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机修厂。
晚上, 杜思苦跟杜老三一起吃了顿饭。
“三哥,老五写信回家了吗?”杜思苦问。
“有。”杜老三昨天一回家,杜母就拿出了老五的信, 上面的地址现在杜老三还记着呢。他告诉了杜思苦,“在东北的友谊农场。”
老五在信中说, 那边吃的住的都不错。
可惜,杜家人都不信。
一个农场, 能哪好哪里去?
吃完饭, 临走,杜老三问:“三十那天的年夜饭, 也不回来?”
“不了。”杜思苦道,“回去了又要闹得不愉快,何必呢。”只要她不妥协, 家里肯定是没好脸色的。
杜老三走了。
他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杜母给他留了饭,杜老三一回来杜母就把热着的饭菜端出来了, “你大哥寄来的肉, 好得很,闻着就香。”她切了一小块, 晚上煮了十多片,留了五片给老三。
“妈, 我吃过了。”杜老三道,“老四说过年不回来了。”
杜母脸色微沉, “住得这么近,怎么就不回来?没见过哪个厂子过年不放假的。”心里还嘀咕,这单位怎么着也会发年货吧, 这人不回来, 年货也不送?
杜老三直接转移话题, “妈,明天那杨家的姑娘几点过来?”
杜母听到这话就笑了,“一早就过来,说是知道咱们家里事多,过来搭把手呢。”真是个好姑娘。
杜老三:“这不好吧。”
人家姑娘是来做客的,怎么明天来了还要帮忙干活?
杜母:“人家姑娘勤快,主动提的。”又说老三,“你啊,到时候可别太看中模样,姑娘家老实勤快,差不多就行了。”当看脸没用。
说完,把饭菜还是放到老三面前,“你再吃一点,这饭不吃,这肉总要吃两口,你瞧你,在乡下都瘦了。”
正说着,杜得敏挺着肚子从里头屋里出来了,“什么这么香啊?”这是闻着肉味了。
杜母见状,夹起三块肉就塞进了老三的嘴里,“尝尝,你大哥寄来的。”
盘里剩下的还有两块。
杜得敏瞧着大嫂这做派,脸色难看。
搞得像她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怎么,还担心她抢老三的饭?
话是这样说,可饭菜的味实在是香,杜得敏馋得直流口水,不是她想吃,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
她知道杜母不好说话,便去了杜奶奶的屋。
没一会,杜奶奶就把杜父叫过去了。
“你妹妹这肚子月份大了,经不住饿,你想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吃的,”杜奶奶说,“得敏说闻着肉味了。”
次日。
媒人带着杨家姑娘来了。
上回给杜家说亲,那媒人带女方全家都来了,惹得不少闲话。这次的媒人就带了杨家姑娘一个人,说是叫杨小桐。
个头不高不矮,正正好,模样白净,看着就和善。
这杨家姑娘到了杜家,腼腆的跟杜家人打了招呼,杜母热情的端上红糖水招待。杨家姑娘接过,小声的道了谢。
她轻轻的喝了一口,然后往屋里张望,“我听说杜奶奶身子骨不太好,我想去瞧瞧她。”
她想看看,这杜家老太太到底‘病’得怎么样,是瘫得不能动,还是其他情况,到底能活几、年?
正说着。
杜奶奶屋的门开了,只见杜奶奶从屋里慢慢走了出来,她是出来瞧未来孙媳妇的。
杜老三站起来介绍:“这位就是我奶奶,奶奶,这是杨小桐。”
杨家姑娘也站了起来跟杜奶奶打了招呼。
她心里很吃惊,不是说杜家老人身体不好,需要找个侍候的人吗,这老太太,面色红润,还能走。
没瘫没病啊。
杨家姑娘虽然腼腆,但是并不怯场,能与杜家人交谈。
杜母跟杜奶奶都很满意。
尤其是做饭的时候,杨家姑娘见杜母忙不过来,还去了厨房,帮着忙前忙后。
手脚真麻利。
杜母越看越满意,决定等晚点这姑娘走了,再问问老三是什么意思。
要是老三也同意,那年后就把两人的亲事定下来。
机修厂。
杜思苦又去了邮局,这次是给老五寄东西,防冻疮的药,袁秀红那边亲自制作的玉红膏,还有五斤香肠。
邮局虽然放假了,但是有值班的同志,可以收寄邮件包裹。
就是这邮费比平常贵一些。
杜思苦寄完东西,又绕路去了一趟供销社,买了些喜庆的糖果,有水果糖,也有奶糖,称了十斤。
她还买了对联跟窗花跟一些经放的糕点、麻花。
桃酥也买了一些。
“同志,有红糖吗?”
“要多少?”
“称两斤。”
杜思苦买完糖之后,看到卖碗的柜台,又买了几个碗跟几个盘子。先备着,以后袁秀红跟余凤敏说不定会去她那吃饭。
她小炉子都准备好,煤也买了。
买完东西,杜思苦骑着自行车回了机修厂。
机修厂这会已经放假了,过年总还是要放三天假的。机修厂放的是七天假,如果过年上班,说了,一天给两倍工资。
新车间那边的工人初三有好多要来上班的。
下午。
杜思苦提了些糖果去了女工宿舍,宿舍的门半开着,张阿姨并不在里头。之后,她去了二楼,去年在宿舍过年的两位外地的女同志,小孔跟小田,今年依旧在宿舍过年。
“田同志,这是我买的糖果,你尝尝。”
杜思苦抓了一大把糖果放到田姐的手里,“孔同志呢?”
“她跟张阿姨出门了,”田同志接过糖果,望着杜思苦,“多谢。”听说厂里给小杜分了房子,真好啊。
要是她也能分到房子就好了,那下半辈子就有个去处了。
“这些是张阿姨跟孔同志的,麻烦你帮我交给她们。”杜思苦把剩下的糖果都交给了田同志,等会她就要回宿舍了。
现在天冷,她回去了就不想出来了。
“好。”
杜家。
杨家姑娘下午走了。
杜母催促着杜老三把杨家姑娘送到家门口,杜老三就去了。离开铁路大院的时候,杨家姑娘忽然说道:“杜同志,我等会要去买点东西,你就送到这吧。”
杜老三问:“东西重不重,要不要我帮忙拿?”
“不用,是一些女人家用的东西。”杨家姑娘低下头。
杜老三本来说要送她到供销社的,可是杨家姑娘说不用,“现在天冷得很,你好不容易从单位回来一趟,回家烤烤火,多陪陪长辈吧。”她体贴的说道。
单位?
杨老三愣了一下,难道杨家人不知道他下乡了吗?
腊月三十。
杜思苦在家煮了个小火锅,调料是从食堂的彭大厨那边蹭的,骨头汤的锅底,放了些腌肉,切好的香肠,土豆片,萝卜,白菜……反正,家时有的都给放了进去。
小炉子上面架着一个铁锅,汤煮开之后就下了肉跟配菜。
锅里咕噜噜的冒着泡。
等菜快熟了,她盖上炉子底下的盖子,留了一个小孔洞,慢慢的吃着。
小火锅滚烫,吃着米饭就着菜,胃都暖和起来了。
杜思苦满足极了。
这样的日子真舒服啊。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哪位?”
“是我。”
杜思苦端着碗筷就去开了门,只见宋良提着五六个苹果站在门口,门一开,他就把苹果袋子递了过来,“这是拖拉机厂给的,发了一箱。”
大苹果,一箱十二个,他拿了一半过来。
杜思苦:“全提过来了?”
要是这样,就不能收了。
“一半。”
杜思苦手里拿着碗筷,只能让宋良把苹果放到进门的柜子上。
宋良照做。
她顺嘴多问了一句:“吃了吗?”
“没有。”宋良答得很快,“等会回去蒸三个馒头就行了。”这还是之前特意去食堂买的。
说得这么惨。
杜思苦看着那六个大苹果,只好道:“要不在我这对付一口?”
又补一句,“我吃了的,要是你不嫌弃的话。”
宋良:“我回去拿碗。”
走了。
杜思苦觉得自己就不该问!
楼上楼下的邻居,离得近,宋良很快就拿着碗回来了,不光有碗,还有四个罐头跟一个油袋装好的粉丝。
宋良说:“这是肉罐头,这个是鱼罐头,这两个是水果罐头,说是黄桃的,等吃完了可以开了吃。这个粉丝要不要洗一洗倒进锅里?”
还会自带口粮。
不错。
杜思苦放下碗筷,接过:“我再加些萝卜跟青菜……”锅里还得加点水,暖水瓶里有热水。
杜思苦又添了些菜,幸亏米饭煮得多,要不然还真没有宋良那份。
中午。
两人围在炉子边,热乎乎的吃了一顿精简的年夜饭。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吃菜。
等吃完,宋良就带着自己的东西下去了。
很识趣。
女工宿舍。
张阿姨一早就出门了,一直没回来,开水房的门锁着,那边的炉子田同志跟孔同志用不了。早上两人随便应付了一下,之前准备好饼,还有杜思苦给的糖果,还有去供销社买的米糕。
都吃了些,早上倒是不饿了。
到了中午。
张阿姨不回来,做不了饭。
两人只好又用那些吃食应付了一顿,今天可是除夕,要是晚上都吃不上一口热饭,这也太惨了。
两人只盼着张阿姨下午能回来。
“昨天你跟张阿姨出门,她就没说什么?”
“没有,就去食堂那边的菜场拔了些菜过来。”小孔道,“她跟彭师傅说好的。”
下午一点一点的过去。
天色都暗了。
田同志坐不住了,“小杜同志分了房,那边有炉子,要不,我们过去借她的炉子用一用吧。”米面她们都有,过年机修厂发的。
不行煮碗面条也比吃冷食强啊。
小杜的分的房子在哪呢?
两人琢磨了一下,猜测应该是筒子楼那边,只有那边有空屋子,至于机修厂的家属院,那边的屋子大一些,是分给结婚的同志的。
“杜同志,杜思苦同志。”
筒子楼底下传来了呼叫声。
杜思苦从屋里出来,沿着过道往下一看,是女工宿舍的田同志,“田同志。”
田同志抬头看到是杜思苦,松了口气。
很快杜思苦就下来了。
田同志把女工宿舍的情况跟杜思苦说了一下,张阿姨早上就不在了,一直没回来,她们想吃口热乎饭。
田同志正要问杜思苦能不能借炉子给她们俩用一下。
就听杜思苦道:“我去帮你们把锁打开。”
那太好了。
杜思苦现在的钳工水准可是到了三四级,这可是禇老认证过的,开锁对她来说简单得很。
两人去了女工宿舍。
路上,杜思苦说道:“等会你们找个人去趟保卫科,这事得跟保卫科说一声。”
田同志看了眼杜思苦。
她记得杜思苦跟保卫科的同志很熟。
杜思苦到了女工宿舍,帮着她们打开了开水房的锁,开水房里的炉子一开没换煤,已经熄了。不过好在有柴火。
“那你们忙,我先走了。”杜思苦道。
“保卫科那边……”
“你们派个人过去。”杜思苦道,自己的事自己干,这是她帮忙跑腿了,下次她们还会找她。
杜思苦要是清闲倒也没什么,可她工作上的事多,这次帮了下次不帮,说不得这些同志就要怨她了。
索性开始就不帮。
杜思苦回了筒子楼。
晚上。
筒子楼外头鞭炮声一直响个不停。
还有放烟花的,也不知道是哪弄来的。
杜思苦没觉得吵,只是觉得热闹。
杜家。
晚饭,大程带着两个孩子在这边吃了,晚上九点,三人都还没走。
第172章 172
……
“今天过年, 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你在娘家过总是不好,”大程跟杜得敏说, “等会你随我一起回去吧。”
总要在自家过年的。
杜得敏半天不说话。
大程:“我在家呢,到了家也不用你做什么, 只要好吃好喝就行。后天初二,你再送你回娘家来, 你看呢?”
他轻声细语, 慢慢劝着。
杜得敏最终还是被他说动了。
九点半。
大程帮杜得敏收拾了点东西,带着老婆跟两个孩子, 跟杜家人告别。
杜母见了,倒是松了口气。临走时,难得带着笑脸给两个孩子抓了两把糖, 不多,一人三颗。
两个孩子欢喜, 剥了糖壳就把糖往嘴里塞。
屋里。
杜奶奶听到动静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大程一家四口已经走远了。她看了一圈, 发现屋里就杜母在,“其他人呢?”
“老杜去送小姑子了, 老三在隔壁家。”杜母道。
“得敏走了?”杜奶奶往屋外看,外头远处纵然有路灯, 可院门那处还是黑漆漆的。
杜母:“是啊。”
小姑子可算是走了。
这住的这些天,小姑子天天嚷着饿,素菜不愿意吃, 非说大程给了钱, 反正, 荤菜,甜的,
零嘴,什么贵什么吃什么。
原先杜爷爷跟杜奶奶那些老朋友过来串门,提的东西都放在杜奶奶那屋,杜得敏这一回来,
给吃了个七七八八。
杜母忽然说起一件事,“我妈身体不好,今年也不知道撑不撑得过去。我跟老三说好了,初二带着他回趟娘家,在那边住几天。”
杜得敏正是初二回来。
且不说这事,单是杜母走了,这杜家来了客人,这饭谁做?
这客人哪个招待?
杜奶奶问:“这事你跟有胜商量了吗?”
杜母反问道:“他还能拦着老三不让他去看生病的姥姥?” 没这样的道理!
杜奶奶憋闷的回了屋。
杜父过了一会才回来,刚进门,就听到杜奶奶的声音:“有胜,你来我屋里一趟。”有事要说。
杜父去了。
杜奶奶把杜母初二要带老三回娘家的事说了,她也不是想拦着杜母,只是:“你媳妇这一走,家里怎么办?那些上门拜年的客人怎么办?”
谁招呼?
杜父道:“妈,有我呢。”
他放着假呢。
杜奶奶心疼的看着儿子,愁着脸:“咱们家人不比别家少,怎么日子过成这样了?”她叹着气,“要是老四在家就好了。”
说到这,她又问,“老四今天不回来,难道明天还不回来?”家都不回了?
