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宝到账三十五元~”
童信小心的接过鸡翅,迅速给转身的汤二少让出位置,然后抓起一个鸡翅……
“好烫!”
童信放开手,炸鳞的鸡翅重新落到锡纸盒中,漂亮的面衣碎了一小块,还在排队的人看着都觉得心痛。
鹅是现卤的好吃,翅是刚炸的才香,童信想吃又怕烫,最后去旁边点了碗炒粉,让老板先给他一双筷子,手一动一提,鸡翅就被稳当当的放到了嘴边。
“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会使用工具。”
童信嘲笑了一下被烫的脸色扭曲还是要趁热吃的汤二少,一口咬上了自己的鸡翅。
【啊!】
童信颤巍巍的张开嘴,将鸡翅放到打包盒的盖子上,手捂着嘴,眼中已经有了生理性的水花。
刚刚嘲笑的太过入神,嘴巴张的太大合的太快,牙齿咬在骨头上了!
今天的鸡翅销售同样顺利,就是黎秋月总是得把付款码翻来翻去,因为在别的地方吃过她的东西的老客人突然来了一大波,有些排在后面的客人就有了危机感,怕轮不到他们鸡翅就没了,于是不讲武德的先付钱。
要不是黎秋月反应迅速,她就不是面对长蛇阵,而是成为全包围结构的圆心了。
“再有插队的,我就不卖了。”
黎秋月皱着眉头警告,加上老客人们的三十六计,才算是把局面重新稳定下来,饶是如此,卖完以后她也不敢留在这边等工作时间结束了,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东西,黎秋月直接开着小车跑路。
五分钟后。
平平无奇的小三轮鬼鬼祟祟的回来,确定人流已经分散,才拎着椅子回到了摆摊地点,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着倒计时结束。
【六个小时的强制工作时间真的很不方便。】
黎秋月眼睛看着手机上的男菩萨,脑子里却在一个劲的骚扰系统,虽然现在已经很轻松了,但人总是贪婪的,能更轻松一点谁又会不愿意呢。
死板的人工智能多数时候让人感觉安全,但碰到这种钻空子的行为的时候,就有点可气了,黎秋月说了半天话,系统还是连屁都没放一个。
黎秋月:……
算了,要不是这样,她还不放心把这玩意当树洞呢。
好容易熬到六小时过去,黎秋月头也不回的冲进批发市场,采购完食材就回家补觉,到天黑才依依不舍的跟床分开。
今天她打算做萝卜丸子,要处理的食材可多,也怪她有良心,在知道炸东西的油反复多次利用对人健康不好的知识以后,就没办法拿炸八块的油继续炸鸡翅。
幸好还有萝卜丸子这个吸油神器,她今天的食材都是往多里买的,绝对能让这些油没有第三次被利用的机会!
切完青萝卜切胡萝卜,剁完姜末又揉馒头,每次黎秋月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看看那些今天会被二次使用的油,一想到卖不完的油只能自己吃,她就全身都充满了力气!
过水的萝卜丝捞出来沥水,黎秋月抓紧把其他的食材分门别类的放好,她估错了自己在食材上的处理速度,搅匀静置之类的流程只能到摊子上再做。
搬着最后的东西下去的时候,黎秋月想了想,又多放了一桶油,配上一个小锅。
她绝不可能水多加面,面多加水,就算真的这么做了,也要控制好量!
“汪汪汪汪!”
昨天迎接了从其他摊位追过来的老客后,黎秋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第一个欢迎她的是一只狗,还是有点超出她的预料范围。
“老板来了,大家再看看队伍有没有拍错的,过后不改了哈,这不是演习,注意,这不是演习!”
闻雅拿着小喇叭重复了一遍,见大家都认真起来,才薅着自己的超级大胖狗站在了排队的地方。
“不好意思,这次的奖品是我的啦。”
闻雅冲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同志露出一个得意的笑,然后把自家的狗儿子脑袋上的毛揉的乱七八糟。
她们这些维护秩序的人也不是白干,买黎秋月摊子上东西的时候,有一半会被土豪承担,但他们帮忙也不是为了这三瓜两枣,而是为了能多买一人份的限量食品的资格。
但因为大家都有付出,所以会有一场小小的挑战赛决定先后顺序,这次就是谁第一个碰上黎秋月的三轮车,谁就获胜。
这次是闻雅先看到黎秋月的小三轮,一人独占两人份的美事也就归了她。
“靠狗你也好意思。”
男人翻了个白眼,为什么闻雅第一个看到,因为皮蛋又喊又叫,又跳又闹。
“总比你没狗可靠来得好。”
闻雅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闻花花女士给了她相当稳定的精神内核。
毕竟论起找关系,闻花花女士为了得到项目,可是陪着老板女儿找遍全城,把那只敢让老板女儿的宝贝猫怀孕的狸猫嘎了蛋啊!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种用小棉袄影响枕边风,再让枕边风推动决策的关系,居然只是那个行业比较粗浅的一种。
也就是现在中二病没那么严重了,不然闻雅高低来段配音:
#我有的狗子你没有,这就是任性的理由.gif#
黎秋月并没有发现食客的自发维持秩序,她正忙着把摊子铺开,把装好的食材一样样取出来,然后将油倒进锅里加热,做萝卜丸子。
汤童两人的发色很显眼,但在都快排成回字形的队伍的食客中,他们也只是沧海一粟,庞大的过去的食客们谈论的话题都是他们不怎么熟悉的,什么糟卤烤肠无骨凤爪,他们一句都插不上去,只能报团取暖。
“这摊主之前卖过多少东西啊?”
童信掰着
手指计算,但前后总有重复的菜品,他也不是过耳不忘的类型,最后只能放弃。
“十多种总是有的,可惜我们知道的太晚了。”
汤二少难得有些后悔年前开启的全国旅游,他在糯米藕摊子旁边就有房子,要是运气好一点,也不会现在才吃到。
他错过了多少好东西啊!
汤二少痛心疾首。
“我加了她们的食客群,你要不要进?”
童信用手机角戳戳汤二少的肩膀,两人是死对头没错,但真的有什么好东西也不会吝啬。
“要!”
汤佳运飞快的掏出手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不能再错过摊主未来的美食,就是有个问题……
“怎么是四号群?”
他也是看过追星群的,这个摊主的食客这么多吗?
“不错了,这还是我厉害,要是真的按照顺序来,我们得排到十以外去。”
童信飞快的把汤佳运拉进来,又提醒他修改名字。
“改好了,今天摊主会卖什么啊,我有点饿了。”
“萝卜丸子,每人限购一斤。”
黎秋月手上的动作没停,嘴巴还在回答问题,萝卜丸子再怎么用油也是个素的,价钱不贵,她买了不少食材,按照昨天的客流量,每人分个三五斤也绰绰有余。
但现在……人真的别再多了,都快赶上建军节的升旗仪式了!
心里哀嚎的黎秋月手上动作利索的很,挤出来的丸子各个都是红青相间大小一致,在盘子里摆的整整齐齐,对强迫症非常友好。
油已经烧热了,黎秋月用勺子把丸子一个个放下去,滋啦滋啦的油炸声立刻响起,却温温柔柔的没多少分贝。
黎秋月耐心的轻轻拨动萝卜丸子,香味渐渐飘了出来,跟前几天的肉香不同,这次的味道带着几分清爽。
“我不喜欢吃炸串,太油了。”
女孩皱着眉头跟同伴抱怨,家里的长辈疼孙女,她回去就是阎王点名,从小到大不缺肉吃,现在反倒偏爱素食多一些。
“这家绝对好吃!”
朋友信誓旦旦的保证,她大前天跟男朋友来酒吧玩,刚好赶上最后一批虾饼,压根没舍得分给男友;
前天跟男友排队等炸八块,男友去上厕所的时候,碰上好心人说男友送她的手链是假的,她拎着男友的那份炸八块转身就走,一个人边吃边看电影,把小朋友都馋哭了;
昨天跟前男友争最后的炸鸡翅,因为经济账的问题把人挠了个满脸花,连对方的五个炸鸡翅都给抢到了手里,理直气壮的在账本上划掉了三十五块钱。
“要是今天他能来就好了,我一个人可以吃两份萝卜丸子。”
朋友陷入美妙的幻想,没发现女孩无语的眼神,毕竟大馋丫头就这么点盼头。
“行了行了,回头我的那份也给你,你就别念叨那个男的了。”
称呼一声那个男的都算是客气,女孩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分手以后要回礼物还能说是不吃亏,金包银的手链还敢按照纯金的价格来算,纯纯一个神经!
虽然网上的极品一大堆,但都是隔着屏幕恶心人,这个可是面前的癞蛤蟆,提他女孩都觉得是脏了嘴。
但她要是碰上那玩意,不就能吃三份了吗。
朋友很有些贪心的想着,但看着女孩的表情却不敢说。
也就是这个时候,萝卜丸子的香味飘了过来,女孩闻着这个出油锅而不染的香气,突然有些后悔了。
第202章
黎秋月早就练出了捏丸子的手感,一斤的分量精准的控制在二十六个,误差不会超过半钱,也就衍生出一个有点奇怪的现象:
“求求给我分到小丸子吧。”
汤佳运虔诚的祈祷着,黎秋月这边的分量是多不算少要补,二十六个超过一斤也只按照一斤的价格给钱,但是不够一斤,就会多放一个丸子,这个多出来的再怎么小,二十七的总重量也比二十六个的分量要多。
就刚刚听到的一个幸运儿,她的二十六个丸子刚好卡在999,多出来的那个萝卜丸子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汤佳运不缺钱,就缺口吃的啊!
“你是要这几个,还是等下一批?”
黎秋月一边用虎口挤团子,一边问面前的客人,之前摆在容器里的丸子已经下锅了,现在只能现做现炸。
“下一批。”
客人毫不犹豫,这些丸子可只有九两半,她的时间又不值钱!
“好的。”
黎秋月从虎口挤出第二批的最后一个丸子,满意的看了眼下去一节的油锅,琢磨着炸第三批的时候就可以加油了。
“好你个王八蛋,竟然真的敢来!”
第二批丸子炸好,刚分了四个人,黎秋月就听到一声怒吼,出于吃瓜的本能抬头一看,好么,她第二批的第四个顾客正带着第三个顾客打第一个顾客。
至于她为什么能认的这么清楚……第一个顾客穿着豆丹绿的外套,第三和第四个顾客刚刚才见过,扎着同款马尾穿着同款服装。
“啪!”
第三个客人跳起来,给了第一位客人响亮的耳光,听男的往地上倒的声音,应该是挺疼的,但没人上去帮她,主要是第四个客人声音自带传播效果,把第一个客人的极品行为说了个明白。
“那男的可真不是个东西,跟女孩谈恋爱送假东西就算了,分手后竟然是以真东西的价钱要账。”
大爷啧啧称奇,他那个年代虽然毛病不少,也没有这种货色的啊。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牵着孙女的老太太摇头叹息,要不是小身板挤不进去,高低得给地上的畜生送两口唾沫。
“差不多了吧?”
女孩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接着假装扯住朋友动作的间隙问道,她是真的没想到,这男的前两天都在这个摊子上没碰到什么好事,今天居然还敢来!
难道是在朋友分手后发现了自己的字母属性,送上门来找打挨骂?
