机修厂新上任的顾厂长与她有好朋友杜思苦关系不错。
“你找我什么事?”余凤敏心情好了。
“出去聊。”
两人出去了。
小赖询问她杜思苦的消息,以及联系方式。
“她在首都,哪个厂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可以寄信过去。”余凤敏道,“她那边单位比较复杂,收信回信都比较慢。”
“行,那我写封信,回头你帮我寄一下。”小赖道。
“没问题。”
杜家。
去年杜老三结了婚。
虽然没摆酒,但是两边亲家都见过面了,唐小萌一直城里大队两边跑。去年11月怀孕之后,杜母坚决反对唐小萌再回大队干农活。
之后,杜母就让杜老三带唐小萌去了派出所,把户口挂靠到了杜家。
杜父杜母自从知道三儿媳妇有了身孕后,两个人像是有了奔头,年轻了好几岁,干活不说累了,杜父也愿意出门了。
杜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唐小萌是个闲不住的,不回大队,就在杜家干活,收拾屋子,把院里的土翻一翻,种种菜。还有屋里的一些东西,收拾收拾。
杜老三买了不少布跟毛线,唐小萌就在家给孩子做小衣服,小鞋子。
她姐唐小棠嫁到了隔壁沈家,原本她姐跟姐夫是住在粮食局那边的,自从她怀孕后,她姐就时常回来看她。
唐小萌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挺悠闲的。
她觉得公公婆婆没她姐说得那么差,婆婆除了爱念叨,没什么大毛病。至于公公,不算熟,但也没整出什么幺蛾子啊。
隔壁什么动静?
唐小萌把手里的针钱放到一边,探头往墙那边看。
隔壁。
“袁老,真是太麻烦您了。”刘芸鼻子发酸,她家沈洋这头疼的病一直冶不好,还好袁老一直帮忙。
眼看着沈洋一点点的在好转。
袁老道:“别高兴的太早,等过几天,再看看他的情况。”
刘芸直点头。
袁老走后,刘芸就去了沈洋的屋,“阿洋,你头还疼不疼?”
沈洋坐着发了一会呆。
刘芸喊了他好几声,他才抬起头。
“妈,我户口本在哪?”
户口本?
刘芸心里一惊,“你要户口本做什么?”
沈洋皱眉道:“我记得我没结婚啊。”
他隐约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跟杜思苦结了婚,还有三个孩子。这不可能的事,杜思苦在机修厂呢,压根就没有跟人结婚的打算。
怎么可能生三个孩子。
可是当时他翻了户口本,上面确实多了四个人。
刘芸神情一松:“我去给你拿。”
很快,她就把户口本拿回来了,递给沈洋。
沈洋翻开一瞧,他家这户口本上就父母跟他的名字。
“沈江的名字呢?”
“他结婚了,跟他媳妇把户口迁到新房去了。”
“他结婚了?”沈洋很吃惊,“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五一。”
刘芸看着能说能答的儿子,心里重重松了口气。
袁老的医术还是厉害。
这扎了半年的针,沈洋就恢复了。
回头买些重礼,好好谢谢袁老。
沈洋揉着头,“去年?”
去年是哪一年来着?
刘芸:“对,78年。”
“78年!”沈洋震惊的看着刘芸,怎么会是78年,这不是76年吗?
怎么一晃就两年过去了?
这日子怎么过的?
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不对,去年78年,今天那是79年了。
三年了。
沈洋拍了拍头。
“别乱敲,可别敲坏了。”刘芸赶紧阻止。
才冶好的。
首都。
六月。
‘高级公务车’的组装项目快到尾声了。
杜思苦接到杨工的通知,七月份,‘公务车’上路运行的时候,上级大领导会来参观。到时候,杜思苦跟几个核心参与人员会跟着厂领导,到时候为上面的大领导介绍一下‘高级公务车’的情况。
七月初。
大领导来汽车厂视察。
杜思苦与技术人员一起跟在汽车厂领导身边。
这天,汽车厂加强了安保。
十点。
大领导来了,身边跟了十来个人,瞧着不都是保卫员,还有市领导。
杜思苦一眼就看到了陈白虎。
他竟然也在。
陈白虎看到杜思苦的时候,也有些意外,不过今天他的职位是保卫员,保护大领导的安全,至于其他,都得放之脑后。
“这车的速度怎么样?”
“170KM。”
虽然比不上原装,但也是相当不错了。
大领导又问了些轿车的具体参数,杨工跟总装组的组长都抢着回答。杜思苦在后面,很少说话。
“咱们这车,以后能量产吗?”
杨工这下不敢答了。
总装组的组长也退后了。
杨工道:“这得问我们的杜工,杜工,你来说一说。”他把杜思苦推了出来,这量产的事杜思苦研究过。
他跟技术人员们都看向了杜思苦。
大领导顺着他们的目光瞧了过去,然后笑了,“来,你来说说。”这杜工可真年轻啊,年轻好啊,等他们老了,年轻人就该扛起大旗了。
杜思苦压根就没想过今天要露脸。
不过,既然都出来了。
那肯定还是要好好的表现的。
杜思苦:“领导好。”
大领导道:“咱们这车能量产吗?”