杜父:“老三说她厂里忙。”
总不能过年找到机修厂去,把孩子再打一顿吧。
他这样找过去,厂里的大门都不一定能进呢,老四现在精怪得很,见着不对跑得比兔子还快。
杜奶奶话头一转,“那你问问老三,对杨家姑娘的印像怎么样,要是都挺好的,趁着过年赶紧把这事定下来。你呢,收拾个屋子给老三结婚用,赶紧把孙媳妇娶进门。”
这样,就算是杜母回了娘家,家里也有孙媳妇照顾了。
杜父:“这也太急了。”
杜奶奶道:“亲家母身体不好,要是她今年去了,老三这亲事又得耽误一年。”
大年初一。
机修厂。
杜思苦一早就起来了,早上在禇老、鹏子哥,还有顾主任家都转了一圈,后来还去了食堂彭师傅家。
禇老家最热闹,儿孙满堂,连杜思苦都混了一个压岁钱,钱不多,就图个吉利。
鹏子哥家气氛不太好,一家四口看着别别扭扭的,杜思苦进去拜年完喝了口茶赶紧直了。
顾主任家忙得很,人进进出出的,杜思苦还碰着小赖了。
两人一块出来了。
“厂领导那边去吗?”小赖问杜思苦。
“我跟厂领导们都不熟,就不去了。”杜思苦道。
小赖低声道,“你跟厂长不是很熟吗。”
杜思苦:“只是工作熟,今天去厂长家的人多,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要是袁秀红在,她还能跟袁秀红一块去转转。
可现在她一个人,还是算了吧。
食堂彭师傅家的饭特别香,杜思苦去的时候快十一点了,彭师傅家人不多,热情的留杜思苦吃饭,杜思苦就留下了。
没想到。
吃饭的时候,厂长跟跟汪姐(厂长夫人)还来了。
杜思苦这才知道,彭师傅跟厂长还沾亲带故呢。
“厂长,汪姐,过年好。”杜思苦顺势拜了年。
“小杜啊,拿着。”汪姐的乐呵呵的塞了杜思苦一把糖,瞧着糖果纸皮,像是桔子味的。
杜思苦剥了一颗吃了,还真是。
彭师傅手艺那真是不是吹的。
之前在食堂没见过的菜,今天全端出来了,有一道酱汁鸭子,酱汁浓郁醇厚,鸭肉鲜嫩入味。
还有一道五香熏鱼,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鱼,说是先卤制,再熏制,外皮香脆,肉质鲜嫩,这吃起来完全停不下来。
“彭师傅,外头酒店的大厨手艺都比不过您!”杜得敏边吃边夸。
彭师傅倒是不谦虚,“那是,我这手艺可是祖传的!”要不是彭厂长请他过来,他现在还在外头的国营大饭店当掌勺师傅呢。
工资可不比这里低!
一顿饭下来,盘子都吃空了,桌上的酱汁也给倒到碗里拌了饭。
下午。
杜思苦在机修厂溜弯消食去了。
消食的时候顺便去了一下女工宿舍,进去一看,张阿姨回来了。
“张阿姨,新年好。”
“小杜,你也一样,”张阿姨脸上笑着,可是眉眼满是愁色。
杜思苦看出来籽,没细问,只把开水房的事说了,“田同志跟孔同志去找我,我看天色不早了,她们又催得紧,就把开水房的锁给开了,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张阿姨长叹一口气,“早上我走得急,该把钥匙给她们的。”
就这一会的功夫,眉头就又皱了三次。
今天大年初一。
杜思苦觉得,还是不听这些愁苦的事的好,都说今天过得好,这一年都过得舒坦。
“张阿姨,您这边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等会要去凤敏家,时间紧,我走了啊。”
“……这就走了?”
张阿姨话都到嘴边了,可看到杜思苦说要去余凤敏家拜年,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后来。
杜思苦还真去余凤敏家了,骑着自行车去的,把宋良给她的大苹果装了四个,又装了些过年发的罐头,一起提着去了余凤敏家。
去的巧。
她去的时候,余凤敏姐妹俩刚好出来。余家今天拜年的人多,余凤敏喊了一早上的人,嘴巴都喊干了,下午就约着姐姐出来看电影。
朱安早上来过了,下午他要回家走亲戚。
“思苦!走,我们看电影去!”余凤敏看到杜思苦高兴得很。
“我先去屋里,跟叔叔阿姨拜个年,马上出来。”杜思苦道,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提了东西,总要见一面。
“我带你去!”
下午。
电影是下午四点的场,杜思苦跟余凤敏从电影院出来,都五点半了。
杜家。
杜母催着杜老三去杨家,“拜个年,再约小杨去看场电影,多好。”
杜老三:“妈,明天不是要去姥姥家吗,我不能空着手去吧,舅舅家也得买东西吧。”再说了,“我不知道杨姑娘她家在哪。”
杜母吃惊:“你没送她回家?”
杜老三:“没让我送,说要去供销社买东西。”说到这,杜老三还有一件事要问杜母,家里有不少客人,杜老三带杜母去了屋里,低声问,“妈,我下乡的事你是不是没跟杨家人说?”
杜母表情一变,她一把拉住杜老三,“这事你可不许说,先瞒着。要是他们知道你下了乡,只怕这婚事又要生波折。”
杜老三道:“总不好瞒着。”那不是骗人吗。
杜母:“行了行了,不去就不去,把嘴给我闭好了,不许在外头瞎说!要是这亲事黄了,你这下乡的事传了出去,以后谁还愿意嫁过来?”
老三脸上那表情明显是不想听她的。
杜母一巴掌拍过去:“你奶奶还指望着孙媳妇侍候她呢。”
杜老三嘀咕:“这样是不对的。”
杜母:“要不你顶了你爸的工,调回来?”
杜老三不说话了。
程家。
杜得敏没想到回家是回‘老程’家,一屋子人挤着住,一大早家里就来了客人,这后婆婆带着客人过来敲门。
说亲戚们要见见这‘儿媳妇跟肚子里的孩子’。
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杜得敏没开门。
这后奶奶就在外头嚼舌根,话难听得很。
什么“老儿媳妇当家做主,不听公公婆婆的”,什么‘跟回娘家,一住就是几个月,也不回来瞧一眼。
什么‘连大程的儿子都不照顾……”
说来说去,就是嫌杜得敏又懒又爱花钱,还不顾家。
杜得敏听得心里冒火,都睡不着了。
等大程拜完年回来,听程家人说,家里来了亲戚,杜得敏不起来见就算了,还把门一锁,不让亲戚进屋……
晚上。
两口子就闹得有些不愉快。
杜得敏坐在床头抹泪,一晚上都没睡。
第二天一早,就闹着回娘家。
大年初二。
一早,杜母就带着杜老三去了客运站,买票上车,赶的是最早的那班车。
杜得敏红着眼从程家过来的时候,家里就剩杜父跟杜奶奶。
“大哥,大嫂呢?”
“回娘家了。”
杜得敏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她昨天在程家受的委屈,这会回家大嫂又嫌她回了娘家,这会再也受不住了,“大嫂是不是嫌我在家住久了?”
杜父:“今天初二,回娘家天经地义。”他又说,“本来我也该一起去的。”可惜杜家这边离不了人。
好好的家,三个大儿子,两个闺女,怎么谁都不回来?
尤其是在离得最近的老四,过年了,人影都不见。
想到这,杜父脸又沉下来了。
这闺女真是白生了。
机修厂。
杜思苦觉得这年过得太快了,天亮起床,一日三餐,吃完去溜达溜达,晚上早睡。这一晃,时间就过去了。
新车间的工人初三初四都陆陆续续的上岗了。
杜思苦这初五去了,她晃了一圈,上级领导都没到,她去了也没什么活,就又回去了。索性等到初七上班。
袁秀红跟余凤敏都回机修厂了。
二月发工资的时候,杜思苦惊喜的发现自己的工资又涨了五块钱。现在她的工资一个月四十块钱了!
这没高兴太早,杜思苦发现,她身上的担子又重了。
禇老回来上班了。
可是这手一直没好全,太精细的活禇老现在干不了。禇老去找过一次厂长,跟厂长说了这事,想退下来。
厂长没同意。
后来,两人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教杜思苦。
在这一年内,把杜思苦给教出来,希望杜思苦在五年内,能接禇老的衣钵。
杜思苦有这个潜力。
这之后,禇老对杜思苦更加严厉了,除了每天必练的基本功多加半个小时,平常更是从修修补补,跟在禇老后面学跟看,到后面让杜思苦承担更复杂、精度要求更高的零件加工和设备维修任务。
杜思苦早出晚归,手心的手茧一天比一天厚。
一个毫无保留的教,一个刻苦的学,杜思苦这技术手艺也是这突飞猛进。更别说,禇老还拿出了自己珍藏许久的旧笔记,这都是他以前学过的用过的、解决过的疑难问题。
这几本笔记,是禇老大半辈子的心血。
“师傅,你真要给我?”杜思苦看着这些东西,越发担心禇老的身体,“师傅,要不您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就是人老了。”禇老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禇老说道,“这笔记你看完再还我,记得,自己买几个本子写下来,记好。”
“是,师傅。”
一晃就到了三月。
机修厂新车间的机床又增加了几个,新式自行车卖到了更远的省会,厂里人手不够,又开始招人了。
去年北方防滑链的大笔款项已经收回来了。
厂里账上有了盈余。
与家具厂合作的床垫倒是没有在国内售卖,而是在包副厂长的走动下,送到了上头领导跟轻工业进出口总公司那边。
那边要是瞧中了,这弹簧床垫出口的事就有眉目了。
二号这天,包副厂长过来找杜思苦了。
“小杜,你准备一下,明天跟我出趟差。”
“副厂长,去哪?”
“海市,要是顺利,一周就能回来,要是不顺利,半个月一个月也是可能的。”包副厂长对杜思苦道,“多带些换洗的衣服。”
“副厂长,这次是哪方面的工作?”
“出口。”
出口?
带她去?
杜思苦一头雾水,“副厂长,顾主任他们不用去吗?”
包副厂长道:“弹簧床垫的事,你是最清楚的。到时候那边轻工业进出口总公司有什么问题,有你在,也能答得上来,是不是?”
杜思苦点头。
当天晚上,杜思苦就把要用的东西要穿的衣服全部都收拾好了。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她就下来了。
包副厂长说了,早上七点半的火车,得赶紧过去。
这次去的一共有十几人,除了机修厂的八人外,家具厂那边也派了六个人。
床垫只拿了缩小号的内芯。
做床垫的材料他们装好了,等到铁路局,让这边的人行个方便,一起带过去,等到了海市那边,再找个相熟的厂子,进行组装。
火车到站,一行人出发了。
当天晚上。
杜家。
杜得敏肚子疼得厉害,她喊了半天,还是隔壁的杜奶奶听到动静,起来去看了。
这一瞧就吓坏了。
孩子要生了!
杜奶奶费了老大劲才把杜父叫起来,“有胜快送你妹子去医院!她要生了!”
杜母,还没从娘家回来。
第173章 173
……
医院。
半夜十一点, 杜得敏在值班医生跟护士的帮忙下,生下了一个男孩,瘦瘦小小的, 跟猫似的。杜得敏的情况不太好,产后大出血。
杜奶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她双手合在一起, 闭着眼睛,念叨着菩萨保佑, 念叨着老头子保佑。
好在经过了两个小时的抢救, 人救活了。
只不过,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家属呢?”
“在这呢。”
“这产妇虽然救下来了, 但是人很虚弱。孩子太小了,只有四斤,吸呼也弱,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说得很严肃。
总之,这家里人要好好照顾产妇跟孩子。
杜父眉头都结在了一起, 家里好好照顾?
怎么照顾?
他要上班了, 总不能为了妹妹不去上班吧。他妈七十多的人了,去年就病歪歪的, 再照顾一个病人一个瘦弱的孩子,那不得累死?
“医生, 你放心,等孩子他爸来了, 我会跟他好好说的。”杜父道。
医生听了一愣:“你们不是产妇的家人啊?”那不白说了。
“我们是娘家人。”杜父道,“我妈年纪大了,七十多的人了, 照顾不了。”
医生道:“我不管你们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 这费用都是要交的, 我给你们开张单子,你下去把费用缴一下。”
杜父道:“我这就回去拿钱。”
医生开了单子,递给他:“最迟明天交。”要是病人家属拖着不肯交费,那就只能让病人出院了。
杜父拿好单子,跟奶奶说了一声,便去了程家。
半夜三点。
杜父到了程家,敲开了程家的大门。
“生了?”大程又惊又喜。
杜父把医药费单子递给大程,“这是住院费,回家把钱带上,跟我走。”
大程看到费用单,脸色发苦,“家里没这么多钱。”
他望着杜父。
杜父沉着脸:“有多少带多少。孩子用的尿布也要带上,再带个能帮手的人,我妈年纪大,照顾不了孩子。”
大程回了家,过了一会,他拿上仅有的几块钱,拿上了几件破衣服,出来了。
照顾孩子的人,没有。
“这是尿布吗?”
“家里没备,得敏把东西都放在了娘家。”大程低声说。
两人只好又去了杜家,找到了尿布,麦乳精,盆子,毛巾,暖水瓶一类的东西。大程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挺高兴的,杜家还是有些好东西的,起码,比程家强。
“大哥,这医药费……”
“我没钱,我家的钱都在你嫂子手上,她在娘家没回来。”杜父觉得眼前这个大程实在不是如前妹夫小郭。
“那怎么办?”大程发愁。
不管怎么说,也得先把东西送到医院去。
两人带着东西去了医院。
大程去了。
杜父想带杜奶奶回家休息,杜奶奶不愿意,她要在闺女身边看着,不然她不放心。
“妈,我明天还要上班,那我回去了。”杜父道。
“去吧。”杜奶奶说完又叫住了杜父,“你打电话去你媳妇家那边问问,看她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回娘家都一个多月了,日子久了些。”
杜得敏这情况,回到婆家也是没人照顾的。
杜父道:“回头我问问。”
早上,杜父上班去了。
之后借了铁路的电话,打到了大舅子工作的家具厂。
大舅子那边接到电话,“有胜,我妈这半个月一直在医院,去年我妈生病住院你这个当女婿的就没来过。今年过年也没露脸,怎么,你这是对我们黄家有什么意见吗?”
杜父听了脸色发白,再说不出让杜母回来的话。
他只能说,“大哥,我妹妹昨天生孩子,她……”
大舅子的语气更重:“噢,你这个当大哥的还要照顾妹妹坐月子?杜有胜,彩月一直说你忙要上班要养家,没功夫来。你看你闲得很嘛!”
说完,那边挂断了电话。
杜父握着已经没声的电话筒,半天没说话。
大舅子这次发了这么大的火,看来丈母娘那边情况确实不好。
他得过去看看。
晚上,杜父下班,去了趟医院。
杜奶奶见着杜父就问:“你问了吗,你媳妇什么时候回来?”
杜父道:“我岳母住院了,去年她病了我都没去,过年也没上门,那边挑理了,我得过去看看。”
这段时间媳妇肯定是不会回来的。
杜奶奶脸色发白:“这可怎么办?”
得敏怎么办?
那个猫似的奶娃娃怎么办?
杜父:“妈,这得问大程。”问他有什么用,他老丈人家也是一堆的事呢。
杜奶奶再不好为难儿子,只好去找了大程。
大程这几天请了假在医院照顾,不过,等杜得敏出院他就得回去上班了。不上班,哪来的钱?怎么养老婆孩子?
“要不,把文秀找回来?”大程想出了一个法子,“毕竟是得敏的亲女儿,小的这个女是她亲弟弟。”
让文秀照顾,他也放心。
杜奶奶一听,还真是个好主意。
可是,“这去哪找啊?”
文秀下乡去了,不说找着地方了,单是回来都得花不少时间啊。
大程想了又想,最后,又想到了一个人,“妈,要不去机修厂,求一求老四,她亲姑姑住院了,她怎么也得来看两眼吧。这,等她来了,咱们再想法子看能不能让她发发善心留下来……”
不过,
他说,“这事得让大哥去,上次我去了,压根就见不着人。”
杜奶奶想到老四,心里发堵。
这过年老四面都没露,压根就没把杜家当家了,再说,得敏跟老四的关系也不怎么好,老四能同意吗?
