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面罩男人就很神秘,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脱掉外套后已经没有了兜帽,多露出了一小部分,钟年也没觉得哪里有与常人不同,想不出男人需要刻意遮掩的理由。
若是身份特殊需要隐瞒,就算是对方自曝,作为不太关注论坛的新人玩家钟年也不认识。
别说是钟年,此时直播间里高达五位数的观众,也无人认识。
以面罩男人的能力不该籍籍无名,这说明他从不开直播,且行事十分低调,又或许在这个副本前是以别的样貌示人。
【要摘了吗?我都好奇死了。】
【搞得神神秘秘的,一直遮遮掩掩,说不定是故意引起别人注意,笨笨老婆不就上钩了?可恶的死装男!(我就纯恶意揣测怎么了)】
【前面的哥们我理解你,我现在也羡慕嫉妒。】
【也许是太丑了吧。】
怕对方是有什么不方便,所以就算有点小好奇,钟年没有勉强对方的意思。
“或者我可以先出去,你好了再叫我。”
说完见面罩男人轻轻颔首,钟年便毫不犹豫地起身,还没走,又听到面罩男人略带犹豫地开口:“你会……”
声音太低,这句话钟年没听清楚,弯着腰把耳朵凑近:“什么?”
为了能听得更清楚,他下意识寻着对方的眼睛,刚对上,面罩男人竟是躲开了他的眼神,自身冷厉的气势散了不少,在他面前呈现出一种低位的既视感。
“我的脸很吓人。”
嗓音暗哑,在喉咙间滚动了好几个来回才下定决心说出来一般。
钟年一怔,微微直起腰,看着男人垂下的头颅,眼里闪过诧异。
不是在诧异男人说的话,而是男人这副姿态。
带着一点小心、紧张,甚至是自卑。
前面那句话应该说的是“你会嫌弃我”,又或者是“你会被吓到”之类。
也就怔了一瞬,钟年立即用力摇头,用着温柔又认真的语气表达自己毫不介意的态度:“不会的,我只知道你人很好。”
男人的眼神有了一部分软化,但那份局促并没有消减。
见此,钟年彻底收起了自己的好奇:“你先吃,我下楼去给你倒杯水。”
找了合适的借口离开,他有意拖延时间,动作慢吞吞的,除了一杯温水外,又橱柜里拿了一点肉干。
一转身,去路被光头男挡住。
光头男目光不善:“这里的东西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自助餐,你以为想拿就拿了?”
钟年并不退缩,淡淡道:“这算是我和面罩男两个人中午午餐的份。”
光头男冷嗤:“他都快不行了,就算吊着一口气,那也成了一个废物,还拖回来浪费食物做什么?”
这话一出,钟年眼里的温度降到冰点。
身为兔子,他的五官轮廓天生长得偏向柔和圆钝,不带什么攻击力。
一双眼睛也是,没有什么棱角,眼角都是圆润的,瞳仁很大,无辜感十足。
可此时冷着一张脸,眼皮的皱褶敛起,一双无辜眼生出来极为凌厉的寒光,让人不敢轻视。
光头男对上这一眼,竟是不自觉地绷紧了全身,忘记了剩下冷嘲热讽的话,成了哑巴。
等反应过来,眼前的人都拿着东西上楼了,光头男表情五彩纷呈,再一转头见到其他人都看戏似的看着自己,瞬间恼羞成怒:“他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在硬气什么!我话说错了么?靠,竟然敢看不起我——”
他越暴怒越像只跳梁小丑,滑稽可笑,还要上楼找人算账。
“行了。”解嘉良一出声,把他叫住,“他什么也没说,你情绪稳定点。”
一个眼神就被激成这样,真上不得台面。
解嘉良藏住眼底的轻蔑-
钟年进去时,面罩男人还是之前的姿势,未着上衣敷着一圈圈白色绑带的上半身倚着床头,捏着钟年的被角看得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钟年发现床头柜的曲奇饼干少了一半,走过去问:“味道还好吗?是那些孩子们送我的。”
“……嗯。”面罩男人有些僵硬地把手中的被子放下,接过钟年递来的水,“谢谢。”
钟年对他笑了笑,把一边被污成血水的盆端去卫生间倒了,搓洗毛巾。
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避人的事却关了门,出去要开门的时候也放大了动作,轻轻咳嗽一声。
出来后又扫了空掉一半的杯子一眼,悄悄松口气。
少年很贴心地什么也没说,但一举一动都是在提醒着不方便露出真容的男人:“请放心我没在看你”“我现在要出来啦”“注意!注意!”……
【宝宝你有点太好了……】
【老婆要是这么对我我直接以仇报恩以身相许了。】
【求你不要再散发魅力了,求你了,舔狗位排不上号了。】
【好萌,我要死了。】
面罩男人都看在眼里,喉结滚了又滚,刚被温水滋润的喉咙又渴了起来。
尤其是这个房间里,四处都弥漫着一股清新怡人的香,这股味道在靠着钟年的时候也闻到过,会更浓、更甜,也更令人上瘾。
回来的时候面罩男人头脑发晕,都不知道是这股香的缘故,还是伤势过重。
正在嚼肉干的钟年见面罩男人盯着自己,以为他也想吃了,忙把剩下的一点吃进嘴里:“另一半是给你拿的,你慢慢吃,我去你的房间给你拿件干净衣服过来。”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面罩男人突然起身,把钟年吓了一跳。
“你的伤……”
面罩男人摇摇头:“不碍事,你都给我包扎好了。”
钟年本想劝阻,但见面罩男人脚步稳健、行动自如的模样,又把话咽了回去。
明明在教堂的时候那般狼狈,都得要人扶回来……恢复得可真快。
没过多久,面罩男人已经换了一身回来,还拿了一床被子,利落地把钟年床上被血渍弄脏的换掉。
钟年想帮忙也没能插上手,一时间分不清谁才是病患。
面罩男人又把地上剪碎的衣物捡起,连着换下的床单被套带上,说:“你好好休息。”
然后便走了。
速度得生怕钟年挽留他似的。
钟年发了会儿懵,也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面罩男人从一开始就不爱和别的玩家走太近,应该也是在他这里待得不自在吧-
下午,钟年在楼上窗户看到了解嘉良五个玩家结伴外出,不为所动,回床补了个觉。
他睡得并不沉,梦到昨夜被触手缠住时的情景,那种让人浑身发软的感觉怎么也甩不掉。
于是很快就被一些轻微的动静吵醒了。
做了混乱糟糕的梦,钟年一身被汗水濡湿,发丝也乱了,贴在脸颊上。眼尾挂着红,双眸洇湿而朦胧。
睡衣衣领歪斜着,露出半截玉白锁骨。
他张着唇缓着呼吸,舌尖若隐若现,吐出来的热息带着馥郁的香气。
就是这点撩人的气味,勾挠得外面的东西一个失控,“砰”地一下打在窗户上。
钟年扭头,只来得及捕捉到窗外一闪而过的深蓝触手。
他立马从枕头下摸出那把被磨得极其锋利的匕首,谨慎地贴到窗户旁的墙壁。
睡前他特意检查过,把窗户拉得严严实实,不给恶魔任何可乘之机。
无法确定这章鱼恶魔是否掳了别的玩家能进来,钟年没有冒失开门,也做好了反击准备。
昨晚欺负了他一通不够,还又跑上门来,这次非得把这臭章鱼的触手全剁了不可。
钟年气愤得牙痒痒,可等了半天,没再听到任何响动。
仿佛刚刚只是他做梦睡迷糊产生的错觉。
钟年小心翼翼地探头,隔着窗户一望。
没有迷雾,也就没有恶魔。
是来了又跑了?
疑惑的钟年扫视一圈,不经意发现窗户外沿台面上,像是喂食野外的小鸟一样,零散地摆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糖果。
第52章 恶魔小镇13“今晚和我睡。”
迷雾已散,但不知那行踪诡异的恶魔是否还会再次出现,钟年没有放松警惕。
他打量着窗外的一堆糖,没有贸然推窗去拿。
想着刚刚一晃而过的章鱼触手,有些费解。
特意送来这些,什么意思?
“钟年?”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面罩男。
钟年忙应了一声,过去开门。
面罩男人上下打量了他的全身,再一脸冷肃地扫视他的房间。
钟年明白对方的意思,笑着说:“我没事的,只是……”
他转身走到窗台,轻薄浅色的纯棉睡衣有些透光,显出姣好的身型,侧过来的小脸迎着一半光而显得莹白。
他对还站在门口没进来的面罩男人招招手,声音是柔软的:“快过来看。”
面罩男人恍惚了一瞬,再回神时,身体已经自发听从钟年的指令迈步到窗边。
“你看。”钟年指着外面的糖,“是那个章鱼恶魔送的,你觉得它是什么企图?”
面罩男人拧眉:“别管比较好。”
钟年点点头。
上次章鱼恶魔也给他送过一次糖,但那次送的本来就是钟年在半路上掉的,而窗外的那些跟小镇孩子们送的也一样,是同样的包装纸和包装方法。
不管是哪来的,又是什么意图,但肯定没安好心。
钟年索性不去思考,拉上窗帘眼不见为净。
又听面罩男人冷不丁道:“今晚和我睡。”
【?搞什么,我不允许!】
【不要啊!不要睡我老婆啊!】
【呵呵男人。】
【就这样水灵灵地提出邀请了?】
钟年也是吓了一跳,张着唇发出很短的“啊”的一声。
他没有被弹幕带偏误解面罩男人的意思,只是单纯意外。
毕竟面罩男人一向独来独往,不喜抱团结队,边界感、疏离感极强。
“你……”不知为何,面罩男人突然挪开视线,“可能被它盯上了,今晚它还会来找你,这样比较保险。”
钟年有些意外,面罩男人每次一听到动静就第一时间过来救他,他就已经很感激了。
“谢谢你愿意帮我,但是不用了。”
先不说以面罩男人的性子跟别人住会不舒服,那既然自己真被难缠的恶魔盯上,也不该拖着身负重伤的队友下水。
钟年不说“太麻烦你了”这种意味不够坚定的客气话,直接拒绝了这份好意。
面罩男人视线始终落在一边,好似内心没有因钟年的直白拒绝受到任何影响,双眸也没有丝毫波动,黑沉沉的。
他只是沉默的时间有点长,长到钟年开始无措。
“我说话可能有点生硬,拒绝你不是讨厌你的意思,真的。”钟年抠着手心补充道。
“嗯。”面罩男人应了一声,简单地点了点头,走了。
钟年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弱声弱气道:“你需要帮忙就叫我哦……”
虽然有点抱歉,但是他觉得面罩男人这种内核稳定、实力强大的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介怀的。
于是很快就抛在了脑后-
“哐!!!”
木屋的门重重被推开,整个房子都颤了颤。
除了解嘉良,几个玩家皆是跌跌撞撞地冲进屋里,脚步不稳,万分狼狈,像是后面有狗在追。
在厨房弄粥的钟年仅是扭头看了一眼,在惨状最可悲、半身都是血的干瘦男人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就没什么兴趣地收回视线,默默把火开大一点,加快勺子的搅拌动作。
想到午睡醒时看到迷雾,就知道这些恰巧外出的人遇到了倒霉事。
“你要害死我吗!!!”
突然爆发的一句吼叫声,来自于干瘦男人。
钟年再次转过头。
出乎意料,那个一向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人居然一改窝囊性子,正两手揪着光头男的领子,满脸愤怒。
光头男对他的发作不以为意,不屑一顾地笑了:“你这不是没死?”
“差一点!我就被那个怪物开膛破肚了!你居然敢拿我当挡箭牌……咳咳!呕——”干瘦男人不知是不是气急攻心加重了伤势,说着说着就咳嗽起来,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因为性命而激出来的气势霎时像被戳破的气球蔫瘪下去,站也站不住了。
光头男轻轻一推,就把比纸片还要不堪一击的人推倒在地。
他满脸嫌恶地扯着身上淋上鲜血的衣服,“啧”了一声:“老子拿你挡枪是看得起你,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不然你以为你这种废物除了这条性命还有哪点有价值?”
“我们本来没事的……是你,是你突然发疯要去抓神父的羊,他才把我们赶到教堂外面的迷雾里……明明,嗬……咳咳!明明全都是你的错!你拖累了我们所有人!”
“你有意见,你当时怎么不说?还不是怪你笨手笨脚,连只羊都抓不好让它跑了,不然我们也不会被发现了啊。”光头男耸耸肩膀,吊儿郎当地笑着,转头问一旁脸色惨白的年轻情侣,“你们说呢?”
