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中,钟年就像是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仔,被夹在了男人的腋下。
所有人看着,没人阻拦。
一出赌场,因为姿势晕乎乎的钟年看见外面湛蓝的大海,恐惧万分,小脸一下就血色褪尽,变得惨白不已。
“我不会游泳!”他抓住男人的衣服,可怜巴巴地求饶,“我错了,求你别把我丢海里。”
男人脚步微停,低头看他一眼没说话,也没放开他,继续往前。
钟年尝试挣扎,却又被男人死扣住,扛到肩膀上,两条乱蹬乱踹的腿被箍得紧紧的。
他心如死灰:“完了系统我要死了,你不救救我吗?”
“……”
系统没说话,可能也放弃了他。
钟年闭上眼,感觉男人带着自己走得有点久,可能是在选要从什么地方丢下去。
犹如凌迟般的煎熬里,钟年等到了被丢下的坠落感,然而他落进的不是冰冷深邃的海水里,也没有窒息,接住他的是一张柔软的床。
发着抖的钟年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间干净漂亮的房间。
“?”
他如获新生,心有余悸地看向床边的男人。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男人说:“换衣服。”
钟年:“……”
钟年并不明白男人来换个衣服为什么要把他抗过来,又不说话,害得他白担心一场。
兔子不经吓知不知道?
很快,钟年就知道自己放心太早了。
他听到黑衣男说:“你应该负责。”
“什么?”钟年懵了一下,瞥到男人腰下狼藉的痕迹又反应过来,“对、对不起,当时是……我走神了。”
“帮我换掉,衣服也是。”男人说。
钟年下床,直接打开衣柜,里面挂着的衣物少之又少,清一色的黑,款式也都差不多,很简单朴素。
他随便挑了一套拿出来,反正也没什么区别。
动作间他打量了一圈房间,心里有些疑惑。
“我搬到了这里。”男人忽然解释,“这里床更大,也更软,有窗户,每天都能看见阳光,住进来会很舒服。”
钟年听了,慢半拍地点点头:“嗯……看起来是挺好的。”
“如果是你,会想要住进来吗?”男人又问,一双黑眸盯着他,似乎很在意他的回答。
钟年不明所以,就如实回答:“这里比员工宿舍好,是个人都喜欢好的……吧?”
他看到男人嘴角勾起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像是笑了。
他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赶忙结束话题,捧着衣服说:“先生,就换这身可以吗?”
男人颔首,朝他更近一步,停在他面前。
钟年把衣服抬高一点,保持标准的微笑等他。
可不知为何,男人不接,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先生?”他不解道。
黑衣男仍然看着他,在长久的沉默中,钟年逐渐明白了意思。
好吧,培训里的确有一项是怎么帮客人换衣服的。
钟年将手里的衣服放到床上,走上前,伸手过去,可还没碰到男人身上的扣子,男人忽然后仰躲开了他的手。
“我自己来。”男人偏过头,脖颈微红。
钟年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让男人尴尬了,打算退出房间。
“留在这里。”男人又叫住他。
“……好的。”钟年只有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脚,捧着衣服低头等候。
以免让人感到不适,他从头到尾没抬过头,也就不知道男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从没离开过。
等男人换完后,钟年把衣服拿起:“我帮您清洗。”
“嗯。”男人顿了顿,“坐一会儿。”
以为终于可以走人的钟年:“……”
不吃早餐了吗?
男人似乎暂时没有回赌场的打算,直接抓住在迟疑的他坐到沙发上。
这个房间的双人沙发不大,男人体格又不小,两人难免挨蹭在一起。
莫名成了客人,男人又比较沉默,钟年很拘谨。
“喝水。”一个水杯放到了钟年面前。
“谢谢。”钟年捧着杯子,用喝水缓解尴尬。
男人看着他喝了两口,润湿了干燥的嘴唇,突然问:“工作辛苦吗?”
“……还行?”拿捏不准男人用意的钟年给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男人又问:“员工宿舍条件怎么样?和……室友相处得好吗?”
钟年答道:“可以,挺好的。”
“对每日三餐的伙食满意吗?”
“……满意。”
钟年纳闷,搞得像领导调查问卷一样,绑匪头子对人质也都这么关心吗?
男人头一次话这么多,问题一个接一个,问这里满不满意那里好不好,得到的都是钟年挑不出错的回答。
“你觉得老二和老三怎么样?”
钟年顺着惯性张口就回:“挺好……嗯?”
怎么突然就问起湛陆和查尔斯了?
钟年察言观色了一会儿,见男人面不改色,仿佛也是普通一问,但这两人和别的不一样,不是他同事也不是他室友,而是绑匪重要成员之一。
即使心中有再多不满,钟年也不敢对着绑匪头子说他的人不是。
于是,他不冷不热地给了两个字:“人不错。”
与之前的问题不同,男人没有接着下一个话题,神情认真地看着钟年说:“我想听真话。”
钟年笑了笑:“是真话。”
“……”男人沉默了,视线落在地板上,像是在沉思什么。
钟年有几分忐忑,如坐针毡,很想主动提出来离开。
“那个……”
“所以,你是两个都选?”
男人忽而道出的话,把钟年惊得呆住。
“什么两个都选?”
男人垂下头,两只手互相握着,蹭动手心。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他们都在追求你,不是吗?”
钟年为他的用词忍不住哼了一声:“不算吧。”
不过就是在戏弄他而已,把他骗得团团转,算什么追求?
“你不喜欢他们?”
这句话指向的明显是恋爱层面,钟年如实摇头。
“明白了。”男人起身,“你回去休息吧。”
钟年如蒙大赦,毫不犹豫地带着那身脏衣服离开。
虽然被莫名其妙抓来做一通“问答”,钟年乐得不用回赌场收拾餐桌,回到底层。
距离中午工作还有一会儿,他索性趁有时间回宿舍清洗衣服,免得晚上时间不够,污渍干硬了更难处理。
船上有洗衣房,男人的衣物也不是什么金贵的料子,钟年打算把裤子上的小米粥随便搓洗两下就拿去丢洗衣机里。
他才不要手洗呢,能偷懒一点是一点。
反正男人不知道。
钟年偷笑两声,把裤子往水池里一丢,搓了两下发现裤兜里有东西。
他掏出来,怔住。
……
“老大,你把人带去哪了?怎么不见人回来啊?”