杜奶奶还是存了让杜父去劝劝老四的心。
可惜。
这天杜父走了之后就没来过,他去单位开了介绍信,请了十天假,带上行李去宁市的老丈人家了。
至于杜奶奶,非要在医院守着,杜父帮着拿了些换洗的衣服过来,之后就没劝了。
又过了几天。
机修厂。
早上十点。
机修厂外头来了一辆三轮车,三轮车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只见骑车的人把老太太扶下了车,来到机修厂门口保卫科。
“同志,我们来找个人。”
“找谁?介绍信带了吗?”
“带了,我们找杜思苦的。”说话的正是大程,是他骑三轮车把杜奶奶拉过来的。
没办法。
杜得敏出院后,非要回娘家,她不肯去程家。
杜父杜母都不在,杜奶奶瞧着闺女九死一生,也由了她,就搬到了杜家去住,大程也去了杜家。
大程现在白天要上班,这杜家只有杜奶奶一个人照顾。
不说做饭了,连给孩子喂奶洗尿布杜奶奶都很勉强,这才几天,杜奶奶的手上就生了冻疮,孩子喝了奶就拉,这一拉又要洗。
杜奶奶这老腰受不住了。
大程从街道办那边要到了文秀的地址,寄了信过去。
但是这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只好厚着脸皮,借了三轮车拉了杜奶奶到机修厂这边了。
这么大年纪的亲奶奶过来,杜思苦总不能不见吧。
不见就是不孝。
“杜同志出差了,不在厂里。”保卫科的同志说。
这杜家人可真是……
先前是父母,现在找了年纪更大的过来……
又是这句话。
大程不愿意信,“她去哪出差了?”
保卫科道:“这是厂里内部的事,不方便跟外人说。”
眼前这人之前来过,他有点印像。
杜奶奶跟保卫科的同志说,“我一把年纪,活不了多久了,来这一趟也不容易。小同志,你就让我见见我亲孙女吧,她过年都没回家,我实在是想她了……”
说着,这心里越发难受。
保卫科的同志看杜奶奶也不容易,便说了:“老人家,杜同志确实出差了,走了好些天了,跟单位的十来个同志一起去的。买的火车票,去的外省,真不在厂里。”
怎么会这么巧?
杜奶奶望着机修厂里头,“她住哪,我想去看看。”
“老人家,这不合规则。”
海市。
杜思苦打了三个喷嚏,奇怪,她衣服穿得很厚实,也没有感冒发烧啊,怎么还打喷嚏呢?
她揉了揉鼻子。
是谁又在念叨她了?
杜思苦从轻工业局进出口总公司出来,今天这趟不算白跑,总算是把床垫出口的流程给打听清楚了。
晚上。
她回到招待所,跟同样跑了一天的同事们集合。
“怎么样,大家今天有收获吗?”包副厂长的声音都比之前疲惫了。
其他人也是一样。
从刚来时的斗志满满,到现在的士气低落。
杜思苦站了起来:“主任,我这边打听到了一些流程。咱们床垫属于地方轻工业的,咱们这次来急了,应该先回阳市,找地方轻工业局计划科,跟他们商量好,提交下一年度的出口生产计划……”
“要是顺利,能通过。地方轻工业局会上报省级轻工业厅……”
“最后,就是看国家轻工业部跟外贸部统筹是否纳入出口指标……”
杜思苦说完了。
其他人纷纷议论起来,要知道是这样,他们何必这么大老远的来到海市呢。
包副厂长:“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
“咱们地方轻工业局那边我去过,他们说这床垫不归他们管。”包副厂长沉思了一会,“小杜,这样,我们分两路,你带上几个人先回阳市。再去咱们市的轻工业局看看,要是不好办,你就回机修厂,找厂长。”
杜思苦听了点点头。
包副厂长道,“我这边已经有点眉目了,我还要这边留一阵。”这边轻工业局计划划的科长姓夏,包副厂长已经找了门路打听清楚了,现在,只等着合适的时机见一见这位夏科长。
见机行事。
在外地,这找人办事总会麻烦些。
次日上午。
包副厂长组织大伙开了一个小会,之后又单独留了杜思苦,交待了一下要办的事,他怕杜思苦记不清,还让杜思苦用笔写下来了。
“招待所的电话你记下了吗,有事随时跟我联系。”包副厂长说。
他们一晚都是晚上回招待所。
“记住,晚上再打电话。”
“好的,副厂长。”
下午。
杜思苦带着四个机修厂的同事坐上了回阳市的火车,人多在火车上也有个照应,能轮换着睡个安稳觉。
他们是第二天早上才到阳市的。
出了火车站,杜思苦他们几人就直奔机修厂。
杜思苦要把海市那边的情况跟厂长说一下,之后,还要去趟家具厂,把这边最新出来的床垫挑一个出来,准备好。
之后才能去找本地的轻工业局,再商谈床垫进出口的事。
杜思苦在路上把思路理清楚了,今天太累了,回到机修厂后,她先想回家烧点热水洗个澡睡个好觉。
养足精神明天才好办事。
谁知,刚到机修厂。
保卫科的同志见到杜思苦,就说了:“小杜,你奶奶前天过来找你了。”
奶奶?
杜思苦半天没说话,“她有说是什么事吗?”
怎么会是杜奶奶过来呢,不该啊,“我爸来了吗?”
“没有,是上回来过的一个人送你奶奶来的。”
上回来过?
又不是她家人,难道,是小姑的丈夫?
第174章 174
……
杜父没来, 让外人送奶奶过来的?
难道是杜父不在?
杜思苦琢磨了一会,觉得杜奶奶跟小姑丈夫能一起过来,只有一个理由, 小姑生了。
若真是小姑生了孩子,那两人大老远的跑到厂里来找她?
莫不是想让她照顾吧。
异想天开!
杜思苦跟保卫科的同志道:“我明天要去趟轻工局, 要是他们再来,你就说我不在。”
吴队长出来了, 把杜思苦叫到休息室。
“小杜, 你奶奶这么大年纪了,还跑一趟, 是不是家里真有什么难事啊?”吴队长问。
杜思苦:“家里最近只有一件事,我那四十多岁的小姑生孩子,按你们说的, 来的那男的可能是小姑的丈夫。”
吴队长愣住了。
“你你小姑……生孩子?”
杜思苦点头:“对,我妈最近在操心我三哥的亲事, 我听我三哥年前提过一回, 小姑想回娘家坐月子。这大老远的来厂里找我,无非就是两种情况, 一种要钱,一种要我出力。”
想不出别的。
说句话不好听的话, 杜家有好事是想不到她的。
吴队长表情很复杂。
这杜思苦的小姑子生孩子,不得婆家人照顾吗, 就算娘家人照顾,那也是老娘亲自照顾。还真没哪个出嫁的女人坐月子让亲兄弟家的孩子照顾的。
想不通。
杜思苦:“吴队长,他们要是再来, 您帮我挡挡。”
吴队长点头。
不过, 有一点杜思苦要注意一下, “你爸去年来找你的时候,不是带了个民警同志吗。”
肖叔。
如果杜奶奶把肖叔带来,那杜思苦这边肯定得跟杜奶奶碰上了。
“我会想办法的。”杜思苦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西北,某农场。
文秀穿着半新不旧的袄子,跟父亲一起去外头捡了些柴火回来,前两天下了雪,这柴火有些湿,得放在火堆边烤一烤。
烤干了,就能用了。
湿柴火烧起来烟大不说,呛人得很。
“郭文秀 ,有你的信。”
“根叔,谢谢。”
郭文秀一看信封,是阳市寄来的。本来心里有些欢喜,可仔细一看,上面的字迹不像是她妈的。
她疑惑的拆了信。
渐渐的,郭文秀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程叔寄来的信,说她妈给她生了一个弟弟,现在发她妈跟孩子都没有人照顾,希望她回去一趟。
郭文秀又气又委屈。
难怪她妈这么多天没信寄来,难怪对她下乡这事不管不问。
原来是又有孩子了。
现在没人照顾了,那边想起她了!
郭文秀拿信的手都在抖。
郭庆格(文秀的父亲)看女儿情绪不对,走了过去,“这是怎么了?你妈的信?”他顺势把信接了过来。
一目十行,很快就把信看完了。
杜得敏结婚了?
现在连孩子都生了?
郭庆格脑子一片空白,他想过无数种可能,独独没想到这一种。信中的内容也就意味着杜得敏跟他离婚没多久,就又找人了。
想到以往十几年的夫妻情深,郭庆格此刻心里……难以形容。
郭文秀回过神,赶紧把信抢了过去,手背到身后。
她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爸,对不起,我没跟您说……妈结婚的事……”
她不敢说。
这次来到农场,她也不敢提。
至于这孩子,“爸,我是真不知道有孩子了。”她走的时候还没有孩子的。
太快了。
郭庆格一言不发离开了茅草屋。
他找了一个冷风口,静静的站着,吹了会风。
次日。
机修厂。
杜思苦早上先去了厂长办公室,把海市那边的情况跟厂长说明了一下,又说了包副厂长给她安排的任务。
“就按副厂长说的做。”厂长道。
“好的,厂长。”
杜思苦出去了。
之后,她去了新车间的办公室,把床垫相关的资料整理了一遍,之后与四个同志一起去了家具厂。
家具厂这边还得再提供一个新床垫,先备着。
等地方轻工业局这边走通了,床垫的材料安全、质量检测都是必不可少的。
到了下午。
杜思苦离开家具厂,去市里了,包副厂长跟她说过地方轻工业局的位置,但是她没去过,今天是头一次去。
得找找位置。
等她找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虽然没有下班,但是轻工局里面的同志已经不办理业务了。
“你明天再过来。”马上就下班了。
杜思苦问道:“您这边有出口申报表吗?我不耽误您下班,拿了表就走。”
工作人员很快就把表给了杜思苦。
杜思苦拿了表就走了。
这人还挺爽快,果真是拿了表就走。
要是别的同志也像这样办事,那他们轻工局就省事多了。
晚上。
杜奶奶听着屋里奶娃娃的哭声,赶紧放下手中的尿布,擦了擦手,去了屋里。杜得敏现在住她的屋。
原先杜得敏的屋子是个上下铺,住着不方便。
杜得敏倒是想住老五的床,但是坐月子这事有避讳,杜奶奶实在是没法同意。
她更怕杜母回来后,知道了把家里闹个鸡犬不宁。
“妈,您明天让隔壁刘姐买些鱼或者鸡回来,这不喝鱼汤鸡汤,我这没奶水。”杜得敏躺在床上,脸色腊黄。
她生了孩子,像是大病了一场,精气神都耗去了。
杜奶奶脸色不太好。
这买鸡买鱼容易,可钱从哪来?
“得敏,这次你生孩子,程家没出钱,我这手里没多少钱了。”杜奶奶念叨,“你二哥这个月也没寄钱过来,我手里肉票粮票都不多了。要不我让隔壁小刘买些蘑菇回来,给你煮蘑菇汤?”
老二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个月寄的钱也少了,这个月更是没有收到。
杜得敏望着杜奶奶,“妈,我都这样了,您也瞧见了,当时大出血。医生说要多补补,您先把钱垫上,等大程来了,我让他给您。”
杜奶奶:“他连你住院的钱都拿不出来。”
哪来的钱给她。
正说着,猫似的小宝宝又哭了。
杜奶奶赶紧去了拿了杯子,倒了热水,最后拿出麦乳精,把盖子一打开,就剩最后薄薄的一层底了。
麦乳精也快吃完了。
“得敏,这麦乳精只够吃两顿了。”
杜奶奶泡好麦乳精,用小勺子搅了搅拿到小宝宝的身边,等不那么烫了,一勺一勺的喂到孩子嘴里。
孩子一开始哭闹不休,后来慢慢的安静下来,乖乖喝奶。
别说。
杜得敏回娘家坐月子之后,杜奶奶这身子骨是一天好过一天了,不光能下床了,还能干活了。虽然不快,但是洗尿布,喂奶,做饭,还都慢慢的做好了。
这人啊,还是得逼一逼,不然哪知道好不好呢。
晚上。
小宝宝又哭了两回,饿了。
可惜麦乳精只够吃一顿了,后面杜得敏被吵醒,喂了奶,孩子吸不出来,依旧哇哇大哭。母女俩一晚上都没睡好。
杜奶奶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次日一早。
她就去了隔壁,找刘芸,“小刘,我今天有点事,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得敏?”
刘芸道:“婶子,那不巧,我今天出门有点事,还真照顾不了。”
虽说邻里之间该搭把手,要杜母、杜奶奶病了她还愿意照顾一下,送点吃喝但是这杜得敏是个不记恩还爱挑毛病的,刘芸才不去受那气呢。
杜奶奶问:“那明天呢?”
刘芸总不好说明天也出门,只能道:“明天倒是在家,不过,让我送口吃的那没问题,但是照顾孩子,我这多少年没带孩子了,只怕照顾不了。”
杜奶奶明白:“小刘,那明天就麻烦你给我家得敏送顿吃的。”
刘芸点头。
杜奶奶又问起:“沈洋最近怎么没回来啊?”
“单位那边忙。”刘芸含糊其词。
不是单位忙,是那个没脸没皮的姓何的女的带着孩子来找她家沈洋了!这何的都嫁人了,还缠着她儿子!
不要脸!
刘芸今天出门就是去找沈洋的!
她家沈洋想下乡没下成,倒是老二去了,这下好了,老二去了后,这女朋友就吹了。
唉,这叫什么事啊。
机修厂。
杜思苦写好了出口生产计划,她跟家具厂联系过,一年能生产多少那都是有数的。除了生产数量,床垫的规距,目标市场都要写在申报表上。
上午她写完,又检查了好一遍,之后去总务那边打印了两份,备份。
中午。
她在食堂吃了饭,见着袁秀红跟余凤敏也只是匆匆的打了招呼。
吃完饭。
下午她就拿着表骑着自行车去了轻工业局,昨天找着地方,今天熟门熟路的去了,不到两点,她就到了。
轻工业局还在休息。
这是一个三层的办公室,招牌显眼,在东元街这边。
杜思苦在外头等到二点,这边终于开始办公了。杜思苦锁上自行车,拿着资料去了里面,问了流程,交了表。
又跟轻工业局里的同志谈了谈,等杜思苦出来,已经四点多了。
她的自行车呢?
杜思苦找了一圈,没找着自行车,倒是找着了自行车的锁,锁被人用大力钳给剪开了。
她的自行车被偷了。
真是倒霉。
杜思苦去了附近的派出所,报了案。
“你自行车被偷了?户口本、工作证有吗?”
“这是我的工作证。”
“你是机修厂的啊,你带了《丢失情况证明》吗?”
“没有,我是刚刚被偷的,还没来得及办。”
“那你回厂里把这证明准备一下,到时候再来报案。”
杜思苦听了很无奈。
民警同志告诉她:“你回厂里,跟你们保卫科说一声,让保卫科的来这边报案。”
现在是这种流程吗?