“马上走。”
朋友的反应很快,又给了地上的男人两脚,就抓着刚刚疯狂殴打时候薅下来的萝卜丸子打包盒跟女孩跑了,只留男人在众人的目光中踉跄的爬起,捂着脸跑路。
现代社会没有隐私,这么多手机摄像头,他还不想出名的更广。
“你可真够疯的。”
两人狂奔着拐了三个弯,确定没人后飞快的进了奶茶店,喘着气互相编起麻花辫。
八卦传播的很快,但马尾辫女孩暴打渣男的事情,跟她们麻花辫有什么关系呢。
“他先嘴欠的。”
朋友皱着眉说道,虾饼好像把她脑子里的水都给吸走了,她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到底看上那玩意哪一点了。
“那他活该。”
女孩立刻改口,又有些好奇那男的怎么由着朋友打,她记得那玩意可不是什么不对女人动手的性格。
“哦,因为我当时踩着那玩意的蛋。”
女孩觉得自己听错了,朋友却淡定的很,要不是脚上要保持重心,她早就跳起来增加杀伤力了,还能只动上半身?
“你真的不吃吗?”
女孩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见朋友依旧是大咧咧的没心没肺模样,一口气就这么堵到了胸口上。
“不吃!”
朋友哦了一声,把奶茶往女孩手里一塞,扯开打包袋,用竹签串了个萝卜丸子就往嘴里塞,咔嚓的酥脆音效在女孩耳边响起,她不自觉的动了动鼻子。
油炸食品是很香的,尤其黎秋月觉得萝卜丸子的柔软有余酥脆不足,复炸了一遍以后,香气的威力更是以几何倍数的增强。
咀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有让人联想到黑色垂条的油腻,而是春日的以后,刚从地里将萝卜拔出来洗干净,对半掰断当水果吃的清香。
“来一个不?”
朋友连着吃了几个萝卜丸子,才艰难的挑起一个再次问女孩,金黄的丸子能隐约看出红绿的萝卜丝,香味中带着油,却不是腻,而是润。
这次,女孩没有拒绝。
萝卜丸子的保温性很强,这么久的时间依然带着热度,外壳像是炸货的面衣,咬进去才发现这是一个整体。
丸子是经典的外酥里嫩,青萝卜和胡萝卜又增色又增加口感,面粉和鸡蛋营造出类似豆腐的柔嫩,你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因为入口的营养欢欣雀跃,味蕾也没有因为油脂的存在而造反。
“好吃不?”
朋友得意的扬眉,她可是很会挑选饭搭子的,这种靠着硬实力的小摊少见的很,不然她也不会拉着女孩过来。
“好吃,你应该早点叫我来的。”
女孩没什么包袱,东西好吃就是好吃,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我没叫吗?”
前半句话让朋友眉开眼笑,后半句听着就不怎么舒服了,朋友搓搓手指,确定没有站上油,就用拇指和食指掐住了女孩的脸:
“您好好想想呢?”
昨天前天大前天,她哪天没叫?
“我错了。”
女孩也想起前几天朋友的死缠烂打,有点心虚的认错,朋友见好就收,吃了个丸子又喝奶茶……
“这奶茶配不上丸子。”
朋友做出第三次尝试后下了结论 ,女孩赞同的点头,两人干脆只吃萝卜丸子,好在黎秋月想着丸子可能会用来做菜,故意减轻了调味。
“……你那算什么坑,我在沪市的时候,那才叫坑!”
可能是萝卜丸子味道太好,两人聊着聊着就转向了美食栏目,说的却不是一分钱一分货的菜品,而是自己美食打卡的被坑史。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道菜叫‘月光下的森林深处’,要了我一个半月的生活费,足足1688大洋。”
朋友现在想起来都捶胸顿足,她就不该点的,能跟这几个数字扯上边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名字听着不错。”
女孩一边评价一边吃了颗萝卜丸子,食堂的菜色不能说不好,只能说她到了学校就开始进行提醒调整,推崇清淡饮食。
“当时年少无知,联想到的是《挪威的森林》。”
朋友也有些感慨,先不说划不划的来吧,菜名是真的美。
“摆盘其实也不差,白色盘子上是黑色土壤,上面放着几个伞盖焦黄的蘑菇,旁边是轻薄纱网组成的圆锥,圆锥的顶端是白色的月亮。”
当时还配合的调暗了灯光,很有点童话风的意思。
“这里面有多少能吃的?”
女孩有些好奇,沪市这些年越发向轮胎餐厅看齐,大盘小块摆根草,抹酱撒粉就是八千八,朋友是前几年去的,应该还没有这么严重,虽然价钱听着黑,但量也不少。
“都能吃。”
朋友冲着女孩笑笑,只是那表情怎么看怎么苦。
“黑土是咖啡味,圆月是牛奶味,蘑菇是棉花糖味道,没有哪个不能吃。”
这本来是个好消息,但不知道为什么,朋友的脸看着更苦了,女孩下意识的开始推测原因。
拍照好看,不是色的问题;都能吃,不是味的问题;分量足,也不是吃不饱的怨气……
“这个菜的制作成本很低?”
女孩试探性的问道,朋友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我刚刚说的售价吗?”
朋友又问道。
“1688。”
这个数字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那你知道它的成本是多少吗,不算房租水电人工之类的,纯粹的食材成本。”
女孩试探性的几百猜到几十,朋友都只是摇头,最后女孩胡乱报出十块的时候,深深的跟朋友共情了——
哪怕是十倍的利润呢,这都过百了!
“没有那么多。”
好的,原来更深的打击还在这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时候的网络虽然流行,但还没有到什么都能搜索到的程度。
“我吃着心疼,结完账想要上厕所的时候走错了路,被人认为是服务员,安排到后厨帮忙去了。”
看着女孩目瞪口呆的表情,朋友只是笑笑: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这话还是你说的呢。”
女孩当年钱不够花,就找了个周末的补习老师兼职,因为竞争者太多,她在外面等着无聊,就把宣传单给折成了玫瑰,进去面试的时候顺手送给了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小女孩。
女孩的简历算不上优秀,没有成功入职,但出来的时候,那个小女孩牵着她的手说要学折纸,小女孩妈妈拿着她的纸玫瑰,看着小女孩笑成了一朵花。
然后她就成了新开的折纸班老师,基础工资没有,收入全靠提成,本来也就是勉强糊口,但女孩上课细心,小女孩又是个爱炫耀的,一来二去的让幼儿园同学基本都来学折纸,还指定要女孩教。
补习班见势不妙,怕女孩自立门户,降低了抽成,还提前把提成发了,虽然因为风潮来得去的也快,女孩只在那边干了两个月,但账户余额已经达到了五位数。
当时朋友听到女孩这种堪称传奇的经历,还感叹说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当时女孩只回答了一句话:
“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第203章
“月光下的森林,1688的售价,成本只有八块钱。”
女孩刚从自己的回忆里走出来,就被朋友的话惊住了,而朋友的爆料还没有结束:
“制作时间五分钟,制作难度没有,换个盘子上桌,就是两百多倍的利润。”
朋友想到自己的半天临时工,只觉得心都在滴血,她就不该觉得餐厅有名气就认为是自己的毛病,咬着牙付钱。
她就该端着这个坑死人的菜,拍到定价人的脸上去!
“五块钱的奥利奥,三块钱的棉花糖,就是这道菜的全部食材,但就是这八块钱,也是被人抽成以后涨上来的。”
朋友说的咬牙切齿,女孩一边愤怒,一边提出异议: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采购物价的账本,尤其是抽回扣的暗账,怎么也不是她能轻易得到的东西吧。
“还是那句话,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临时工的特点就是便宜廉价,作为多方面协调专员,俗称哪里人不够就往哪里的货色,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奇怪。
别看只有短短半天,朋友从后厨到行政,从打扫卫生到采购都过了一遍,两三年的正式工都不一定比她对这个餐厅更了解。
“奥利奥和棉花糖的零售价的确是五和三,但要是批量采购临期产品,那跟免费也没多少区别,而且因为价钱低数量少,还更安全。”
朋友说着说着反倒平静下来,不是不气,而是已经气过头了,需要缓一缓才能继续。
“那采购那边抽了……”
女孩知道这个话题有点不合适,但她真的很好奇。
“六块。”
“我丢!”
女孩忍不住爆了粗口,这个菜这个价,谁能不疯啊!
“还没完,你知道这道菜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奶茶店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做奶茶的女孩子们的耳朵竖的一个比一个高,只是来抽查的店长暂时关闭了外卖系统,唯一的男店员借着拖地的名义,在门口挂上锁,放上“休假中”的牌子。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阻止他们吃瓜!
“怎么做的?”
女孩配合的当起捧哏。
“黑土地是奥利奥打成碎屑,白月亮是奥利奥里面的馅料融化后压成薄片,蘑菇是棉花糖一段抵在做鸡蛋饼的小坑里,用热量烫出来的服帖爆炸头。”
“那蛛网般的倒锥形网络,是棉花糖在不粘锅上打圈,然后扯出来的形状,一物多用算是被他们给玩明白了!”
而且难度也就是看着唬人,朋友自己都做了一份,进门还是平平无奇的小零食,出门的时候身价暴涨近千倍,这是闭着眼睛赚钱啊!
“然后你就这么放过了他们?”
女孩有些好奇,她这个室友堪称举报狂魔,敢于对一切不公平现象开战,偏偏她每次都是言之有理,外面人恨的牙痒痒,也做不了什么。
毕竟明着来还能光明正大的拼一把,可用了暗地里的手段,她可就能放开了玩儿。
“没有,我把他们给举报了。”
朋友轻描淡写的说道,在女孩果然如此的目光中做了补充:
“但是没成功。”
见女孩想说什么,朋友继续开口:
“所以我摆了个路边摊,专卖‘月光下的森林’,38一份。”
这个转折把偷听的奶茶店员工震出了表情包,店主见多识广,还能佯装正常的点点头,用气音发表评论:
“屠龙者终成恶龙。”
这边悄悄听八卦,那边的谈话还在继续。
“我说你怎么在沪市呆了那么久……”
女孩若有所思,当初朋友跟她说过这件事情,但只是一句话带过,她当时就奇怪朋友在沪市为什么能住那么长时间,现在可算是解惑了。
“嗯,生意不错,让我能有钱找了专门的律师,根据餐厅的问题
进行精准打击,律师看我天赋不错,还专门给我推荐了几本法律书,我就是从哪个时候,开始盯着问题店铺举报的。”
那家餐厅被勒令整改,最后资金链断裂倒闭了,有记者去采访,发现月光下的森林是他们起家的招牌,那个时候还叫雨后草地,后来名字改了,价格提了,初心也忘了,只能说成也月光林,败也月光林,一饮一啄,皆有天定。
“要是那群商家知道你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以后,肯定会集资把月光林的创始人打一顿……别抢我的丸子,这是最后一个!”
女孩小声的尖叫,竹签在擅长折纸的手上灵活的不可思议,但曾经同时操纵八个棉花糖蘑菇的朋友也不是吃素的,两人的签子你来我往,硬生生在空中打出了残影。
“一人一半?”
眼看丸子的热气要彻底消散,女孩主动退了一步——这颗丸子说是她的,其实她吃的时候根本没有计算过个数。
“我数三下,一起放手。”
朋友接受了这个建议,主要是拧成麻花的感觉实在不太舒服。
“行。”
双方达成一致,开始倒数。
“三,二,一!”