赌场里,狼吞虎咽的青年一见到黑衣男回来便扬声问。
一旁没怎么动餐食的查尔斯也抬眸看去,等着男人开口。
男人扫了查尔斯一眼,落座,又看向青年:“你对他很关注。”
“随便问问嘛……”青年挠挠头发,“你是把人丢海里了还是关屋子里了?搞那么久,衣服换了还沾了一股香味……”
“他回去了。”男人说,
青年有点失落:“哦就这么让人走了。”
叹口气继续扫空面前的盘子。
查尔斯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收紧下颌放松下来,拿起筷子打算好好吃饭,又在不经意间隔着桌子和男人对上视线。
他执筷的手微微用力,面色却不显,淡然问:“怎么了?”
男人收拢了几分眸里的暗色:“他跟我说,他不喜欢你,也不喜欢老二。”
“……”
查尔斯顿住,沉默半晌,又干笑一声,“是么。”
“把这话也告诉老二一声,他……”男人说着,空闲的手习惯性地去摸兜里的东西,却摸了个空,没说完的话也跟着戛然而止。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然后眉头皱起,“有点事。”
匆匆丢下这么一句,快步离场。
其余人看着他,啧啧称奇。
青年:“什么事啊给老大慌成这样……船上出了变故?”
查尔斯没说话,放下手里的筷子,不顾身后青年的叫嚷,也走了。
他站在电梯前,看着屏幕上的数字降到底层,印证了心中想法。
是要去找谁想也知道。
一种无处发泄的焦躁感在胸口堵着,难受得很。
查尔斯不想就自己一个人难受。
他决定立马把老大的话送到湛陆那里,给他一个“好消息”-
当房间被推开时,钟年正好把衣服丢进洗衣房里回来。
还没坐下就听到门砸在墙上“砰”的一声,扭头见到去而复返的男人就站在门外,气势不同寻常,被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回来了……”把人丢进公共洗衣机的钟年声音虚得微抖。
“落下了东西。”男人大步走到他面前,缓了缓不平稳的情绪,“衣服呢?”
钟年心虚得更厉害了,长长的眼睫不停地颤,一边小脑瓜极速运转,一边闪烁其词:“我拿去洗了呀,找了个有太阳的地方地方晒了。”
要是男人真去找……他就说被人偷了或者被风吹走了。
“这么快就洗了?”
“是的呀。”想到应付理由的钟年很快就心绪平静,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
但男人没有去找,而是又问:“那你有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东西?没有哦。”钟年眨眨眼,“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男人看着他,钟年始终表情不变,毫不闪躲回望过去。
少年眼瞳里若有似无的幽蓝像是夜里的海与星空,让人不自觉地就被吸引,甘愿沉溺……
良久,男人如梦初醒般,在这场对视中败下阵来,先避开了对视,偏头侧身的动作显得有几分慌乱局促。
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只用着涩然的嗓音道:“没什么,我先走了。”
钟年道:“晚上我会把衣服给您送去。”
男人应了一声,离开的脚步略显匆忙,失了平常的沉稳。
看着人走后,钟年关上宿舍门,然后回到洗手台处,拿起搁置在上面的黑色领结。
搓洗的那两下让它有些湿了。
原本就皱巴巴不成样,现在更是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要不是兔子对自己的气味极为敏感,钟年差点没认出这是自己的东西。
【咦有点没看明白,这个领结什么意思?主播怎么不还给人家?】
【这好像是老婆原来那个……】
【不对啊那个头子之前还特意把老婆叫过去还给他了?】
【给了人家就又立马趁人没注意偷走了呗,当时老婆还以为自己弄掉了。】
【嘶——装得人模狗样的,心里黑黄黑黄的。】
【心机深着呢,压根没想还,就想和我老婆贴贴。】
【我不信狗老大没拿着干坏事(微笑)】
钟年实在不明白,黑衣男怎么就对自己这个领结这么情有独钟。
自己都告诉他了,去找经理要几十一百个都行,干嘛偏要偷他的?
还装模作样地还给他……耍他好玩是吧?
尤其是领结上沾染到的成熟男人的味道浓郁到难以忽视,都快要把他原本留上去的掩盖了。
钟年拿在手心里,很是嫌弃。
被人弄脏了,他也不想要,干脆利落地丢到垃圾桶里-
中午。
湛陆拿着新做的甜甜圈来找钟年。
近几次查尔斯和湛陆频繁出现,其他人都安分了,不敢多跟钟年说话。
工作效率提高,钟年心情稍微好了点,在结束后迟迟才发现站在不远处没过来的湛陆,多看了两眼。
是个人都能看出湛陆情绪不大对,耷拉着双肩,紧锁着眉头,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魂不守舍的。
在钟年看向他时,他稍微有了点反应,表情变了又变,就像是在心里挣扎着什么,迈出一步又停下。
钟年本不想理会,可看他如此奇怪,就走过去问一句:“不吃饭吗?”
湛陆深深看他,也不知在想什么,眸子里逐渐凝起怨气:“你讨厌我,巴不得我永远消失?”
钟年一怔。
湛陆几次骗他,他是不喜欢他了,但也没到话里那种程度。
钟年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你这么觉得吗?”
“有人给我带话,说你就是这么说的。”湛陆声音变低,原本气势汹汹的怨怒也转变成了一种沉沉的低落,他拧巴地求证,“是真的吗?”
钟年只给了两个字:“不是。”
“我就知道是某个混账东西耍我。”湛陆肉眼可见地心情好转,身上阴沉的气息尽数散开。
钟年好奇:“谁跟你说的?”