杜思苦:“好的。”
派出所这边的意思是杜思苦的材料不齐全,没法受理。
杜思苦出了派出所,回到机修厂的时候已经七点了。
“吴队长,我在轻工业局办事的时候,自行车丢了。那边的民警说要出具什么《丢失情况证明》。”
“这样,你把车牌号留一下,明天我派人协助联系派出所。”吴队长说道。
杜思苦报了自行车的车牌号,说了一下自己的自行车颜色。
她的自行车是单位发的,白色,新式自行车,比二八大杠小一号。
吴队长记下了。
之后,杜思苦去了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回了宿舍。
虽然宿舍有小炉子,但是她真是没办气开火做饭。
西北,农场。
茅草屋里。
郭庆格跟文秀看着眼前被打回来的申请材料,大程寄了信过来,把杜得敏的情况说得很严重,又是大出血,又是身子不好挺不过去了。
郭文秀再怎么生气,想着那毕竟是她亲妈,总不能撒手不管。
郭床格是个心善的人,想了一夜,尽管难受,还是同意女儿回阳市去,照顾杜得敏。
这出行得准备材料,得有介绍信。
早上,郭庆格帮女儿准备好了探亲的申请跟材料,让大根帮着交了上去。下午,这东西就被打了回来。
上面不让去。
郭床格是黑五类,郭文秀是他女儿,跟他成分一样。
上头不同意。
更重要的是郭文秀才过来,就吃不了苦,要闹着回城,这像话吗!
这不是白来了吗!
这不光把申请材料打回来了,还语气严厉的批评了郭文秀,再有下次,那可是要当众批评的!
“文秀,你写信问问你大舅,看看你妈情况怎么样。”郭庆格说。
去是去不成了。
次日。
机修厂。
杜思苦昨天交了资料,今天在厂里,没出门。
十点的时候,保卫科的说,杜奶奶过来了,让杜思苦过去一趟。
老人家病歪歪歪的,不好不见。
第175章 175
……
保卫科休息室。
杜思苦见到了杜奶奶, 与杜奶奶一起来的,还有肖叔。
“老四……”杜奶奶看到杜思苦,老泪纵横, “你可算是露脸了,我上回……”
杜思苦:“我去海市出差了, 昨天才回来,下午去了趟轻工局。今天还要去家具厂, 厂里事情特别多。我原本是打算等这边的事忙完了, 休假再回趟家的。”
不是故意不露面,是在工作。
而且不在本市。
这话是说给肖叔听的。
果然, 肖叔听到这番话后,眼神和善了许多。
他告诉杜思苦:“你父亲去了你姥姥家,你家里就你奶奶一个人, 现在还以照顾你小姑跟孩子,老人家也不容易。”
杜思苦一脸吃惊:“姑父呢?他怎么没把小姑接回去?又离婚了?”
杜奶奶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肖叔低头沉思。
杜思苦抱怨道:“小姑也真是的, 这次结婚这么仓促, 喜酒也没摆,证都不知道领没领。还生孩子, 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不为自己想想, 也该为文秀想想啊……”
她说完又似恍然想起来,“文秀是不是下乡了?”
肖叔:“听说过。”
上回他帮忙找过。
杜思苦看着杜奶奶, “奶奶,小姑是离婚了没地方去,才回家的吗?就算离婚了, 这孩子毕竟是那姓程的, 他就不管了?程家人也没派个人过来问问?”
杜奶奶:“没离。”
还没呢。
大程还是会来的, 就是手里没什么余钱,除了不出钱,出力气跟哄杜得敏开心还是拿手的。
唉。
杜思苦:“没离啊,那该他跟婆家人照顾啊。奶奶,身体不好,去年去了好几趟医院,一年都在贴膏药,他们怎么让你照顾啊?小姑不知道你身体不好啊?他们可真是的,一把年纪了,怎么这样做事啊。”
替杜奶奶抱不平。
杜奶奶听着也觉得辛酸,是啊。
杜思苦又问:“奶奶,我爸跟我妈呢,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怎么都了姥姥家,是不是那边有什么事啊?”
杜奶奶也没瞒:“你姥姥病了。”
杜思苦啊了一声,猛的站起来,“我姥姥病了啊,我爸都去了,那肯定病得很严重。这不行,我得跟厂里请几天假,过去探望一下,要不然我妈又该说我了。”
杜奶奶怔怔的看着杜思苦。
老四去了黄家,那杜家怎么办,谁照顾?
杜思苦像是着急黄姥姥的病,站起来,“我记得大舅在家具厂那边工作,我去传达室打个电话问问。”
亲姥姥病了,还病得很严重,跟小姑生孩子,孰轻孰重,一看就明白。
“你小姑那边,你不去看看?”杜奶奶急忙道。
杜思苦想了想:“小姑在家坐月子,等我看完姥姥回来,再去看吧。”要是小姑生孩子出了问题,这会应该在医院,而不是在家。
也就是说,小姑这边没什么事。
孩子应该也没事,同样的道理,但凡有病就该在医院。
肖叔瞧出杜思苦的意思了。
他道:“你奶奶最近手脚酸痛,又要照顾你小姑,晚上睡不好,实在是熬不住了,你去了你姥姥家,跟你爸妈说一声,让他们差个人早点回来。”
杜思左猛点头:“好!”
说着就要走,“我去传达室瞧瞧。”
杜奶奶原本一脸病容,慢吞吞的,这会矫健的挡在了杜思苦面前,“老四啊,要不你迟几天再去黄家,我这边……你小姑坐月子……”
杜思苦:“奶奶,您身体受不住就把小姑送回程家去。这怎么坐月子是他们的事,至于您,一个人在家确实照顾不了自己的话,那这样,我带您去我姥姥家,我爸妈在那边,一日三餐饿不着。”
杜奶奶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杜思苦:“您看呢?”
什么是一家人,父母跟子女,这是一家人。如果算是一大家,那就再加上爷爷奶奶,至于小姑叔叔之类的,那是外人。
儿子女儿照顾父母,还说得过去,照顾叔叔小姑,除非他们有养育之恩或者一辈子没有结婚,年老体弱,不然,这外人是不归他们管的。
杜小姑就属于这种情况。
杜思苦才不会上赶着去找罪受。
肖叔:“婶子,我看老四这法子行。你把你闺女送回去,跟老四一块去,那边人多。要是杜哥回来,就让他带您一块回来。”
先前杜奶奶找到他,说老四躲在机修厂不见家里人,过年都不回家,要跟家里断亲。杜奶奶抹着泪说自己为了照顾家里人,成天的熬着,几宿没睡好。
她想找老四回去,搭把手,她好歇几天。
结果这一来。
肖叔才发现,杜思苦并不像杜奶奶说的,不管家里人。
这老四在厂里有工作,要出差,这拿工资的人肯定是归厂里管。再说了,老四看到杜奶奶后,态度好得很,完全不像是要断亲啊。
“对了,奶奶,这是厂卫生院新出的膏药,您拿着,要是好用,我回头再买些给您送回去。”杜思苦把带的二十片膏药递给了杜奶奶,贴心得很。
杜奶奶闻着熟悉的膏药味,赶紧收了。
可是,把得敏送回程家,这事不办好啊。得敏那后头婆婆肯定要给得敏气受的啊!
这坐不好月子,会落下病根,下半辈子都不好过啊。
“老四,你小姑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这会不好移动。要不这样,我就不跟你过去了,我还是回家,就是……”杜奶奶神色悲苦,“你二叔这个月没往家里寄钱了,你爸又不在,你小姑生孩子住院也是花了钱的……”
没钱了。
杜思苦问:“小姑住您这边,那没离婚,小姑父没给生活费啊?你是自己贴钱养他们?”
糟糕。
家丑不可外扬,怎么把这话说出来了。
杜奶奶心中懊悔。
只见杜思苦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荷包,拿了一个五块钱,三张一块的,四张五毛钱的,“奶奶,家里有十块钱,您先拿着。虽然我工资不高,但是您要是实在需要,我去跟同事借钱给您用!”
荷包里剩下的就是五角二角一毛的,还有几分钱的,里头没什么大钱了。
可见,杜思苦在机修厂过得也一般。
杜奶奶手看着大家瞧她,脸皮有些薄,可倒底还是伸手把钱收了,她喃喃,“你小姑没奶水,说要喝点鸡汤鱼汤。”
杜思苦道:“那就买一些。”
说完又添了一斤肉票递给杜奶奶,“奶奶,再给小姑买点排骨熬汤,这算是我一点心意。”
该舍的就得舍。
杜奶奶瞧着杜思苦,“孩子,是奶奶误会你了。”
杜思苦道:“奶奶,您说二叔这个月没寄钱来,上个月寄了吗?”
“寄了些,不多。”杜奶奶道。
杜思苦若有所思:“会不会是二叔那边出了什么事,要不然二叔不会忘记给您寄钱的,您有二叔部队的电话吗,要不抽个空拔过去问问。”
她还说,“你是您记得号码,我现在就去传达室那边看看。”
杜奶奶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她想了半天,“有,有,我回去拿。”
这时,就听肖叔道,“我记得。”
“肖叔,那您跟我去厂传达室一趟吧,那边有电话。”杜思苦道。
“好。”
杜思苦跟肖叔往外走,杜奶奶在后面跟着,非要去。
杜思苦劝道:“奶奶,您就在这边等一会,我们打完电话很快就回来的,您要是非要去,这边又要办手续,只怕一时半会的没法去了。”
杜奶奶这才留下。
机修厂传达室。
“同志,我要打两通电话。”杜思苦道。
第一个电话杜思苦让给了肖叔,肖叔直接打到了杜二叔的部队医院,杜二叔是军医,一半时间留在医院,一半时间会随部队外出。
电话接通了。
肖叔握着话筒,只听了几句,表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现在人找到了吗?”
“他在哪里失踪的?”
杜思苦在旁边听着,心里一沉。
二叔出事了。
没想到被她猜中了。
二叔挺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出事呢。
肖叔扭头看着杜思苦,“你记个地址。”
杜思苦赶紧拿了笔,电话里说了一个地址,肖叔告诉杜思苦,杜思苦飞快有用笔记下。
电话挂断了。
肖叔道:“这是你二叔失踪的地方,他随部队外出的时候,有处山腰发生了泥石流,他们抢救村民……”
“部队的同志被泥石卷进去了,失踪了一批人,有几个,找到了尸体……”
现在杜二叔情况不乐观。
一直没找着人,说起来,是上个月的事了。
杜思苦心情沉重,“我得给我舅舅那边打个电话,让他把这事跟我爸说一声。”就算是跟家里闹掰了,这样的事也该说一声。
肖叔点点头。
杜思苦拔了大舅工作的家具厂的电话。
很快,就接通了。
“我找黄大旗。”
“怎么又是找黄大旗的,等着。”
过了一会。
“大舅,是我,杜思苦。”杜思苦一听到声音就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黄大舅听到是杜思苦找他,还愣了一下。
杜母回娘家的时候,没少说老四的事,不听话,过年不回家,跟她闹脾气。
“大舅,我二叔在部队那边出了事,说是失踪了,您跟我爸说一声。”杜思苦把肖叔刚才报她的地址告诉了大舅,“这是二叔失踪的地方,二婶现在在那边,要是我爸想知道具体情况,让他写信问问二婶。”
黄大舅听着这事心就悬了起来,他点头:“好,这事我一定跟你爸说。”
又听杜思苦道:“大舅,我才从海市出差回来。刚才奶奶来厂里找我 ,我才知道姥姥病了,姥姥情况怎么样了?去医院了吗?我还说去看她的,可是家里这边没留人,我得先处理一下二叔的事,大哥二哥他们还不知道呢……”
“你姥姥没事,这两天接回家了,病情稳下来了。”黄大舅让杜思苦放心,“您就先顾着家里的事,这边不要紧。老四,不要着急啊,慢慢来。”
“好的大舅,等我把这边的事忙完,我就请假去看姥姥。”杜思苦认真说。
“好孩子,不急,你姥姥我们会照顾的。”黄大舅觉得杜母对老四成见太深了,这孩子说话做事哪不好了?
明明很好嘛。
无非就是孩子长大了,不受管了。
这是好事。
这说明孩子立起来了,能撑事了。
电话结束了。
杜思苦还在传达室,她问肖叔:“肖叔,二叔这事,奶奶那边要是知道了,只怕要受不住。”
肖叔点头:“是。”
这杜有军(杜二叔)失踪好些天了,生还的机会只怕不大。
杜奶奶要是知道,只怕是受不住。
保卫科休息室。
杜奶奶左等右等还不见杜思苦跟肖叔回来,有点急。
又等了近半个小时,肖叔回来了。
不见杜思苦。
杜奶奶问:“老四呢?”
肖叔道:“她单位又有事找她,忙呢。婶子,这样吧,我送您回家。”刚才杜思苦说怕自己脸上藏不住事,又说要给三个哥哥寄信,要去邮局。
肖叔觉得该去。
“这老四,刚刚还说送我回去的。”杜奶奶嘀嘀咕咕。
肖叔道:“婶子,咱们回去吧。”
多的不肯说了。
宁市,家具厂。
黄大舅接到电话后,就跟单位请了两小时的假,赶紧回了家。
杜父请了十天假看丈母娘,忙前忙后,算算时间,也到日子了,该走了。杜母在屋里跟黄姥姥说着话,杜父这边在收拾东西。
黄家人看到黄大舅回来,都很吃惊。
黄大舅也不多说,叫了杜父去屋里,还把门关上了。
“有胜,刚才你家老四打电话过来,说你二弟出事了。”黄大舅把杜思苦跟他说的情况如实的告诉了杜父。
杜父不敢相信,他接受不了这件事,“不可能!”
“不可能。”
“老四肯定是胡说的!”
黄大舅道,“老四听你妈说,你二弟这个月没寄钱过来,觉得不对,这才打电话去了部队医院问的。老四这孩子不会说谎的!”
杜父脑子一片空白。
黄大舅道:“好了,你别愣着了,赶紧去买票回家。”他把杜思苦报的地址给了杜父,“这是你二弟出事的地方,说弟妹也在那边,你瞧瞧是写信过去问问还是怎么样。”
聊完,黄大舅出了屋子。
杜父神情恍惚,捏着纸条站在那里,魂像是被抽走了一样。
杜母听着这边动静不对,过来看。
黄大舅就把情况跟杜母说了。
杜母也有些站不住,“二弟出事了?”那可糟了,没有小叔子寄给杜奶奶的钱,那杜奶奶就实打实的要靠他们一家子养了。
当然了,小叔子遇到这样的事也是让人揪心的。
“老杜,别愣着了,我们现在就走。”
阳市,机修厂。
邮局。
杜思苦连写了三封信,老五那封,她犹豫一会,还是写了,二叔的情况她一笔带过,主要是姥姥身体不好,杜父跟杜母过去照顾,又顺便说了一下三哥过年相亲的事,以及,小姑生孩子的事。
老五离得远,不必提太多。
等杜思苦从邮局回来,已经中午了,肖叔已经带着杜奶奶走了。
中午。
肖叔带杜奶奶外头的馆子吃了一顿,没吃完的,杜奶奶打包了,要给杜得敏带回去。“小肖,得敏要补身子,我想再要一份鱼汤。”
杜奶奶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好。”肖叔让饭馆又给打包了一份鱼汤。
鱼汤上来,杜奶奶只觉得脸上臊得慌。
她过了大半辈子了,第一次觉得没钱是这么窘迫。
回杜家的路上,杜奶奶脸皮还是薄,自己掏出了杜思苦给的钱,拿出一块钱,递给肖叔,“小肖,这是饭钱。”
“婶子,不用,”肖叔道,“您回家好好休息,这一天回来的跑也累了。”
他脑子还在想杜有军遇难的事。
真是世事无常啊。
杜奶奶把钱收了回来。
肖叔把杜奶奶送到杜家后,就走了。
杜奶奶一回到家,就听到孩子在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
杜奶奶听到这骂声脸色一沉,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赶紧去了屋里,“孩子小,你骂他做什么!得敏啊,孩子不是这样带的!”