“你不讲武德!”
比划出风火轮的朋友怒目而视。
“说的你遵守了一样。”
挥舞着竹签的女孩嗤之以鼻。
丸子跟狮子头上顶着的绣球一样,在细细的竹签之间翻飞,被戳出无数个小眼,最后还是女孩技高一筹,一手四两拨千斤直接把丸子敲进了自己的嘴里。
“绝交!”
朋友看着女孩鼓囊囊的腮帮子,气呼呼的开口,女孩努力的嚼嚼嚼,咽下去才说道:
“多久?”
一个寝室住着的,谁不知道谁啊,绝交对她们来说跟喝水一样平常,毕竟……
“五分钟!”
朋友想了想,觉得有些太便宜了女孩,又张嘴:
“还要一杯柠檬水!”
女孩答应下来,两人定了个五分钟的闹钟,各自做了一边的长椅喝奶茶,降维打击的萝卜丸子已经吃完了,味蕾总算是能尝到奶茶的滋味。
“你还喝吗?”
五分钟的闹铃一响,两人就又亲亲秘密的凑到了一起,朋友见女孩手里的杯子已经空了,主动问她还要不要买奶茶,女孩摇了摇头:
“回去休息吧,明天有早八。”
疲惫似乎会传染,女孩的哈欠打出来,朋友也觉得倦意上涌,掏出手机就叫了个出租。
学校离这边不远,但她一步也不想走了。
“回头账单发出来,我直接转账。”
女孩也不想倒腾两条腿,两人相互扶着上了车,看了一场大戏的奶茶店员工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启外卖平台,就被店长瞪了一眼。
“还不收拾,明天要是起不来,别怪我扣工资。”
店长冷风嘴豆腐心,她们的夜班是要上到凌晨两点的,这话说的凶,意思却是让员工们提前下班还不扣工资,员工也不是傻子,收拾的时候嘴角都是上翘的。
这边的奶茶店员工提前下班,那边的黎秋月已经卖完了第二批丸子,开始吨吨倒油,准备炸第三批,油耗比她想的要小一些,好在萝卜丸子管够。
“要是饿了,可以先去买点别的吃的。”
黎秋月听着前面的客人肚子打鼓,一边挤丸子一边劝说,客人毫不犹豫的摇头;
“待会儿就能吃上了,我还撑得住。”
她后面站着的就是她亲弟,但那个狗东西可不讲究什么同胞之情,她要是敢离开,那玩意就敢当场把她的份额领走,然后吃完再回来。
当然她也可以出气,但东西都吃进去了,再怎么发泄,错过的美味也不会再回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没危险的时候,那个狗东西就是最大的危险。
“姐……”
高大的男孩想说什么,被女人直接瞪了回去:
“你把我房间弄得一股子狗味儿的事情,回去再跟你算账!”
狗东西不是什么贬低化的称呼,而是写实的形容,她弟不知道为什么,身上总带着一股子狗味儿,连带着他用过的东西都沾染过这种味道。
而更可怕的是,他还总觉得他姐的房间睡得舒服,天知道女人周末回家住,看到枕头上的黄色印记,闻着四件套上消不去的狗味儿的时候有多崩溃!
黎秋月并不知道客人想了什么,锅里的油烧热还有一点时间,她摸摸自己开始抗议的肚子,拿了个米汉堡开始啃,或者叫它锅巴包肉更合适一点。
铁锅的煮出来的米会带着香脆的锅巴,白色的饭粒被单独放好,金黄色锅巴捏成大概的口袋模样,加入细长的黄瓜丝,缓冲的土豆丝,还有切成薄片的卤牛肉,最后用蛋白碎封口,一口咬下去能听到啵啰的脆响。
牛肉的鲜,黄瓜的清,土豆的糯,配着蛋白的香和锅巴的脆,在嘴里慢慢的融为一体,再喝上一口芙蓉蛋花汤,最后令人有些不适的丁点冰冷也消下去,整个人都舒服的很。
“老板,好吃吗?”
黎秋月一抬头,就看到刚刚还说自己的不饿的女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锅巴。
“还行。”
一口热水一口锅巴终究有些治标不治本,这么冷的天,她更想吃点热腾腾的东西。
第204章
啃掉剩下半个锅巴夹饼的黎秋月并不知道自己凡尔赛了一把 ,填饱了自己的肚子后,她有条不紊的继续炸丸子,炸鸡翅和炸八块的油被顺利用光,虽然加进去的新油还留了大半碗,但比起之前按盆来算的分量,这些只要努努力就能解决。
“就剩最后五个了,干脆给我打包带走呗?”
客人笑嘻嘻的跟黎秋月打商量,黎秋月倒是没意见,只是说了买不到,但还是不死心排队的后面的人不乐意了。
“我们还要买呢!”
“你把手上的一斤放下,这五个就归你!”
“兄弟,留点丸子给我们吧!”
……
威逼利诱不一而足,客人一张嘴说不过四面八方的话头,眼看再说下去别指望多买,连手上的丸子都保不住,当即选择闷头离去,只留下围剿失败的顾客看着他手上的萝卜丸子,可惜的唉声又叹气。
“这五个我们要了,老板您先走就行。”
满头烫发卷的女人让黎秋月先称重,报了价钱以后直接扫码付款,群里可是说了,老板无所谓顾客争成什么样子,前提是不能把她牵扯进去。
把摊主惹毛了,她是真的能不出摊的!
黎秋月不参与顾客之间的竞争,在今天的任务完成后,她踩着晨光打着哈欠进了一家拌粉店,准备吃一份碳水拉满的早餐再去休息。
粉店可能是新刷了大白,外面的招牌饱经风霜,里面的墙上却连个黑点都没有,黎秋月先找了个位置拿手机占着,才出去点餐。
“一个拌粉不要萝卜干,一个鸡蛋汤多放花生米。”
鸡蛋汤是鸡蛋肉饼汤的缩写,瓦罐汤普遍是五个字,但昌南人习惯只说前面的原料,店家也能听懂。
“在这吃还是打包?”
有些人等餐的时候也不愿意站着,店家便习惯性的多问一句。
“在这吃。”
黎秋月已经结束了一周的工作,现在是休息时间。
“坐着等下。”
店主说话的时候手上也没停,黎秋月应了一声,从旁边抽出一瓶水,拧开盖子象征性的抿了抿,就坐在位置上等粉来。
先上的是鸡蛋肉饼汤,上面的锡纸已经被揭掉了,汤上浮着很明显的一层油,一看就知道是店家用多了肥肉,好在上面没有白色的小颗粒,还属于可食用的范围。
毕竟食物的价格和质量往往成正比,一碗粉一碗汤加起来才八块钱,做到了干净卫生,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黎秋月的勺子三转两转,把蛋黄剔出来,舀了一勺汤吹了好一会儿,入口还是被烫了一下。
有点油,但滋味不差,不是科技与狠活的提鲜,而是实打实用大瓦罐慢慢做出来的,黎秋月选了这家店而不是前面几家看着更光鲜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她家有个快一米五的瓦罐。
【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黎秋月在心里敲了敲系统。
拌粉上的也很快,壮汉拳头那么大的碗被堆起一个小山峰,花生米占了一小半的表面,咸菜从缝隙里显出一星半点的影子,没有什么勾魂摄魄的香气,吃惯的人却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开始发馋。
腾腾的白气在冷天极其显眼,有些人说冷拌粉才是正宗,但昌南从黎秋月小时候就是热拌,冷拌是近几年才出现在本地的,有些人说吃着方便,可黎秋月不习惯。
“有人说我们昌南拌粉就是酱油拌粉,他们懂什么啊。”
年轻人赶着上班,老人们却是有时间慢慢聊的,操着一口已经渐渐少用的昌南方言,一边吃粉一边谈天说地,黎秋月本来想着吃完就走,但手和嘴巴都不听脑子使唤,硬是越吃越慢。
“不要跟他们争,一群听不懂人话的东西。”
有人止住了话头,老人们也配合的调转方向,开始谈论一些家长里短,就是内容实在有点炸裂,要不是记得压低嗓音加用乡音,吃瓜群众两分钟就能形成包围圈:
“王家最近天天吵,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不就是孙子不是亲生的吗,早就传遍了,昨天小王出来你们看到脖子了不,血淋淋的一片哦。”
“不是这个,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说的是孙女也不是那个老王的种。”
黎秋月的努力支棱起耳朵,感叹还是老人家见的多,三句话硬控她这个吃瓜人。
“不是说龙凤胎吗,怎么搞的?”
小王生不出崽子老王帮忙也就算了,有一对龙凤胎也是小王家的本事,但那个女娃跟老王姑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是王家的种?
“我说的是女娃不是老王的种,又没说不是王家的。”
跟三姑六婆聊天时候表情一样一样的大爷透了点消息就闭上嘴,有人催着他说下去,大爷只是象征性的咳嗽两声。
“来一个鸡蛋汤,等下一起算钱。”
有人冲着老板挥挥手,大爷赶紧开口:
“我吃皮蛋汤。”
那人很好说话,当场改口:
“一个皮蛋汤,现在就要。”
小罐子端了上来,大爷搅动着完全化掉的皮蛋汤,也没有继续卖关子。
“女娃是老王的外孙女。”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惊呼一片,黎秋月强装镇定,但手上的勺子已经很久没动了。
还是老一辈人玩的花!
除了小王儿女的八卦,老人们的八卦都是断断续续的,很多时候都是以“这个”和“那个”代指,聊天的知道什么意思,却把黎秋月急的抓耳挠腮。
听了半天方言,续了三次单,老人们都走了,黎秋月也只完全听懂了三个八卦,除了老王家的特别炸裂,剩下的两个都是普通的同性婚变,只是一个是龙阳,一个是百合。
百合的相对好一点,她们想要个高质量宝宝,征求了男方的同意,去医院取精做试管怀上的。
结婚证是为了应付家里,之前就做了财产公证,消息传出来是离婚的时候家里一直劝,她们就咬咬牙说了实话,虽然闹了些时候,但鸯鸯还是有了圆满的结局——家里最怕的就是两人在一起没有孩子养老,现在孩子也有了,她们就懒得管了。
龙阳的那边就是纯粹的骗婚了,家里知道孩子的性取向,帮着瞒着的,为了改善基因还专门找了个高个子媳妇,媳妇也争气,一次就怀上了,但男人管不住自己被发现了端倪,女方打了胎就要离婚,男方不让还施展暴力手段。
女方请了父母帮忙,结果给了两床被子当嫁妆的父母以和为贵;她求助官方机构,机构人员说家和万事兴;甚至好容易把男人说的去了离婚的地方,那边都说打印机坏了,走不了程序。
于是女方黑化了。
她先假装屈服哄着公婆,以重新怀孕的名义让两人伺候着养身子,好了以后直接开展了自由搏击对抗赛,因为骨架大,又比男人高出一个头,打起来的时候赢多输少。
两个老登在儿子占据优势的时候老神在在,儿子被打的时候就坐不住了,哭着喊着上来拉扯,女人一脚就踹在了男老登的腿上,咔吧一下老登就站不起来了,救护车呜呜开过来带去医院一检查,骨裂!