“老三。”湛陆冷笑一声,“还装作是老大让他传的话,也不怕我告发他。”
“……”钟年没吱声。
他确实是和绑匪头子说了点湛陆什么,没想到传到湛陆耳里会变成这样。
但是他也毫不怀疑,添油加醋的定然是查尔斯,绑匪头子不像是那种人。
“甜甜圈。”湛陆不容拒绝地把纸袋塞他手里,很不是滋味地说,“我不管你给谁吃,但是你要记得这是我专门给你做的。”
钟年淡淡应了声。
东西给了人,湛陆也不想走,问:“要不要我帮你把餐送到赌场?”
有人接过这个麻烦,钟年自然乐意,毫不客气地把事情交给了湛陆。
赌场的人他一个也不想见。
原本活就少的他一下空闲了不少,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厨房,想帮杰文分担点活。
杰文摆手说:“不用不用,你去那边坐着休息吧,我一个人也可以。”
“你和大家平时就帮我很多,也要准我帮帮你们才行呀。”
钟年坚持,杰文便顶着张红脸让他帮着处理食材。
钟年瞥见一边在熬煮的白菜土豆,问:“那些是给船客吃的?”
“是啊,现在吃得比我们都惨,连块肉都没有。”杰文避着监管他们的绑匪团伙,压低声音说,“听说今天上午又有几个被送回客舱里了,给他们分的量更多,剩下的才是赌场里的。”
如此说来,赌场里也没剩几个人了。
“应该等所有人交付了赎金,绑匪团伙就会放过我们了吧。”杰文叹气。
钟年抿着嘴唇,没说话。
期间,厨房里有人忙中出错,在滑腻的地板上狠狠摔了一跤,当即脚就肿了,得到允许后立马被抬着送到船医那边。
不过这人的活一时没人干,钟年见是送赌场的,便对在为难的组长说:“这两天让我送吧,我本来就要过去的。”
问过了监管的人,没什么问题,钟年便还是推着餐车又去了赌场。
他一进去,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赌场里一下空了很多的地方,杰文说的消息不假,被留下的人又少了一半。
别的钟年没注意,但熟悉的盛储三个人还在。
“你怎么又回来了?”在赌场跟自己人吃饭的湛陆最先走过来问。
“帮同事给他们送吃的。”钟年说着,偷瞥了一眼桌子那边。
今日在这里的头部不多,绑匪头子和查尔斯都不在。
湛陆在他边上絮叨着:“本来就刻意给你分了轻松的活,这次我还帮你做了,你倒好,自己领活干。”
“同事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很正常吗?”钟年说。
湛陆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撇了下嘴:“之前我也是你同事,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好。”
钟年冷哼一声:“你也说是之前,再说别的人可没骗我。”
“……”自认理亏的湛陆闭上了嘴。
钟年看了看四周,丢下手里的餐车,抓住湛陆的衣角,低声道:“你出来,我问你点事。”
湛陆低头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就跟丢了魂一样顺从地被牵带走出去。
到了外面,钟年又见哪哪都是守岗巡逻的,有些烦躁。
湛陆看懂他的意思,把其中一人叫开,得到一块暂且能说话的地。
钟年还没开口,湛陆就先主动俯身凑过去,把脑袋低下来,声音低低的:“要说什么?”
钟年把他推开一点:“我就是想问,怎么有三个人一直绑着?”
“你问这个做什么?”湛陆挑眉,之前他在厨房做事,也知道钟年和某些人有过交集,表情淡了点。
“我就是好奇,他们没交上钱吗?”钟年见湛陆不太想说的样子,想了想补充道,“之前他们拿身份压人欺负过我,所以我就有点在意。”
“我知道,所以没少给他们苦头吃。”湛陆轻笑一声,“他们交过钱了。”
钟年疑惑:“不够吗?”
湛陆摇头:“远远不够。”
“……你们要多少?”
“很多,你想象不到的多。”湛陆只给了一个模糊的回答。
钟年若有所思:“为什么?”
湛陆扯出一个讥讽的笑:“*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钟年感觉到这其中的关键,眼也不眨地看着湛陆,等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可湛陆低头回望他半晌,什么也没说。
一只大掌落在他脑袋上,揉乱了他的头发。
“这些都不关你的事,就别问了。诶,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吃得有点少?下巴都尖了。”
钟年用力打掉挠自己下巴的手,满身防备:“你别擅自碰我。”
兔子的下巴可是很特别的部位,藏着气味腺,喜欢什么东西就用下巴去蹭留下味道,不是什么人都能乱摸的。
“不想说就算了。”他懒得在这里跟湛陆浪费时间,转身打算回去,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查尔斯站在不远处,淡淡看着他们。
钟年也就是脚步轻微停顿,便视若无睹地回了赌场,而那两人没跟过来,像是有别的话要说。
钟年自己的事情还没做完,得给里面的人质分饭。
用盘子打上米饭,浇上白菜土豆煮出来的汤,这就是赌场人质们的午餐,寡淡到钟年都觉得有些可怜。
但被饿久了,这些富二代也都没有了挑剔的资格,在饥饿前抛下自尊,端起盘子就狼吞虎咽地吃。
也就没几盘,钟年看着锅里剩下的,想了想还是往最后三个盘子里多分了点,给角落里被绑着的三人。
要端过去的时候,他发现一个问题。
这三个怎么吃饭?
难道要像狗一样伏在地上埋头吃么?
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劣,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给三人解绑了。
莫名的,钟年松了口气。
他端起两盘先送过去,全程低着头,无视他们紧跟的视线,放下就走。
最后一盘,盛储先一步抬手接住,不知是有意无意,手恰好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钟年刚拧起眉,忽然感觉到手心里被塞个东西,微微一怔。
他错愕地看了一眼盛储,盛储已经低下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钟年便也迅速收起自己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把纸条捏在手心里,打算走人。
“站住。”
响在身后的声音让钟年呼吸一滞,缓慢转过头:“怎么了?”