“妈,他哭了一早上,吵死了。”
“你要生的,怪谁!”
杜奶奶赶紧抱着孩子看,尿了,杜得敏没给宝宝换尿布,宝宝屁股都给磨红了。
这可怜孩子。
杜奶奶赶紧打了水,去外头收了干净的尿布,给孩子洗了屁股换上。
杜得敏往外头看了眼:“大哥大嫂真是的,你说说,这都多少天了也不说从娘家回来。”
她说完又问杜奶奶,“妈,你不是说有办法把老四叫回来吗?”
杜奶奶抱着孩子去了隔壁的摇篮里,只当听不见。
办法是有,可是没用上。
老四精得跟鬼似的,没等她说自个不容易,说家里撑不下去,就把钱拿出来了。
至于得敏那边的事,老四一口一个离婚,她能怎么说?
没离。
没离就不归老四管。
唉。
而且老四说了,姥姥病了,要请假去黄家那边,那这去了,哪还有空回杜家照顾得敏啊?
每句话都给老四堵了回来。
杜奶奶也没法子啊。
宁市,火车站。
“老杜,你真要去啊?那边你人生地不熟的,去了怎么找啊?”杜母虽然说一万个不同意,可在这事上,还是没能拗过杜父。
“你别管,我亲弟弟,我不管谁管?”杜父执意要去杜二叔出事的地方。
他要去帮着找!
火车到了。
杜父上了火车,“你回家去,帮我照顾我妈,可千万别说二弟的事。”
“行。”杜母只能同意。
出了这样的事,她不好再呆在娘家。
杜母离开火车站后,就去了客运站,坐大巴回了阳市。
第176章 176
……
天快黑时, 杜母才回到家。
还没进门,她就看到了院里飘着着的一排排的尿布,还有小孩子的衣服。
这是!
杜得敏回娘家坐月子了!
杜母额头青筋直冒。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 冲进屋,先直奔老五的屋!没人?
难道是在上下铺?
就在这时, 杜奶奶那屋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在婆婆屋里!
杜母冲了过去,一看, 杜得敏头上戴着帽子正躺在床上抱着孩子, 杜奶奶在旁边给孩子洗屁股。
“妈!你怎么让她回家坐月子了!”杜母火大得很。
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坐月子,对娘家兄弟不好!
祖宗传下来的规距!
杜奶奶自知理亏, “得敏生孩子大出血,程家那边坐不好月子……”
又是这句话!
程家不好,当初何必要嫁!若是不嫁过去, 哪有生孩子坐月子这样的事!
杜母一声冷笑:“我说二弟怎么失踪了,那边兵团说半个月没信了, 跟他一块的尸体都扒出来了, 原来根在这呢!”
又道,“亏得有胜听到消息火急火了的赶过去, 妈,让您闺女在家多住几天, 看看你小儿子还有没有命回来!”
杜母这话直戳老太太的心窝子。
杜奶奶手上毛巾都掉了,她冲上来, 皱巴的老手紧紧的抓着杜母:“你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老二怎么会有事!”
杜母:“二弟有没有事您心里有数!”
这样的大事,她就猜到没有会告诉杜奶奶。她原本也不想当这个恶人的,可是老太太还护着杜得敏……
杜奶奶脑子一片混乱。
难怪老二没寄钱回来……
原来是出事了。
难怪今天在厂里老四打完电话就不肯过来看她了, 是怕说露嘴了吧……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像是串起来了。
杜奶奶脸色发白, 手脚发凉, 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随时要倒下。
“妈,”杜母看到杜奶奶这样,心里不是滋味,这老太太也不容易,老爷子前脚走,这二弟后脚就……出了事,“二弟现在只是失踪,有胜已经过去了,兴许,兴许没事呢。”
杜母这会不敢把说重了,怕杜奶奶真有个万一。
到时候杜父回来,再看到老娘出事,只怕要跟她闹啊。
“妈,你可撑住。”杜母稳稳的扶着杜奶奶。
杜奶奶缓过来了。
只见她慢慢的转头,看向杜得敏:“你今天就走,不坐完月子不许回来。”
杜得敏不敢置信的看着杜奶奶。
当天晚上。
杜奶奶就把杜得敏赶走了,杜得敏睡过的床单,用过的东西,杜奶奶全给扔到了外头。
杜得敏抱着孩子在外头,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杜奶奶看都没看一眼。
杜得敏心冷跟冰窟窿似的,眼泪都流不出来。
左邻右舍的瞧见这模样,过来问了情况,听说杜得敏还在坐月子,压根就不敢挨近,更别说收留她进屋休息了。
还是大程过来,把人给带回家了。
火车上。
杜父去得急,都没办手续,好在他是铁路的,铁路在大站停车的时候,他跟部门联系了之后说明了情况。
铁路单位给他补了一个介绍信,等他下车时,火车站的同事会交给他。
一路上,杜父都心神不宁。
过了十来天。
机修厂。
杜思苦往轻工业局跑了两三趟,说是她的申请表报上去了,还没音讯,让她回厂里等。要是有这边有消息,会给寄信的。
一早,杜思苦又去了保卫科。
“有我的信吗?”
“有你们车间的,”保卫科的同志挑了一下,“还有一封是寄给你的。”
一共两封。
杜思苦都拿了。
在回新车间的路上,她边走边拆信。
先看的是寄给她的那封,三哥的写的。
信上说,三哥收到她的信后就回市里了,这会正在了解情况,信上还说,杜父已经到二叔出事的地方了。
不过时间太久,那边觉得二叔生还的机会极小,让家里人做好心理准备。
最后,三哥提了一句,妈从娘家回来了,奶奶这边有人照顾。至于小姑,已经回家了。
杜思苦看完信,心里松了口气。
这下不用再到厂里来扒着她回去了。
她又拆开了第二封信,嗯?
轻工业局寄来的,上面给了她回复,她的申请表那边看过了,接下来让她联系轻工业进出口公司的业务部,商谈后续事宜。
信上写了地址。
成了!
杜思苦拿着回信就去了厂长办公室,床垫的是包副厂长管,可包副厂长还在海市,没回来。如果联系他,晚上给招待所打电话。
现在杜思苦得去找厂长。
厂里跟轻工业进出口公司业务部的联系,得请人家过来,检查床垫,技术参数提交,这才可能会签订合同。
而且,谈业务这种事,总要请客吃饭的。
最好是让厂里的男同志出面。
厂长办公室。
里面有客人,杜思苦等了一会。
大约半个小时后,客人出来了,杜思苦认出了来人,化工厂的!还有穿制服的民警同志!
杜思苦看到了孟曼。
孟曼眼睛有些肿,不是哭的那种肿,倒像是磕到了桌角硬物之类的东西的那种青肿。
刘瑞阳站在孟曼身边,拉着一张臭脸。
孟曼低着头一声不吭。
“小杜,进来。”厂长的声音从办公室传来。
杜思苦来不及多看,赶紧拿着信进了厂长办公室,顺手把门关上。
厂长的脸色不太好看。
杜思苦走近,把信递了过去,“厂长,这是轻工业局的回信,说是让咱们联系轻工业进出口公司的业务部。”
她把个中情跟厂长做了一个说明。
厂长听到这床垫的业务有了进展,心情都好多了。
最后,杜思苦说:“厂长,我觉得这事还得找一个嘴皮子利索的人,要是酒量好就更好了。”
厂长明白她的意思:“你这边有人选吗?”
“我在厂里出差多,平常在车间忙,接触的同志不多。”杜思苦想了想,“现在管仓库的小赖同志,他的口才不错。”
能说会道的。
之前在总务的时候,有外厂的人过来,也是小赖负责招待的,喝酒应该没问题。
“那就他了。”
杜思苦跟厂长聊了完了公事,正要走,忽然想起了刚才见到的化工厂的那拔人,便问:“厂长,刚才那几个是化工厂的人吗?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去年年底的时候在机修厂住了好一阵呢。
厂长的脸色再一次难看起来:“说是报了案,要查人。”
盯上阮副厂长的家的阮子柏了。
还惊动民警了,闹得这么大,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以厂长对阮子柏的了解,这年轻人私生少很检点,不是乱来的人。而且,听他媳妇说,这阮子柏在跟厂卫生院的袁秀红处对象呢。
报案?
查人?
杜思苦很是不解,化工厂的那位刘瑞阳,带民警过来,又是报案,又是查人,这事情闹大了,害是是他们自己的名声。
这样好吗?
“小杜,这些事与你不相干,你就不要多管了。”厂长道,“安心做事。”
“是,厂长。”
杜思苦点头。
厂长又问:“你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听吴队长说,上回杜思苦的奶奶也过来了。
杜思苦:“家里没事了,我妈回来了,奶奶那边由她照顾。我三哥最近在家,就算是有事应该不会过来找我了。”
厂长放心了。
之后。
杜思苦就去找了小赖,转达了一下厂长的意思。
“轻工业局业务部?”小赖听了挺高兴的,“让我接待他们?”
这可是上级单位,这交道打多了,要是处得好,就是人脉啊。
这以后再办出口的事,可方便多了。
要是别的厂有这想法,走他的关系,那不得……给点什么啊。
小赖越想越高兴。
杜思苦:“回头我把床垫的相关资料给你,你好好记一下,后面跟轻工业进出口公司业务部的联系,他们肯定会问的。”
“好。”
三车间。
“阮子柏,有民警同志找你,你把手上的事放一放,赶紧出来。”
“来了。”
阮子柏刚出车间,脸上迎面就挨了一拳。
紧接着就是第二拳。
阮子柏这会反应过来,身子往旁边一偏,躲了过去。
来人像是发了疯一样,又冲过来了。
阮子柏也不客气,抬脚就是一下。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
“住手!你们在是干什么,再这样就都给我去派出所!”民警同志厉喝。
两人终于停手。
阮子柏的脸上挂了彩,刘瑞阳的腿疼,刚才被踹的。
“都跟我过来。”民警同志转身,还朝孟曼同志道,“你也过来。”
孟曼惨白着脸,跟了过去。
杜家。
杜老三回来有两天了,家里的情况比他想像中的好一些。奶奶病有了起色,这腿脚走路都利索了,吃饭也不用端到屋里了,奶奶自个就能出来吃。
而且,杜奶奶的胃口变好了,一顿能吃两碗。
“老三,我要去趟街道,你陪我去一趟。”杜奶奶道。
杜老三陪杜奶奶去了。
去了街道办事处,杜老三才发现杜奶奶要办身份证明信、介绍信,奶奶想要去二叔家。
“奶奶,您这么大年纪了,身体一直不好,这舟车劳顿的,”杜老三赶紧劝,“我爸已经过去了,二叔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杜奶奶不听这些:“我得去看看!”
她不放心。
有军这些年一直在外地,这孩子孝顺,年年往家里寄钱。现在孩子出了事,她这当妈的不能不管!
“奶奶,小姑父说小姑吹了风,头疼得很,半夜疼得睡不好,孩子……”杜老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杜奶奶打断了,“别跟我提她!”
现在杜奶奶是压根就不愿意提杜得敏了。
杜奶奶现在心里悔恨啊。
她就该听老祖宗的,就不该让杜得敏回娘家坐月子!
现在好了,克着她儿子了!
若说杜奶奶宠女儿,那肯定是宠的,但是跟她最孝顺的二儿子相比,那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的。
杜奶奶非要去杜二叔那边。
杜老三不帮她,她就自己去办,去开介绍信,去火车站买票。
不知道怎么买,就找人问。
杜奶奶现在的这股劲头,比年轻人都不差。
晚上。
杜老三找杜母商量,“妈,奶奶要去二叔那边,这可怎么办啊?”
杜母:“让她去吧。”
要是换了她,她的儿子出了事,失踪了,她怎么样也要去看的。
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一样。
紧接着,杜母话头一转,“你回来这几天,去杨家了吗?”她还惦记着让杨家姑娘当儿媳妇呢。
“明天去。”杜老三说。
“好,好。”杜母听到这话高兴了。
晚上,机修厂。
余凤敏又摸到杜思苦家来了,就她俩,袁秀红不在。
“白天的事你听说了吗?”
“哪件?”
余凤敏瞧了眼门,“你门上锁了吧?”她问杜思苦。
“锁了。”杜思苦道。
“还不是那姓孟的事,化工厂的,你记得吧。”余凤敏压着声说,“化工厂的那两口子带着民警同志找上门了,指名了找阮子柏!”
年前这风波还平息了呢,没想到,这年后不久又卷土重来了。
杜思苦了解一点,“我记得阮子柏同志好像说过,他跟那化工厂的那位孟同志没关系。”
先前阮子柏带着袁秀红去了宋良家,当时说清楚了。
那会她还在呢。
余凤敏直摇头:“我听思雨说,她哥跟那化工厂的还打起来了。”脸上挂了彩。
听那意思,化工厂那姓刘的,他媳妇吃了什么大亏。
他要过来讨说法。
余凤敏还说呢,“估计还得到厂卫生院去看病呢。”
只要去了厂卫生院,袁秀红肯定能知道。
杜思苦:“这事闹到派出所了,是有什么说法吗?”
只是感情纠纷,不至于把民警同志叫来。
这余凤敏还真知道,“好像那位孟同志收到了恐吓信,说知道她的秘密,要她拿钱出来,不然就把她的秘密抖出来。”
“那姓刘的一看就觉得是媳妇给他戴了绿帽子。”
恐吓信?
杜思苦没想到会是这样:“那孟同志跟谁结仇了吗?”
“那就不知道了。”化工厂的事谁知道呢。余凤敏还说呢,“我隔壁那位宋良,半个月没见他了。”
那可能是去拖拉机厂了。
杜思苦猜测。
机修厂招待所。
刘瑞阳冲孟曼吼道:“白天你当着民警同志的面,为什么说不是他?”
第177章 177
……
次日。
杜家。
杜老三一早出门, 去见了约好的杨家姑娘。
两人约在了外面的一个公园里,杨家姑娘还先到的,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身边还带了一个姑娘。这姑娘黑黑瘦瘦的,一米五的个头, 嘴唇有些厚,她似乎有些不安, 双手扯着衣角, 不停的绞着。
“杜同志,这边。”杨家姑娘挥手, 见着杜老三便杨起笑脸。
杜老三过来了。
“杜同志,这是我堂妹,她性子内向, 不怎么出门。今天好不容易求我一回,想出来转转, 我就带她带出来了, 您不介意吧。”杨家姑娘客客气气的问。
杜老三:“你等会带她转转吧。”
至于他。
“我有事跟你说。”
他瞧了旁边那黑瘦的姑娘一眼,强调, “单独说。”
黑瘦姑娘动作一顿,眼神有些惊慌的看向杨家姑娘, “姐。”
杨家姑娘道,“你在这等我, 我马上回来。”眼神示意,没事。
杜老三领着杨家姑娘去了公园里人少的位置,离刚才杨家姐妹站在的地方不远, 这边有个假山, 还有水。
现在没什么人过来。
“是这么回事, 咱们相亲的时候媒人不是跟你说我在拖拉机厂上班吗。”杜老三说,“这事不假,但是相完亲后,我就申请下乡了,现在在红日大队。”
杨家姑娘愣了。
回过神后心中忍不住想笑,杨家这边瞒着杜家换了人,没想到杜家那边也瞒了工作的事。
真有意思。
不过,这杜全同志竟然把事情说了出来,看来这位杜同志人品还是不错的。
杨家姑娘问:“然后呢?”