杜思苦想了想:“咱们的轿车现在有几个问题,如果将这些问题解决了,不仅能量产,还能将这车国有化。”
她继续说,“首先是咱们的发动机问题,国外的发动机技术领先咱们,如果一味的进口,不光外汇不够用,国内的发动机发展就会一直落后于国外。”
“如果能集中国内发动机方面的专家,集中大家的力量,或者可以仿制出跟国外一样性能的发动机。”
“除了这个,还有零件的配套单号。这个轿车的型号与咱们国内的车不同,零件也是一样。”杜思苦道,“这零件可以跟其他零件机机械厂合作,只要他们精益求精,愿意按我们的设计图纸来制作零件……”
杜思苦也提了空调的问题。
彩电、冰箱、空调,国内有好多厂引进国外的生产线,像空调,如果能在制作的时候,把轿车空调一并做出来。
那将为汽车厂这边解决不少问题。
杜思苦说得很仔细。
大领导一直在听,边听边让身边的秘书把这些记下来。
杜思苦说到最后,口干舌躁,终于说完了。
大领导眼中满是欣慰。
年轻人,有技术,有本事,还不怯场。
后生可畏。
“你叫什么名字?”
“杜思苦。”
大领导记下了这个名字。
本来他还想坐着轿车试一试的,被保卫员跟其他同志拦住了,不能让大领导冒险。
后来。
是杜思苦开车,大领导身后的陈白虎坐上了副驾,帮大领导试试车的性能。
杜思苦启动车子。
陈白虎坐在旁边:“听说你结婚了,恭喜。”
杜思苦侧头看他:“你回阳市了?”不然怎么听说?
“回去过一趟。”陈白虎看了眼她的脸,又收目光,“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杜思苦开着车子带他在汽车厂的大空地上溜达了两圈。
“毕业后就来这里工作了。”
眼看着杜思苦开着轿车回到原处,陈白虎低声说,“你们这个项目最好能成功,不然相关人员会被管控。”
物理隔离,职业冷冻,信息阻断。
杜思苦心里震动,面上表情不变:“谢谢提醒。”
她如常的开着车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下车。
抽钥匙,关门。
陈白虎下车了。
他很快就跟着大领导走了,下午他们还有别的行程。
管探。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又过几天。
杜思苦拿到了余凤敏寄来的信。
大领导来汽车厂参观,所有的信件都被扣压了,上面查了又查,确定没有问题,才会交给收件人。
杜思苦这几天心事重重,拆信的时候心不在焉。
拆开信。
顾主任升厂长了!
杜思苦脑子突然一动,有了!
机修厂,零件。
或许,可以让杨工跟汽车厂的领导联系机修厂的顾厂长,如果机修厂能把汽车的配套零件吃下去。
这轿车离批量生产就更进一步。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杜思苦的脑海里成型。
杜思苦拿出纸笔,手速飞快的写下自己脑中所想,半个小时后,纸上填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她又检查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添添减减。
就按这个计划来。
过后。
杜思苦才看余凤敏的信。
余凤敏在信中说,她父亲平安的从革委会退下来了。不过,再没了往日的风光,现在余凤敏在百货公司柜台,处处被人针对。
她跟杜思苦说了赖主任有心让余凤敏回到机修厂,管理百货公司这边属于机修厂的柜台,她问杜思苦,要不要换过去?
杜思苦想了想,回信,与其去百货公司的机修厂柜台,不如去门店。
这样就不用受百货公司的管。
杜思苦觉得,余凤敏已经跟百货公司及柜台的人处不好了,就算留下来,看着也闹心。还不如去机修厂那边的自行车售卖门店。
自由自在。
至于小赖那边的信。
杜思苦回道:近期内可能回不去。
陈白虎都说了‘管控’,杜思苦肯定是不敢乱走的,这边的事一定要圆满完成!
不然,以后的生活就可就受限了!