“你就这么走了?他们吃完的东西不收吗?留下来玩会儿呗。”青年笑盈盈地说。
钟年神情自然:“湛陆他说会帮我收拾的,我现在很饿,要回去吃午饭了。”
当然,没这回事,但他也不觉得湛陆知道后会说什么,有恃无恐地抛下餐车走人。
他不急不忙地先回厨房拿了杰文帮留的午饭,到休息室里。
左右无人,他把口袋里被攥成一团的纸条一点点摊开抚平。
——我的房间保险箱里有三十万现金、十五根金条和几枚千万名表,还有一枚钻戒,你拿着以防万一,当作保命,保险箱密码为******
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钟年看完只有满脑袋问号。
明明都已经自身难保,为什么要把保险箱里的财产送给他?都不会拿出来跟绑匪们交易吗?
虽然这些钱有点诱人,遇上什么事在为财谋命的绑匪那边确实会有用处,又或许如果能平安带下船,普通人就能拿着过上大半辈子的安逸日子,但是也不至于到让钟年冒着危险偷跑进顶层船舱的地步。
钟年没有丝毫心动,增加的只有心里的疑惑。
盛储没把这些给绑匪,是不是因为拿出来也没用?
想到前不久湛陆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钟年愈发在意。
既然湛陆不说,那么换个人问好了-
六层的电梯走廊尽头。
混血男人靠在窗边,双臂交叉,微侧着头看着自己找过来的少年。
“要是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钟年想了想:“把湛陆的甜甜圈送给你吃。”
查尔斯嘴角抽了两下,刚摆出来的高冷架子一下就塌了:“谁要他做的东西。”
钟年忍笑:“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查尔斯郁闷地叹了口气:“不要那个。”
他直起腰朝钟年走近,勾起少年脸边的一缕发丝,捻着雾蓝色的发尾,“要别的。”
钟年眸光清澈:“什么?”
查尔斯直言道:“要你亲我一口。”
“……”钟年和他对视半响,“啪”地一下拍开脸边的手,“我去找湛陆吧,他人好,肯定很乐意告诉我。”
他作势要走,脚都没迈出去,身后的人就不淡定了,急忙忙抓住他。
“我跟你开玩笑的。”查尔斯的笑容有点勉强,“别去找他。”
“嗯。”钟年挂上笑容,“你人比他好。”
——比他好骗。
【宝宝真有一手哈哈,轻松拿捏。】
【两个狗东西打起架来获胜的只有我们的训犬师宝宝。】
【要我是狗老二我也得被老婆哄得one愣one愣的。】
【别忍了查尔斯,我知道你被夸一句“好”心里就笑开花了。】
【我看他已经迷糊了,问他银行卡密码一样说。】
事情发展得比钟年想象中容易,其实他也就随便刺激了一下,没想到查尔斯就真的什么都告诉了他。
不过真相有点超乎于他的想象。
“现在这艘游轮,开往的地方是一个距离两千海里的废岛。”查尔斯和钟年一起靠窗而站,目光掠过窗外蔚蓝色的海面,仿佛眺望到更遥远的地方。
“我们这一帮人,都来自那里。”
……
小岛在五十年前被一名富豪买下,与圈中关系匪浅的利益伙伴合资打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新家园”。
他们在岛上以巨额资金设立了养老院、孤儿院、私人医院以及教堂,所有都是公益性质,自负盈亏,广而接纳无家可归需要帮助的人,且只接受资产合格的富人捐款。
这座岛被取名为“希望岛”。
很快,希望岛的好名声传了出去,许多走投无路的人发现了它,纷纷填写资料申请获取受助名额。
他们以为自己遇到了“希望”,可是没想到,这个岛根本就是一座人间炼狱。
在光鲜亮丽、崇高华贵的外表下,是权贵腐朽肮脏的私欲。
所有被收养的都成了他们的“资源”,剥削所有能剥削的一切,做实验、成为医疗资源又或者是权贵单纯取乐的工具。
“我们一部分作为孤儿被领养,一部分在岛上出生,是其中少见能活过十五岁的人。”查尔斯讽笑一声。
“能活下来只有两种,一种在脑力和武力两方面天赋过人,被选择为特殊培训的人才,等‘结业’后再通过精神洗脑就能成为客人们最忠心的狗。
“另一种则是被客人选中为将来的‘药库’,一旦出现重大疾病,就能及时换得适配性最好、品质最优良的器官替代品。”
午后,从海面折射进来的光亮得有些刺眼,斜着打在查尔斯的侧脸上,光影明暗分明。
他陈述这些的语气很淡,像是单纯在讲一个故事。
末了,他浮起一个浅笑:“小年觉得,我是哪一种?”
钟年走过去一步,同他站在光影交错之间,缓缓摇头。
“给你看我的秘密,希望你别被吓到。”
查尔斯摘下了自己从不在人前摘下的手套,露出里面藏着的不堪。
一双与他俊朗相貌完全不同的手,布满了伤痕,左手掌心里有个圆形的崎岖伤口,像是被子弹穿透过,而右手更是触目惊心,小指缺失了一半,畸形地弯曲着。
“曾经,我是希望岛每月一次狩猎活动里最难被捕住的猎物。”
在钟年震惊的目光下,查尔斯戳了戳自己左手心的枪伤,“活下来的猎物都能得到一样奖赏——作为下次狩猎行动的防身武器。我最会用刀,每次我都能用它置死地而后生。
“一次我捅伤了客人之后,他们恼羞成怒,用枪打穿了我的手,又割下我另一只手的一半小指。”
查尔斯不太灵活地动了动自己的小指:“很难看,对吧?”