男生干巴巴笑了两声,应和着:“对……我也觉得……”
女生也点点头,缩在自己男友怀里不住地抖。
光头男得意地笑了:“看吧?你还不赶紧给我们道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干瘦男人,嘴角扯着冷笑,仿佛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脸上溅上的星点血迹想必就是干瘦男人身上的,这让他显得面相更为凶戾冷血。
干瘦男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双眼通红,坐在地上恶鬼一般怨毒地瞪着他。
可光头男一点也不把他的愤恨放在眼里,啐了一口,嘴里吹着口哨上楼去了。
【小狗咬大狗啊。】
【这个狗腿子也是硬气一回了,虽然也是无能狂怒。】
【命都差点被整没了,泥人也有三分脾气的。】
【同情不了,跟错人这不活该么?】
【大善人解大佬怎么不说话了?】
钟年也没有参与内讧,端着锅偷偷溜了。
他敲响了面罩男人的门,把自己的晚餐分给他一半。
面罩男人:“谢谢……下次我来。”
钟年笑了笑,并不计较这点。
因为干瘦男人闹的事,这夜投票开始得比昨日晚了许多。
在一楼碰头时,钟年见到干瘦男人的伤已经得到包扎,但状态很差,全靠一腔怨怼撑着,直直瞪着光头男。
光头男无所谓地冷笑回望。
解嘉良仿佛看不到两人的恩怨,淡淡地宣布了一个新规则:“从今天开始,投票方式改成匿名投票,所有人分配号码,在纸条上写下心中的叛徒人选,统一投到我这个盒子里,然后大家一起统计结果。”
他微微一笑,“匿名比较有利于我们队内的团结,你们应该没有意见吧?”
已经经过了两夜,才改成了匿名。
其他人不会有意见,而钟年和面罩男人则是无所谓。
突然改变,兴许也就是解嘉良一时兴起想换个玩弄人心的手法。
但不管解嘉良是想玩什么花样,手段是明是暗对钟年来说都差不多。
纸张被裁成统一大小,笔也是一样的,盒子所有人轮流检查过,就是普通纸盒子,做不了什么猫腻。
“请大家尽管写下自己内心的真实怀疑人选,不用担心被报复。”解嘉良最先把纸条丢进去,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钟年丢进去时,和面罩男人隐晦地对上了一眼。
很快,投票结果公布。
干瘦男:1票
解嘉良:2票
光头男:4票
“所以,今夜由你去忏悔室。”
解嘉良宣布答案时,原本对干瘦男人狞笑的光头男难以置信地僵住了。
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拳砸在桌子上站起来:“怎么可能!明明都说好了——”
“请你听从规则。”
解嘉良抬了抬下巴,让情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麻绳。
那对情侣本就畏惧光头男,见他一摆狠色就不敢向前了。
倒是受伤的干瘦男人无比亢奋地跳出来,要去绑。
光头男眼睛瞪得要鼓出来:“你敢!!!”
解嘉良冷哼一声,出手压制住他,让干瘦男人和情侣三人合力绑上去。
最后,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把绳子交给了干瘦男人牵着,给光头男气得目眦欲裂,破口大骂。
解嘉良以“为安全着想”的理由,让人用抹布堵住了光头男的嘴。
这戏剧性的发展,直播间的观众看乐了,钟年却没有多高兴。
光头男这群人的关系虽然像盘沙子一样不堪一击,但是完全被解嘉良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一点始终没变过。
就算少了一个人,对于钟年也没有多有利,他们那边的人数始终比钟年和面罩男人两个多,只要解嘉良想,随时都可以操作把任何人投出去。
说不定光头男真就是他们之中的恶魔呢?
目前他们可以排除的只有面罩男人一个人,任何可能都值得一试。
在午夜零点的前一刻钟内,他们抵达了教堂。
小山羊静静站立在门廊下,像是在等待他们到来。
一看到它,解嘉良五人的表情就变得分外古怪,尤其在小山羊撒开蹄子朝他们的方向奔过来时,一个个如临大敌,立马散开了。
可小山羊根本没搭理他们,绕了一个弯趴到了钟年的脚边,一边蹭钟年的裤腿一边咩咩叫个不停,跟条小狗似的。
解嘉良也不掩饰自己的诧异:“你跟……它,关系很熟?”
钟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在他脚边的小山羊在解嘉良靠近时,瞬间做出了攻击姿势,仿佛只要解嘉良再走近一步,它就会狠狠用羊角顶上去。
解嘉良动作一顿,神色有些尴尬,又不好发作,只能作罢。
“……”
钟年眨眨眼,低头看了一眼小山羊。
也不知道下午这些人招惹它的时候得到了什么教训,居然忌惮成这样。
只是单纯被丢出教堂也不至于……
“咩咩咩!”注意到他的视线,小山羊收起攻击性,围着他跳来跳去,很是兴奋。
明明他们上午才见过。
也不知道这股热情劲是哪来的,从一开始就来得太莫名其妙。
于是钟年也只是打量了它一眼,就扭头不搭理了,选择不招惹。
“咩……”
被甩掉的小山羊叫声降了好几个度,萎靡不振了。
有点于心不忍,但钟年忍着没回头。
可小山羊也没放弃,受了会儿打击又振作起来,颠颠儿地重新黏上钟年的裤腿。
钟年躲了躲,瞧瞧环顾四周,想看看它的主人神父在不在。
然而没有,偌大的神殿不见神父的身影,小山羊像是只没人管的弃宠跟着他。
但现在他也顾不上别的,一刻钟的时间很紧迫。
用和昨夜一样的方式把光头男关进去,一行人快步离开教堂。
钟年回头多看了一眼在教堂大门后眼巴巴望着他的小山羊,抿了抿嘴唇。
面罩男人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教堂处处诡异,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钟年点点头。
回到木屋不出十分钟,出现了意外。
光头男居然跑了回来。
他气喘吁吁地冲进门,见到一屋子错愕的人,倒在地上像破风箱一样边踹气边癫狂地笑着。
干瘦男人指着他:“你怎么能回来!!”
“怎么不能?”光头男吐出一口血沫,“老子又没破坏规则,在里面撑过零点自己跑回来的。”
可是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又要解开绳索又要破开忏悔室的门,然后穿梭过危险重重的迷雾逃回来几乎不可能。
但谁也没证据说光头男没有待到零点。
现在再把人押回去也晚了,外面有迷雾走不出去。
解嘉良瞥了一眼在吵闹的干瘦男人,敲了敲桌子:“行了,今晚就这样吧,明天再说。”
各回各房间。
钟年提前洗过澡,换了睡衣打算睡觉之前又检查了一遍门窗。
这一看他发现窗台上的糖果变多了,还多出了点别的食物。
摆满了窗台外沿,就好像一个精心布置的捕兽陷阱,就算里面摆的是兔子最喜欢的干草蔬果,钟年也绝不会上这种低级的当。
拉紧窗帘不留一分空隙,把匕首好好放在枕头边,钟年闭上眼。
有了前两夜的经历,钟年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的,保持着高度警惕。
夜渐渐深了,所有玩家都没有再活动,木屋陷入寂静中。
直到有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
“嗒!嗒!嗒!”
外面的东西像是拖着在走,听声音就可以辨认出庞大的体型。
钟年摸出刀,光着脚无声地躲在了门后的视角盲区。
也不知是在挑选猎物,还是故意戏弄,外面的恶魔在几扇门中来回徘徊,把每个人的心高高提起。
在这令人煎熬的窒息感里,终于,恶魔停在了某扇门前。
“叩叩。”
“叩叩。”
它在敲门,不紧不慢地、一点点地摧毁门后猎物的精神状态。
钟年以兔子的听力能辨认出是哪个方向,若有所思地听了一阵,等破门声和打斗声传来,面无表情地躺回床上。
不是自己的,也不是隔壁面罩男人的,那就没事了。
这一口气,钟年还是松早了。
他捂着耳朵闭上眼,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不去救吗?”
钟年像是弹簧一样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凭空出现在床前的男人:“你……”
男人一身朴素黑色长袍,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但一双眼像是野兽一样反着光,盯上了心怡的猎物。
钟年努力让自己过快的心跳稳定几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边偷偷把匕首握在手里,一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神父。”
神父对他微微一笑:“来看望你。”
“是吗……谢谢你的探望,还特意从教堂跑过来。”钟年用余光瞥着最佳的逃离路线。
男人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的意图,弯腰倾身凑近,把他逼到床头贴墙的角落。
这时,房间外的动静到了走廊。
倒霉的猎物跑了出来,直奔钟年隔壁解嘉良的门,狂敲求救。
“不救吗?”男人又问了一遍,“明明那么可怜。”
钟年摇摇头。
不知道是哪里取悦到了他,男人低笑出声:“也对,有太多人类就不该活着,还不如成为我的食物,有点用处。”
钟年冷冷地看着男人。
“但是,你不太一样。”神父再次压低了几分,高挺的鼻尖几乎要贴到钟年的脸颊上,“你闻起来很香,很好吃,又让我舍不得下嘴。”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
钟年从男人手臂下的空隙中钻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往床下逃。
可他面对的不是普通人,对方的反应异于常人,轻而易举地擒住了他的脚踝,把他拖拽回来。
“跑什么?”男人压制住他,黑眸逐渐转变,湖蓝色虹膜中,一道黑色横瞳映着钟年的容颜。
“你不是喜欢这张脸吗?”
钟年咬着下嘴唇看着面前的“神父”:“我不喜欢。”
“是吗?那……”男人的脸变换着,独特的嗓音像是带着魔力的颂歌,能侵入人的灵魂。
银灰发丝代替了黑发,散落在钟年的脸上,五官更为年轻俊美,“还是原来这张吧。”
钟年冷硬的表情没有一分变化。
“这个也不行?好吧……”
男人叹息一声,最终,人类该有肌肤血肉也消失,森森白骨露出,逐渐成了山羊头骨的形状,同时一对坚硬的白玉羊角长了出来。
他抓着钟年发抖的手,放在自己的羊角上。
“我的比那个羊崽子的好摸,你试试。”
第53章 恶魔小镇14“我睡觉很乖的,不会挤……
手中的恶魔角并非是光滑的,有着一节节纹路,根端最粗,一只手握不住,顺着弯曲弧度往后摸,就是尖锐的末端。
在挣扎中,钟年无意用手心轻轻戳碰到,疼得一个哆嗦,毫不怀疑若是这对角顶撞上人的腹部,足以穿透致命。
他拼命地想把手指给蜷起来,可这山羊恶魔不知道哪里的执念,硬要把羊角往他手里递。
也不知道是谁摸谁,钟年的指尖被磨得发疼。
“放、开,我说……放开!”钟年咬着后槽牙,另一只藏在后侧方的手执刀挥出去。
“噌!”
刀刃与头颅擦碰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血肉破开,但这点攻击似乎对山羊恶魔不痛不痒,没有血液流下。
钟年不甘心地还要用力刺下去一刀,可手腕被攥住,拉扯过去,随即湿冷的感觉黏上指尖。
此时门外的叫喊声渐弱,越来越响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咀嚼声。
血腥味浓重到透进房间里。
钟年顾不上外面发生了什么,同样是恶魔的猎物,他羞愤地瞪着用着长舌卷上手指舔舐的山羊恶魔,伸脚去蹬。
这一蹬,先把自己的脚给蹬痛了。
他用了不少力气,但恶魔的身体异于常人,不起作用。
外面动静小了,自己这一蹬让木床摇晃,咯吱声显得格外响。
“砰!”