不卧床静养就瘸的那种。
男老登还想着让她伺候,她直接极品到底,三天就换了女老登去医院伺候,两人退出战场,家里就是双王争霸赛。
“那小子哭着要离婚,那媳妇都不让。”
头顶溜冰的大爷打了个哆嗦,都说二十一天能养成一个习惯,他们那栋楼的新习惯就是把男人当闹钟,每天早上七点左右,惨叫必然划破长空,前后不会超过五分钟。
“那小子报警,媳妇就说警察跟他有一腿儿,然后把人骂的狗血淋头,我家小子说警察都不愿意接那边电话。”
戴着红发卡的奶奶说道,她儿子是警局食堂的厨子,没什么能逃过他的耳朵。
奶奶对警察也没多少同情,毕竟当初女人报警的时候,说“家庭和谐最重要”,“男女授受不亲”的也是这些人,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是魔法打败魔法,但她听过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那公婆养好了身子,还想回家做主呢,女人一脚就把老太太腿给踹骨裂了,可怜那老婆子尽心尽力的伺候老头,那老头见妻子在医院,陪了两天就去跳广场舞了。”
男人只有挂在墙上才会老实,老太太想起那老头自以为诱惑的勾搭,脸都黑了。
她一个大学教授,找的上个男人也是书香门第的贤良夫,怎么可能看的上这玩意!
“你消息过时了,那女的也不是好惹的,见她老公腿好了就去勾勾搭搭,就把老公的腿也弄断了,两夫妻一个病房躺着呢!”
“不是说第二次伤还是儿媳踹的吗?”
“骗骗外面的人罢了,那老太太聪明的很,借了轮椅请人把自己推过去,乘那老东西不注意,一棍子直接呼腿上了。”
“她儿媳可忙着呢,今天去娘家打秋风,明天去警局骂当初给她调解的警察勾引她老公,后天带着老公去离婚的地方扇那个说打印机坏了的耳光,闲下来还得让她老公做家务,找那个有关系的男的要经济损失,哪有功夫管公婆这档子事情啊。”
“你说说何必呢,要是当年老实离婚不就好了,非得弄成现在这样。”
“其实现在也还
好,原来是只有那女的不高兴,现在只有那女的高兴,风水轮流转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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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吃了三个完整瓜和一堆不完整瓜的黎秋月恍恍惚惚的去了洗浴中心,先让人从头到脚把自己刷了个干净,然后就顶着蓬松松的羊毛卷往休息区一躺,被子一盖眼一闭,睡了个昏天黑地。
休息区没有光源,黎秋月醒来的时候也分不清日夜,浑身发软的爬起来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已经七点出头。
把提前薅到柜子上的粑粑柑剥开,黎秋月吃了个水果补充体力,便拖着酸软的身体下楼吃饭了——晚餐自助八点截止,过了就只能吃点速食和水果了。
自助餐的水平不好不坏,倒是最常见的拌粉还不错,不像外面分别加的各种调料,这边是一整杯的混合装,里面的牛肉酱很舍得放料,好吃耐嚼又不塞牙,配上皮蛋已经整个化开的肉饼汤,绝杀!
就是碳水含量有点高,吃的刚爬起来的黎秋月又想睡觉了。
“这里用点力。”
黎秋月趴在按摩床上指挥着,推拿的小姐姐应了一声,手肘往下一压,不怕客人说话,就怕客人闷不吭声,哪里轻哪里重也不说,最后出门给个差评。
她们虽然能根据肌肉的反应判断力度,但也只有个大概啊,真正了解自己身体的只有自己,对方不配合,她们一般也没法做到完全满意。
身体又不会按照教科书和老师教的地方来不舒服。
“轻一点……”
黎秋月从嗓子眼里把话挤了出来,她身上没肉,顺脊柱的事后让她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压扁了。
“好的好的。”
回神的小姐姐放轻了力道,黎秋月总算能够呼吸了。
开头的磨合期过后,两人的相处就愉快了不少,黎秋月的每一根神经都被拨弄的放松下来,从骨子里冒出来的疲惫也被耐心的抚平。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全身被推开一遍的黎秋月轻松不少的下了按摩床,悄悄给这个小姐姐打了五星好评,殊不知小姐姐也在心里激动——难怪推拿的姐妹和阿姨都说这位是天使顾客,服务起来也太顺畅了!
熬夜的杀伤力实在有点大,休息的三天黎秋月就没踏出过洗浴中心,每天的行程也固定的很——睡到自然醒,洗漱吃饭看电影,输手机看书吃小零食,再随机抽取一个舒缓项目进行体验,运动量全靠在不同项目之间的走动。
但即使如此,在到了最后要选择菜品的时候,黎秋月还是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你最好给我挑个阳间的时间点,如果你还想让我留条小命的话!】
黎秋月一边用最刚的语气说最怂的话,一边努力把脑子动起来,想找个比较合适的吃食,但刚刚吃完糯米包油条的脑袋晕晕乎乎,看菜谱上的字都觉得在打圈圈,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的一挥手:
【给我随机几个看看。】
这脑子起码要养一个礼拜才好使!
【已随机菜品“蚝仔煎”】
【不要,这玩意讲究一个新鲜,卖这个我还不如卖生蚝,跟韭菜羊腰子搭着卖烧烤……这是个思路,回头可以试试。】
【已随机菜品“黄桥烧饼”】
【不要,烧饼要揉面,我没这个功夫。】
【已随机菜品“薄荷……】
【不要,系统你能不能有点脑子,冬天卖薄荷菜,是嫌天气不够冷吗?】
……
【已随机菜品“昌南拌粉”】
【这个倒是可以试试……】
【系统未显示完全,该菜品需要强制搭配“瓦罐汤”】
【没瓦罐,算了,下一个】
……
【已随机菜品“酸辣粉”】
【不……等等,停下。】
兴趣缺缺的黎秋月眼睛一亮。
酸辣粉的制作看着复杂,其实只要提前准备好原材料,就不会累到哪里去,还有更关键的一点——最近几年酸辣粉爆火,只要肯出钱,手工的水粉要多少就能买到多少……
“现在太晚了,明天最多给你匀十斤。”
手工粉条的生意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外面的摊贩喜欢用成本低的机械粉条,但自家吃的,还是这种手工产品让人放心,外面机器的看着倒是漂亮,其实都是木薯掺着玉米淀粉的。
黎秋月连着问了几个商贩,才有一个松了口。
“谢谢姐,明个儿我肯定提前来定,姐你人这么好,以后肯定财源广进……”
黎秋月软着嗓子谢了又谢,这个时候就别说什么顾客是上帝了,有人肯卖就不错了。
【任务十三:请宿主在下周每个工作日的早上九点,在楮甜大厦旁的第三棵树旁售卖煎炸食品。】
在通知弹出来的第一时间,黎秋月就看向了出摊时间,确定系统没有给她来个闹钟双黄蛋才松了口气,然后就对着摆摊地点陷入沉思。
【这地方我怎么没听过?】
黎秋月有些迷茫的打开缺德地图输入地名,发现显示离家五公里的时候更疑惑了,她虽然比较宅,也不至于不知道附近的大概建筑物啊,尤其是“xx大厦”之类的地标,它们的名字恨不得都24小时旋转彩光式的宣传。
【什么甜甜大厦啊,你直接说闹钟楼不就好了吗。】
仔细看了下图片和地理位置,黎秋月有些无语的臭骂了一通系统,楮甜大厦因为外形酷似老式的那种圆闹钟,跟广省的凳子大楼一样早就痛失了本名,连缺德地图上的第一称呼都是闹钟楼,楮甜这个名字后面还带了个问号。
无语归无语,任务还是要做的,周一的黎秋月吃了最后一顿自助早餐,在前台心痛的付完钱,骑着自己锃光瓦亮的小三轮走人——这边的服务包罗万象,有钱能使鬼推磨。
“费姐,我来拿红薯粉条。”
黎秋月的车停在平房前,冲着忙活的中年女子笑笑。
“……要定多少粉条,我中午前跟您说。”
黎秋月结了账,骑着小三轮匆匆去菜场采购别的食材,手工的粉条要高汤配着才不浪费,她现在还没开火,一会儿可有的忙。
费姐看着黎秋月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又继续做起粉条——手工粉条卖的贵,要求也高,黎秋月这个单子只是顺带的,她手上还有个大单子要做。
熬高汤需要时间,黎秋月八点不到小三轮就停在了摆摊的地方,可直到九点差一分的时候,才开始写价格表,准备卖酸辣粉,旁边的摊子本来不少,现在也只剩下小猫两三只。
“第一天摆摊?”
程姐手抓饼的摊主好像有读心术,也不等黎秋月说话,就先给她解了惑。
“这边公司都是八点半上班,九点的都少,你现在才开始卖吃的,已经太晚了。”
闹钟楼这边最大的客户群体就是社畜,多数小摊都忙着赚钱,到这边赶完早上的流量,还要去别的地方继续卖东西,像黎秋月这种赶不上饭点的,一看就知道是新人。
“那您是……”
通过程姐了解了潜规则的黎秋月恍然大悟,买了个豪华手抓饼表示感谢后,疑惑的小眼神就一直往程姐身上飘。
“我不急着赚钱,这边的三瓜两枣够我用的了。”
程姐没什么隐瞒的意思,她从大厂退休后落下一身职业病,大夫叮嘱她要规律生活,定期运动,但她休息的时候只想摆烂,最后痛定思痛,买了个小三轮出来摆摊。
出摊前吃早饭,出完摊吃午饭,下午准备原材料,搞完以后吃晚饭,一天挣个百来块钱,运动量也够了作息也规律了,整个人看上去都好了不少。
“我脸上都长肉了。”
程姐得意的扯扯自己的脸,黎秋月却只是沉默——颧骨这么高都是长肉的样子,以前得糟糕成什么样啊,点灯熬油都没这么惨。
大厂,恐怖如斯!
嗯,丝毫没有想到自己跟贺兰姐炫耀长胖的时候的样子呢。
“你现在跟过去还来得及,沿着这条路直走再左拐,十点那边的工厂就下夜班了,那边的人赚得多也肯花钱。”
程姐看着黎秋月瘦巴巴的模样,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难得发了善心给黎秋月指了条明路——她有一小段时间在摆摊的时候也陷入了挣钱的旋涡,东奔西跑的赶人流,附近消费意愿比较高的地方她都门清。
“不用了,”
黎秋月用力咬下一口手抓饼,微脆还带着蛋香的外壳让她享受的眯了眯眼睛:
“我第一天摆(酸辣粉)摊,没准备多少东西,卖不完自己也能吃完(才怪)。”
加了两个蛋的手抓饼分量很足,鸡排上面没有不太喜欢的黑胡椒,黎秋月吃的很香,看的吃腻了的程姐都咽了咽口水,怀疑自己可能一朝开窍厨艺猛增了。
“你有打算就好。”
见黎秋月有自己的打算,程姐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给自己也做了个手抓饼咬下去——
“你的酸辣粉多少钱一碗?”
程姐艰难的把嘴里的手抓饼咽下去,把剩下的手抓饼单独放好,才问道。
厨艺大增的好事果然不会轻易发生,她还是吃点别的清清口吧,这些饼子晚上切碎炒炒当菜吃。
她的手艺其实不算差,但在刚开始摆摊的那段时间,总是卖不完手抓饼,这些饼子就成了她的一日三餐,硬生生把她给吃伤了,现在还没回复过来。
第206章
“你的酸辣粉多少钱一碗?”