钟年静静地看着面前难以形容的手,久久心绪难平。
人站在阳光里,却觉得遍体生寒。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海水一样淹没过心头,钟年缓缓呼吸,吐出堵在胸口的郁气。
他伸手,轻轻地握住了查尔斯的双手,用着自己柔软细腻的指腹抚摸着,去感受伤疤的纹路,也像是画笔一样描摹着。
他的动作轻到让人发痒,查尔斯的双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栗。
接着,钟年用自己的手把它们包裹起来。
虽然他的手不及查尔斯大,没办法完全裹住,但温软的承托像是一团水。
钟年眉眼微微弯起,点缀着光的眸看着查尔斯,说:“不丑,你的手很厉害,也挺温暖。”
第29章 青游轮人质29看起来很好亲
哪怕脱离了噩梦,记忆的乌云也依然如影随形。
在某些深夜,查尔斯常常觉得手上的伤口在痛。
趋散不掉的、如跗骨之蛆般的钝痛,深深攀黏在血肉里作祟。
唯独戴上手套后,假意这些伤口从未存在过才会好受一点。
在将这双代表着他泥淖般悲惨过往的手呈现在钟年面前时,疼痛感达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连他自己都觉得丑陋又畸形,可钟年却将它们轻轻捧在自己的手心,甚至抚摸那些伤痕。
钟年的手很漂亮,不像是服务生,比船上那些娇生惯养的富二代还要细嫩,与他的形成了鲜明对比。
天差地别的两双手碰在一起,所组成的画面让查尔斯心里荡开层层涟漪。
某种酸涩从心口上涌到喉口,堵在那里,咽也咽不下,让人说不出话来。
查尔斯压不住心中的起伏,便任由翻腾。
他跟随着自己的想法,反手将少年的双手抓住,牵至唇边轻轻一吻。
“……”
微凉的薄唇触碰在莹白指尖,一触而过,带着珍重、虔诚……仿佛贪图再多就是一种亵渎。
查尔斯抬起头,看到钟年怔忡的表情,忍不住失笑:“抱歉,没忍住。”
钟年回神,把手缩回去,藏在自己身后,偷偷在衣服上擦了擦。
那一吻让他手指有种说不出来的很痒。
自己好心安慰他,他倒好,怎么占人便宜?
钟年瞪他一眼,先前的柔和语气散了个干净,没好气地继而问道:“你说的希望岛跟船上的富二代具体是什么关系,他们也是……?”
查尔斯收起笑意,说:“有三分之二脱不了干系,大部分是岛上‘客人’的子女,剩下的一小部分才是岛上真正的‘客人’……”
他又意味深长地冷笑了一声,“冤有头债有主,都有各自的下场。”
钟年想到什么:“所以钱少他是其中之一。”
查尔斯点点头:“他的死属于计划之外,原本不该在那时候动手,是他连自己的‘债主’都没认出来,还起了不该有的脏心思,自己把自己送到了别人手里。”
也是死有余辜了……
钟年想起那日在卫生间门口看到的惨状,忽然也理解了。
而其他被丢入海里的、被虐打致死的,应该都是希望岛的‘客人’之一,动手的曾经也是受害者。
钟年脑中跳出了某三人的身影:“那被绑着的三个呢?”
查尔斯道:“宗盛关的势力只手遮天,各占一方,利益勾结得如此紧密,你猜为什么?”
钟年能想到的只有一个答案。
“没错,这三家是希望岛的最大股东,最开始,希望岛就是以宗家的名义买下来的。”
查尔斯语气凉薄,“对他们的儿子只是这种程度,已经够仁慈了。”
难怪,绑匪团伙一次次要价也不肯放人。
这三家是所有人的仇人。
钟年还想再问,身后响起了不合时宜的脚步声。
是来找查尔斯的,说是老大找他有要事。
查尔斯戴上手套,浅浅笑着看钟年:“说了这么多,我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了,要一点甜头也不过分吧?”
在钟年张口前,他又接着道:“我了解湛陆,他其实嘴最严,再用他激我就没用了。”
钟年摸了摸鼻子,悻悻道:“……好吧。”
原来没忽悠过去呀-
说是答应了要给甜头,其实钟年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分餐送餐,这个工作他已经很熟练了。
只是今夜做完后,他还有一件事需要完成。
他得给绑匪头子送衣服。
已经干透的衣服变得有点皱,他去工具间熨烫过,套着洗衣袋送过去。
应该是黑衣男打过招呼,钟年一路畅通无阻,跟着记忆到了白日里去过的房间,抬手准备敲门。
可门还没敲到,里面的人就先一步打开。
钟年的指骨在惯性下敲到了男人宽广的胸膛上。
软中带硬的手感,还很有弹性。
两人皆是一愣。
【碰瓷!是碰瓷!!】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急,早就等着了吧?呵呵。】
【别的不说,胸肌看着练得还行,只是比我差一点。】
【老婆试试我的,我的敲起来比他手感好~】
黑衣男把胸上搭着的手抓下来,耳廓浮起几分不太明显的红。
但他面上不显,表情和语气淡淡的:“来了。”
“呃……嗯。”钟年尴尬地把手收回,正要把衣服送到男人手里就告辞,男人却已转过身让他进屋。
做事做到底,钟年只好跟从命令捧着衣服进去。
房间和白日里没什么区别,只是桌上多了一块蛋糕,一壶热气腾腾的花茶,还有一本被摊开读了三分之一的书,显得多了几分人气。
看不出来,男人还有这种爱好。
钟年收回视线,发现男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心里一紧,以为对方是在介意自己乱看,赶忙垂下眼,细声说:“先生,您的衣服需要我帮你放进衣柜里吗?”
“我自己来就好。”男人接过,背过身时做了一个嗅闻的动作。
“那我……”
“作为感谢,我请你吃蛋糕。”男人又道。
钟年:“……?”
他有点懵,等回神时,自己已经又一次被男人留在屋里,和男人一起挨着坐在那张有点小的双人沙发上。
他看着手里摆放在小盘子上的奶油蛋糕,又看向桌上的花茶,有点不知道怎么下口。
“不喜欢吃吗?”男人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见他不动,微蹙起眉头,“老二经常给你做甜甜圈,我以为你会喜欢甜食。”
“还好……”钟年不算特别钟爱,但也不讨厌。
游轮换主人后,厨房里就不怎么做这种华而不实、不饱腹的西式甜品了,这段时日钟年也没吃湛陆的东西,还真有点想。
既然给了,自己也没有拒绝的余地,那干脆就接受吧。
钟年拿着小叉子,吃了一口。
“怎么样?”