钟年听到隔壁有开门声响起,接着走廊上出现几声枪响。
就算没出去看,钟年也知道是面罩男人出去和外面的恶魔交手了。
前面光头男叫得那么大声也没出来,能猜得到面罩男人是因为察觉到了他房间里的动静,不放心才出手。
虽然自己身陷囹圄,但是钟年并不希望面罩男人又一次出手相救。
此时情况不一样,面罩男人伤得已经够重了,再者木屋里可是有两个恶魔。
山羊恶魔注意到了少年的走神,五指扣住他的下颌,让他的目光重新放回自己身上。
“不喜欢我的角吗?”山羊恶魔低声问他,“可是我看到你摸那个羊崽子了,不止一次,也从不拒绝它的靠近,你很喜欢它。”
“没有。”钟年试图用膝盖把身上的恶魔抵开,用力到小脸发红,呼吸也略微急促,“我不喜欢它,也讨厌你。”
“不喜欢”,“讨厌”,两种不同的表达方式。
山羊恶魔听出了区别,瞳孔微微放大。
趁着恶魔这片刻的晃神,钟年手腕一转,将刀换了个方向刺去——
S级道具在钟年手里爆发出了威力,刀尖磕破了最坚硬的羊角。
大约有四厘米长的尖端断开,恰巧掉落在钟年的锁骨窝里,惹得人轻轻一颤。
只是这点攻击似乎对山羊恶魔没有丝毫影响,它攥住钟年的手腕,制住又要刺过来的尖刀,气息吐在他发红的眼角:“没关系,我很中意你。”
殷红的长舌扫过钟年的脸颊,再次尝到味道,山羊的眸中迸发出更为强烈的欲。望……是一种食欲与热欲交织的炙热,癫狂且贪婪,犹如数根红色丝线缠绕。
钟年条件反射地偏头去躲,那湿冷之感又转移到了主动暴露在恶魔眼前的白皙耳朵上。
即使不是兔耳,也是极其敏感的。
舌头像是画笔一般描摹着耳朵轮廓,顺着外部的凹陷线路游走,卷住柔软的耳垂,亵玩珍珠般含在嘴里嘬吸。
口腔音就响在耳畔,尤其是探入耳道时,黏黏糊糊地直达大脑神经。
说不清的酥麻感从头皮泛开,好似灵魂都被舌头卷弄了,糊上一层涎水。
刚开始钟年还在扭动腰肢徒劳挣扎,到后来浑身发软。
他也才知道,原来自己人形的耳朵能敏感成这样,像是被擒住了致命处,思绪也跟着融化了。
身体在发热,在说不清的感觉中,还夹杂着一种恐惧。
每每红舌钻入耳道,他都怕会继续伸长,钻到最里面,连着吃掉大脑。
“不……”他已经完全听不到屋外面罩男人与恶魔争斗的动静,脑中只剩下了黏腻的口水声,以及恶魔沉重的喘息。
在将要发出更多的求饶声时,恶魔沉重庞大的身躯压得更低,腰腹以下几乎完全贴合。
柔软的腹部受惊缩起,钟年涣散的眸子陡然回笼几分清明,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升起更多的羞愤之色。
他红着眼睛瞪着无耻的恶魔,咬牙切齿地说:“我剁了你。”
山羊恶魔说:“剁了也能重新长出来。”
说罢舌头又舔去少年眼尾被激出来的几分湿润。
钟年一噎。
腿根传来火辣痛感,他怀疑自己的皮肤已经破了。
彻底束手无策时,屋内门口发出很小的奇怪的“咕叽咕叽”声。
山羊恶魔停下一切动作,扭头朝门看去,散发出侵略性的阴冷气息,不屑道:“一个下等东西也敢偷溜进来。”
钟年也随之被引去注意,扭头一看。
木门之下的缝隙里,挤着一只分不出形状的生物。
几根缩短的深蓝触手卷住床腿借力,“啵”的一声把软弹的身体拉了出来。
是那只章鱼恶魔。
它一对上山羊恶魔,身体迅速膨大,触手犹如长鞭挥上去。
山羊恶魔抬手揪住,将粗大的触手紧紧攥在手里,力道恐怖到几乎能生生攥断。
但章鱼不仅一条触手,十几根同时上阵,没有章法地攻击着。
山羊恶魔躲避的身法鬼魅一般,快到让人看不清。
令人惊讶的是,在相比较窄小的空间里,两只恶魔的攻击都有意避开了缩在墙边的人类,心照不宣地收着力量交手,一时分不出高下之分。
两只恶魔打架谁占上风钟年无暇留意,他只知道自己逃跑的机会来了。
他立马滚到床下,还不忘拿上匕首。
想往门外逃,可是章鱼堵在那里,他从侧边溜到窗口,看了眼高度以及漆黑的迷雾,有点犹豫。
以木屋的结构下去不算难,能够找到好几处支点,但谁也说不准外面还会不会有第四只恶魔。
至少房间里的两只暂时对他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行为。
在这犹豫的时间,一截断裂的触手飞到他身旁的墙壁上,蓝黑血液喷射得到处都是。
一转头,发现章鱼恶魔明显不敌山羊恶魔,几乎是被压着打,触手断裂数根,但还是不肯退缩。它将身躯又膨胀一圈,把门堵得严严实实,触手的力量也随之增强。
钟年也就分神一秒,他立即下定决心,打开窗户。
刚抓住窗沿抬腿踩上,都还没来得及探出身子,腰肢陡然一紧,整个人被一根触手卷起扯离。
他又一次落回了床上,眼前一花,见到章鱼死死扒住山羊恶魔,带着一同从窗口跌出屋外,还分出一根触手“啪”地把窗户关上了。
钟年愣了愣,再跑到窗户时,什么也看不到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脑子都没理清,下一刻门被踹开,一个高大人影冲到面前。
“你受伤了?”
落音带着难以察觉的轻颤,男人站在床前,在进行过与恶魔的厮杀后,他身体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栗着,不知是不是肾上腺素的原因,黑沉的眸没有平时的沉静,像是掀翻的海。
“我……”钟年刚出声,衣摆已经被速度很快但动作小心的面罩男人掀开。
在沾上了星点血污的睡衣之下,白皙如玉的肌肤上除了几个硕大的指印,没有任何伤痕。
“我没有受伤,你冷静一点。”他及时按住了还要扒下面裤子
的手掌,表情讪讪,“它们已经从窗户出去了。”
面罩男人没有去窗户看,而是继续用目光将钟年细细审查一番,确认除了几点血污外,并没有发现何处有不好的痕迹。
可就算是钟年脸颊上溅上去的几点黑蓝色污点,他都觉得难以忍受,伸手想擦拭,可一抬起来就见到自己的手满是恶魔身上来的脏血,又默默收了回去。
钟年并没有注意到面罩男人抬手的小动作,拧着眉说:“倒是你,你本来就有伤,现在更严重了。”
“没有大碍。”面罩男人表情遗憾,“我让它跑了。”
“先把你的伤重新处理一下,再慢慢说吧。”
重新包扎的时间,足够两人把彼此的情况说清楚。
面罩男人说话一向简洁,两句话就交代了。
他出去时那只恶魔已经把光头男吃得只剩下一点残骨碎肉,能力不弱,身躯犹如被拉长的鬼影,足有两米高,厉害的地方在于它的两只手是两柄弯刀,闪躲能力极强,一旦情况不妙就会狡猾地化成一滩黑色液体。
外力对液体攻击无用,只有使用特殊道具。面罩男人用银枪将鬼影本体逼出,进行了几次交锋后,恶魔见他不好对付,窜逃到楼下。
因为钟年还在屋内身陷危险,面罩男人没有恋战。
钟年陷入沉思:“很难确认它们哪一只才是伪装在我们之中的恶魔,也有可能都不是。”
面罩男人点点头。
两人对视上一眼,心有灵犀一般,都在彼此的眼神中意会到了同一个想法。
他们起身行动起来,分头去找各个依然在装聋作哑的玩家。
在他们的强势破门措施中,装作不存在的玩家们一个个“被吵醒”了。
满脸不情愿的玩家在看到走廊上的血腥惨状时,纷纷把抱怨憋回肚子里。
唯独解嘉良正视着那滩不成人样的碎肢断骨,悲悯地唏嘘了一声:“没想到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今夜他从忏悔室逃回来,我就笃定了他是那个恶魔,以为他刚刚大喊大叫不过就是迷惑我上当的手段。没想到是我判断失误,害惨了他……”
这冠冕堂皇的借口钟年一句话也没听,只是快速地扫了所有人。
干瘦男人低着头似在幸灾乐祸地笑,另外一对情侣紧紧拥抱在一起,表情不安。
再看房间里面,也没什么异常。
他和面罩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摇摇头。
不知道是恶魔归位得太快,还是说今晚没出手,他们没看出任何破绽。
若是有人缺席,那么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可惜是无用功。
……
这一夜钟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除了脏乱到住不了的问题外,主要还是为了安全着想。
这次他没有拒绝,是意识到就算分开了,面罩男人一听到任何细微的声响还是会在第一时间迅速赶来,那倒还不如一开始就在一起。
只是没想到还没睡,他们就遇到了第一个矛盾。
——关于谁睡床。
面罩男人:“我睡哪里都一样。”
钟年:“哪里一样了?这是你的房间,也是我有求于你,最重要的是你都受伤了……当然就是你睡床啊,怎么能打地铺。”
“……”
面罩男人不善言辞,半晌就只是生硬又固执的吐出两个字:“你睡。”
钟年:“不行!我没那么娇气,在地板上多垫一层被子也能睡得很香。”
面罩男人直接上手,抓着他瘦削的肩膀一拽一摁,让他坐到了床上。
“你睡。”
钟年无奈极了,嘟起嘴巴嘟囔着:“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对于这个固执过头的队友,钟年气不起来,想想两个人因为一个简单的问题扯来扯去费了半天劲,又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见面罩男人板着脸寸步不让,他伸手抓住他的手扯了扯,仰头将一双映着灯光的眸望过去,软声打商量:“再互相谦让天都要亮了,我们都不用睡了……要是你不介意,我睡里面你睡外面,也不用打地铺了,一起睡床,可以吗?”
面罩男人被抓住的小臂紧绷绷的,露在外面的眼睛也定住了,眼也不眨地看着钟年,却又不说话。
钟年以为他是介意什么又不好意思说,就道:“我睡觉很乖的,一睡着不打呼噜也不会乱动,只用贴着墙占一块很小很小的地方,不会挤到你。要是你还不想的话……唔,反正要么一起睡,要么我打地铺,只有这两个选择,你选吧!”
第54章 恶魔小镇15想匍匐在他脚下,做最忠……
木屋外,月色明净,犹如碎银倾洒而下,朦胧地照亮一片绿地,以及小径通往的镇子。
迷雾不见踪迹,危险已经解除。
周遭的一切包括木屋重归浅眠中,静得仿佛刚刚所发生过的残杀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
进入这个副本后,钟年晚上就没睡过好觉,这次有所不同。
上床后他捏着从自己房间拿来的被子,缩在最里处,对身边人道了晚安,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睡之前他还在想,有个可靠的队友果然很好,能安心很多。
不知不觉他已对面罩男人信任无间,毫无顾忌地放下所有戒备,就身心放松地安睡在了男人身边。
他一派安然入睡的模样,也全落在了男人眼里。
视线长久地流连在纤长的睫毛与嫣红的嘴唇之间,越看越干渴,喉咙不住地吞咽。
男人稍微勾下一点面罩,好让鼻子能嗅到更多清甜的气息。
明明白天的时候,为了更好地保证安全,他主动提出过和少年同睡的邀请,被拒绝时心口出现过塌陷般的空洞感,可现在,一切如意了,他又控制不住地想逃。
整个人像是上一秒陷在狱火淬炼中,这一秒落进沁凉的泉水里,下一秒又升到了轻飘飘的云端上。灵魂随着少年的呼吸沉浮摇摆,所有的感官被牵引着,思绪也被蛊住。
混乱的、滚烫的、不知所起的情绪以心口为起点在体内四处冲撞,让男人前所未有地惊惶失措。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边理智提醒着他不该像是套上项圈一样所有步调都被勾着走,另一边却又不受控地在清醒中沉沦。
就比如现在……
人只是躺在旁边,他根本无法冷静,满脑子都是一些不该有的龌蹉想法。
鬼使神差地,他想起第一天晚上不知是谁怀疑少年是恶魔,用着几乎荒唐的理由。
也许不是没有可能。
要不然自己怎么会产生一种就算献祭肉。体与灵魂也甘愿臣服做信徒的想法?
匍匐在他脚下,做最忠诚的拥趸者……
面罩掉落,黑暗中,只能见到男人线条英挺的侧脸轮廓,一点点凑近了床上安睡的少年。
在将要触碰上那片柔软时,又凭借着全身的克制力定住了,没有迈出最后冒犯的那一步。
他翕动着鼻息,不断地吸着少年呼出来的气息。
若是钟年醒着,定会被男人的眼神吓到,其中的贪婪和痴迷狂热得像是点燃一堆不灭的火,能把人吞噬殆尽。
“唔……”
像是在梦里警觉到几分危险的兔子,钟年蹬蹬腿,发出几声黏糊音,皱着小脸翻身面向墙,蜷缩起来再度睡沉了。
面罩男人如梦初醒,猛地直起腰,捂住下半张脸撇向一边,强迫自己脱离。
像是经受了一番折磨,他浑身都湿了,捂住的嘴呼哧呼哧地喘息着,身上的伤口一阵阵抽痛,大脑的神经被麻痹一般,神魂颠倒地飘飘然。
他逃似的下了床,从外衣里摸出几颗珍藏着没舍得吃的糖,拆掉一同吃进嘴里,用力咀嚼,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舌头搅动着碎糖,咽着甜水,满足了几分渴欲,仿佛品尝的是什么别的东西-
一睡到天明。
睡得太安稳,钟年在陌生床上醒来时,睡眼惺忪地望着坐在床边的面罩男人,发了半晌的呆。
直到对方先开口问:“吃粥,可以吗?”
钟年点点头,揉着眼睛坐起来,没有注意到自己领口歪斜,扣子也松了一颗,若是角度恰好,旁人甚至能看到点更艳的颜色。
“几点了?”他抬头问,只抓住面罩男人匆忙撇开眼神的动作,“唔?”
“八点不到。”面罩男人转身,“你先洗漱,我下去弄。”
“嗯,我喜欢吃稠一点的。”
钟年接受良好,昨天他也给面罩男人做了饭,礼尚往来嘛。
再说,他们现在应该也算是互相信赖的盟友?
钟年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看着还是一片狼藉的状况皱了下眉。
“又要打扫了,还要修门……”
他小声嘟哝着,走进浴室。
刷完牙,他捧着温水洗脸,眼睛不小心进了水有点睁不开,刚要凭着印象去够毛巾,就有一片绵软先贴过来,帮他擦去水。
钟年一怔,赶紧仰脸后退。
勾着毛巾的是一根深蓝色的触手,见他发现了自己,耀武扬威似的左右摇摆了两下,还要凑过来给他擦。
恶魔!