嘴里的味道已经浅淡了不少,但还是让程姐想起那段打开冰箱只有手抓饼的日子,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许多,见黎秋月没回答,程姐又问了一边。
“九块。”
这下黎秋月反应过来了。
昌南的酸辣粉价格会随着地理位置的改变上下波动,这一片相对便宜,七块五能买中份的酸辣粉,就是那种用纸碗装着,上面一大堆调料的那种,九块五能买大份,要是再加五毛钱,还能给一个煎蛋。
煎蛋就是小小圆圆的预制蛋,摊主连袋子拿出来,用筷子夹到碗里,有人好奇牌子,摊主也会大大方的展示:
“五毛钱的煎蛋就是这种,要吃大个新鲜的,那边有麻辣烫店,两块钱一个随便买。”
摊主要是用现煎的说法来糊弄顾客,大家肯定是不干的,但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的说出来,挣一个运输费用,人们却又没什么意见了。
超市30个的特价鸡蛋卖12.99,均摊下来一个4毛3多,加上油盐煤气人工费,卖五毛除非老板脑壳有包,这个牌子的大家也在网上查过,拼多多一百个都要六毛,批发网站倒是能给4毛5的价钱,但那是一千个起卖。
“算过成本以后,大家都说老板挣就挣点吧。”
程姐一边看着黎秋月的动作,一边兴致勃勃的聊八卦,心里感叹自己恢复的是真不错——刚拿了离职赔偿那会儿,别说打听人消息,她连说话都不愿意,整个人也就比尸体多口气。
“那确实挺不容易。”
黎秋月面上赞同的点点头,心里却知道摊主八成没说实话,今天早上她去批发市场的时候也看到了预制蛋,本地的大牌子,三毛一个,一百个起卖,拼的就是个信息差。
程姐也未必不知道这一点,不过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能会赚这么一份钱,对着糊弄罢了。
菜籽油倒进锅里,磨好的混合辣椒粉抖进去炒香,撒一勺白芝麻提味,再一勺鸡汤下去,只听得刺啦一声响,香辣的味道就爆发开来,风向恰好改变,白气扑了程姐一脸,呛的她直咳嗽,眼睛却比灯泡还亮。
“好香,这辣椒粉里不止一种辣吧?”
程姐笃定的问道,黎秋月点点头。
“小米辣,二荆条,配了黄贡椒,螺丝……”
黎秋月的配料还没报完,程姐就头疼的让人别再说话。
“这么大孩子怎么一点心眼都不长呢,我顺嘴问一句你就全说了,要是我是个故意套配方的,回头在你对面摆个摊子卖同款酸辣粉,你就等着哭。”
程姐现在觉得黎秋月一点不像她年轻的时候了,她以前可没这么傻,不然也不会在姐鬼鬼她光宗的组合中没变成彩礼营养费,还成功考上大学,然后以放弃编制的代价摆脱泥潭。
要不是家里不停的找上门,弄得她不停的换工作,她离职的时候也能混个原始股,到时候阳光沙滩马尔代夫,泳池会所疯狂麦克秀什么享受不到,可惜有些家庭生来就是拖后腿的,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找来的,比狗都能追。
还跟小强一样顽强,主打一个生命不息战斗不止,要不是她确定每次的相遇都是巧合,程姐都想提个喇叭问问到底是哪个人看她不顺眼,非得把这一家子拎到她面前糟心。
好在现在总算是摆脱了。
“我有心眼的,没有比例没有手艺,知道配料也没用。”
黎秋月有些委屈,她一点都不傻好吗!
“好好好,你有心眼,快做吧,我饿了。”
程姐完全没放在心上,但凡手艺和秘方有一样是真的,黎秋月也不至于混到摆摊的地步。
又不是大姥下凡……
还真是来普度众生的?!
吃了口酸辣粉的程姐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黎秋月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
不是,小姑娘有这个手艺,去哪个酒店吃不开啊,怎么非得推个小车挨雨打风吹?
从辞职就一直在养身体,连刷手机都控制着频率的程姐并不知道网上沸沸扬扬的摊主事件,她吃了半碗粉,满脑子都是同一句话:
“你卖这个价钱不会亏本吗?”
相对于这边七块五的价位,同等分量卖九块钱的酸辣粉总是让人觉得有点亏,但入口才能发现其中的不同——红薯粉丝用的不是干粉而是现做的水粉;高汤是实打实用骨头炖出来的,不是三花淡奶浓汤宝;连配料都是新鲜现做,而不是网上的方便调料包。
“光这土鸡的鸡汤就不便宜吧。”
这是一点没想着控制成本啊。
“其实还好。”
黎秋月揭开砂锅盖子,露出里面熬煮的鸡架——还是去了鸡胸肉的。
“谁……怎么做到的?”
吃鸡不嗦骨,香味少一半,这架子上面虽然没多少肉,但沾点面糊炸一下也好吃的很,能买土鸡的群体不像是能做这种事的样子啊?
“菜市场刚好有人不想要,我就买回来了。”
也是赶巧,黎秋月在挑蔬菜的时候碰上了一对奶孙,孙子吵着要要吃无骨炸鸡,奶奶哄了又哄,才用家庭版本的炸鸡的代替了麦当当,但杀鸡的时候孙子又闹了幺蛾子,要剔骨就算了,骨头还不让奶奶带走。
节省惯了的老人家舍不得孙子不高兴,又舍不得把还能吃的鸡架当垃圾扔了,关键时候黎秋月出马,低价买下这几只鸡架。
孙子平复了心情,奶奶减少了心痛,黎秋月有了熬汤的原材料,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有点运气。”
程姐听完事情的经过,只能竖起大拇指,巧归巧,也要黎秋月真的舍得花钱,要是那些摊贩碰上这种事情,八成只会在旁边看热闹。
什么高汤鲜美文火慢煲,都敌不过我三花淡奶配味精的逆天改命!
“薄利多销嘛。”
黎秋月倒是看的挺开,见程姐会吃,还给她推荐附近的美食:
“从这条路直走到底再左拐,看到河道旁边的步行道的时候往东走,有个老爷子每天下午都会在那里卖烧饼。”
那个地方偏,黎秋月还是到处踩点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老爷子对做生意并不算热情,每天只准备几斤面,做完就收摊,可架不住烧饼的滋味实在好,口口相传的彩虹屁吹下来,让老爷子回家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晚。
“是梅菜扣肉的那种烧饼吗?”
程姐对烧饼不太感兴趣,当年出差的时候买了一块没来得及吃,回来以后硬邦邦冷透了,就着热水都觉得牙酸,但黎秋月的手艺这么好,连她都推荐的烧饼……
要不下
午去看看?
“不是,是放了盐和花椒面的咸口,裹了油酥,烤出来的时候食客得腾出一只手放到下巴前面,不然来不及接掉下来的渣子。”
也就是烧饼实在不好保存,黎秋月又忙得狠累得慌,不然高低得每天去瞧一眼。
“我以前看过一个作家写的文章,说是一种饼吃的时候也往下掉渣,人们吃完烧饼后,就把手上的残渣也一仰脖咽了下去,才觉得终于圆满。”
程姐的阅读已经是大学时候的事情了,职场的疲惫让她每次回家倒头就睡,连家里和自己的生日都要靠手机提醒,读书的记忆早就模糊,只是现在又在记忆中显出一点斑驳的影子。
“我也记得,当时看的可馋,但想不起来是哪位的著作。”
黎秋月看过的美食书不少,记混了也是常事,在搜索记忆无果后,也就不再继续纠结,只问程姐要不要加两块排骨。
“去菜场的时候太晚了,就买了一根精排,剁出来顺眼的也就五段,这么点也不好卖,干脆就藏起来加餐了,你要是想吃,分你两段。”
黎秋月早上吃了自助餐,现在也不怎么饿,要不是这根排骨实在漂亮,她都不会买,现在送出去也不怎么心疼——聊得来的人其实挺难碰到的。
一整根排骨上面均匀的包裹着瘦肉,程姐一眼心动。
“绿信到账十三元。”
黎秋月惊诧的抬头,对上程姐带着笑意的眼睛:
“排骨贵,哪能让你个小姑娘出钱。”
况且她又不缺钱。
黎秋月没把钱还回去,而是给程姐多加了一块排骨,程姐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吃到第一口的时候,眼睛就瞪瞪圆了。
“还有吗?”
空口吃了第一块排骨,配着酸辣粉吃了第二块排骨,就着酸辣汤啃了第三块排骨的程姐可怜兮兮的看着黎秋月,黎秋月也只能展示没有排骨的酸辣粉碗。
她以前习惯把喜欢吃的东西留到最后吃,时间带来的期待会让食物更美味几分,后来渐渐学会将最喜欢的第一个塞进嘴里,因为晚了这份食物可能就不再归属于她,而是会变成弟弟的口中餐。
童年留下的痕迹往往难以抹去,即使黎秋月已经离开家庭独自生存,也没改掉这个习惯。
“这个味道跟酸辣粉搭在一起,是不是很奇怪?”
黎秋月在做菜的时候没经住奇思妙想的诱惑,把排骨做成了甜口的。
第207章
“不奇怪,好吃的很!”
排骨是用小锅做成了偏甜的口味,搭配酸辣粉却并不显得有什么不和谐,而是形成了新的味道,对味蕾产生更大的冲击,程姐吃的舒服,脑子却还清醒:
“主要是你的手艺太好,换了别家就不一定了。”
酸辣配甜口,程姐除了黎秋月这边的特例,满脑子都是草莓麻婆豆腐的异端。
“我做着好吃就行。”
黎秋月选择性的只听前半句话,谁要是看了街上的卖的东西,想要在家进行A货工厂复刻,不先小规模试试就大批量来,那这个钱也是活该花出去。
“这一碗红薯粉挣不了多少钱,我加个排骨的浇头,进账应该会好看点。”
黎秋月这话很符合她实诚的思维——红薯粉是主食,不好意思卖高价,又舍不得用差材料降低成本,那就开源嘛。
“妹子你要是能做牛肉和虾的话更好,那个利润更大。”
程姐已经非常娴熟的拉近了距离,黎秋月假装没听出来,面上露出几丝遗憾:
“可惜我不会做。”
假的,之前她做够了牛肉,在过年的时候也做够了虾,现在只想捣鼓点别的卖。
“今天是来不及了,先用花生米凑数,明天我炸了黄豆出来,往这个粉上面一浇,那才叫通透!”
黎秋月一边说,程姐一边吃,肚子撑的鼓胀胀,却还想挣扎着要第三碗——她以前开发新项目的时候,重庆四川来回跑了半年,大小地方的酸辣粉也吃了不少,硬是没一家比得上黎秋月的。
“给你程姐留两斤。”
程姐豪爽的扫了一百做定金,别看排骨也就十几二十块钱,但农家当天现杀,每个形容词加上去的价钱都是打着滚往上走,一头猪身上的精排就那么些,排骨这玩意又缩水的厉害,她现在给的钱没准还不够。
“半斤就够吃了,酸辣粉主要还是吃粉。”
黎秋月劝的真心实意,程姐主打一个有钱不听。
“吃不完我就带回家,配着米饭再烫个生菜,连锅都不用动,晚饭就结局了……哎,你说”我再定两斤行不行?