这回轮到杜老三愣住了,“我这工作没了,户口转到乡下,这事你们杨家不介意吗?要是跟我结婚,会转成乡下户口。”
这都不在乎?
杨家姑娘想了想:“我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
杜老三道:“行,那你回去问问。我这边还有事点,就先走了。”杜奶奶坐火车走,他这边压根就没那么多假,他得去趟铁路,找沈叔,看看沈叔能不能联系上他爸。
杜老三来去匆匆。
杨家姑娘回到了黑瘦姑娘身边。
“姐,他人呢?”
“走了。”
走了?
黑瘦姑娘:“姐,我都没瞧清他长什么样呢!”说是今天出来相看,这就照了个面,也没瞧清具体长什么样。
还没聊上几句呢。
杨家姑娘:“回家说。”
机修厂。
中午,杜思苦在食堂打了饭,刚坐下正准备吃,女工宿舍的宿管张阿姨找过来了。
“小杜,我找你有点事,”张阿姨脸上的苦色比上次更重了,“你现在有空吗?”她说着往外头瞧,提议,“要不我们去外头说。”
杜思苦拿起铝饭盒站了起来,“那咱们去宿舍那边,边走边说。”
“好。”食堂人多,张阿姨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难开口,更不想被人知道。
杜思苦跟张阿姨出了食堂,一路往女工宿舍走去,路上偶尔有工人路过,张阿姨一直没开口。
直到把杜思苦领到女工宿舍的宿管室,张阿姨关上门,谨慎开口:“小杜,你手上头有余钱吗?”
是借钱吗。
杜思苦想了想,“有一些,但不多,张阿姨,您是知道我家里情况的。”
家里人多,事多。
“上回我奶奶过来找我,要了一些钱。”
杜思苦问张阿姨:“您这边缺多少?”
张阿姨本来想张口借一百块钱的,可听杜思苦说给了家里人,只怕借不了那么多。她迟疑了一会,“你这边有多少?”
杜思苦掏出了自己的小荷包,里头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散钱,三张一块钱的都是大额了。
她数了数,“一共十一块六角五分钱。”
如果张阿姨说个具体要借的金额,她觉得合适,会借。
可现在张阿姨问的是她有多少,那这就不好说了,问她有多少,那她就只有这么多了。
才十一块钱。
也太少了。
张阿姨为难道:“先借我十块钱吧。”
杜思苦没多说,把一块的五角的全拿了出来,又凑了几个二角的,这才凑够十块钱。
她递给了张阿姨。
张阿姨拿了钱,“小杜,我也不瞒你,我儿子出了事,下个月发了工资只怕我这钱也还不了你。”
杜思苦:“没事,要是饭钱不够我找凤敏借一点。”
剩下的一块六角五分肯定是撑不到下个月发工资的,当然了,杜思苦自个存的钱就不必多说了。
张阿姨忽然问:“余凤敏手上是不是很宽裕?”
或许,她可以找余凤敏借。
杜思苦:“她花钱大手大脚,没个数,我估计是存不下钱的。”
她说完问张阿姨,“您儿子是在外头欠了债吗?”
“那没有,是别的事。”张阿姨不肯多说。
杜思苦道:“要是生活上困难,可以跟厂里预支工资。”
听到这话,张阿姨脸上愁苦更重:“年底就预支了。”还预支了三个月呢,下个月还不知道能有多少工资呢。
那杜思苦就没办法了。
她午饭还没吃完,很快就离开了。
张阿姨坐在宿管室,算是杜思苦借的这十块钱,再加上跟宿舍里的姑娘借的,一起都凑不齐五十块钱。
这可怎么办啊?
唉。
厂里十五号发工资的,要不,下个月十五号发工资那天,再找她们借一借?
张阿姨低头陷入沉思。
晚上。
杜奶奶在饭桌上说:“我明天就走。”东西都准备好了,行李装了,车票买了。
就等着明天坐火车出发了。
杜老三:“奶奶,这边假不够,只能送您上车。不过我跟沈叔说好了,他会安排列车员照顾您的。”
杜母倒不关心这些。
她在想老三跟杨家姑娘约会的事,不知道顺不顺利,这两人处上对象了吗?
要不要看看黄历,好挑个日子定下来。
杜奶奶望着杜老三:“你不去啊?”
杜老三:“奶奶,我去不了,我现在是红日大队那边的户口,想要出远门,得回去开介绍信。现在外头管控严,我要跟您去了被发现,还是会被遣返的。”
杜奶奶这把年纪了,还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
心里有些没底。
她看向了杜母,“彩月,你这几天没什么事吧?”她想让杜母陪她去一趟。
杜母可不想去。
正在想着找什么理由呢,外头传来隔壁刘芸的声音:“黄姐,黄姐。”
杜母赶紧站了起来,“来了。”
刘芸站在院门口没进来,杜母一出去,她就拉着杜母去了她家,“老沈,你跟黄姐说。”
老沈身上还穿着铁路的工作服,看着像是刚回来,“刚才我下班的时候,接到西边铁路的电话,说杜哥摔断了腿。”
杜母的脸都白了,声音颤抖:“怎么会这样?”
老沈:“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人送到医院去了。”他又道,“咱们跟杜哥那边联系不太方便,就怕到时候单位医院把他给送回来了,你这边没人在家。”他听媳妇说了,杜家老太太闹着要去二儿子那边,手续都办齐了。
这事没瞒人,邻居们都知道。
杜母深吸了一口气:“好,那我就在家里等他。”
老沈还说:“这事你别跟你家老太太说,我怕她受不住。”老人家年纪大,连着两个儿子都出了事,只怕……
“我晓得厉害。”杜母在这边坐了一下,等情绪好一点,这才回了家。
杜父腿受伤的事,她是半句都没提。
连儿子都没说。
次日。
杜奶奶早早起来。
“彩月,你真不去?”杜奶奶还想着让杜母跟她一块去,这样路上也有个照应。
“妈,我这边有别的事,您自己去吧。”杜母昨天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没睡好,早上都不想起来的,杜奶奶硬是把门给敲开了。
杜奶奶瞧杜母垮着一张脸,也不上赶着贴冷屁股了,不去就不去,就真她一个人找不着位置吗?
杜老三送杜奶奶去了火车站。
送完人,杜老三回到家,正准备跟杜母说杨家的事,他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了杨家姑娘。这时,杜母先开了口。
“老三,你爸在那边把腿摔断了。”
杜老三一惊,杨家姑娘的事随之忘到了脑后。
杨家。
“那杜家的老三,之前是在拖拉机厂工作,现在下乡了,成了乡里人。”杨家姑娘,杨小珂如实的跟家人说明了情况。
杨家的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杨小桐坐在边上,看了眼众人,“要是乡下户口,我就不嫁了。”
她不想去乡下。
杨小珂道:“他人还是不错的,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事告诉我。”
人不错有什么用?
下了乡,成了乡下户口,嫁过去只能一辈子种地,城里没哪个姑娘稀罕这样的。
“那这事就作罢了。”杨父说道。
以后不必提了。
过了几天。
机修厂。
“小杜,你家里人找你。”保卫科的人又过来了。
“哪个?”
“你三哥。”
三哥肯定是要见的。
杜思苦去了保卫科的休息室,只见杜老三神色凝重的坐在休息室,旁边杯子里的水一口没喝。
“三哥。”杜思苦走了过去。
保卫科的人出去了,屋里就杜思苦跟杜老三。
杜老三简单的说明了来意:“爸去找二叔的时候摔了腿,伤得很严重,人在回来的路上。爸单位的人找到家里来了,说爸的工作以后只怕不能胜任了,他们说可以让家里出人顶了铁路的工作,让爸早退。”
杜思苦听明白了:“三哥,你要顶了爸的工作?”
有工作就有户口,就能调回来。
杜老三点点头,“爸妈年纪大了,得有人回来照顾。”
杜思苦:“爸什么时候回来?回来是住家里还是去医院?等他回来你跟我说一声,我去看他。”这还是得去的。
送点东西出点钱,之后就回来。
杜老三:“估计就这两天了。”
他看着杜思苦,“我来找你,”他叹了口气,“妈说让我赶紧娶个媳妇,这结婚你也知道的。”
杜思苦:“姑娘家那边有什么要求?多少彩礼?要哪些东西?”
她存了不少钱。
要是三哥结婚,她还是能出一点的。
杜老三:“烦就烦在这,上回家里给说了一个姓杨的姑娘,本来挺好的,不过他们不知道我下乡的事。前几天我跟那杨家姑娘说了,这两天再过去,他们就不愿意了。这事我能理解,但是我要是顶了爸的工作……”
“哥,算了,再找一个吧。”杜思苦道,“这样的人家是奔着条件来的,你以后要是落魄了,不还得散伙吗。”
何必呢。
杜老三叹气,“妈催得急。”
杜思苦琢磨着,“其实你那没必要这么急吧,爸受伤了,妈不是在家吗。就算你娶了媳妇,不可能让你媳妇照顾爸吧。”
杜老三脑子像是转了过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杜思苦:“三哥,二哥回来了吗?”
第178章 178
……
杜老三道:“没收到二哥的消息。”
这就怪了。
按二哥的性子, 就算不回来,也该写封信回来问问。
像这样没有音讯,难不成是另有安排?
杜思苦想着。
杜老三离开机修厂前, 杜思苦去了趟财务室,提前预支了这个月的工资(财务室比筒子楼近, 她存了钱)。她现在每个月的工资是四十块钱,她拿出二十块钱给了杜老三。
“三哥, 这钱你拿着。”
杜老三:“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等我正式上工,领了工资再给你。”
父亲病了, 还不知道多久才好,就算治疗费有铁路医院报销,但是这吃的喝的、营养品总要自己掏钱。家里的钱, 实在是不多了。
杜老三以前在拖拉机厂赚的钱,有一半给了杜母, 肯定是拿不回来的。
“三哥, 以后你到铁路上班,领了工资多留点自己存着。”杜思苦说。
杜老三愣了, “那这家里的开销……”
杜思苦:“你算一个数,到时候按数给就行。”到杜母手里的钱是很难要回来的, 而且,一开就给得多, 以后三哥结婚给少了,那到时候又免不了有矛盾,而且还是婆媳矛盾。
杜老三点点头。
他走时再三叮嘱杜思苦, “爸回来后你可一定要回来看看他啊。”
“好。”
西边, 某铁路医院。
“请问杜有胜在几号病房?”
“6号病房, 2床。”
问的正是有杜二,他接到杜思苦的信之后,便去小河支队的大队部说明了情况,办理了介绍信,请了半个月的假。
之后去了趟苏家,把这事单独给苏皎月说了,苏母最近病情又加重了,这两年,她的病反反复复,每回看着不行了,可又挺过来了。
这次也是一样,看着跟先头几次没什么区别。
介绍信一拿到手,杜二就去了西边的部队,拿着探亲的信去找人。没想到,刚到没多久,就从铁路那边听到了父亲出事了。
这不,他一收到消息,就赶到医院了。
杜二推开病房的门。
这是一个三人间的病房,杜父二号床,正是中间床位。
杜父神色憔悴,腿上打了石膏。
杜二走了过去:“爸。”
杜父听到声音,以为是幻觉,猛的看到杜二,半天没回过神。
“爸,你现在怎么样?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杜二边说边找杯子,这腿断了,行动不便。就算医院有护士,但是护士忙得很,不可能精心的照顾每一个病人。
“老二,你叔……”杜父声音哽咽,“没了。”
杜二心里一沉,“不是说失踪吗。”
杜父话在喉咙里,蹦出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哭腔,他缓了一下情况,使劲的把心里的难过压下去。
半天,才艰难的出声:“那边说这么久了,只怕找不着了……”
被泥石压着,就算是挖出来了,也活不成。
杜二道:“这事说不准,咱们再找找,兴许是方向错了。”
杜父被他这一劝,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他望着杜二:“你去瞧瞧,看看有什么线索。我这边就你不用管,铁路那边的同志会帮忙送饭。”
老二心细,又聪明,找人肯定比他强。
杜二还是在这边陪了杜父一会,才走。
他去二叔失踪的地方。
二婶在这边,正跟这边的村民吵架,“为什么不找了,再往下挖……”
“这都十来天了,挖不出来了。”
“今天的工钱我可是给了的,你们只干了半天,就想赖账?”二婶声音很大,她以前是个好脾气的人,可是近日这嗓门是越来越大了。
杜民嚷着道:“挖也是白挖!”
几个凑在一起,像是有了底气,眼前就一个女的,有什么好怕的。
杜二走了过去,“二婶。”
二婶听到声音,扭头一看,见是杜二,眼眶一热:“阿武(杜二本名杜武),你怎么来了!”在外头看到亲人,这心里感觉就是不一样。
杜二道:“我收到信说二叔出事了,就赶紧过来了。”他看向那几位村民,“二婶,他们是怎么回事?”
二婶道:“他们收了钱,答应帮一天的忙,把这片挖出来。现在干了一半,不肯干了。”
那几个村民见来了个男的,有些退缩了。
尤其是杜二个头大,那那那眼神,看着就不像好人。
杜二看着他们:“是继续听我二婶的,还是把钱退回来。”他挽起了袖子,手握着拳头活了了一下,卡卡响。
那些村民舍不出把钱吐出来,拿起了铁锹,乖乖的干起了活。
阳市。
机修厂。
杜思苦与小赖见到了轻工业进出口总公司业务部的人,一共来了三个人,负责人姓邱,是业务部的经理。
邱经理过来的那天,杜思苦跟小赖还把顾主任请来了。
幸亏把人请来了。
中午开了厂里的车(厂长跟副厂长的配车)去了外头的国营饭店,吃了一顿。
下午,杜思苦就领着经理他们去了家具厂验床垫去了。
这是升级过的弹簧床垫,给邱经理看的样品有三种,床垫的软硬程度不同,尤其是第三种,类似人体工学,虽然没有完全做出来,但是还是有点贴合人体最舒服的睡眠姿势的。
邱经理一躺下就感觉到了不同。
“厂里这种床垫有多少?”邱经理问。
杜思苦道:“现在有二十个。”
这是才试验出来的,数量不多。
“那也太少了,这么少的量,怎么出口?”邱经理不高兴了。
杜思苦:“邱经理,我们申报的是二代床垫,这个是三代的,不在申报的品种之中。”也就是说,少一点没关系的。
“把这个加上去。”邱经理说,“这个样品好,咱们可以主推这个,至于二代床垫,一起带上吧。”
他又问二代床垫有多少货。
床垫这东西也不能做得太多,做得太多一是怕受潮,二是成本太高压货。总的来说,家具厂这边的床垫也就做了五十多个。
机修厂跟家具厂一起开过会,这毕竟新东西,做太多怕卖不出去。
杜思苦就说了。
邱经理:“你们倒也实诚,这样吧,你们把床垫的技术参数、规格、样品送到我们部门去,如果内部经过讨论一致通过,到时候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通过了,就可以签订《出口供货协议了》。
“谢谢邱经理。”
之后,杜思苦带邱经理在家具厂新车间转了一圈,这边的工人脸上充满干劲,朝气蓬勃。
这厂子的氛围倒是不错,邱经理心道。
邱经理三人走时,家具厂的人把二代三代床垫都给送了过去,杜思苦也把床垫规模跟技术参数又提交了一遍。
东西给了,就等着轻工业局进出口业务部的消息了。
杜思苦问过,这时间最快十天,最迟一个月。
之后。
杜思苦又在家具厂呆了几天,之后回到机修厂,去了趟卫厂生院,袁秀红把新的人体测量试验参数给了她。
“这次的参数,人数加了十个,跟上次有些许的不同。”袁秀红说。
“好。”杜思苦拿着资料就走。
等杜思苦想起家里的事时,已经又过去了三天。
她答应三哥杜父回了,回家一趟的。
第二天杜思苦就请了假,拿了些钱跟粮票肉票,离开机修厂,坐公交回了市里。她提前下了车,去了农贸市场,称了一斤肉,又去了供销社,买了一罐麦乳精,一提罐头,又称了些桃酥,反正,看到能买的东西都拿了一些。
桃酥这个留一半送到隔壁沈家去。
杜思苦记得隔壁的刘姨给家里送过不少东西。
杜思苦到杜家时,还不到十一点。
杜家院门是开着的,家里有客人,杜思苦提着一堆东西进来的时候,杜老三一眼就看到了,他赶紧出来接过杜思苦手里的东西,“怎么还买了这么多东西?”老四这工资够花吗?