钟年下意识往腰上摸,可是他疏忽了,防身武器落在了面罩男的房间里没有带在身上。
摸空后他立马往外跑,但才迈出一步,腰又被圈住。
钟年低头刚要去扯,却被腰上东西的模样惊到。
紧紧扒住他腰的章鱼也就一个抱枕大,像是半透明的史莱姆,长得圆乎乎的。
圆头圆脑,眼睛是黑漆漆的豆豆眼,嘴巴也是圆的,发出奇怪的“啵唧咕啾”之类的口腔音。
尤其是它的触手也不像之前钟年见的那样狰狞可怖,又短又软,失去了杀伤力。
要不是颜色和皮肤上的纹路一模一样,钟年是认不出来的。
一点也不像是一只恶魔,变得十分无害,甚至有点……可爱。
钟年不知道这恶魔用的又是哪一招,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但绝不会被它这个看似没有威胁的外表蒙骗,一边用手扯,一边抓过手边唯一能用的武器——玻璃漱口杯,一下下重重地打在章鱼的脑袋上。
它的脑袋格外有弹性,被打得凹下去很快就弹回来了。
要不是豆豆眼变成两圈蚊香眼,钟年还以为自己的攻击无效。
这时另一只手再用力,很容易地把晕乎乎的章鱼给撕扯了下来,钟年想也没想就把它狠狠丢出去。
“啪唧”一下,章鱼黏在瓷砖上,又软绵绵地脱落,掉在地上无力地瘫成一滩。
钟年一时之间为章鱼恶魔的弱小感到震惊。
这时,浴室门被敲响,传来面罩男人的声音。
“早饭好了,你要在房间里吃吗?”
钟年赶紧把门拉开,抓住男人的袖子把人扯进来:“你看——”
可再回头,原处空空如也,原本的章鱼不见了。
“??”
钟年四处搜寻,一无所获。
面罩男人目光定在他挂着一点水珠的脖颈上,心不在焉地问:“怎么了?”
“刚刚……”钟年把事情说了一遍。
面罩男人面色恢复冷肃,掏出匕首率先在两人的影子里扎了两刀。
尖端将瓷砖地板戳出两道划痕,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没有恶魔躲在影子里。
钟年想着那只小章鱼好欺负的样子,说:“有可能它只是外表和恶魔长得有点像,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
面罩男人摇头:“以防万一,你尽量别再脱离我的视线范围。”
钟年听话点头:“好的。”
第55章 恶魔小镇16张嘴把舌头伸出来
既然面罩男人说了,要尽量待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钟年便就有意识地照做。
不管对方做什么都跟在后面,洗碗时面罩男人不让他插手,他就站在一边看着,面罩男人帮他修门收拾屋子,就也跟着一起做。哪怕男人只是下楼去拿个螺丝,他也立马放下手里的抹布,忙不迭跟上去。
这样的体验对于独来独往的面罩男人很新奇,身后随时伴随着少年轻快的脚步声,就好像脚后跟黏上了一只亲人的猫,有种心口酥酥麻麻的感觉。
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身边有个人,心情会这样好。
不被他人所见的面罩下,男人的唇角一直没下来过,时不时回头确认人有没有跟上,见到才放心。
而看不到男人表情的钟年产生了一点误解:“这样跟着你,有点让你不方便吧?”
面罩男人一怔:“不会。”
钟年装作郁闷,撅嘴抱怨道:“毕竟最开始,你还冷冰冰地把我赶走,不让我跟你,样子可凶了呢。”
因为关系早已经比起初近了许多,钟年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跟人开起了玩笑。
却没想到面罩男人当真了,低下头,眼里划过几分无措:“对不起,我、本意没想凶你,是我不对。”
钟年眨眨眼,忍不住为男人笨拙的道歉失笑,宽慰:“我早就不介意了,以前我们不熟,很正常,但是现在关系已经不一样了,对吧?”
他生得明眸善睐,一笑起来眼波漾开,柔和又美好,像是初春枝头上开的第一朵迎春花。
面罩男人看得走了神,半晌也只是从喉咙间发出暗哑的一声:“嗯。”
【我现在是真嫉妒了……】
【老婆你不要对别的男人笑得这么好看呜呜呜。】
【发现宝宝对自己人特别好,说话都是软软的,要是我做了宝宝的狗,是不是也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呀?】
【心里美得冒泡了吧面罩死装哥。】
【老婆你这样很容易被人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的……什么关系不一样了这种话不要随便说!】
【昨晚年宝睡觉把直播关了,该不会真的发生了什么吧?】
当然,总有一些不方便的事情必须要分开,比如去卫生间的时候。
也就短短几分钟,面罩男人也在外面,钟年并不怎么担心会出事。
也就没想到,在洗手的时候还真的就眼睁睁看到那只章鱼又出现了。
它确实没躲在人类的影子里,而是在漏水口的下水道。
“啵唧”一下挤出来,一颗圆溜溜的果冻似的蓝色脑袋上挂着点青苔和不知是什么的脏东西,一边“啵啵叽叽”地叫着,一边扭动着触手跑到他脚边,触手卷着他裤腿要往他身上爬。
简直像条没分寸乱扑人的狗。
这次情况不一样,钟年没有被吓到,一把抽出腰上备着的匕首,亮出利刃。
“咕啾!”章鱼打嗝似的抽搐了下,被吓得扒在钟年的小腿位置不敢动了。
见它确实没有什么威胁性,钟年也就没麻烦外面的面罩男人进来帮忙,一手扣住章鱼脑袋,把它从自己腿上扯下来,按在洗手台上。
章鱼像是黏人的胶水,松了腿又恬不知耻地把所有的触手缠上他的手,难以自控地蹭着。
直到冷冰冰的刀锋抵上触手,章鱼猛地从甜蜜的梦中清醒过来,停止了占人便宜的行为。
钟年没有立即下刀,只是比划着威胁质问:“你缠上我什么目的?不好好说就把你的手和脚全割下来,当做下酒菜!”
其实钟年一点也不喜欢吃海鲜刺身,更不会吃不知道有没有毒的小怪物,只是佯装凶巴巴的样子吓唬着。
“咕咕嘟,啾啾——”
章鱼有些激动地用气泡口腔音传达自己的意思,可惜钟年一句也听不懂。
“你不会说人话吗?”钟年皱起眉头。
章鱼费力地在他的手掌下摇了摇脑袋。
钟年又问:“你是不是之前那个欺负我的恶魔?”
“咕叽……”
章鱼再次抱住钟年的手腕,讨好似的蹭了两下。
比起之前凶残的样子,它现在这副模样弱小又可怜。
然而兔子是有点记仇的。
钟年不会忘记那天晚上,这只臭章鱼恶魔是怎么用触手欺负的自己。
居然敢伸到那种地方……
越想越气,钟年脸上浮起一点羞恼的绯红,抓紧刀柄:“我要把你的坏触手全剁光——”
刀尖提起,还没落下,被看准的触手飞快缩走。
章鱼躲开了匕首,却又把触手伸到自己的嘴巴里。
“嗷呜”一口,触手被咬断,蓝黑色血液溅开。
章鱼卷起被咬断后疯狂扭动像在呼痛的一截残肢,送到钟年面前,可怜兮兮地:“啵唧……”
拿着刀的钟年呆住-
“发生什么事了吗?”
面罩男人看着从卫生间回来后表情变得有点奇怪的少年。
咬着红唇,蹙着眉尖,一副费解或纠结着什么事的样子。
“没什么……”钟年嗫嚅道。
莫名地,他把卫生间下水道里藏过一只章鱼恶魔的事瞒了下来。
本来要报复,没想到小怪物就先自行割肉请罪了。
看着血淋淋的触手,他有点下不去手,最后把章鱼丢出窗外,就当这件事过去了。
除了那件事有点过分,但章鱼恶魔没到罪大恶极的程度,也算是把他从别的恶魔手里救下过两次。
“好了,我们现在出去吧。”钟年揣好东西说。
现在木屋里的粮食所剩无几,虽然他还藏了点孩子们送的,但是也不太够自己和面罩男人两个人吃。
他打算用劳动力跟小镇居民们换。
对他的到来,小镇居民皆是热情相待,表示不用他付出什么,要直接把食物送给他。
“都瘦成这样了,真可怜……你尽管拿去吃吧孩子。”
“我家里有很多,不要跟我客气。”
“哪里需要用别的换呢?这是我自己愿意给你的,谢谢你陪我家里的孩子玩。”
“谢谢你们,但我不能这样的。”钟年指了下待在屋外保持距离的面罩男人,“我的朋友力气很大,很会干活,不会打扰到你们,还是让我们做点什么吧。”
看到做苦力的另有人选,小镇居民们改了口:“哦,那就让他干吧,好孩子你歇着,来我家喝茶。”
对除他之外的玩家,居民们一向没有好脸色,分给面罩男人的活也不是什么轻巧活。
锄地浇水修屋……甚至是赶羊。
钟年想到对方身上还有伤,自是有点不忍心就让他一个人苦干。
男人却推推他:“你去吧,顺便保管好我们的食物。”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很重要。”
话说得倒也没错,钟年抱着收获满满的篮子,对居民们的下午茶邀请有点盛情难却,还是听话去了。
要好好回应赠予食物的居民们也很重要,钟年尽心尽力地陪着喝茶聊天,终于被放走。
他打算去羊圈找面罩男,走到路上篮子里的苹果无端滚落。
怎么追都差着一步捡不到,等他气喘吁吁地追上时,一抬头发现苹果好巧不巧地停在了小镇中心的教堂外。
对这个地方他敬而远之,转身欲走,余光里却瞥到里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身形修长,戴着兜帽和面罩,不正就是本该在给居民干活的面罩男?
为什么会在教堂里?
钟年心里疑惑,觉得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然绝对不会进教堂,没有犹豫多久便追上去。
不远处的男人走得很快,碍于地方特殊,钟年没有随意出声叫唤,抱着篮子加快脚步。
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件事的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教堂大门外,迷雾不声不响地聚拢弥漫。
……
一直绕到教堂最为荒凉的背面,追着的身影终于停下。
钟年都有些气喘了,走过去拍了下面罩男人的手臂,问:“你怎么在这里呀?”
面罩男人转头,露在外面的眸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钟年以为是有什么不方便,一边警备地打量四周,一边压低声音问:“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问完见面罩男人对自己招手示意,就没有丝毫防备地凑上去,准备附耳去听。
不料身体连着手臂一同被男人的双臂圈抱住,随即被压到了砖墙上。
他为男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受到了一点惊吓,回神后也没有生出任何反抗或怀疑的心思,只以为是出现了什么情况,需要紧紧贴在一起躲藏。
“怎、怎么了?”
他紧张得左顾右盼,又什么都没发现,看面罩男人只盯着自己不说话,终于生出几分慌乱,想要推开。
“别动。”面罩男人说。
钟年停住动作,茫然的眸子望过去:“到底怎么了?”
面罩男人歪了歪脑袋,似在打量着他:“这么听话?”
“……”
钟年有些无言:“不是你让我别动的吗?”
男人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传递过来,“那我要是让你张嘴把舌头伸出来呢?”
钟年眉心一跳,眸光霎时冷下来。
“以我们的关系,这个要求不可以吗?”男人将脸贴近,使两人嘴唇之间的*距离缩至几近为零,说话时呼吸若有似无地交融,眸底燃着火热的幽蓝色的光,牢牢锁定着怀里的人。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舌头。”
然而钟年面若冰霜,毫不客气地吐出一句:“离我远点,臭恶魔。”
第56章 恶魔小镇17“享受吗,神父大人?”……
钟年想去摸腰间的匕首,可是手臂被箍着动弹不了,膝盖发力要上顶时,男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在前一秒将一条腿挤入他的两腿之间,另一条腿压制住他试图攻击的动作。
钟年一抬腿要挣扎,对方就抓住这个破绽,大腿上抬,把他整个人架起来。
一失去重心,双腿合不拢、手脚都不得自由的钟年彻底成了野兽掌下被制服的猎物。
他愤愤地瞪着对方,脸颊因为气闷绯红,磨着后槽牙,气势十足地警告着:“我不会放过你。”
殊不知这副模样落到男人眼里,只会增长凌虐欲。
“你总是发现得很快,我装得不像吗?还是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能认出我。”
眨眼的功夫,面前的“面罩男人”已经变成了另一副并不陌生的英俊面孔,黑色的羊角伸长出来,抵到了钟年的额头。
横瞳孔的眸印着少年脸色发白但依然秾丽漂亮的脸,透出愉悦的意味。
钟年讥讽他:“不是人的东西怎么演都不会像人。”
山羊恶魔笑起来,一笑止不住似的,狭长的眼眯起,邪气四溢:“好吧……以后就不跟你玩这个无聊的游戏了。”
高挺的鼻尖顶在钟年偏过去的脸颊上,追逐着香气最浓郁的地方,在颈窝里用力嗅闻,用唇蹭过,露出森白的尖牙,抵住潜藏着大动脉的部位研磨。
那里血液流动,香气四溢,能勾得恶魔神魂颠倒。
再开口时,磁性蛊惑的嗓音愈发低哑,带着点快要抑制不住的喘息:“我们直接玩最有意思的。”
钟年极力侧着脸,拉伸着脖颈避开他的接近,咬牙切齿地骂道:“谁要跟臭恶魔玩,滚开!”