程姐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结果越念叨越心动,眼睛直接就亮了,黎秋月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直接摇头摆手的一套丝滑小连招。
“不行,我做不过来。”
要不是红薯粉的大部分工作都被包了,她连浇头都不会搞,主打一个有手艺有脾气。
“年轻人就要多努力。”
程姐不死心的继续劝说,黎秋月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我目前不婚不育,不需要动力。”
年轻人都快被当成核动力驴使了,但凡她能在自己的世界找到个朝九晚五双休的工作,精神状态也不会被打压的如此美丽。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天摊主放一天风。”
她以前为了还债,都是找最便宜的房子住,早出晚归的格子间,偶尔的休息都是倒头就睡,整整一年都没有见过太阳。
有阳光的出租屋大把,但阳光是要钱的。
那段时间她穿梭在车水马龙之中,总是会想到童话大王的故事,里面的孩子得了一种病,叫“见不到阳光就没劲儿病”,她以前还觉得诶没什么道理,直到睁眼灯光闭眼月光偶尔配星光以后,她羡慕起了那些孩子:
他们不能在阳光下玩耍,但至少能看到阳光,不是用电子产品的影视或者照片,而是肉眼直接看到,比她的日子可好多了。
“挣那么多钱干嘛,够吃就行,这么舒服的日子,晒晒太阳多好。”
黎秋月坐着半眯起了眼睛,只有失而复得,才会明白现在的日子有多美好。
虽然被追着没成为风口上的猪,但勉强抓住一点风口的小镇做题家不理解黎秋月的内心快照,但她选择尊重,前提是:
“我那两斤可不能少!”
定金倒是其次,主要是这排骨真的好吃。
“我现在就去定,一头猪的两扇子都给定下来,你那两斤也就是拆两根的事儿!”
被质疑的黎秋月不高兴了,她难得勤快了一把,点开加了以后就没动过几次的老板微信——她喜欢把好肉包圆,杀价也不算太狠,老板就稀罕她这种识货又大方的主儿,买了几次肉就主动加了微信,说有需求就联系。
“行行行,有啥不行的啊……”
猪肉摊老板放下电话就笑成了一朵花,连黎秋月说早上五点的时间都没什么异议——前两天有人定了猪头猪尾猪蹄,指明了要农家养了一年的黑猪,这个价钱高,但要的人也少啊。
普通猪肉好消化,土猪肉的当天和隔天,价钱就是地上和地下,分销出去又少赚好大一笔,她正发愁呢。
现在好了,四个腿儿加个肚,要是这都卖不出去,活该她亏本!
“有人吗?”
程姐正跟黎秋月聊天呢,就看到自己的摊子前站了个人,她在这边坐着挺舒服也不想动,就冲着小伙子招手:
“手抓饼的摊主上厕所去了,你要是着急的话来这边,两分钟就能吃。”
黎秋月震惊的看着程姐,虽然刚刚聊天的时候这姐姐就对做生意不太积极,但直接送顾客……
“哪有你这么撒谎的!”
就是就是。
黎秋月在心里点了好一会儿头,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句话不是自己说的,她做了下心理准备,缓缓转头——
“你这么说话,对得起我吗!”
男人哀怨的看着程姐,黎秋月这才发现他长得还挺眉清目秀,虽然
依旧带着遮掩不住的班味儿,但明显收拾过自己,尤其是那双小鹿眼……
再结合一下他刚刚说的内容,还有现在撑着桌子,让程姐往后仰头的姿势,博览群书的黎秋月一下子就想歪了。
“有话好好说!”
程姐也觉察到了不对劲,把小凳子往后挪挪,勉强将视线从仰视变成了平视,又悄悄瞪了黎秋月一眼。
他们只是纯洁的摊主和食客的关系,别乱磕!
“我怎么没好好说了!”
陆仁昨晚吹了点风,鼻子本来就有些喘不上来气,现在情绪一激动,眼圈直接被憋红了,让程姐看着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段时间换了口味。
“我天天都在你的摊子上买手抓饼,你就是这么糊弄我的吗!”
能证明她清白的话终于说了出来,程姐松了口气,看着黎秋月恍然大悟的眼神,很想教教面前的男人什么叫《语言的艺术》,但又不想便宜了他——当年她缺现金的时候开小班,这节课可贵着呢。
“人换个口味没什么……我丢,你别哭啊,我做就是了。”
落泪的男人有的是,但哭出来的社畜实在是让程姐的良心隐隐作痛,只能准备离开找到舒服角度的小凳子,卖那个该死的不要香肠双份沙拉酱的手抓饼!
“我不吃,给我一碗酸辣粉……”
陆仁抽泣着拒绝了摊主,绝望的等着自己的眼泪干涸——被带着辣味的空气刺激的流眼泪什么的,听上去也太脆弱了!
“……在那边坐。”
黎秋月在短暂的震惊后回神,摆摊以后她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陆仁的说哭就哭还排不上号,她以前还有为了抢她最后一份胡辣汤,当场上演三角恋大戏,乘机让旁边的朋友买单的心机顾客。
只有一个顾客,黎秋月给了小锅单独做的VIP待遇,锅中勾火辣椒爆香,陆仁哭的眼前一片朦胧,却还是固执的冲着锅伸脑袋。
高汤煮沸,粉丝下锅,调味搅拌,倒出端桌。
“记得付钱。”
先吃后付,这是黎秋月对崩溃的社畜最大的温柔。
“哦……她碗里的骨头是什么?我也要。”
陆仁掏出手机扫码,数字输入后余光突然发现不对劲。
“私人产品,没有了。”
偷换概念的黎秋月从不撒谎。
陆仁红着眼圈来,红着眼圈走——之前是感冒憋的,后面是辣椒辣的,要不是今天迟到的有点厉害,他还想连吃带拿,即使不敢打包,他也问了好几遍能不能送外卖,每次都得到否定的回答,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上班。
陆仁走后,又是很久没有客人,黎秋月跟程姐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聊起了恋爱问题,黎秋月这个母胎单身的没什么好说,倒是程姐毕业后才恋爱让黎秋月有些惊讶,程姐只是笑笑:
大学前她是不可能谈恋爱的,连交往的风声都不会传出去,在不怎么做家务,传不出太多贤惠名声的情况下,好成绩是她能卖出高彩礼的最大资本。
小地方管的不严,她跟耀祖同年读书,就是个伺候耀祖的跟班,本来父母连高中都不让她上,是她用了点小手段,才成功入学,但即使如此,高三满了十八岁以后,家里还是经常会有人来来往往,父母更是每天欲言又止。
她厌恶极了那些把她当货物看的目光,在学校更是用心,还求着老师把她换到了全是女生的正中央,然后开始避着男生走,宁可绕弯子也不说话,打招呼也不理会,只跟女生交流,直接成了男生们口中“假清高”的对象。
但程姐安之若素,说的再难听也只是说说,排挤的再厉害也没有暴力,流言如刀却终究不是真的刀——但她第一天有了跟男生接触的丁点风声,第二天父母就会把她抓回去结婚。
在这种不成功就嫁人的压力下,她绝对不可能产生暧昧方面的感情线,她永远都忘不了高一还同班的女孩子,那个第二名,只因为饿的受不了,接了男生的一颗糖果,第二周就没来上学,再过了一个月,她就被带去参加了喜宴。
第208章
那个女孩子没成年,但这种的也有操作方法,先办婚礼不办/证,等成年以后再补办结婚证,很多当地的女孩子就是被这么嫁掉的,办结婚证的时候已经生了二胎,在当地都民不举官不究。
程姐端着饮料,跟众人一起站起来,对敬酒的新郎和女孩做出新婚快乐的口型的时候,分明看到了第二名在浓妆下的泪光。
程姐心里很冷,但她自顾不暇,因为她这个第一名也是话题中心,她成绩更好,垂涎的人更多,有人已经伸出了试探的触须:
“那还是你同学呢,大喜结婚的日子也不敬酒,只喝饮料啊?”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其实是个隐晦的陷阱——小孩才喝饮料,喝酒就是大人。
今天一杯酒下肚,明天就能入洞房。
程姐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可能是太过痛苦,连带着对当时的其他事情都有些模糊,只记得她成功的回了校园,只是在异性方面的接触显得更加极端了。
她知道自己的价值——父母多读了一点书,怕未成年生育影响金疙瘩光宗的考公考编,加上她是个“会读书的清白姑娘”,比会做家务的女儿能卖出更高的价钱,才把她留到了成年。
而没有让她强制性退学的最大理由,也是“大学生儿媳”比“高中生儿媳”的要价更高。
这是她身上的锁链,也是她暂时仅有的庇护伞,她要在其中辗转腾挪,小心翼翼的保持平衡,才能在长硬翅膀之前勉强生活。
以前她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生活,直到看到一个词,才发现人生真的有精准形容。
规则怪谈。
“那个时候忙得很,实在没什么谈恋爱的心思。”
程姐的万语千言,最后也只汇聚成轻飘飘的一句话,非必要她并不喜欢诉说自己的苦难,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掏心掏肺会不会变成其他人眼中的笑话。
冬天的太阳暖洋洋的,舒服的黎秋月都不想继续说话了,程姐把她的凳子搬过来替换掉小板凳,眯着眼睛享受阳光。
昌南的妖风冬天最喜欢扇人大嘴巴子,难得这么好的天气,晒太阳可比做生意要紧多了——拢共也就五个手抓饼了,实在不行就按照一块钱一个的特价来,绝对带不回去。
半小时后。
被晒得软乎乎的黎秋月翻了个身,把自己上色的更均匀些:难怪闹钟楼能成为老板心中的top1,看看这过了上班时间用手指就能数的出来的牛马,瞧瞧这来
去匆匆的社畜,出摊这么久,她竟然只做了六碗酸辣粉。
两碗程姐的,三碗陆仁的,还有一碗她自己的。
这要是放在其他的地方,这么长时间,她的销售额在六后面加个零都不奇怪。
“这边就是这样的啦,生意一阵一阵的。”
上班半小时前人从众人仌仌,上班后一分钟空空荡荡,有些小贩专卖打包好的饭团粥汤之类的,一趟下来一天的收入就有了。
“中午就好了,你手艺这么好,只要有一个好奇心上来的,你生意就打开了,明天再来早点,人家上班你回家。”
程姐描述的画面很美好,但黎秋月上班的时间是定死了的,所以……
“我还是更喜欢这种细水长流的慢慢卖。”
一想到顾客一窝蜂挤上来的样子,黎秋月就觉得头皮发麻,她摆摊是为了感受人气,不是被人群淹没的呼吸不了新鲜空气的!
“……”
但细水长流跟断流不是一个概念啊。
程姐及时捏住了自己下意识张开的嘴巴,她自己的毛病自己明白,一两句劝说就算了,说多了就想给人当爹了,还是不自知的那种。
【年纪轻轻怎么一身爹味儿!】
程姐发誓,她绝对不会第二次收到这个评价!
黎秋月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程姐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不要随便给人当爹,迟到的宁软软愁眉苦脸的骑着小电驴转弯,很不想去闹钟楼上那个该死的班!
宁软软,二十五岁,猫狗双全,车房都贷,今天迟到是因为猫崽子吃了她手镯上的珠子,送去医院催吐。
至于医院看着她二十斤的猫叫小小是个什么心情,就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了。
“给我来个酸辣粉。”
粉红色的小电驴嘎吱停在了黎秋月的摊子前,宁软软已经不想再思考她迟到多久的智障问题,她只想先吃点东西。
就知道叨叨的老登骂人可厉害,她肚子里不存点货,怕撑不住。
“要变态辣的,能把我辣哭,给你……三块钱的感谢费。”
宁软软也知道这个价钱有点拿不出手,但她拖猫带狗肩扛双贷,一块钱都得掰成两块花,毕竟两只零元购都擅长给自己抬身价。
“今天怎么迟到了?”