上次他去机修厂,老四还给了他二十块钱呢。
“爸伤了腿,总要吃些好的补补。”杜思苦说。
不管她跟家里人关系实际怎么样,但是,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再说了,杜父这次确实也没做错什么。
父亲受伤了,当女儿的来看看,太正常了。
尤其是,腿受伤了,就没法揪着人打了。
杜思苦进了屋才发现,屋里坐着一堆眼生的人,这些人是谁啊?她以前怎么没见过?脑子里也没印像,不像家里的亲戚啊。
杜母原本跟这些人聊着天,看到杜思苦提来的一堆东西,站起来咻的一下过去了,把麦乳精、罐头,肉全提了过去,“我来我来,你们坐。”
东西落她手上,可就再见不着了。
肉放厨房,锁上门。
其他东西放她卧室,一样上锁。
“妈,桃酥给隔壁刘姨送一半过去,她没少帮咱们的忙。”杜思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知道!”杜母声音响亮。
隔壁沈家最近帮忙了大忙了,杜母肯定不会小气的。
这老四有时候还是有用的。
但凡杜思苦提值钱东西回来,或者给杜母钱,杜母这态度就不一样了。
杜母从卧室出来把门从外头给锁上了。
杜思苦一看,觉得这事不对,便问杜老三:“爸不在屋里?”
难不成在医院?
杜老三叹道:“爸没回来,本来那边铁路医院说把爸送回来,后来二哥去了那边,爸就不愿意了。”
“二哥?”杜思苦惊讶,“二哥去了二叔失踪的地方?”
杜老三点头,“二哥收到你的信,开了证明就过去了,就是路上远了些,比爸迟到了几天。爸腿伤了以后,二哥就在那边帮着二婶找。”
反正,都说希望不大。
原来是这么回事。
杜思苦听到二哥在,就放心了。
她又问起:“三哥,那几位在桌边磕瓜子聊天的是什么人啊?”眼生得很。
杜老三:“妈请来的,过来说媒的。”
他的表情一言难尽,压着声,“说是冲喜,去去家里的晦气。”清明的时候,杜母烧了特别多的纸钱,让杜爷爷在下头保佑子孙。
冲喜?
这都什么年代了?
杜思苦不好说什么,她瞧着屋里那一堆人,“她们中午在咱们家吃饭吗?”要是这样的话,那她现在就得走了。
“妈舍不得。”杜老三说。
“那是。”
杜思苦一想也是。
过了一会,杜母就找了借口把些人‘请走了’,中午,杜母煮了米饭,还把杜思苦带来的肉切了一小半,炒了肉片给杜思苦吃。
“苦思啊,你认识的同学有没有脾气好的,有的话你给你哥介绍介绍,这知根知底上过学的,总比外人介绍的强。”
第179章 179
……
杜思苦下午就走了。
至于杜母说的让她帮三哥介绍对象, 这种做媒的事她肯定不能干的。三哥好有什么用,嫁到她家来,一堆的破事。
回到机修厂的第二天, 就是十五号了,是厂里发工资的日子。
杜思苦提前预支了工资, 今天就没过去。
不过,中午她从新车间出来, 正准备去食堂的时候, 听到有人喊她:“小杜。”
杜思苦一看,是女工宿舍的张阿姨。
张阿姨在远处一个树下, 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正冲着杜思苦招手呢。
这是让杜思苦过去。
这时新车间有工人出来,小跑着到杜思苦身边, “杜工,顾主任说让您去一趟。”
“好, 我马上过去。”杜思苦道。
工人走了, 去食堂了。
杜思苦:“张阿姨,我还有事, 就先过去了。”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新车间, 示意新车间有事,她得回去一趟。
因为张阿姨站的地方离这边有点远, 杜思苦怕张阿姨听不到,所以才会比划。
杜思苦说完后,就转身往车间走了。
张阿姨见状, 有些急了, 提着袋子赶紧往这边赶, 一边快步一边喊,“小杜,小杜,你别走,我这有点事找你。”
杜思苦转身道:“顾主任这边急着找我,您这边的事要是不急,回头下班我去女工宿舍一趟。”
顾主任那边是公事。
张阿姨这边,应该是私事。据杜思苦的猜测,有五成可能是借钱。
“小杜,就一分钟。”
“好,那您说。”
“你工资领了吗?”张阿姨道走得急,顾不得脸面,喘着气道,“等会咱们一块去财务室吧。”
杜思苦心里有数了:“前几天领的,当时我三哥过来,家里缺钱用,就给他了。”
啊?
这小杜的工资都领了?
张阿姨觉得这事太巧,“小杜,你真领了?”
“当然了,”杜思苦又往新车间看了一眼,“您这边就自己去财务室吧,我去车间了。”说完,便进了新车间,往顾主任的办公室去了。
张阿姨脸色灰败的站在车间外头,小袋里装的是一点麻花,是她自己用油炸的,又香又脆,她还说等杜思苦借钱给她,她把这东西给杜思苦的。
唉。
这少了小杜的工资,那这钱找谁借呢?
张阿姨一脸愁苦的走了。
她也不想活成这样,可是有那样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如果不赶紧把钱凑齐,她儿子就要吃牢饭了。
她儿子喝了酒后发酒疯把人打伤了,这会病人还在医院呢,病人家属要告她儿子,要是拿不出赔偿……
新车间,顾主任办公室。
杜思苦看到了桌上的报纸,上面写着广交会开幕的相关内容,今年的广交会是从4月15号到5月15号,会期一个月。
“主任,咱们厂拿到入会资格了吗?”杜思苦问。
如果没有入会资格,就算知道广交会的具体日期,也没有用。
进不去。
广交会一年有两场,下半年还有一场,应该是在秋季。
顾主任:“没那么快。”
这才哪到哪了。
那叫她过来是?
杜思苦:“主任,那现在是?”
顾主任:“我听说床垫的出口办得挺顺利?”
“是,轻工业局进出口业务部那边的邱经理对咱们床垫这个项目还是认可的,只要内部通过,到时候就能签订合同了。”杜思苦话也不敢说得那么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顾主任道:“如果床垫这边办妥,你想办法跟轻工业局进出口公司提一提广交会的事,咱们这边有出口名额,应该能参加才是。”
当然,这也是要争取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杜思苦跟顾主任就这样商量了一下。
总之,要是床垫这边的出口供货协议办下来,那就尽量争取今年秋委的广交会。要是实在争取不到,那就明年。
反正每年都有两季,慢慢来。
等两人谈完工作上的事,已经一点了。
“主任,我得去食堂了,这会再不去,可就没什么好菜了。”杜思苦道。
真是的,就不能下午上班聊吗?
顾主任:“行,你去吧。”他又道,“下午我要出去一趟,明天不一定回来。”
难怪顾主任要借中午的时间跟她谈公事。
杜思苦:“主任,出差吗,几天?”
顾主任按了按太阳穴,“去拖拉机厂,”多说了一句,“宋同志的事。”
还是化工厂那两口子的事。
这几天,通过民警同志的调查,阮子柏的嫌疑被排除了,恢复清白,跟这事无关了。
杜思苦多看一眼,“感情纠纷?”化工厂的孟曼同志?
还是爆出来了?
顾主任叹了口气,“不止,还有敲诈勒索。”
有人写信给那位孟曼同志,说知道她的秘密,让她掏钱平事,她一害怕就掏了。后来又给了
一次,两次的金额加起来都超过八百了。
这可不是小数目。
现在,民警同志就是要找出这个人。
杜思苦有些听不懂了。
感情纠纷又成敲诈勒索了?
杜思苦:“他们是化工厂的吧,这敲诈勒所也犯不着到咱们机修厂吧。”隔了老远呢。
这听着就不对。
顾主任:“化工厂的那位孟同志一会一个说法,谁知道呢。”
只要不连累他们厂里的人就好。
“行了,你赶紧去吃饭吧,我收拾收拾就走了。”
杜思苦从办公室出来,去了食堂。
饭菜剩的不多了。
来晚了。
她打了饭正吃着,吃到一半,余凤敏就找过来了,“思苦,你是不是钱不够用?”
杜思苦猛的抬头:“怎么这么问?”
余凤敏手上没饭盒,应该是吃过了。
“刚才我跟袁秀红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宿管的那位张阿姨过来了,说你这个月没发工资,听那意思,说是你钱不够用。”余凤敏道。
杜思苦:“我钱够用,我提前领了工资。”
余凤敏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这边出了什么事呢。你家里人怎么样?”
杜思苦:“放心,我爸没事,铁路医院那边的冶病费几乎包干了,家里出不了什么钱。”铁路这边的福利还是很好的。
余凤敏听着这话放心,又说,“张阿姨跟我借了十块钱,我给她了。”
她望着杜思苦,“跟你借了吗?”
“借了,我也给了十块钱。”杜思苦边吃饭边说。
“十块?”余凤敏惊讶的看着杜思苦,“你跟那位张阿姨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才借了十块?
杜思苦:“前一阵借的,她没说是什么事,我就不敢多借。刚才中午的时候,我刚出车间她就找过来了,说要跟我一块去财务室领工资。”
一起去领工资,不就是想看看她现在的工资是多少吗?
到时候好借钱。
上回借的还没还,这回又打起了借钱的主意。
杜思苦不喜欢这样。
“咱们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是急病急事,救命钱,我肯定借。但是,她这说得不清不楚的……”杜思苦,“我不想借。”
是这个道理。
余凤敏认同。
晚上。
余凤敏找到杜思苦,“你知不知道,宿管张阿姨跟女工宿舍的女同志都借了钱,还找文佳玉了。”
文佳玉只给了五块,但是,她丈夫包海平可是给了五十块钱呢。
这零零总总的凑起来,几百块钱呢。
而且啊,今天发工资,张阿姨又厚皮找了女工宿舍的同志借了一波。
这是余凤敏刚才打听到的消息,她特意去打听的,听保卫产的说,张阿姨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之前好像就是欠了钱被人追着,这次……好像遇着更难的事了。
具体的保卫科的也不知道。
杜思苦听到余凤敏这话,庆幸自己借出去的钱不多。
几百块钱啊!
这可不好还,更别说宿管张阿姨还提前预支了工资 。
杜思苦把张阿姨预支工资的事跟余凤敏说了,“说是预支了三个月的。”
余凤敏忽然道:“那她还说跟你一块去财务室领工资。”
这都预支了,怎么领?
杜思苦这才回神,“是啊,当时我都忘了。”主要是顾主任找她,她脑子里想的都是工作上的事。
西边,铁路医院。
杜奶奶扑在杜父的病床边哭,“早知道我不该让得敏回家坐月子!”老话说闺女不能在娘家坐月子,她瞧着闺女日子过得太苦,在医院生孩子又受了大罪,这心一软,把闺女接回家了。
没想到啊。
这一接回来,两个儿子接连出了事!
杜奶奶这会悔死了。
“有胜啊,你可千万不能再有事啊!”一天了,杜奶奶的眼泪就没干过。
“妈,你回去休息吧,我这边明天就要出院了。”杜父很无奈,“老二说让我明天就回去,在家有他妈照顾我。妈,你明天跟我一起回去吧。”
“不!”杜奶奶虽然心疼大儿子,但是她更关心失踪的小儿子,“我得留在这里,不找到有军,我不走。”
小儿子在这边没音讯,二儿媳瞧着还在找,那这个二媳妇毕竟相处得不多,杜奶奶不敢把小儿子的性命交在二儿媳的手上。
有她这个长辈在,这边怎么着也得顾忌一二。
杜奶奶晚上没回去,在医院的空床病上凑和了一晚。
次日。
杜二过来,把杜父送到了火车。
“老二,派出所的工作是临时工,你瞧不上。那铁路的工作可是正式工,福利又好,你要是过来,我想办法给你弄成乘警,怎么样?”临到上火车,杜父还在劝。
杜二:“爸,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至于工作。
“我跟铁路的确认过了,妈把老三的名字报上去了,以后他顶你工作。”
“定了吗?”杜父都没听铁路的同事说。
杜二:“您坐好,等会我把奶奶送到二婶家去。”这两个老的没一个省心的,固执得很。
杜父坐好后。
杜二去找了列车员跟乘警,说了一下杜父的情况,让他们帮忙照顾一二。
杜父是铁路单位的,又是伤患,列车员跟乘警答应照顾。
等这趟火车走了,杜二又去送杜奶奶。
“老二,我不去你二婶那,我跟你一块去找你叔。”杜奶奶说。
杜二直接道:“奶奶,你要是不去二婶家,那我们就在火车站,等下趟火车过来,我送您上车回家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缓。
“我不去。”杜奶奶坚决。
杜二:“奶奶,您不想站着回去,那躺着回去怎么样?”
这几天来回的跑,他很累了。
二叔家的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嫁人了,不怎么管事,小的那个在别的部队,不知道是去哪出任务了,联系不上。
再加上一人病患杜父,这边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杜二处理。
事情多,人也麻烦。
杜奶奶瞪他:“你敢!”
杜奶奶虽然这么说,但最后还是乖乖的跟着杜二去了二婶家。
过了几日。
机修厂。
“你们最后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15号中午。”
张阿姨休假那天走之后,好几天没回来了,保卫科人过来问问情况。
都说是15号见到的张阿姨。
最后见到她的还是保卫科的人,16号那天早上,张阿姨带着钱离开了机修厂。
“她还欠我十五块钱呢!”
“我借给她十块钱!”
“她不会是卷了钱跑了吧!”女工宿舍的姑娘们都急了。
最急的就是听到消息的文佳玉,他家借了张阿姨五十五块钱!包海平那个傻子,出手就是五十块钱!