没什么杀伤力的言语反抗,招惹来对方更加得寸进尺的进攻。
很快,教堂荒芜的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细碎声音。
舌头在口腔搅动的水声,挣扎间牙齿的磕碰声,以及少年可怜诱人的呜咽低吟。
这些合奏成旖旎淫。靡的曲调,完全破坏了教堂的庄严肃穆。
舌头被卷着吮吸时,钟年失神地想着:为什么这只恶魔能混进教堂……
难道是把面罩男人吃了,得到了他的躯壳吗?
不,应该不会的……
上颚被舌尖来回撩拨,一阵阵泛开的酥麻让钟年断开了思绪,感官再次集中在交缠的唇舌间。
也许恶魔有吞噬灵魂的能力,钟年感觉自己已经晕得神智出走,大脑无法转动,融化成一滩软绵绵的液体,只会张着嘴任其掠夺。
如电流般的酥麻途经每一处毛细血管,让人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能力,颤栗不已,在奇怪的感觉中情难自控地发出羞耻的声音。
根本说不清这到底是不是恶魔的进食行为,被卷走吞去的只是嘴里不断分泌的津液。
到后来,钟年有种嘴巴已经被吸干的错觉,舌头酸得不像是自己了,而压制着自己的恶魔依然不知满足,沉迷且贪婪地挑拨着他嘴巴里敏感的地方,企图激出更多甜美的滋味。
良久,恶魔猩红的长舌食髓知味地从少年的嘴里退出,裹挟着少年的舌尖难分难舍地发出黏腻紧密的声响,带出一根长长的银丝。
此时的钟年已经完全脱力,恶魔不再圈抱着他,他也只能乖乖地贴着墙,坐在恶魔的大腿上。
双眸涣散,脸颊上挂着不知何时掉出来的生理性眼泪,脑袋歪倒在一边,舌头还在外面无法收回,嫣红微肿的尖尖衔着成丝的涎水一端,并且吐出滚烫且馨香的气息。
此等活色生香的模样,使恶魔刚刚压制下去的瘾重蹈覆辙,空虚的腹部灼烧着,食欲与性。欲一同在湖蓝色的兽眸中翻涌。
他将一只手掌往少年腹下而去,正要再次去叼住那充满引诱的舌尖,庞大的身躯动作一顿。
恶魔转头,眼珠转动往一旁看去。
不远处,一只半人高的黑山羊静静站在那里,黑沉的横瞳孔盯着一切。
……
半小时前,教堂殿内。
在玻璃彩窗的映射下,壁上的山羊雕刻与首处的山羊头颅像是古老油画中色彩诡谲污浊的象征,它们如有灵魂,冷眼旁观着殿中男人的不堪。
在人前一袭黑袍、不容侵犯的神父狼狈地佝偻着身躯,借着长椅才勉强支撑住身体,没有趴伏到地上去。
冷白的肌肤一片异样的绯红,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足以想象到在黑袍下不为人知的地方也是如此。
他捂着自己的嘴,仍有沉重急促的喘息传出,失去了以往的冷寂,往上翻白且失焦的双眸表明他已在失控的边缘,摇曳着滚烫灼人的幽火。
与其说是痛苦,更像是在经受某种强烈的刺激。
他用着全身的力气压制着,却还是控制不住地从口中流出涎水,从指缝掉到地上,与豆大的汗珠打湿一大片。
时间久了,他的眸子出现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湖蓝色沉沉浮浮,放大的瞳孔扭曲成非人的形状。
他像是沉浸在了深层次的梦境里,鼻尖嗅到了熟悉又迷人的香味,而嘴中多了柔软温热的感觉,品尝到什么的舌尖朝大脑传递着酥酥麻麻的快感。
怀里也是一片柔软,犹如捧着一朵云。
明明什么也没有,这些奇异的刺激感受同时降临在他身上,引起腹部一阵阵发热。
这种状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这次比上一次要深入且强烈数倍。
他不住地吞咽着口水,可是这美好的感受如梦似幻,像是落不到实处的云烟,没法实质性地填满渴求。
蓦地,唇舌的热意褪去,混沌的眸中总算恢复了几分理智。
神父有所感应地抬头,扭头面向侧方,似是透过墙壁看到了什么。
“不知死活。”
他带着几分轻蔑吐出四个字,直起身,朝殿外走去。
短短一段路,他已经恢复了一派高冷禁欲的姿态,不见之前的情态,可脚步远不如以往的从容沉稳,额上仍带着一点细微的热汗,黑袍也出现了褶皱……这些细节暴露出他内里的狼狈。
垂在身侧的右手仿佛抓握住了什么,来回揉捏、抚摸……他攥成拳头,使指尖嵌进掌肉,但轻微的痛觉也无法盖住异样,且越强烈,就越显得手里空落落的。
在绕过墙角来到教堂建筑后方之时,神父的呼吸已经再次乱得一塌糊涂。
“咩。”
比他早一步抵达的黑山羊对他叫了一声,咬住他的袍角催促。
神父没有理会,只阴沉沉地看向身躯将少年笼罩得一根头发丝也没露出来的山羊恶魔,道:“我没允许你进来。”
山羊恶魔暂时止住手上的动作,将怀里快要虚脱的人拢得更紧一些,嘲讽般对着神父投去一眼:“享受吗,神父大人?”
神父神色冷硬,不言。
“生什么气?利用我你也占到了便宜,不是吗?”说着,山羊恶魔掐着少年的脸,一边将舌头又挤进那藏着蜜液的口腔,一边抬着眸用着挑衅的眼神看着神父。
手上的动作又继续起来。
因为过度刺激而神思昏沉、头晕脑胀的钟年浑身在抖,口腔再度被入侵,被吸肿的舌头泛开痛意,腹部酸意蔓延。
隐约间,他听到了耳边一声叠一叠高亢愤怒的羊叫声,终于有了对外界的反应。
他费力地转动眼珠,模糊中瞥见不远处熟悉的一袭黑袍,强撑着承受住恶魔永无止尽的掠夺,唇齿间含糊地挤出破碎的求助字眼:“救……唔嗯,救……”
山羊恶魔含笑道:“你求谁也不该求他。”
恶魔怜惜又痴迷地揉着钟年水润红肿的唇瓣,另一只藏在下方的手也在慢吞吞地研磨着敏感处,“他是最道貌岸然的获益者、伪君子,是穿上神袍充当圣子的下水道老鼠。”
“他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恶魔低声细语,“就让我都告诉你吧……”
他与钟年抵着鼻尖,低柔的语气像是在诉说甜蜜情话,“他想扒去你所有的衣物,掰开你的双腿,狠狠贯穿进去,将所有的肮脏私欲全灌到你的身体里——让你美妙的哭吟回响在整个神殿,一天一夜也不够。”
“正如我想对你做的一样,远不止是吃你的舌头这么简单。”
从恶魔眼中看不出丝毫玩笑意味,钟年因他话语而构造出来的画面狠狠打了个寒颤,啜泣着被送至崩溃边缘。
“知道为什么吗?”山羊恶魔手指用力,听着少年愈发急促的哭声,恶劣十足地低笑,“因为我本身就是他剥离出来的一部分,感官、性命、欲。望……我们共享着一切。”
钟年眼睛瞪大,突然身体紧绷了一瞬,声音也止住了,下一秒,浑身力竭,湿淋淋地软在恶魔怀里。
恶魔的声音如隔了一层薄膜,在耳边回响。
“唯一不同的是,我不像他怯懦可笑,连自己的欲。望都不敢直视。”
恶魔舔舐着从下方抽出来的手指,将流淌着的东西卷入腹中。
非人瞳孔印着一旁神父僵硬的脸色。
“我想要的,我就要得到。”
“……”
嘴中滋味腥甜,神父条件反射地滚动喉结,仿佛也跟着吞咽了下去什么东西。
第57章 恶魔小镇18“我自己看不到,红了吗……
神父原有的冷肃和高高在上全部被打碎,他眼角猩红,灼灼地看着在山羊恶魔怀中满脸媚然的钟年,胸膛剧烈起伏着。
也不知这份不平静是因为少年,还是因为被揭露了不堪。
“咩——!”
一声羊叫穿透过大脑,陡然唤醒了他。
被作弄得昏昏沉沉的钟年并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刚刚还分外嚣张得意的山羊恶魔突然止息。
费力地睁眼看去,他见到神父脸色阴沉,额上与颈部胀起几道树根般的青筋,覆在冷白肌肤上格外狰狞。
一双眸是与他身旁山羊如出一辙的横瞳孔,携带着凛然森寒的杀意,袍角无风自动,胸前不起眼的银饰项链散发着阵阵黑气。
一只手做爪状,像是擒住了什么。
随即钟年听到还搂着自己不放的山羊恶魔发出艰涩的喘息,接着俯身单膝跪在地上,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显然,身为被神父剥离出来的一部分,是没办法违抗主体的。
即使如此,山羊恶魔仍发出一声嗤笑,讥讽着神父:“这么容易就恼羞成怒……这可不像你,而且我死了你必然重伤,你下得了手吗?”
“哼。”神父冷哼一声,五指收紧。
也就是一瞬间,心脏的爆裂终结了这只强大的恶魔。
钟年从山羊恶魔胸口听到了内部心脏被挤压捏碎的声音,头皮发麻,然后就见到他彻底化成一滩黑雾。
不似之前被面罩男人打了一枪时轻盈消散的形态,这团厚重的黑雾下沉,更像是液体,在地面上沉浮着,散得很慢。
黑色皮鞋无情踏过,袍角一扫,使其再也无法聚拢,转眼消弭得一干二净。
没有支撑落坐在地的钟年顺着鞋尖抬头,对上神父暗光幽微、神性与邪魔交织的横瞳,脊背陡然蹿上一种被山羊恶魔盯上时更为强烈的寒凉。
他悄悄一手握住腰间的匕首,一手扶着墙站起来。
奈何体内激荡的余韵未消,腿根酸涩,膝盖发软,站得很费劲。
视线里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钟年条件反射般后退一步,拒绝了对方的搀扶。
被冷落的手停在半空中,缓缓收回。
男人能明显感觉到少年的态度转变,之前也许是有所防备的,但偶尔也会对自己露出柔软到人心坎里的笑容,绝不会像此刻这样,立起了一道道无形的隔墙,即使垂着眼没有对视,也能看出他对自己只有满满的避之不及,如临大敌般。
“咩……”
黑山羊小心地走到少年身边,试探着想和以前一样去蹭他的腿。
钟年毫不犹豫地再次退了一步。
他审视这只总是跟随着男人出现的黑山羊,短短一两天,生长速度堪称诡异,现在已经快接近成年山羊的大小,头上的羊角几乎定型,分明就和那只山羊恶魔的一般无二。
再联想到山羊恶魔所透露的信息,很难不怀疑这只看似无害的黑山羊是否又与神父有着不同的密切关联。
谁又知道再长大些,它会不会是下一个山羊恶魔?
在有些冷沉的氛围里,男人冷不丁道:“它洗过澡了。”
钟年:“……?”
这句话出现得过于不合时宜,钟年紧绷的小脸出现了几分怔忡的神色。
黑山羊在他腿边转了一圈,展示自己一身干净柔软的羊毛,蹄子扒拉着地,有点着急的样子。
钟年想起自己之后拒绝小山羊亲近随意找的借口,一时之间有些默然。
没想到对方当真了,还真的清洗了一遍。
很难想象高高在上的神父是怎么给山羊洗刷那身厚重的羊毛的。
但无论黑山羊干不干净,他不可能再给对方接近的机会。
于是他重新板起一张小脸,颇为冷淡地说:“我有事,要走了。”
面上镇定,实则内心慌乱到后背出了层汗。
拜山羊恶魔所赐,如今他得知了神父的真面目和大半秘密,也不知捅破这层窗户纸后,对方会不会轻易放过他。
要是不妙的结果,自己脱身的几率为零。
毕竟连山羊恶魔在他手里也只是轻而易举就能摧毁的分身。
短短几秒钟,犹如等着审判般,在钟年感官里被拉长得格外煎熬漫长。
幸而,响在耳边的是一声平静的“嗯”。
钟年面上不显,但早早朝外的脚尖暴露了他心中的迫不及待,等到回应后丢下一句“再见”,捡起掉在地上的食物,抱着篮子扭头便走。
迈出两步,身后又传来男人的声音。
“抱歉。”
两个字让钟年定住脚步。
神父接着道:“它本该像其他恶魔一样,只能在午夜进入教堂,却倚仗我的力量,破坏规则对你做出失礼的事……这算是我的疏忽和责任。”
钟年错愕,半晌才回神。
他什么也没说,抬步继续往前。
神父的态度告诉他,这可能是一次很好的询问机会,但是山羊恶魔的话萦绕在他心头,此时此刻他只想立刻离开。
神父只是和他道歉,没有澄清,话里的意思也肯定了山羊恶魔是他一部分这个事实。
那么……神父对他的欲念也是真的。
山羊恶魔对他做的事、口中所说的不堪又肮脏的遐想、以及获得的感官,都有神父同等的一份。
凛若冰霜的外表下,竟是存的这种心思。
想想自己是如何在恶魔手中被弄得一塌糊涂、意乱情迷,钟年就羞愤得牙痒痒,顿时离开的脚步更快了。
只是走出没多远,又听到身后的男人吐了一口血,急促的咳嗽声和痛苦的喘息声一并传来,听着就知道很严重。
想必就是杀死山羊恶魔的反噬。
“咩——”黑山羊追上来,想求钟年停下脚步。
钟年确实有过一瞬间的犹豫,若是之前,他也许会报以同情关心神父的身体状况,但是现在他一刻也不想多留了。
他没有被黑山羊绊住脚步,很快离开了教堂-
钟年在回木屋的半道上遇到了在寻找他的面罩男人。
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他下意识脊背僵直了一下,观察对方的眼睛。
确认就是自己所认识的人后,他暗暗松了口气,对自己的杯弓蛇影有些无奈。
此时没有迷雾,就算还有别的会伪装的恶魔,也不是这个时候出现。
“你去哪里了?”面罩男人第一时间就是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无人知道,卖力把活干完的面罩男人去居民家里接钟年,听到对方不耐烦地说钟年在不到一小时之前就离开了的时候,是何等心情。
面罩男人急促的呼吸声和眼中的焦灼显而易见,钟年看出他有卖力地寻找过自己。
“抱歉,我没事。”钟年软下声音,“你什么时候做完活的?找了我很久吗?”