黎秋月应了一声就开始忙活,旁边晒太阳的程姐认出了自己的熟客,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别看宁软软叫着个小说女主名字,她可是个顶级牛马,别说风和日丽,就算下刀子都耽搁不了她的全勤奖。
“小小把我手串上的珠子吞掉了,我送它去医院。”
宁软软也认出了手抓饼的老板,坐在小板凳上叹气。
“幸好珠子排出来了,就是我刚到手的工资啊。”
宁软软说着又想叹气了,猫狗没一只是省心的,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了车贷房贷,买了冻干罐罐,再配点生活必需品,兜里就又空了。
“你也辛苦……我那边有几张手抓饼打算处理了,你要吗,连鸡柳里脊一起打包,给十五块钱就行。”
有些人吃手抓饼的时候喜欢要双份的料,鸡柳之类的配料并不是每张手抓饼都能配对,这些零碎打包回去也就是自己解决,程姐早就吃腻了,干脆给了个处理价。
“要!”
宁软软眼睛一亮,这些鸡柳里脊加起来都不止二十了,配上五个手抓饼,收拾收拾能顶她一个星期的工作日早餐呢!
五天又能省一笔小钱,离赎身更近一步。
是的,赎身。
宁软软虽然有个小说女主的名字,却没有小说女主的命,普通的家境,父母不至于把女儿当成儿子的血包,却也没有多少重视,不然也不会起这么个ABB的名字。
“你们能读就读,考不上就去打工,别想着复读买分。”
宁家二女一子,这是宁父常挂在嘴边的话,当然只适用于女儿,宁软软和妹妹宁婷婷都知道父母靠不住,拼命学习考上了大学,宁家也出了学费和生活费,只是提前说好这些都是借的,以后都要还。
宁软软已经觉察到危险,申请了助学贷款,只向家里要生活费;宁婷婷只当家里开玩笑,宁软软劝过几次没成功,也只能在心里叹息。
婷是美好的意思,但在他们家,这个字是停,停女来男的停。
等到大学毕业,宁家父母自认为尽到了责任,就开了一场家庭会议,主题就是欠债还钱,还给了姐妹两个选择。
“要么嫁人,彩礼我们收着,嫁妆没有,以后也不用你们养老尽孝,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
宁家对两姐妹还是有些感情的,毕竟也是从小养大,但更多的还是当成生意来做,这点子情分也就够接受赚不太多,亏本却是不行的。
家里的钱可都是要给儿子娶媳妇的。
“我不嫁人。”
比起冷静的宁软软,宁婷婷的反应就要大得多——她没法接受家庭撕开的伪装,和谐下的狰狞。
哭叫,哀求,撒泼,什么招数她都用了,什么法子她都想了。
但会议还在继续。
“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宁软软没看妹妹一眼,她旁敲侧击过,语重心长过,掰开揉碎仔细说过,宁婷婷就是不信,她能做的只有先保全自己。
“还钱,从小到大花在你身上的钱还个大概,以后回不回来无所谓,逢年过节寄个千把块钱就行。”
宁父明显两条路都想过,说的很顺,宁母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低下头。
“那婚姻方面?”
宁软软偏向于第二个方法,毕竟宁家虽然对她算不上重视,但吃饱穿暖还是有的,生日的时候也会有礼物和蛋糕,好像是明码标价的小恩小惠,却的确让她没法彻底狠下心——虽然不够好,但也不算坏。
可该说的还是要说。
“别让我们被议论,其他的随你。”
被当做空气的宁婷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癫狂,脸上的妆容已经不像样子,就这么直直的看过来。
“逢年过节的意思是?”
这方面必须得说清楚,不然存的钱还不够送礼的。
“我和你妈的生日,父亲节母亲节。”
宁软软成年前都过了儿童节,宁父说的理直气壮。
“过年红包也要给一个,象征性的塞两百块钱,讨个吉利。”
软软婷婷都有压岁钱,虽然比不上儿子的,但也有几百。
“那之前的账?”
宁软软对这些没什么意见,把父母当债主很难,但成功以后,就会发现他们真的很大方——哪个债主能借钱十八年,还钱的时候还只要本金啊!
“你小时候也就是糊弄着长大,真花钱也就是高中和大学,给十二万八不过分吧?”
宁软软点点头,小孩子长大总是要操些心思的,这个价钱已经是偏低了,当然也跟她申请了助学贷款,大学尽量少花钱有关。
“阿嚏!”
宁软软被辣的打了个喷嚏,硬生生跳出了那段灰暗的回忆,一边盘算着这个星期的早餐钱能省下三十五,一边捞了一筷子酸辣粉进嘴巴。
然后她的脸就红了。
第209章
昌南人本来就能吃辣,黎秋月又按照宁软软的意见多放了辣椒粉,这一口下去已经不是在吃东西,而是吞了一口火焰。
辣是痛觉,宁软软经常听到这句话,但还是第一次了解的这么具体,毫不夸张的说,在那一筷子粉入口的时候,她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舌头了,本来被风吹的僵硬的脸部也神奇的恢复了知觉,每一块肌肉都在活动,让她的脸扭出奇怪的表情。
“喝点牛奶,解辣的。”
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什么东西被塞到手里,什么东西被怼到口中,已经有些名副其实,被辣的浑身发软的宁软软下意识的嚼嚼,却只听到牙齿碰撞的咯咯声。
哦,是液体。
快被辣成史莱姆的宁软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朦胧的泪眼睁开,隐约看到了熟悉的色块,又连喝了几口,被辣出体外的灵魂终于后知后觉的归位,然后想起自己的户籍——
东厂人挑战昌南的变态辣,她果然还是有点太看得起自己了。
“换一碗吧,你这也太吓人了。”
程姐看着宁软软已经有些肿起来的嘴唇,皱着眉头劝说,博同情归博同情,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这还只是第一口呢,要吃了这一碗,那嘴巴不得肿的跟功夫里的阿星一样?
“……不换!”
宁软软却很固执,辣味的冲击和缓下来后,她终于尝到了酸辣粉真正的滋味,很细很滑的一小撮,在口腔中到处留下“鲜”字的烙印,辣味带来的痛楚格外强烈,让鲜味显得格外尖锐,只要尝过一回,便再难忘怀这种滋味。
宝石是打磨的最耀眼,美味是疼痛后的最鲜明,宁软软很多时候都人如其名,软弱且不够坚定,如果换一碗粉,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勇气进行第二次尝试,她只能涕泗横流的摇头,乘着自己不注意,又搅了一筷子酸辣粉进嘴巴——
然后整个人就被辣的僵住了。
“要不要打120?”
程姐劝不动宁软软,只能提前做好善后工作,主要宁软软这个状态实在有点吓人,要不是她提前尝过
酸辣粉的味道,就这个固执劲儿,程姐高低得怀疑里面加了东西。
“不用。”
黎秋月也被这种强烈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但自家事情自家清楚,别看宁软软辣的魂飞天外,其实辣度过去就没什么事了。
“我的辣椒粉是专门配过的,辣嘴不辣胃,”
见程姐还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黎秋月只能挠挠头,补充了一下可能的后果:
“真不用去医院,顶多就是吃成香肠嘴,两三天就恢复了;然后就是上厕所的时候会有点难受,跟吃了特辣火锅差不多,没吃奥利司他的那种。”
比起肠胃炎胃溃疡胃穿孔和折磨人的口腔溃疡,这个后遗症跟不存在没什么区别。
“吃成香肠嘴已经很严重了。”
程姐横了黎秋月一眼,不愧是恩格尔系数拉满的大学生,一张嘴就只知道吃,一点不在乎形象问题……
“你这个衣服不是你自己搭的吧?”
黎秋月穿的只能算不上时髦,但也属于标准的经典款式,跟网传的恶心穿搭靠不上边,可听她说话的语气——
“一个姐姐帮着做的搭配。”
黎秋月不知道话头是怎么转到她身上的,但还是配合的接了下去,毕竟她是真的没什么审美,月白衬衫配紫色短裙,穿彩色丝袜已经是她搭配的极限了。
“难怪。”
程姐没再问下去,只是紧盯着坚持进食的宁软软,去掉对顾客进医院的担忧后,看人吃变态辣其实挺有意思——宁软软被辣死机并不是一次性事件,她吃了一口就要卡住好一会儿,然后才会继续吃第二口。
跟个小机器人一样。
黎秋月装酸辣粉的碗也就是普通大小,宁软软一卡一卡的硬是吃了二十分钟,程姐的眼神从看傻孩子到敬佩,黎秋月第一次在冬天见到写实版的汗出如浆。
“还要来一碗不?”
程姐看着宁软软吨吨吨喝掉了最后一口汤,小心翼翼的问道,她发誓自己只是想问下要不要吃个正常口味的酸辣粉,但宁小机器人一卡一卡的飞快看过来,惊恐的摆手,本来好像还张嘴想说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又闭紧了嘴巴,一卡一卡的往公司走。
黎秋月看着那个身影因为辣劲儿逐渐过去,动作也从卡顿到流畅,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闹钟楼里,心里难得有些感慨——
“不好!”
程姐惊叫起来,让黎秋月从难得的文青心思中脱离。
“这些奶她没付钱!”
程姐指着小桌上的优酸乳,痛心疾首的说道。
这可是她自己进的临期产品,宁软软只吃了一碗酸辣粉,却喝了足足七瓶,还一瓶都没给钱!
她亏大发了!
准备上班的宁软软完全没想起她狂喝七盒优酸乳的事情,她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因为吃辣过多,暂时只能发出单音节的嗓子上,没发现她带着两根酷似网络特效的香肠嘴,红着眼睛踏进公司引起的轰动。
“宁软软,你看你请假……怎么回事?”
上司本来准备好了不少教训的话,在看到宁软软的脸的时候全都吞了回去,甚至主动问她要不要再休息几天。
这小宁一看就是家里遭了大事啊!
结合宁软软平时不提家里人,聊话题只有家里的猫猫狗狗,再结合一下今天早上四点发来的,说了猫的临时请假申请,上司非常丝滑的脑补了前因后果,绞尽脑汁进行安慰。
“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事情总会过去的嘛,”
上司还不敢说的太明显,生怕不小心戳到小宁的肺管子,看着眼睛都肿成桃子的小姑娘,他只觉得自己命苦。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这个主管也是纯靠时间堆上去的,平时除了抓考勤也不会管东管西,请假只要有正当理由都按公司规定,顶多就是犯了中年男人唠叨的通病,在销假的时候说的比较多,爹味比较重,但也不至于猛的给他丢一个这种状态的的员工啊!
“那个,你下午好好休息,调整一下心情;”
见宁软软摇头,主管狠狠心加了筹码:
“明天也好好休息,放心,不扣工资。”
他的权限最多也就到这里了,再带薪休假真的不行。
“我……”
宁软软想说什么,主管觉得不能再让小宁得寸进尺,抢先一步掌握话语主动权:
“你不想带薪请假?”