那可是他们两人辛辛苦苦攒了好几个月的钱!
这张阿姨真是真跑了,他们这钱可就打水漂了。
一时间,张阿姨的风评急转直下。
又过两天。
陷在风波中‘疑似卷款’逃跑的张阿姨回来了,她不仅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两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同志跟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瞧那模样,像是母女俩。
张阿姨带着那两人见了她的上级领导。
“我这宿管的工作想让我儿媳妇顶班。”张阿姨语气平静,整个人却是死气沉沉。
她的儿媳妇叫燕红,三十多岁,人很瘦,看着面相是个老实人,就是脸上带着一抹苦相。她的闺女倒是活泼一些。
这顶班的事厂里是允许的,只不过,张阿姨这边借了厂里好多女同志的钱,这事,怎么着厂里也得管一管。
“你跟厂里的的女同志们借了不少钱,这钱……”
张阿姨:“从我工资里,”她停顿了一会,“从燕红的工资里扣,厂里给她们娘俩一点生活费,剩下的就扣掉还债。”
她早就想好了。
既然有心还债,那这就没有问题了。
下午,燕红就上岗了,成了女工宿舍和新宿管。
她跟女儿住的就是张阿姨以前住的屋子,就在宿舍室工作。
张阿姨带了她两天,教会燕红后,张阿姨收拾好了行李。
“燕红,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好好养大孩子。”张阿姨语气沉重,“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你不用管,忘了它。”
“妈。”燕红眼眶通红,声音有些哽咽,“我不值得您这样……”
“好孩子,好好带大晴天。”
晴天是燕红女儿的名字。
张阿姨走了。
拖拉机厂。
小会议室。
顾主任跟宋良同志坐在一起,两位民警同志拿着笔,正在写东西。旁边,化工厂的刘瑞阳跟孟曼两口子坐在一起,另外,拖拉机厂保卫科的陈队长也在,还有两个厂领导。
“孟曼同志,你再好好想一想,这是宋良同志的笔迹吗?”民警同志再一次确认。
敲诈勒索的字迹。
孟曼看着眼前的字迹,缓缓摇头,“不是。”
民警同志又问:“宋良同志,麻烦你站起来一下。”
宋良站了起来。
民警同志看向孟曼,“你再认认,他是那天欺负你的人吗?”
孟曼脸色大变。
刘瑞阳脸色更是阴沉得要滴出水来,“民警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80章 180
……
民警同志道:“根据你们说的情况, 你们那边的民警同志派人走访调查过,那天晚上在孟同志说的那个地方,我们找到了人证。”
民警同志把口供递了过去, 给孟曼跟刘瑞阳看。
“你们瞧瞧。”
孟曼看到证供,瞳孔一缩, “不是我。”
她没出事。
她只是损失了钱财。
到于所说的给刘瑞阳戴绿帽子,更是无稽之谈。她, 她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留洋的事, 为了不暴露父母的成分……
所以才稍稍编了一个小谎。
她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民警同志看向宋良。
宋良把早就准备好的近一年的出勤记录跟加班记录递给了民警同志,“同志, 我这边工作很忙的,要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不想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浪费时间。”
他说完后, 看向孟曼跟刘瑞阳,“你们两口子就没个正经工作吗, 天天来来去去的, 一会去机修厂找那个说戴了绿帽子,一会又来这边说什么被人讹了钱。”
宋良不想跟这两口子搅和。
不管这两人是吵架也好, 打情骂俏也好,何必折腾大家呢?
刘瑞阳脸色难看:“你什么意思, 谁没正经工作了?”
宋良反问:“你有工作,你不在岗位上, 来这里做什么?”
刘瑞阳:“你别转移话题,我老婆她……”他盯着宋良,“那次就你跟机修厂的阮子柏, 不是他, 肯定是你。”
宋良发现跟这人沟通不了。
这时顾主任站了起来, “刘同志,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你亲眼看到了吗?还是你老婆说的?”他也烦这两口子。
要不是看在化工厂刘书记的面子上,他都不会让保卫科放这两人进去。
刘瑞阳生气的看向孟曼:“你自己说!”
孟曼不吭声了。
刘瑞阳见状,更生气了。
又成闷葫芦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两位民警同志收好之前拿出的口供,再一次确认:“孟同志,你确定不是你,对吗。”
“对!”
民警同志又问:“那据我们所知,有人写信要你给钱,你说把钱送出去了。连着两次,数额超过八百,你不知道那人是谁,现在你们的诉求是把钱要回来?”
刘瑞阳,“对。”
民警同志收好东西,站了起来,“我们会继续查的,今天就到这里吧。”
刘瑞阳:“等等,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他指着宋良,“他对我媳妇动过手脚。”
民警同志问孟曼:“有这回事吗?”
孟曼低头闷不吭声。
民警:“那就是没有。”
他们要走。
刘瑞阳一把扯过孟曼,“你到现在还护着他!”他的眼睛在冒火,“等回去我们就离婚!”
孟曼听到‘离婚’一下子慌了。
她抬头,“民警同志,我丈夫说的是真的。”她赶紧找补,“是他,是他私下找我的,说想跟我复合,我不同意,后来……”
对不起了宋良。
孟曼不想离开刘家这个保护伞,不想以□□女儿的身体对面这个世界。
她害怕。
此刻孟曼也后悔,她私下偷偷的给了父母钱,是瞒着刘瑞阳偷偷去的。之后刘瑞阳发现她不在家,问她行踪。
她说了谎。
就说是去找朋友了,后来那位朋友证实,她没去。
就这样,刘瑞阳就怀疑上她了。
孟曼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等她想解释的时候,已经晚了。刘瑞阳已经不相信她的话了,后面一步一步,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
她也不想的。
民警同志翻开本子,记录:“什么时候?”
“就是上回,在机修厂的时候,快过年的时候。”孟曼深吸了一口气。
宋良神色意外的平静。
没过几天,机修厂那边就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主角从阮子柏换成了宋良。而阮子柏成了被误会的倒霉蛋,好多人同情他。
杜思苦也听到这个消息。
这事有点蹊跷,这消息传得太快了,上午才隐隐出现一点风声,下午就传遍机修厂了,谁散播的?
而且,宋良还没回来,这消息传成这样,像是给定了罪似的。
没想到啊。
第二天厂里就来了警察同志,这次不是民警,而刑警,是来问询情况的。
杀人案。
宿管张阿姨失手杀了自己的亲儿子,主动自首,现在被关起来了。
这消息一出,直接压过了之前宋良的流言,以更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厂子。刑警同志找了张阿姨的儿媳妇燕红,了解了一下情况。
燕红情绪很激动,一直捂嘴痛哭。
似乎接受不了丈夫离世、婆婆入狱这件事。
没过几天,这桩‘杀子’案就上了市里的报纸,还是头条。
报纸上写着,张阿姨的儿子打人入狱,张阿姨凑钱给了苦主撤了案子,将儿子保释了出来。后来回到家,母子俩因为钱的事发生了些许争执,推桑之下,误将儿子杀害。
过失杀人。
这个死的儿子是个酒鬼,也是个赌棍。
杜思苦还是从报纸上了解到这件事的,张阿姨也是命苦,摊上这么一个儿子。
案情曝光后。
在女工宿舍顶张阿姨班的儿媳妇燕红,一直心惊担颤,她生怕机修厂因为这事辞职她,担心好了几天。
结果机修厂这边没什么反应。
女工宿舍的女同志反而特意过来安慰她,让她带着孩子在这边好好生活,不要有太多的顾忌,至于张阿姨之前借的钱,以后慢慢还就是。
杜思苦跟余凤敏也过来了一趟。
杜思苦找燕红问了一下张阿姨现在的情况,燕红只说是进了看守所,等法院那边看判几年。
毕竟不是故意的。
余凤敏则是好奇,一边是想看看这燕红跟孩子长什么样,一边又想知道当时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燕红的嘴很严,不论余凤敏怎么问,她都一字不说。
燕红没受影响,倒是她的女儿晴天,在学校上学的时候被一些同学背后称呼是杀人犯的孙女,难受了好一阵,性子不像以前那样活泼了。
燕红见了也难受。
可是没法子,她没地方去,在机修厂这边还能领份工资,能把孩子养大。
要是没了这份工作,她只能带着孩子嫁人了,这样才能有口饭吃。
杜思苦路上碰到这孩子两回,眼看着这孩子越来越内向,于是跟厂小学反应了一下这个情况,让老师关心一下学生的问题。
后来,燕红的女儿处境就好多了。
四月底。
机修厂传达室接到了轻工业局出进口公司业务部通知,审核通过,可以跟签定《出口供货协议》了。
机修厂厂领导跟家具厂那边都乐坏了。
他们这边是第一个拿到床垫出口配额的单位。
之后,杜思苦就更加忙碌了。
一边跟轻工业局进出口那边接洽,接受地方轻工业局质量监督科对原材料、进度以及质量的检查。
一方面,地方商检局也要检验,合格后签发《出口商品检验合格证》。
杜思苦从四月底忙到了六月。
这边所有该提交的该检验的都合格之后,该签的文件也由包副厂长签了。剩下的就进出口公避开储运科这边的事了。
由他们报关,委托外运公司运输。
包副厂长在海市轻工业进出口总局打通了关系,后面的报关跟运输进程还是很快的。
反正。
杜思苦是没再管后面的事了。
连着忙了近两个月,机修厂给了她十天的假。
能好好休息一会了。
她琢磨着,要不要去供销社买台相机,趁着这个机会出去看看首都,看看后世很有盛名的著名景点此刻是什么模样,好好记录一下。
晚上。
杜思苦是在筒子楼里开的火,把余凤敏跟袁秀红都叫过来了,一起吃饭。
“十天假?”余凤敏听到十分羡慕,。
袁秀红则是问:“你有什么安排?”
“我想去首都看看。”杜思苦道,“来这么久了,都没有出过远门。”
余凤敏想了又想:“思苦,要不我请假陪你一起去吧,我也想去!”她在图书馆工作,假好请。
而且,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厂里的领导是不会卡她的假期的。
袁秀红叹了口气。
她这可不好请,厂卫生院太忙了,厂家属区前些天还有生孩子的,来不及送医院,还是她跟几个护士过去帮忙接生的。
现在好了,机修厂跟附近的人但凡有生孩子的,都叫她。
说是什么,‘接生婆’,当然了,明面上还是喊袁医生的。
杜思苦听到余凤敏要去,肯定愿意,但是,“我明天就休假,你现在休来得及吗?”10天时间去首都,要是耽误几天,去了可就看不了什么了。
“我试试。”余凤敏道。
正说着。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杜思苦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宋良,他穿着便服,手上拿了一本很厚实的书。
“我要走了,这个是给你的。”宋良把手上的书递了过去,“这是我以往工作上的一些心德,可能对你的工作有用。”
杜思苦:“你要走?去哪?拖拉机厂吗?”
宋良:“不是。”
他没多说工作上的调动,只说,“机修厂配的宿舍我明天就要还回去了,以后就不住这边了。”
他把那本厚实的像书一样的笔记放到了杜思苦手上,“听说你这次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恭喜啊。”
“谢谢。”杜思苦接过厚实笔记的时候还有些懵,宋良离职了?
她忽然道,“记得让厂里给你办迁户口的证明。”
宋良听到这话笑了,“好,我会记得办的。”
他跟屋里的袁秀红跟余凤敏也打了招呼,最后,对杜思苦道,“后会有期。”
他走了。
杜思苦送他到楼梯,还是没忍住问了:“你在这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走了?”她忽然想起来,“你不是跟阮思雨在处对像吗?”
宋良:“没处对象,工作调动而已。”他回头道,“你回去吃饭吧。”
杜思苦看着宋良下楼了,这才回自己的屋子。
这笔记,还真厚实。
“思苦,把门关上。”余凤敏说。
杜思苦顺手把门带上。
“锁上。”
杜思苦一听这话,就知道余凤敏又有什么内幕消息了,她把门锁上了,过来坐下。
“你知道什么?
余凤敏嘿嘿一笑,“上次的流言你知道吧,就宋良跟化工厂那位的事。这事一出,阮家就让思雨跟宋良划清界限了。”
快得很。
她还说,“思雨不肯,阮副厂长前一阵在调查宋良的情况……”估计是查出什么了。
这次宋良要走,估计跟这事脱不了干系。
杜思苦:“化工厂那两口子,不就是绿帽子吗,这最多就是风评不好吧,不至于让宋良丢掉工作吧。”
可以调岗吧。
余凤敏:“那位孟同志一口咬定宋良骚扰她,还拿出了证据。”
“什么证据?”
“信。”余凤敏说。
这事她都是听阮思雨说的,因为这信,类似情书的信,让阮思雨对宋良很失望,后来就慢慢断了。
反正,阮副厂长因为女儿的事,对宋良这边是毫不留情的。
宋良在机修厂呆不住。
据余凤敏所知,是这么个情况。
袁秀红:“咱们厂是厂长作主,副厂长没这么大的能耐吧。”她觉得余凤敏这话说得太单方面了。
杜思苦一边听一边翻宋良留下的厚实笔记。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要不是她在机修厂扎扎实实的打好了基本功,这上面的内容还真不一定能看懂。
次日。
宋良走了。
是机修厂技术科的科长亲自借了厂长的车,送他走的。
杜思苦原本也想送一送的,可等她下楼时,只看到车屁股,没赶上。
算了。
反正宋良昨天道过别了。
上午,杜思苦还是去了趟供销社,本来说买台相机的,可是一问,才知道除了要工业劵之外,还要单位证明信。
不光这样,还得排队等,杜思苦前面排了十多个人呢,等他们买到了,才轮得到她。
太难买了。
下午。
杜思苦就收到了余凤敏那边传来的坏消息,余凤敏没请到假。
“阮思雨听说宋良走了,精神不济,又像是受到了刺激,回家去了。”余凤敏叹着气,“她走了,我得留下工作啊。”
总不能两人都不在图书馆吧。
得。
去首都的计划泡汤了。
余凤敏跟袁秀红都说,姑娘家一个人去外地太危险了,杜思苦听进去了。
杜家。
杜母最近的日子过得不错,杜父回来了,提前退休,在家养伤。老三顶了杜父的工作,已经去铁路上班了。
杜奶奶在小叔子那边,去了后就一直没回来。
不用照顾老人,杜母别提多轻松了。
至于小叔子,上个月就找着人了,说是被村民救了,只不过那村民住的偏,把人带回家后喂了过期的药,小叔子一直没醒。
后来醒了,发现跟这边的山民语言不通,小叔子又伤得厉害,只能比划着让山民去帮忙找些草药回来……
老二找到小叔子的时候,小叔子就剩一口气了。
还好及时送到了医院,人是救回来了,就是身体差了很多。
反正,听杜奶奶那意思,她要照顾小儿子,短期内不回来了。
杜妈看到信后,这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不回来好。
由小叔子负担老人吃喝,不用他们家花钱,天大的喜事。
这天,老三从铁路单位回来,去买绿豆糕的时候,碰到了杨家姑娘。
杨家姑娘看到老三一身铁路局的工作服,愣住了:“你不是说你下乡了吗?”
这,这可是铁路的工作服啊。
这姓杜的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