面罩男人点头:“我回去了一趟,发现你不在,再出门的时候出现了迷雾,太妨碍视线,我找不到你,我……”
男人的嗓子极其干涩嘶哑,哪怕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也知道他情绪的波动。
钟年也是这才知道迷雾有出现过,诧异道:“有雾你还乱走。”
面罩男人垂眸,低声说:“我只怕你会在迷雾中遇到意外。”
钟年愣了愣,随后弯眸一笑:“谢谢你,我们先回去吧。”
回到木屋后,钟年把事告诉了面罩男人。
当然,他隐去了难以启齿的那一部分。
“你说得没错,那里的神父不是什么好人,竟然还能分裂出来别的恶魔。”钟年还是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怨愤的语气。
他受的气根本没处说,就算是对最信任的面罩男人也很难说出口。
但面罩男人的重点并不在神父的真实身份上,而是被钟年一语带过的差点被欺负这件事。
“你真的没事?”
钟年抿着嘴唇,点头。
面罩男人便不再追问了,只是看着他殷红的嘴唇和眼角不语-
晚上,解嘉良提出放弃投票的建议。
“经过这几晚的结果来看,靠这种方式通关效率太低也太危险。我们并不能保证投出来的玩家是否百分百就是恶魔,待在忏悔室的风险太大,这样可能会导致恶魔还没选出来,我们就折损到团灭了。”
解嘉良笑了笑,“不瞒大家,得到了一些线索的我能够确定,外面的恶魔要进来,必然要有条件,最大的可能就是潜藏在我们内部的恶魔开门将它们放进来的。”
解嘉良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留意桌上每一个玩家的神情,尤其在钟年和面罩男人身上多停留了两秒,却看不到两人有任何反应。
“……所以,我提议今晚我们所有人都在一楼客厅过夜,一是互相监督,让伪装的恶魔没有可乘之机,二也有个互相照应。
“一旦恶魔出现,少了谁那谁自然就是我们要找的答案。
“这种方式也存在风险,我们可能会成为被一网打尽的猎物,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对吗?”
解嘉良举起一只手,微笑道:“还是一样,少数服从多数,我们投票。”
在解嘉良的意料之中,最后的结果是提议通过。
这不过就是走个形式,无论钟年和面罩男人同不同意,队内对他言听计从的有三人,一切只会照他所想的进行。
钟年倒也觉得这主意不差,反正他总是很倒霉地被恶魔选中,没有任何差别。
再说他也有点担心解嘉良会再次针对面罩男人,把他投出去。
男人身上有伤,若是再在忏悔室过夜,就太危险了。
通过抽签,两人一组轮流守夜,一夜两组,分别守上半夜和下半夜。
钟年被分到和解嘉良一组,不过明晚才开始。
“行了,别皱着眉头了。”
沙发背面,钟年裹着毯子和面罩男人坐在铺好的被褥上——他俩打算就这么过夜。
钟年对着自从抽签结果出来就紧皱眉头的男人说:“只是一起守夜而已,不会有事的。”
相处的时间长了,他好像越来越了解他。
明明男人蒙着一张脸,说话语气总是一个调子,沉默寡言的,他却莫名能感到细微的不同。
所以即使男人没说,他还是看出他是在为什么事情感到不悦。
“给你。”
钟年给面罩男人塞了一块肉脯。
怕其他玩家知道他藏着别的食物,他塞得很快,手直接伸进面罩男的外衣的拉链开口,放到里面的内袋。
手与温热的胸膛擦碰而过,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行为让男人呼吸一紧。
他用手拢在唇边用着气音悄声说:“找到机会偷偷吃。”
说着他快速地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块小口的干果。
在这沙发的背面,两人似乎在玩家之中划分出了一块私密的空间,说着悄悄话,藏着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
面罩男人觑着少年时而会被果干顶起的腮肉,抬手捂在藏着食物的地方,感受到了自己有力的心跳。
一下一下,撞着他的掌心。
“要来点热可可吗?”
专属于两人的空间入侵了外来者。
面罩男人眼神不善地斜睨着戴着银框眼镜的解嘉良,立即调整姿势,不着痕迹地将钟年挡在自己的身后,完全是一副敌对的架势。
钟年也对解嘉良没有好脸色,匆匆把嘴里的干果嚼吧嚼吧咽下去后,毫不客气地拒绝:“不用了。”
可对方好像完全看不到他人对自己的不待见,仍挂着弧度完美的微笑,柔声劝说:“木屋里的食物吃光了,晚上大家也就一起吃了一点面包,都还饿着,还好我在柜子里发现了可可粉,喝了多少会有点饱腹感,要不就都来一杯吧?”
解嘉良的目光一转,落在面罩男人身上,“特别是这位朋友,今晚也没见到你吃东西,不会饿吗?大家都是互相信赖的队友,不用一直保持着警惕。”
钟年听出来了,这人是想看面罩男解开面罩。
他从面罩男人的身后探出脑袋,冷着一张脸:“我说过了,我们不需要,他饿了他自己会吃东西,不用你操心。”
解嘉良一而再死皮赖脸地凑过来,钟年也失去了客套的耐心,懒得再维持表面友好。
当然他绝不可能让其他人知道,他们藏着不少足够果腹的食物。
这些可都是他们一起从小镇居民那里挣来的,哪能轻易分出去?
【宝宝对自己人是真没话说……】
【我敢打赌,现在把面罩男的面罩扯下来会看到一张耐克嘴。】
【面罩男你最好守好男德,不然上个世界那些骗了老婆的弃犬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呵呵。】
【解某人能不能少来碍眼啊?谁知道他端来的东西干不干净。】
解嘉良看这二人铜墙铁壁似的难以介入,只能作罢离开。
趁着夜未深,钟年上楼洗澡。
面罩男人陪着他,守在浴室门外。
隔着一层磨砂玻璃门,钟年能看出靠在门上的人影解了口罩,在吃前不久自己塞过去的肉脯,也替他觉得辛苦。
要时刻避着人,不能随心进食喝水,整天捂着脸也闷,想想挺累的……
应该是毁容得很厉害,钟年不止一次委婉表示过自己并不在意朋友的外在,但面罩男人在这方面的自卑程度比他想象中要严重很多。
幽幽叹了口气,钟年一手擦去眼睛沾上的水,一手去摸香皂。
不料摸到一手不正常的触感。
的确是滑溜溜的,却不是香皂的形状,也更加软弹。
身体没有大脑反应快,钟年下意识多捏了一下确认,听到一声“咕叽”,才被吓得缩回手。
慌张间后腰碰撞到了花洒调节阀,恰好是最敏感的腰窝被戳中,一瞬间的酸痛感让钟年发出一声软吟。
门外的男人立即听到了:“钟年?”
“唔呃……”
钟年揉着酸痛处,看着窝在置物架上卷着香皂的小章鱼,顿了顿,“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撞到腰了。”
“严重吗?”
“不严重的。”钟年回应完,盯着章鱼眯起眼睛,伸手扣住章鱼脑袋,抓起来。
在他手里章鱼十分听话,原本抓着置物架的触手立马松开了,转而熟练地黏上钟年纤细的手腕。
记着上回被丢出窗外的教训,没有乱蹭。
“你什么时候又偷溜进来的?”钟年压低声音诘问。
“咕叽……”
章鱼不会说话,就眨巴一对豆豆眼看他,一根触手指了指下水道。
钟年:“……”
可能也就只有这只恶魔最没出息,是以这种方式钻进人类的房子。
但是,钟年拨开浴室里的百叶窗,看了眼窗外,并未见到迷雾。
他有些疑惑,难道这只章鱼的能力特殊?还是有别的原因?
他抓起章鱼仔细端详,捏来捏去,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不得不说,这章鱼不仅长得像半透明的史莱姆,捏起来也是,手感格外的好。
“啾!”
章鱼随他怎么揉捏自己,还有功夫卷着那块香皂伺候,给他抹抹手臂。
钟年对视过来,它更加卖力了,一副殷勤的狗腿子样。
“咕啾啾。”
“都是恶魔,为什么那只山羊会说话,你不会?”钟年问完,又自言自语道,“也是,你比他弱。”
山羊恶魔可是神父的分体。
一听这话,刚刚还没脾气到任人搓圆揉扁的像团子的章鱼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两只豆豆眼变成两条对立的斜线,触手张牙舞爪地乱挥,叽叽咕咕叫着,像是在骂人。
钟年没能及时按住它的嘴巴,被外面的面罩男人听到了动静,在对方打算直接破门进来之前,率先开口:“我没事!是我在用香皂搓泡泡的声音!”
理由有些离谱,但外面的男人还是选择听他的话。
“说你不行你还生气。”钟年撇嘴对章鱼道。
章鱼瞬间换了张委屈脸,蹭着钟年的手指,一阵比划。
钟年费了点劲才看明白,章鱼是在解释它的脾气不是针对他,而是那只可恶的山羊恶魔,还控诉对方欺负了自己。
“山羊恶魔已经消失了。”钟年告诉它。
章鱼呆了呆,又挥舞起触手。
这次是高兴的。
高兴完又想继续给钟年抹香皂。
钟年把香皂夺过来:“别想占我便宜。”
“啾……”两根触手对着戳了戳,一副被错怪的无辜样,可豆豆眼时不时就瞥一眼人类淋着水珠更为吹弹可破的肌肤以及完美无瑕的躯体,暗戳戳地伸着一根触手想摸别的地方。
在触手尖端要贴上胸口的前一秒,钟年逮住它,毫不手软地团起来,开窗,一把丢出去。
因为这个麻烦,钟年洗澡花费了比平常多出一倍的时间。
出来后对上等待已久的面罩男人的目光,钟年笑了笑:“我洗好了,走吧。”
面罩男人压下心中的疑问,只道:“腰要不要上药?”
钟年险些忘了,被面罩男人一提才想起来,想也没想就抓起衣摆扭身去看。
他的腰肢本就生得纤细,连接着胯部形成起伏美妙的曲线,这一扭着,姿态更是诱人,让人挪不开眼。
别致的腰窝上,多了一块惹眼的红,像是抹上了一块胭脂,也像是被人用手指用力摁过。
面罩男人仅是看了一眼,就像是被烫到似的飞快挪开视线。
偏偏钟年朝他求助:“我自己看不到,红了吗?”