“挺好的。”钟年点点头。
男人这才收起紧盯着他的目光,又把方才倒出来的花茶往前推了推:“厨师说配这个解腻。”
“哦……好的。”钟年一边吃,一边心中疑惑。
为什么要突然邀请他吃?
钟年最看不透的就是这个绑匪头子,做事让人捉摸不透,表情不多,也不爱说话。
现在也是,坐在边上一言不发,就是看他吃。
被这么盯着,钟年都怕自己消化不良,也尝不出嘴里的滋味,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不经意间,他一阵乱瞟,瞟到桌子上那本倒扣的书,注意到了醒目的书名,下意识念出来:“如何与……”
还没看全,眼前突然一花,桌上的书就不见了。
“?”
不过一看弹幕,他便了然发生了什么。
【直接塞沙发缝里笑死。】
【哥你白天做老大,晚上怎么偷偷学这个啊。】
【他是怎么在船上找到的?】
什么书让男人这么紧张,藏那么快?
越是这样,钟年越是好奇。
他弯了弯腰,往男人那边的沙发缝里瞧,果真看到了一点没藏好的马脚。
沙发缝浅,怎么塞也塞不下去。
男人只能把书又往后塞,就用自己身子挡着,声音紧绷绷的:“怎么了?不继续吃了吗?”
“吃的。”钟年随口应了一声,但注意力还在那本书上,费力扭着腰想去看,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几乎快贴到男人怀里去。
大抵是不想让他看见,男人也不让开,任由他的接近。
钟年把脖子扭酸了也没看着,一下没坐稳,要往前扑过去。
男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扑过来,不着痕迹地抬起手臂护了一下,没让他往沙发下面跌。
两人体温相接,一抬头互相对视,近到能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气息交融间,奇怪的气氛开始蔓延,暧昧丛生。
好巧不巧的,钟年的两只手正好搭在男人的胸上,与之前敲到的手感不同,现在摸着很硬。
还有……
钟年霎时醒神,迅速爬起来,想要说些什么缓解尴尬,又看到男人衣服上出现一大块被沾上的奶油。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蛋糕,已经不能吃了。
“明天我再让人帮你做。”男人倒是很淡定,把他手里的盘子拿去放到桌上。
钟年挠挠脸:“可是你的衣服……”
“嗯,脏了。”
“……”
同一天连续两次弄脏男人的衣服,钟年真有点愧疚了。
“我先帮你擦擦。”
拿到抽纸,钟年上手清理,一边弄一边说:“这个是动物奶油,应该不难洗,用热水就可以,等回去我就弄。”
“嗯。”男人低应一声。
以他的角度,能看到少年低垂的睫毛浓密纤长,被半遮着的眸子里带着一点懊恼,手上的动作很认真,嘴巴也跟着无意识地微微抿着。
看起来很好亲。
空气里奶油蛋糕的甜腻香味弥漫,让人分不清是身上的,还是从那张唇飘出来的。
犹如蚂蚁爬过,胸口荡开一阵滚烫的痒意。
没有自觉地,男人被这股香气牵引,低下头凑近。
“这个应该……啊!”
说着话的钟年一抬头,额头和男人的下巴撞在一起。
他捂住揉揉,疼得眼睛泛起水花,纳闷怎么有人的下巴会这么硬。
给他疼成这样,男人看着一点事没有。
“抱歉。”
一只手跟着落在碰撞处,有些生涩地帮他揉着。
钟年微微一怔,看着男人面上出现几分愧疚和赧然的神情,自己跟着不自在起来:“我没事,你要不要先把衣服换掉?”
“嗯。”
见到男人起身进了卫生间,钟年后知后觉。
对啊,这里有独立卫生间,那早上干嘛还当着他面换?
他小声嘀嘀咕咕,又想起什么,迅速从沙发缝里一掏,终于见到书籍的真面目。
《如何与心动对象步入婚姻殿堂:母胎单身入门版》
第30章 青游轮人质30“你是变态吗?”
回到宿舍后,钟年依然对男人发现他看到书名时的反应记忆十分深刻。
对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脸红了。
虽然是小麦肤色,又没有别的表情,但是不正常的红从脖子蔓延到耳朵,又遍布了整张脸,这副模样是个人都看出来他在不好意思。
钟年很贴心地没有说什么,当作什么也不知道,把书塞回沙发缝里,从男人手中拿过了衣服。
“那我回去了。”
男人也没有再留他,送到他电梯口。
钟年捧着沾了奶油蛋糕的衣服一进宿舍门,就憋不住笑了。
很可惜,绑匪头子羞耻到脑袋快冒烟的样子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
不对,还有直播间的观众。
【这下丢人了吧,丢人丢到老婆面前了。】
【看来这本书没什么用,他手段跟只会暗恋的小学生差不多。】
【笑晕了他真的是绑匪老大吗?】
“发生什么事了?”
宿舍里,柯正初一听到门开的声音,扭过头看到的就是少年忍俊不禁的表情,不由好奇。
“没什么。”钟年也不好把绑匪头子的秘密说出去,止住笑后眼里的笑意未散,“今天的甜甜圈在桌子上,不过我已经吃了一个。”
因为湛陆给他送的时候有点可怜巴巴的,所以他还是吃了,免得这人每天都用着一副任劳任怨的怨夫脸来找自己。
“嗯。”柯正初回来看见牛皮纸袋就猜到了,但是听到钟年亲口说,还是不由勾起一点嘴角。
打开牛皮纸袋,看到里面甜甜圈的样子就知道,制作的人花了很多心思。
胚中夹着蓝莓碎,外面淋着颜色鲜艳的蓝莓浆,加上巧克力画出来的条纹,配上用来装饰的糖针和干果,形状也不是常规的原型,是心型。
一口咬下,是酸甜的,很香,不腻。
“很好吃。”他对钟年说。
正准备去洗澡的钟年笑了笑:“好吃吧?明天还给你。”
柯正初问:“送你的人知道你给了我吗?”