主管刻意加重了带薪两个字,宁软软接受到关键信号,点头点到一半,硬生生改成了摇头,让主管在心里得意的比了个耶。
小小员工,拿捏!
“你不想休息?”
当然想!
宁软软果断点头。
“你对两天的假期有意见?”太短了?
对假期没意见,就是两天的时间有点长了。
宁软软的道德感有点高,平白多出一天休假让她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她先摇头再点头,喉咙口的辣味也渐渐弱了,宁软软的语言功能也恢复了些,她想说清楚自己的观点,但主管这个时候却突然忙了起来,只看到了她的点头。
“没意见就行,记得在OA申请事假,不然要扣钱的哈。”
主管假装忙碌的把宁软软送出办公室,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小宁家里的宠物出事让小宁受到了打击,但他的权限真的就到这里了,最多只能在小宁继续请假的时候选择同意,还想带薪休息真的不行!
宁软软还没来得及走到工位上,就稀里糊涂的出了公司,前台看着她红着眼圈茫茫然出大门的模样,食指和拇指在手机上都快按出了火星子。
鉴于进入公司的的形象产生的轰动,宁软软还没出闹钟楼,公司的小群里就有了她被开除的流言。
【巧克力包:软软不会是被太公将军逼走的吧?】
太公将军是公司主管的绰号,主管相对会做人,公司明面上不说,小群却是否决了秃头太监之类的称号,选择了这个相对柔和好听的叫法。
将军指的是将军肚,太公的绰号来自巴啦啦小魔仙的名言变体“啰嗦老太婆”,相对男的就应该叫啰嗦老太公,公司众人去粗取精,只选了相对不怎么容易联想的太公,合称太公将军。
虽然主管觉得也不怎么好听就是了。
有人在小群悄悄提出阴谋论,把主管气的不行,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混进群里用的是小号,人设是要加五百个群的底层微商,众人看她懂眼色又可怜,才把她留在群里,只是限制了她发广告的数量:每天最多一条,多了就踢。
是的,主管的微商人设是个萌妹子,而且有人买东西他是真的有抽成——工资奖金都在老婆手里,男人总得想法子赚点私房钱。
【公司爆炸:不太可能,公公虽然只是粗通人性,但这么多年都没闹出过这方面的事情。】
主管:……
你为我辩解,我很感谢,但这不是你叫我公公的理由。
第210章
“你确定中午真的会有人来?”
寒风把黄叶从街头卷到街尾,黎秋月有些怀疑的看着程姐。
“绝对有人,”
程姐见黎秋月不信,还做了个生动形象的比喻:
“那里面的人就跟山上养的鸡一样,不到时间连影子都看不到,但一敲午饭的锣,就会出来的铺天盖地。”
说来程姐也觉得奇怪,按照以往的规律,就算过了上班时间的人流量再怎么冷清,多少也是有十来个生意的,可今天除了早上的两个熟客,硬是连个停脚的都没有。
她该不会真的要滑铁卢吧?
程姐心里有些没底了。
好在虽然散客的人流量莫名其妙的萎缩了,但经验还是有用的——十一点半的时候,一溜的小三轮在路的两边列阵,程姐看着一个个熟悉的招牌,悄悄松了口气。
时间从十一点滑向了十二点,能提前做好食物的摊贩面前已经高高摞起,需要当场制作的也开始了准备工作,黎
秋月被这种莫名的热血氛围感染,也抄起锅炒了个大份的调料。
一两份的时候的挨个放料没什么,客人多了的话,还是直接从准备好的大份调料中舀一勺更节省时间。
十二点零五,第一批人影从大厦中飘出来,妆容精致的男女们莫名透着枯槁的气息,即使现代不讲究封建迷信,黎秋月也怀疑了一下他们是不是被人吸干了精气。
但她随后就想到了自己以前当牛马的职场生活——嗯,这些人的精神状态很正常,起码他们还记得做造型配衣服,不像她上班的时候,袜子一只红一只绿都是精心搭配,长筒袜配船袜才是日常穿搭。
“据说闹钟楼是按照风水大师的指点来建的,吸人气旺财运。”
程姐不相信这个,但并不介意将其当做小八卦进行分享。
“那这个大师的水平不太高。”
第一批人潮刚刚直接被距离最近的小吃摊捕获,黎秋月这种后面连边边角都没挨着,还有时间跟程姐一唱一和。
“怎么说?”
程姐配合的露出疑惑的表情。
“如果大师真的有水平,她应该用怨气换财气。”
黎秋月看着一批批打工人从闹钟楼出来,面无表情的说道,地狱笑话不道德,但如果她本身就是地狱笑话的一分子,那就不会受到任何良心的谴责。
毕竟种花文化博大精深,向来喜欢让少年打出去的子弹正中眉心。
#当年试卷问经济发展优势,我写了廉价劳动力#
“哈哈哈哈……”
程姐笑的很大声,引来不少视线,但小贩们忙着赚钱,只是投来惊奇的一眼,就又将大部分心神放在了即将到来的顾客身上,程姐的笑声从大到小,最后显出许多悲凉。
“她笑着哭来着,你猜她怎么笑着哭来着,哭来着……”[1]
旁边的车轮饼摊主有些尴尬的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后直接挂断,冲着黎秋月和程姐露出抱歉的笑:
“不好意思啊,骚扰电话太难缠了。”
音乐声骤然停下,喧嚣的人声重新入耳,黎秋月抬头才发现有些客人离她的摊子已经不到十米,想到早上的冷清迹象,黎秋月难得有些激动。
程姐看着准备做生意的黎秋月,擦了擦眼角把凳子往后挪,将小桌子留给即将到来的客人,黎秋月扫过陈姐的瞳孔,没有看到一点水光。
很正常,成年人的情感宣泄往往不会为人所知,黎秋月在这方面的毛病更重,唐医生除了给她解开心结,就是教她怎么正确的宣泄情绪。
“情绪不放出来,相当于心里压了石头,日子久了身体能好吗。”
***
“你今天打算吃什么?”
上班的搭子悄悄问谭草,谭草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有气无力的开口:
“不知道,”
见搭子眼睛一亮,谭草立刻补充了一句:
“反正不吃食堂。”
闹钟楼里有食堂,但先不提味道,光说指着老鼠说鸭头的质量……谭草宁可吃自己的小面包。
“我打算出去吃小摊。”
生怕被搭子以方便的名义拖去食堂,谭草火急火燎的补充了一句,关了电脑起身就走,刚好电梯下到这一层,她飞快的挤进沙丁鱼罐头中,只留下伸出尔康手的搭子嘀嘀咕咕:
“食堂真有那么难吃吗?”
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吃!
“月饼炒鱼肉,鸭脖炖火龙果,蝶豆花煲小鸡腿……这是人能想出来的菜色?色香味俱不全啊!”
谭草跟好友在绿信吐槽着食堂的骚操作,她怎么都想不明白食堂是怎么整出这些搭配的,在拥有不算差的食材下做出谁都不想吃的饭菜,也算的上一种本事。
好友听着谭草这边的特色菜肴,看着自己这边的巧克力包子,酸奶油麻婆豆腐,雪梨皮蛋鸭块,突然有了点安慰……个鬼啊!
她这边的厨师实力跟谭草那边的半斤八两,她为什么要因为自己吃的是粑粑味道的巧克力,而不是巧克力味道的粑粑而高兴?!
正确的的选择明明是离开面前的这玩意,去寻找其他能吃的东西!
想通了的好友毅然决然的踏出了食堂,骑着自己的小电驴冲向小吃街,谭草被突然挂断电话的好友弄得有些懵,但看着开开合合的电梯终于到了一楼,也没有再多想,一路走一路看小摊,想找个能坐着吃饭的地方——
一步两步三四步,五十一百两百步,目之所及皆是满满当当,谭草不知不觉越走越远,后半条街的摊贩旁边渐渐有了空位,但谭草却没了食欲,直到闻到一股酸中带辣的香气,连打了几个喷嚏,肚子才开始狂叫。
就这家了。
谭草毫不犹豫的停住脚步,转身走向小摊。
“一碗酸辣粉……你这边没有煎蛋鸡柳之类的配料吗?”
谭草有些迟疑,黎秋月摇摇头:
“原味也好吃的。”
谭草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坐了下来,反正对面就是煎饼果子的摊子,大不了去对面加。
这是谭草在酸辣粉端过来之前的想法。
“好吃!”
这是谭草吃完一整碗,要第二碗之前的唯一评价。
黎秋月这边的酸辣粉很纯粹,酸中透着辣味,咸中带着鲜,因为冬日严寒,她刻意加重了调味,谭草一口下去,本来只试探的开了门缝的胃口被蛮横的撞开,饥饿的浪潮卷走了理智,酸辣鲜香齐上阵,一重味道一重关。
在吃到酸辣粉的滋味之前,谭草还觉得摊主黑心,吃到以后,她只庆幸自己没有因为犹豫错失这份味道,什么煎蛋火腿大鸡排,酸辣粉就该是朴朴素素一碗粉!
“两碗粉打包。”
吃了三碗酸辣粉的谭草打了个饱嗝,决定让自己的聊天搭子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美味,要是连这个酸辣粉都冲不破搭子的味痴的话,那她也就真的没救了。
是的,搭子吃食堂的原因除了价钱低,更重要的是她根本吃不出东西的好坏,谭草有时候都觉得她可以跟自己唱K从来不准,却根本听不出来的好友形成组合出道,她连出道名都想好了,就叫味音痴。
“红孩儿,我打猎回来啦!”
一手一袋酸辣粉的谭草用膝盖顶开门,做出猴王出世的动作振臂一呼,本来应该只有味痴一个人的办公室慢慢从工位上冒出一个两个三个脑袋……
谭草:……
“今天她们打算在办公室吃,我想跟你说来着。”
搭子有些尴尬的把谭草拖进休息室,小小声的解释。
“那红孩儿你能不能说说,为什么没告诉我呢?”
搭子的名字里有个红,打小的绰号就是红孩儿,谭草平时都是叫大名,心情激动的时候才会念念这个称呼,现在的语气看似平静,可搭子知道魔鬼藏在细节里,现在的谭草已经要被气疯了!
要是她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谭草这个女人真的会把她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的!
……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消气后的谭草笑眯眯的举起手上的酸辣粉,锡纸的隔味效果很好,搭子一点没闻出来,等东西露出庐山真面目,搭子看向谭草的眼神中就有了些同情。
虽然从名字就能看出小姐妹日子过的不好,但没想到这么不好啊,酸辣粉都成了好东西……
也就谭草没有读心术,不然搭子高低没个好下场——她日子过的不算差,名字完全是因为父母懒得想。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叫谭草,那她可能会怀疑家里重男轻女,但她哥哥叫谭花,弟弟和妹妹分别叫分别交谭树和谭木,合起来就是花草树木。
而且谭家四个孩子,哪个孩子闯祸,都是四个一起抽,正所谓对所有孩子不平等也是一种平等,谭草生长在这种环境下,从来不觉得自己跟家里男孩的待遇有什么不同,毕竟父母主打一个苦了孩子也不能苦了自己,对他们向来一视同
仁。
“吃!”
谭草把酸辣粉往味痴面前一怼,见搭子还在犹豫,果断加重筹码:
“要是你这次还吃的跟食堂没什么区别,以后我就不给你带了。”
听到这句话,搭子顿时眼睛一亮:
“一言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