面罩男人滚了滚喉结,重新将目光落回那处在人心晃动的红印,低低地“嗯”了一声。
“算了,好像也不是很疼,就是有点酸而已。”钟年说,松开手把衣摆放下去,遮住了一片春光。
他并不是很在意这点小小的磕碰伤,免得显得自己多娇气似的。
却又听到面罩男人主动开口:“我帮你用药揉一揉。”
第58章 恶魔小镇19“让我……缓一缓,有点……
面罩男人下楼从木屋配备的基础医疗箱里找到了药油,拿着要上楼时,被解嘉良喊住了。
对方让他和钟年收拾好就尽快到一楼和大家集合,为了安全着想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是不是真的在关心他们的生命安全,面罩男人毫不在意,没有理会。
又听到后方情侣里的年轻男人在和自己的女友小声抱怨:“真是比我俩还黏糊,洗个澡都要陪着,谁知道他们在楼上磨磨唧唧干什么,肯定——”
剩余的恶意揣测,都被面罩男人兜帽下凛冽阴鸷的眼神给吓得卡在喉头。
等上楼进屋,见到坐在床边等候的侧脸姣好的少年,一双冷眸的风雪尽数消融,柔和下来。
他抬步过去:“我来了。”
钟年闻声转头:“随便揉揉就好了。”
说着他又一次主动在男人面前拉起衣摆,站起将后腰对着对方。
十分坦然,殊不知男人的喉结攒动了一下又一下,克制着呼吸频率。
“待会儿我们就抱着被子下去打地铺吧,沙发太窄了,地方也不够,我们可以离他们远点,一起靠墙睡……唔呃。”
后腰的酥痒让钟年声音变了调,也忘了没说完的话。
他不知道搓个药油会这样难捱。
他身后的男人五指扣在他柔韧的腰上,用掌心带着药油打圈,另一手掐在他的腰侧方便更好用劲。
男人的手掌很粗糙,就算是掌心也有一层茧,摩擦时有些火辣辣的,尤其药油在人体的温度下会被揉得发烫。
就跟有火在后腰撩,灼烧之间,后腰的撞伤在熟练的手法下酸中带着轻微的疼。
微妙的感觉说不上难受也说不上舒服,酥麻感蔓延至整片脊背。
“可以、轻一点……哼嗯……”
钟年腰部酸软,有点站不住了,忍不住往前弯下腰。男人掐他腰的手立即从后绕过来,扶住他的身体,借以支撑。
有人帮忙,钟年便顺势将所有上半身的重量托付在对方手掌上,一只手搭着腰前男人的小臂上以便能够*站得更稳当一些,还不忘要好好拉着衣摆。
“必须要用力搓才有效果,忍一忍。”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格外低哑。
钟年轻应了一声,咬住下嘴唇。
之后面罩男人以同等的力道继续揉,不过打圈的速度放慢了不少。
这让钟年觉得更怪了,好比低电流持续地刺激着。
偏偏那处离尾椎骨也很近,他感觉自己的尾巴都要忍不住冒出来了。
“不行——”
在感觉快到极限时,他推开腰上的手,往前躲去。
上药时他本来就站在床边,身后有面罩男人挡着,就只能倒到床上。
酥软的身子陷在被子里,红润的唇张合着:“让我……缓一缓,有点受不了了。”
面罩男人站在床边,看着他趴在床上脸颊艳红、轻喘不已的模样,呼吸也悄然重起来,肩背绷直,是一种蓄力的状态,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男人的变化钟年无暇可知,他闭着眼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止住差点就要半兽化的可能。
他犹豫着吞吐道:“还要继续吗……要不就……”
有点怕了。
本来就只是一个小小的撞伤,问题怎么会搞得这么严重。
但面罩男人又拿出了刚认识的时候才会有的强硬态度:“伤势不能耽搁,别半途而废。”
“哦,好吧……”钟年想想对方也是为自己着想,也不能辜负了这份好意,撑着起身。
搓药继续,也就两下,他又软着要往下倒了。
这次面罩男人没再松开手臂,有力地将他捞起,不让他逃。
在这浑身无力的状态,钟年连衣摆也拉不住,干脆就咬在嘴里,正好也能发泄一部分不知名的感觉。
于是不知不觉两人的姿势变得十分暧昧,叼着衣角的少年眼尾湿红,腰肢往前挺出极致的曲线,抑制不住地想往前躲,却又被死死拉着腰,最为柔软浑圆的部分和身后男人的腹部贴在一起。
等结束时,他的后腰已经被搓红了一大片,比之前看着还要严重。
钟年就像是被抽去所有的力气一般,倒在床上一时起不来,嘴里被咬得濡湿的衣角也分不出力气拿走。
“我去洗澡。”说罢,面罩男人走了,脚步失去了平时该有的稳健。
钟年没有精力去注意,只等人一走,就连忙把尾巴放出来。
银中带灰的小尾巴被憋狠了,缩成小小的圆球,跟着主人一起抖了好久-
钟年和面罩男人的速度落在所有人后面,走下楼时已经很晚。
玩家们看他们的眼神古怪又意味深长,钟年感觉到了,只以为他们是在不满或在怀疑自己和面罩男人在楼上在做坏事,并不在意。
他的腰还有点酸,站在一边等面罩男人弄地铺。
弄好后就立马坐上去休息。
“很不舒服?”面罩男人低声问。
钟年也跟着小声说:“也不是,就是酸……其实还挺舒服的。”
跟按摩差不多,做的时候可能有点受不了,做完了骨头都被拉伸直了,酥酥麻麻的。
才被放出来的直播观众纷纷傻眼。
【????】
【什么舒服什么酸?】
【你们在我们不知道的两个小时里干什么了!】
【我就说老婆只是洗个澡怎么关直播那么久,你们果然做了什么是吧!】
【面罩男你死了,给我老婆弄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禽兽……气抖冷。】
【难怪一开直播就感觉宝宝脸红红的,好像被喂饱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心黄看人也黄呢……】
【呵呵,某些表面装得跟什么似的,背地里就用些狐媚子手段勾引我老婆上床,臭不要脸。】
【我也破防了。】
钟年哪知道两句对话让直播间里的人听了去就被扭曲成别的样子,缩进被子里心安理得地休息了。
……
这夜的上半夜,面罩男人是守夜人之一。
钟年躺在靠墙的一侧,身下是被面罩男人足足垫了三层的被褥,丝毫不觉得冷或硬。
稍微有点动静,屈腿坐在他身边的人就会转头看过来,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或者渴不渴。
钟年摇摇头,他对着男人侧躺着,一侧脸颊被枕头压得微微鼓起,鸦羽般浓长的睫毛低垂,两只手就搭在脸侧。
他揉揉眼睛,小声说话的声音轻得像云,和人撒娇一般:“我只是有点睡不着。”
面罩男人搓了搓发痒的手指,压下去触碰他发丝的冲动,低声道:“有我在。”
钟年轻轻地笑了笑:“我知道,有你在我不用担心什么。”
只是一闭眼,他就脑子里就会自动浮现出白日里的画面。
包括自己是如何手脚无力反抗不得地瘫软在恶魔怀中,被无耻的手段弄得狼狈又糟糕。
某些感受越想刻意去遗忘,就越在宁静的时候冒上来。
忽略后腰搓过药后正常的灼烧感,腹部仿佛还残留了几分酸意和热意,腿根处火辣辣地疼——是他洗澡的时候过度清洁导致的,被恶魔碰过,他总觉得不舒服。
这份郁闷他也只能压在心底自我消化,神情恹恹地叹气,为了让腰更舒服点换了个姿势翻身趴着,下巴搭在枕头上蹭了蹭,阖着眼的模样像只惫懒的猫。
面罩男人看着他,没有说话,突然起身离开。
钟年以为他是去卫生间,就自己乖乖待着,闭上眼再次尝试入睡。
没一会儿,他听到男人回来的脚步声。
“钟年。”
“嗯?”钟年睁眼,见到面罩男递来一只两个巴掌大的布娃娃。
布娃娃是小镇孩子送给他的礼物之一,亲手以他的模样制作的,用织布剪裁出来的银白色头发,被棉花填充得圆圆鼓鼓的脸,还有用纽扣充当的眼睛。
钟年很珍惜,和糖果们一起放在篮子里。
面罩男人把它拿过来,放在他的脸颊边躺着,整理被角让娃娃也搭上被子。
钟年微怔,后知后觉对方这是用娃娃来安抚自己更好入睡。
自己又不是小孩,是抱着娃娃就能被哄睡的。
但他还是弯唇对面罩男人道谢,把手搭在娃娃身上,和自己的脸贴紧一些。
……
可能真是这份安抚发挥了作用。
一刻钟后,面罩男人端详着身侧的钟年。
少年的脸与神似自己的娃娃贴着,逐渐睡沉,在昏黄灯光的加持下绘成一幅温馨的画面。
人睡着了,男人的目光无需再克制,肆无忌惮地盯着。
看了很久。
第59章 恶魔小镇20“小心半夜我偷袭你。”……
“啊!!!!”
一道尖锐凄厉的尖叫声打碎深夜的宁静,也穿透了钟年的梦境。
睁开眼,还尚未从骤然被打断的深层睡眠中反应过来,一只手掌就先一步落到了眼睛上,遮去刺眼的光线。
“你睡,我去看。”面罩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很快就安抚住了钟年因为被惊醒过快的心脏。
感觉到少年的身体放松下来,男人才起身离开,走之前还不忘给人拉好被子。
不过,钟年也没心大到听到那么大声动静还能安然继续睡觉的程度。
听尖叫声应该就是玩家中唯一的女生发出的。
他坐起身,跟上去。
其他玩家都站在一楼卫生间门口,因为走廊空间窄,单是面罩男和解嘉良就堵住了路,落在最后的钟年一眼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说话声,且嗅到了重到令人不适的血腥味。
“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守夜的时候他跟我说要去一趟厕所,然后就很久没回来,我到厕所找他,不知道怎么就晕了,我没撒谎!是真的你们相信我……”干瘦男人在激动地解释,“你们看!我额头上还有撞在地上的大包呢!”
而那个女生在哭,哭得撕心裂肺的。
钟年走近一点,扯了下面罩男人的袖子,把脑袋挤进男人手臂与墙壁中间的缝隙。
一片血腥直冲冲地撞入眼帘。
他原本以为是女生出了什么事,后半夜也是她和干瘦男人一起守夜。
但哭得快要晕厥过去、跌坐在血泊中的女生身上没有伤口。
她身边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最难啃的头部还剩下一点组织,别处的肉几乎被吃光了,剩着一地骨头,胸骨之下空荡荡,内脏一点不剩。
就算脸被啃烂了也很容易猜得到身份,缺席的只有女生的男朋友。
钟年也就看了一眼,眼睛就又被面罩男人蒙上了。
“看了会睡不着。”男人说。
钟年有点无奈,把眼睛上的大手拉下来:“没看到我也没办法继续睡的。”
场面是很血腥瘆人,但这段时间钟年没少受各种怪物的刺激,心理素质都变强了,看到后不是特别害怕,就是有些反胃。
他揉了揉自己被血味刺得难受的鼻子,借着面罩男人的手臂挡去一点画面,静静听着解嘉良询问干瘦男人情况。
很快就理清是怎么一回事了,上半夜男生和面罩男守夜结束后,出于疼惜并没有把睡得沉的女朋友叫醒,选择自己继续跟干瘦男人守夜。
中途上个厕所也很正常,干瘦男人当时困得厉害,只是随口应一声,没有多在意。
时间久了感觉不对找过去,莫名晕在了厕所门口。
直到一小时后女生梦中醒来找不到男友,骇然发现了在厕所的惨状。
解嘉良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惋惜男人的不幸,还是为失去一个机会感到失望:“本以为两个人守夜就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让恶魔得逞了……节哀。”
天快亮了。
活着的玩家们重新检查了一遍屋子,确认所有门窗紧闭,再一同处理尸体。
起初女生悲痛欲绝,哭得要晕过去,众人也就没强求她,想着给她独自消解情绪的时间。
没想到到处理尸体的时候,女生自己站起来,不让其他人插手,独自用干净的布将自己的恋人包好,放进面罩男人和钟年在杂物间里找来的木箱里。
她抱着那颗血肉模糊的头颅,用毛巾擦干净了,在恋人眉眼处抚摸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进木箱封好。
天亮后雾气散去,她选择在木屋后院一棵树下埋葬。
几人帮她一起挖开了土,没有打扰她,给她最后跟男友道别的空间。
以免出事,钟年和面罩男人在后门远远看着。
女生的眼泪一直没停过,悲痛到直不起腰,可是又出奇的坚强。
不假他人之手,妥协收了尸。
钟年问身边静静陪伴着自己的男人:“你觉得是谁做的?”
面罩男人:“在我眼里所有人都有嫌疑。”
说罢又顿了顿,补上一句,“除了你。”
钟年闻言笑了:“你是不是太信任我了?万一我也是恶魔呢?你还和我睡在一起,小心半夜我偷袭你。”
说完他还对着男人呲了下小白牙。
面罩男人神色未变,一本正经地说:“我不介意,但我……脸不好看,最好不要吃,会影响你的食欲。”
这话让钟年愣了下:“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呀。”
面罩男人却看着他,没说话。
钟年渐渐收起了笑容,先关上还热闹的直播,才接着问:“你是认真的?你……你都不介意我是恶魔了,怎么还要怕我介意你的脸啊?”
“很丑。”面罩男人低下头,低垂的眸让人看不出情绪,“被烧坏了,会吓到你。”
钟年有点小心地问:“是怎么被烧的?”
怕触及到对方的伤心事,他一直没敢多问。
面罩男人说:“不记得了。”
完全是没想过的答案,钟年一时呆住。
“在进入游戏之前的记忆我都没有。”男人扣住自己脸上的面罩,声音低缓的,“我只知道自己要活下去,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我有件事必须要完成,但我不知道是什么。”
钟年回神,问:“包括名字也忘记了吗?”