钟年点头,想起柯正初是见过湛陆的,说:“你见过他,那天游轮停下来的晚上,半夜我出去,强行把我送回来的人就是他。”
柯正初应了声:“我知道。”
“你知道呀?”钟年有点意外,他从没提过甜甜圈是湛陆做的。
“猜的,因为他是厨子。”
钟年耸耸肩:“不过现在不是厨子了。”
而是臭绑匪。
洗完澡后,他给柯正初上药,心里挂念着待会儿不能直接睡,还要洗衣服。
现在晚上不能随便外出行动,洗衣房也不能用了,只有手洗,幸好只有一件衬衫。
倒有点可惜,奶油蛋糕才吃两口就没了,最后他只能把茶都喝光,好不辜负对方的心意。
男人给他送到电梯的时候,还跟他说明天会给他准备一块新的蛋糕。
钟年又意外又奇怪,他觉得男人对自己的态度有点说不清楚。
最开始先是捡到他的领结,假装要还给他又偷偷拿走留在身上,看那种……书,把滚烫的小米粥倒在他身上也不生气,只是让他洗衣服。
如果查尔斯说的希望岛都是真的,那男人之前又经历了什么呢?
不知不觉的,钟年走了神,下手没了轻重,棉签点涂的地方都没对。
柯正初也没出声,只是看着他。
钟年发现自己把药全都涂偏了,愣了下,第一反应是反问:“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柯正初:“我……我没发现。”
“你自己的伤你都不多注意下,盯着我看干什么,不多看看自己的伤。”钟年也觉得有点抱歉,认真地快速上完后,又检查一遍柯正初手腕上的旧伤。
已经全好了,好得不能再好,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手腕内侧的肌肤完好如初,像是那些纵横狰狞的刀伤从没存在过。
“一点疤痕都不留耶。”钟年惊奇柯正初这具身体的修复能力,不是疤痕体制也不会消失这么快吧?
他把自己的手腕露出来,“你看我的,上次的勒伤都还剩一点呢。”
柯正初上手摸他手腕上浅樱色的一圈红:“绑你的人很过分。”
人的手腕内侧也算是私密的部位之一,肌肤是敏感的,连接着心脏,触碰上去能探到主人的心跳。
柯正初抚摸的方式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用大拇指指腹轻轻蹭着还没好透的红痕,来来回回。
钟年觉得痒,被摸得心里不自在极了,扭动了一下把手腕收回来,随口应和:“是很过分。”
“我可以帮你报仇。”
钟年一愣,失笑:“你又不知道绑我的人是谁。”
柯正初看着他:“你告诉我。”
“不了。”钟年不想把外人牵扯进来。
柯正初是无辜的,像他一样和这群绑匪扯上关系不是好事。
再说能报什么仇呢,柯正初长得不如湛陆那么大块头,肯定打不过。
他不说,柯正初也没问,只是看他洗衣服,就把活揽了过去。
钟年没拒绝,乐得轻松。
不过等柯正初洗完他就后悔了,不知道这人怎么洗衣服力气用得那么大,生生把好好的一件衬衫给洗大了。
还掉了两颗扣子。
他问扣子去哪里了,柯正初摸着鼻子支支吾吾说应该是被水冲走了。
“……好吧。”钟年一言难尽。
柯正初说:“我去帮你还。”
钟年笑着说:“这是绑匪头子的衣服,你确定要?”
出乎意料地,柯正初很淡定,没一点被吓到的样子,答应了下来:“没事,我可以。”
“?”钟年有点惊奇。
又多跟他确认了一遍,钟年也就随他了。
虽然柯正初也是好心,但是办成了坏事就让他自己负责吧,绑匪也不会太过为难船员。
……
【我怀疑他故意的。】
【看着老老实实,其实心思一点也不纯。】
【装着呢。】
【没见过能把衣服扣子都洗掉两个的,反正我不信。】
到了平常睡觉的点,钟年躺在床上没睡,过于精神,还看起了弹幕。
他觉得有点好笑,这些直播观众不知道是有多闲,讨论快两个小时柯正初是不是故意把衣服洗坏的。
明显就不是故意的呀,他的室友又不是那种人。
他想为柯正初说两句话,可是晚上人都睡不了,也不好吵到他。
都怪绑匪头子那杯花茶……害得他有点失眠了,不该喝的。
钟年闭上眼,命令系统给自己讲故事,一边听一边数绵羊,双管齐下,半个小时后还是很精神。
郁闷间,他在寂静的夜里听到一点动静。
很小声,但是兔子听力灵敏,他还是听到了。
从隔壁床传来的,应该是柯正初下了床,可能是起夜或者口渴喝水。
钟年没在意,继续给自己催眠,要系统换个有意思的故事来听。
系统无奈:“我不是服务型家庭机器人……”
钟年说:“怎么不是啦,你不是我的系统?我不是你的玩家吗?再讲一个吧,你是个好人……不对,好统。”
系统似乎不想又一次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妥协,坚持要维护高智能系统的尊严,硬是不答应。
钟年不高兴了:“坏统不讲故事把玩家逼疯,坏统折磨玩家一夜到精神失常,坏统冷漠无情导致玩家冻死,坏统……”
“……行了我讲。”系统任劳任怨接着讲第三个故事。
刚听了个开头,钟年立马让系统噤声。
他感觉有点不对。
草食动物的警觉和直觉告诉他,有人在他床前,距离得很近。
在这宿舍里,除了自己也只有柯正初。
这人下床,跑来看他做什么?