杜思苦可受不了。
杜思苦在给小赖的回信中询问了一下机修厂租的门店的情况,并在信中隐晦提醒,如果厂里增加门店售卖,或者可以将门店买下来。
以后必升值。
杜思苦抽空寄完信。
之后便找了汽车厂的领导跟杨工,“阳市机修厂的技术还是不错的,尤其是新上任的顾厂长,特别能接受新东西,为人干练,做事细致。如果把零部件交给他们厂,或许可以达到我们的要求。”
机修厂。
八月。
小赖收到了杜思苦的回信,没多久,顾厂长就收到首都汽车厂的联系,那边有合作的意思。
汽车零件。
顾厂长当然愿意,现在正是拓展机修厂业务的时候。
九月。
首都汽车厂派人过来了,与顾厂长见面,他们带来了杜思苦设计的零件图纸。
“顾厂长,这个零件我们这边要求很高,如果你们厂能完成,我们肯定能合作。”汽车厂那边再三强调,“就算是0.1MM的误差都不能有。”
顾厂长瞧着这图纸手法有些眼熟。
再一瞧这字,明白了七八分。
“您放心,我们这样,先把零件给您做出来,要是合格,咱们两谈合作的事。”顾厂长对自己厂的工人还是有信心的。
他上任后,工人的工资多少是根据工人的表现以及成绩来算的。
这半年来,工人的工作积极性大大的提高。
厂里的营业额又上来了。
杜家。
杜老三的媳妇唐小萌生了,生了一个小闺女,白白胖胖的。
两口子都喜爱得不行。
就是杜母不太高兴。
怎么是个孙女,她更喜欢大孙子。
杜老三看到杜母这样子,不太高兴,尤其是他发现唐小萌坐月子。家里明明买了鸡,杜母连鸡汤都舍不得给唐小萌做,只吃一些青菜剩菜后,他就把每个月的工资扣下来了,不给杜母了,直接给媳妇。
杜老三给的时机不对。
唐小萌还没出月子,身子弱。
杜母没了钱,人也不照顾了,饭也不做了,跟杜老三闹了起来。
“我白养你这么大,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媳妇你才认识多久,这这样护着她,”杜母没了钱,吵得厉害,“你以后是不是我还要看你们两小的脸色过活?”
这声音太大,小孙女被吓得了,哭得厉害。
杜老三黑脸:“妈,你小声些,吓着孩子了。”
唐小萌坐月子,抱着孩子。
外头在吵架。
她还是听她姐的,不掺和人家母子的事。
“这就是个丫头片子吗!”
这话可刺激到杜老三了。
丫头片子怎么了,那也是他亲闺女!
他扭头就往外走。
“老三,你去哪!”杜母在后面追,话还没说完呢。
杜老三去外头找房子去了!
他记得贺家那个是个空屋子,前两年,卫东说漏了嘴,贺母知道贺大富还活着,带着闺女投奔大儿子去了。
这贺家屋子是邻居帮忙照看着,说是有人租就帮着租出去。
至于贺家老二,早结婚了搬走了。
这破屋子也看不上。
都是领居,这屋子有些老旧,租金不贵。
杜老三花了些钱,请人把屋里屋外修了一下,准备等媳妇坐完月子,就带着闺女搬过去。
搬之前,他去了一趟人民医院。
找袁秀红。
“我下个月就搬家了,以后有老四的信,送到这。”杜老三写了贺家的地址。
“你搬家了?”袁秀红想了想,“家具买了吗?”
家具,随便去找些旧家具凑和。
杜老三摇头。
袁秀红笑了:“那正好,杜思苦有些家具放我那边了,她跟我说过,让你带回家去。可我想着你家那边放不下,就一直没提。”
主要是她怕把家具弄到杜家,杜父杜母听说是杜思苦的家具……砸坏了。
杜老三半信半疑。
袁秀红道:“等下班我带你去我家拿,这床三轮车只怕是装不下。”
杜老三:“我去想办法。”
他会拖拉机,还考过证的,拖拉机那边只怕不好进去。
哪能借辆拖拉机呢?
十月。
杜老三带着媳妇闺女搬了家。
杜母没想到老三是真要撇下他们老两口,带着媳妇走,她憋着一口气:“这屋里的东西是我跟你爸的,你一个都不许拿。”
杜老三就猜到会这样。
他没拿家里的家具,只把自己跟媳妇孩子的衣服,还有自己买的用品带走了。
唐小萌迟疑,小声问,“这样好吗?”
杜老三低声说:“你不想咱们闺女从小一直受我妈的气吧。”这气他受得,他闺女受不得。
唐小萌一听这话,立刻跟着杜老三走了。
杜母看着他们走的。
她打心里不信老三两口子能有地方去,什么都没带呢。
难道老三要去老丈人家?
那不是矮人一头吗?
杜父在外头跟人下完棋回家,发现家里空空的,怎么连个声音都没有?
孩子没哭?
搬出来后,杜老三才发现自个住这日子有多舒服。
不用一回家就听杜母说这里痛,那里痛。不用一回家就听到杜母骂媳妇,说他闺女爱哭爱闹,该打。
“这院子咱们收拾收拾,种点菜。”
“好。”
年底。
机修厂的样品合格,首都汽车厂跟机修厂达成了合作。
首都,汽车厂。
“小杜,上回你说解决方案,领导们很重视,这次他们派了专家过来。”
“什么专家?”
“发动机方面的专家,这可是咱们国内顶尖的人才。”
发动机。
这是‘高级公务车’批量生产的最后一道关卡了。
悬在杜思苦送上的‘管控’终于不用担心了。
“杨工,专家什么时候过来?”
“明天早上,八点。”
次日。
杜思苦早早的就起来了。
与杨工一起,去迎接这次上面大领导们派来的专家。
八点。
专家到了。
“好久不见。”宋良面带微笑,伸出了手。
杜思苦:“没想到是你。”
伸手。
两人握了握手。
杨工惊喜:“你们认识啊,那可太好了。”
宋良道:“是,认识很久了。”
他又回来了。
“合作愉快。”
“以后请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