面罩男人点头。
“所以……你不是刻意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正因如此,钟年也没主动问过,还以为他是有别的理由。
原来面罩男也不知道自己从何来又是谁,这份神秘感并非是他自己想要的。
“我是个不明不白的人,你会不会嫌弃我?”面罩男人的视线落在地上,不敢看钟年的神情,又高度关注着他的一切。
对方呼吸频率的变化都可能让他心跳加速或停止。
“你怎么总是担心自己被嫌弃啊?”钟年无奈皱眉,又叹气,“我不会的,因为我跟你很像。”
“像……?”
面罩男人露出费解的表情。
他完全想不出自己和美好到无与伦比的少年有何处相似。
钟年是触不可及的骄阳朗月,而自己连地上的泥点子都不如,只配待在阴暗角落里,卑微地仰望着。
“因为我也不记得自己的过去。”钟年第一次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比你也就多记得自己的名字。”
嗯,以及自己是一只猫猫兔。
这一点就有点惊世骇俗了,没敢说。
“……”面罩男人很惊讶,这惊讶中还混进了几分卑劣的喜悦。
他们居然真的有相似之处。
“你要不要给自己取个名字?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叫你,还挺不方便的。”钟年没看到面罩男人眼里迸发出来的异光,诚心提议着。
面罩男人道:“我都可以。”
钟年觉得有些好笑:“你的名字应该你自己想,以后跟其他人打交道也更方便点,怎么能随便?”
面罩男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理所当然地说:“用不着,我不需要其他人。我只打算让你一个人叫我,所以你喜欢更重要。”
“……这样。”
对于面罩男人不喜与人交流这一点,钟年也没有多说什么。
有的人就是这样,没必要强扭得热情外放,在钟年看来这不是缺点,只是每个人有着不同的性格。
既然本人自己觉得舒服自在,其他人也没资格指点说教。
“但是我还是觉得你自己想比较好。”钟年说。
面罩男人正要回话,钟年忽然惊叫了一声,中止了聊天。
——大树下,给恋人盖上最后一抔土的女生突然直直地栽倒在了地上,晕厥过去-
“醒了?”
在轻缓柔软的嗓音中,女生一睁眼,看到的是一张漂亮到动人心魄的脸,那长睫之下的眸子含着担忧的柔光,低垂着落在她身上。
在这份温暖中,恍惚着的女生暂时遗忘了伤痛,只呆呆地看着钟年。
“先喝点水吧。”钟年伸手接过面罩男人已经递过来的水杯,送到女生手里。
水是热的,温暖了手心。
女生没有拒绝,坐起来捧着水杯很慢地喝着。
只是神情呆滞,双眼空洞,丢了魂似的没有太多的反应。
钟年和面罩男人对视一眼,一起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午饭……”
钟年还在斟酌着怎么开口,面罩男人好似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嗯,我会多煮一份。”
钟年和他对视一眼,浅浅笑了。
“那就要辛苦你下午再跟我一起出门挣口粮了。”
面罩男人摇头:“本就是你的东西。”
要不是钟年,他付出再多劳动力小镇居民也不会跟他交易。
现在一楼没人,不知道干瘦男人和解嘉良去了哪里。
正好方便他们煮东西,现在女生状况更适合吃一些热的甜食。
钟年挨在开始处理食材的面罩男人身边,说:“我觉得至少小瑜不会是恶魔,她的难过不是假的。”
男人停下刀:“小瑜是谁?”
“就是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啊。”钟年有点无奈。
“嗯……”面罩男人继续切要煮甜汤用的苹果,“我和你想的一样。”
钟年压低声音:“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排在第一的怀疑人选。”
他戳戳男人的手臂,让人矮身低头,随即就凑到耳朵上,让声音连带着幽香气息一起送进去,“找个机会,我们一起把他绑了,直接送进教堂的忏悔室里去。”
他的眸光灵动,眼也不眨地看着人征求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面罩男人喉结微动,颔首:“嗯,都听你的。”
第60章 恶魔小镇21这小子脑子里没想什么正……
“快拿着,这是喜糖,所以不要客气。”
小镇里,钟年被一位昨日说过一两句话的年轻女子拦着,强行塞了满怀的糖果和坚果。
刚刚他提出要以劳动来换,被拒绝了。
“这是用来给大家沾喜气的,不需要别的来换。”年轻女子笑着说。
孩子们在身边欢快地绕着他们转圈,将摘来的鲜花送给钟年和年轻女子。
“我们都有,漂亮哥哥尽管收下吧!”
“以后凯瑟琳姐姐就要变成沃森太太啦!”
“凯瑟琳姐姐和她的未婚夫可恩爱了,还没结婚就要把喜糖送遍整个镇子……”
年轻女子被孩子们的调侃得害羞起来,嗔道:“你们这些坏家伙,不准再笑话我了。”
钟年看着他们,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眼前的场景欢乐又鲜活,孩子们的笑声穿透过晴朗的蓝天,明媚温暖的阳光将这副画面妆点上美好的滤镜。
所看到的感知的如此真实,很难让人想到这是一个恐怖游戏副本。
不管是上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钟年无法做到像系统提醒的那样,每时每刻用着极度的理智对待副本的一切,只将眼前的角色看作是一串被安排好所有程序的数据NPC,不付诸个人情感。
生命就是生命,即使是被他人撰写的,也是生命。
“新婚快乐,祝福你们。”钟年将喜糖捧好,真挚地对年轻女子道。
“谢谢。”
可能是高兴,年轻女子对跟着钟年的面罩男人也有了好脸色,多送了一份。
“正好我的祖母今天有点不方便,需要有人帮她打扫房间和找走丢的小猫,你们愿意去吗?”年轻女子给他们指了个方向,“她就住在那里,待会儿我会送点食物来给你们表达感谢。”
钟年跟她道谢。
要去时,年轻女子的未婚夫刚好找过来,说要带她去约会。
“我要跟我的爱人走啦,祝你们顺利,待会儿见。”年轻女子对他们挥挥手,转身挽着未婚夫的手臂,满眼柔情和甜蜜,“走吧,亲爱的。”
周围的孩子们又开始起哄,一路撒花欢送唱着婚礼进行曲,惹得这对热恋中的新人都红了脸。
钟年弯着眼目送他们走远了,才对面罩男人说:“我们也走吧。”
路上,他往自己嘴里送了一颗糖,含在嘴里甜滋滋的,不由眯起眼睛。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口齿不清地问:“你想好要我怎么叫你了吗?”
面罩男人看着钟年,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半晌后摇摇头。
“那好吧,你慢慢想。”钟年表示理解。
毕竟名字也是很重要的。
殊不知,此时面罩男人脑海里,压根没在认真想什么名字,全是刚刚新婚夫妻的相处画面。
画面中的两个主角换成他和钟年的模样,漂亮的少年笑容软甜地喊他:“亲爱的。”
如果是这样的称呼……
“……要是今晚的计划顺利,我们就不用担心明天吃饭的问题了,所以今天我们可以少做一点活,早点回去,也不知道小瑜有没有好一点……”钟年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许久没听到面罩男人的回应。
虽然面罩男人本就是少言寡语的性子,但是和他熟悉后就话多起来,事事有回应。
所以即使男人蒙着脸,黑沉的瞳仁与平常一般深不可测、平静无波,钟年还是看出他在走神。
倒也没有生气,钟年只是觉得稀奇,弯腰凑过去,和男人的眸子对视,用纤白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面罩男人差点把心中的妄念脱口而出,不自在地避开了钟年的注视,轻咳一声,“没什么。”
【我敢说这小子脑子里没想什么正经东西。】
【大胆!年年主人说话奴才竟然敢不听!拉出去换我来,做狗都做不好,有什么用?】
【理解,我看老婆直播经常看着看着就游神了,等回过神自己都把屏幕舔湿了,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老婆好漂亮。】
【在天仙宝宝面前能一直保持清醒冷静的都是这个(竖大拇指)】
【我是下贱的这个(倒比大拇指)(微笑)】
【人之常情。】
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到了地方后,钟年被年迈的奶奶热情地迎进屋,邀请喝茶享用水果派。
他见缝插针地擦擦桌子书柜之类,老人嗔怪道:“活就他一个人做不就可以了吗?还是说你不愿意陪我这个无趣的老人聊天?”
到最后,钟年还是没怎么帮上忙。
只是打扫屋子,事情并不麻烦,没一会儿面罩男人就做完了,比较困难的是找猫。
听老人所说,猫咪才五六个月大,全身黑毛,正是最活泼调皮的时候,清晨开门散步的时候走丢的。
“我就怕它会被恶魔吃了。”老人忧心忡忡地道。
面罩男人听完就出去寻找了,钟年继续陪着老人说了一会儿话,迟迟不见人回来,有些担心。
说了一声,还是出门了。
本想着小镇不大,找猫不容易找那么大一个男人还是容易的,没想到人没找到,意外地先碰上了老人的那只小黑猫。
小黑猫身姿矫健,一溜烟地跑了,钟年追上去。
追到一半,小猫忽然自己停下来,蹲着四肢缩在墙角,钟年连忙把它抓住抱在怀里,发现它在发抖。
钟年以为是自己吓到它了,上手摸了两下。
小猫趴着两只耳朵一脑袋缩进他的臂弯里,明显是在不安害怕,但又没有挣扎,是在向人类寻求庇护。
“这是怎么了?”钟年拧着眉抚了抚小猫炸毛的脊背,转身欲往回走,脚步顿住。
本该是一派祥和的小镇,又被浓厚的迷雾萦绕。
在一片灰茫茫中,钟年小心地迈着步子,尽量贴墙走。
不幸的是,他听到有可疑的动静紧随身后。
顶着如影随形的压迫感,钟年咬着牙加快脚步,可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从两米远几乎快要追到脚后跟。
这脚步声非同寻常,像是庞大的野兽拖拽着身体,一点点在地上挪动。
四周的迷雾隐隐流动,愈发厚重,一回头,除了一片铅灰什么也看不到。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钟年分不清跟在自己身后的是什么东西,只能抓紧匕首,把猫抱得更紧一些。
他薄汗微湿,红唇微张,发出急促的呼吸声,一双眸闪烁着慌乱的水光,在迷雾中奔逃的样子像是只遇险的小动物。
被野兽逼得走投无路的小兔子突然在“死胡同”见到一束微光,毫不犹豫跑过去。
结果走近一看,钟年发现自己来到了教堂。
教堂外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蔽,将迷雾阻挡在外,所以才会尤其显眼,让在近处迷路的人犹如趋光的飞蛾,不知不觉地就寻了过来。
钟年看着教堂威严敞开的大门,犹豫着。
只是身后逼近的脚步声容不得他再多耽搁,怀里的猫咪弱弱地叫了一声,他还是又一次踏入了这处似邪非正的领地。
说来也讽刺,这座教堂信仰的是恶魔的化身“山羊”,它的主人是神父也是强大的恶魔,而这里也确实是玩家们的“求生之道”。
能揭开其他恶魔的真面目,也能寻求一丝庇护。
因为上次的阴影,钟年不敢走太近,就贴着铁门的分界线缩在边上,等着迷雾散去。
大概是感觉到安全了,小猫从他臂弯里冒出脑袋,对着他小小地“喵”了一声。
钟年戳了下小猫的脑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跑了。”
斥责完又不由苦笑自嘲。
他自己也是,因小镇暂时的祥和放松了警惕,有些太大意了,跑出来找人,结果又被困在这里。
面罩男会担心的……
“咪唔。”小猫仿佛听懂了他的话,眨巴一双莹绿色的眼睛,用爪子扒拉扒拉他的衣服,又用额头去蹭他的下巴。
下巴发痒,钟年忍不住笑起来,用手把它按住:“好了宝宝别乱动……”
“咩——”
蓦地,一声嘹亮的羊叫让钟年笑靥敛起。
即使见过很多次,也有了心理准备,在听到时钟年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下肩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扭头用正眼去看余光里凭空出现的一人一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的两道目光,不动声色地把小猫藏得更严实些,掩耳盗铃般用手臂挡住。
“……咩。”
山羊憋不住气,迈着四只小羊蹄子蹦向钟年,带着“叮叮当当”的轻响奔到钟年的跟前,咬住他的衣角,想争夺他的注意力。
听到叮当声,钟年还是低头看了一眼。
比起昨天,黑山羊又长大了,高度已达他的腰部,一对弯折的羊角坚韧如刀,完全褪去了初见时小羊羔才会有的稚嫩可爱,已经成为了一头强壮的成年山羊。
若是出现羊群,必定是当之无愧的头羊。
只是与气质不符的是,它的脖子上扎了一只大红色的蝴蝶结,还是带铃铛的,一动就晃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头顶上的卷毛应该是修剪过,不是乱糟糟的一团,做出一个精致的造型。
“咩,咩,咩!”
黑山羊对着他叫不停,同时瞪着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猫,眼神充满怨念和委屈。
有人影接近,钟年再一转头,又是一怔。
神父又换了一身他没见过的新长袍,不再是沉闷压抑的黑,换成了洁净的白,华丽的金线镶边。
可能是圣袍加持,神父眉宇之间的沉郁冰冷与隐隐透出的邪气也淡化了不少,气场也没那么令人生畏了。
钟年见这一人一羊盛装打扮,心想教堂是要举行什么重要仪式或盛宴吗?
恶魔办的,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