钟年好奇他的意图,也就没出声,闭着眼没动。
他是面对着墙睡的,所以装睡也不算难,调整好呼吸,像是入睡的人一样缓慢绵长。
过一会儿,他见还是没动静,心想不会是梦游吧?正要睁眼起身,柯正初这时突然有了动作。
他身上的被子被人提了一下,拉到下巴的位置,又将被角仔细压好。
原来是来给他盖被子的。
还挺贴心。
钟年如此想着,又感觉到被子被稍微勾下去了一些,到肩膀的地方。
接着,后颈感受了一阵阵微小的弱风,温热的,打在肌肤上逐渐会凝成一层浅浅的水汽。
这股气息就在耳边,钟年明显能听到对方的喘息声。
他心中惊愕,后颈处一阵酥麻,顿时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还没反应过来,耳朵又被碰了。
钟年再也忍不下去,翻过身,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对方:“正初,你在做什么?”
柯正初对他醒着有点诧异,肉眼可见的慌张:“我……我不是,我来给你盖被子。”
“盖被子就盖被子,你为什么要闻我?”钟年摸了把后颈,现在都能感觉到痒。
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钟年见柯正初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正当理由,声音也冷下来:“你说实话。”
柯正初感觉到他的态度变化,微微一顿,低着头说:“因为你好闻。”
“?”钟年拧起眉。
“对不起我忍不住,你真的很好闻,所以每天晚上都来偷偷闻你,我一直有努力在忍,但是,不闻我会睡不着……”
柯正初越说,钟年越是难以置信。
什么叫忍不住,还每天晚上,不闻睡不着……
钟年有点听不下去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认真的?”
柯正初点头。
钟年默了默,问出一句:“你是变态吗?”
这是一句反问,是个正常人要么羞愧到一言不发,要么为自己辩解,可柯正初再次点了头。
“我是,我不正常……”柯正初居然承认了。
钟年被吓到,说不出话来。
在夜色里,两人都只看得到对方身形的轮廓和一双眼睛。
他不知道柯正初是什么表情,但肯定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无地自容和愧色。
这人甚至凑得愈发近,爬到他床上来,身躯几乎要笼罩着他。
“小年……我一直没敢说,我、我,喜欢你。”柯正初结结巴巴地跟他告白了,“从没有人那么温柔地帮我上药,也从没有人这么挂心我的伤口,你还把湛陆做的甜甜圈给我吃,你对我很关心……”
钟年被逼到墙壁边无处可退后,见这人还不知分寸地逼近,不假思索地把他脑袋用力一推。
这个行为成功*让对方闭上了嘴,没再说些不知羞耻的话来。
“我给你上药,对你好,你喜欢我可以,但是你不能真像个变态一样对我。”钟年胸口随着情绪起伏,呼吸不稳,“就、就算我好闻,你也不能半夜不睡天天趴我床上闻我。”
对着这个朝夕相处的室友,钟年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软:“你既然知道自己不正常,那就去治病。”
“治不好的。”柯正初说。
钟年不懂他的语气怎么就这么笃定:“怎么就治不好了?”
“治过了。”
“……”
钟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柯正初又道:“小年,你能帮我吗?”
“我能怎么帮你?”钟年没帮人治过心理上的病。
“如果让我闻闻我也许会稍微好那么一点。”柯正初说着就要把脸凑过来。
钟年都没答应呢就见他不要脸皮地贴过来,本就处于高度警戒状态,一下就应激了,叫着“滚开”,一脚踹过去。
他踹人的力气一向不小,可柯正初居然实实在在地受住了,也没跌下床,反应很快地把他的脚摁在怀里。
钟年呆了一下,想把脚缩回来缩不动:“你放开!”
柯正初抓着不放,他一气之下用另一条腿又是一蹬,这一下对着柯正初心口。
闷哼声表明对方是觉得痛的,可就是不放,把他两条腿都抱住。
双腿都送了过去,钟年急得小脸通红。
“你真欠打是吧?”
柯正初是一点脸皮都不要的,被骂了还得寸进尺地把脸往他腿上贴,像条黏人的小狗一样乱蹭,硬硬的鼻尖和温凉的嘴唇也挨着钟年的腿。
钟年全靠身后的墙壁撑着身体,没了腿还有手,又羞又急下也不留情了,朝他脑袋上打。
可没想到的是,柯正初忽然抬起脸,直接接住了这狠狠的一耳光。
“你……”钟年知道自己下手有多狠,听声音就知道不轻。
见柯正初没说话也没再乱蹭,他认为这人觉得疼后是知错了,语气缓和了几分:“知道疼就放手,不然我还打你。”
听了这话,柯正初反而把他的腿抱得更紧了,倔强地说:“不要。”
钟年气得浑身发抖,两条腿努力地挣动,动作间他用脚朝对方最薄弱的肚子和小腹又蹬又踩,想让他吃痛卸力。
也不知道柯正初是太会忍痛,还是脑子有病,就是不放。
“柯正初!”钟年愤怒地大叫他的名字。
柯正初低着头不说话,抱得更上来一点,脸埋在他膝盖上。
钟年再踩,位置就不对了。
“唔哼……”
柯正初喘息陡然加重。
钟年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见怎么打他踹他都没用,给自己气得一身是汗的,干脆就倒在床上不管了。
“你有本事一直抱着,我睡觉了。”他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脸上,自暴自弃。
反正柯正初怀里挺暖和的,冷不到他的脚。
当然睡是睡不着的,现在不是因为那杯花茶,全然是被柯正初气的。
他闭着眼在心里默默地骂。
自己的室友怎么是这样一个不要脸的东西,之前装得好好的,亏自己对他那么好……
骂着骂着,他隔着被子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哀求。
“小年,求你。”
钟年心说我才不原谅你求也没用。
这认错态度也不端正,还抱着腿不放。
“小年……我……”柯正初的声音微微发抖,重重呼吸着,“对不起。”
钟年掀开被子说:“知道错了就……”
他被对方接下来的动作吓得失声,腿没再被死死抱着,改成脚踝被抓住,拖着按过去。
柯正初低声下气地求他:“对不起,像刚刚那样踩我,行吗?求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