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棠也不由得在心中问自己:他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站到穆念白的身后, 执掌天下独一无二的凤印,做唯一能与她并肩的男人了吗?
崔棠不知道,甚至即使到了今天, 他心中也时常不安, 时常惶恐,时常迷茫,他总是犹豫困惑, 想不通穆念白这样天人一样完美无瑕的人, 到底看中了自己哪一点?
崔棠默不作声, 悄悄摸了摸自己红润柔软的脸颊,是因为自己这张漂亮的脸吗?
可穆念白即将坐拥天下, 难道见不到美貌更胜自己的男人。
他的眼神不住地往下流, 又伸出手指,偷偷地比量自己的腰身——还是因为自己妖娆妩媚的腰肢。
可他已经生了两个孩子, 从小练下的功夫也荒废多时, 腰肢早不如那些年轻的男孩们柔软勾人了
崔棠抬起头, 正撞上穆念白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 他的呼吸都不由得为之一滞, 忍不住在心里想: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好, 值得这样美玉一样无暇的人托付终身?
崔棠盯着她出了好一会神, 穆念白看了心里不由得有些愧疚, 早知道昨夜就不那么胡来,怎么好像把这小东西玩傻了。
穆念白碰了碰崔棠的眼睫,低声叫醒了他:“出什么神呢?做好准备了吗?”
崔棠眨了眨眼睛, 忽然正襟危坐,十分认真地看着她,问道:“妻主, 臣侍能问您一件事吗?”
他这样认真,勾起了穆念白心中的好奇,也就顺着他的话音,笑着应下。
“你问吧,为妻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崔棠便一个鲤鱼打挺,蹦到床边跪好,抓着穆念白的手,一边轻轻地晃,一边仰起脸,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妻主,臣侍想知道,妻主看中了臣侍哪一点,要和臣侍相守到白头。”
这话问得有些恬不知耻,但穆念白并没有反驳,反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故作认真,故作单纯的小黄莺十分可爱,所以她的回答也十分不正经。
指尖从崔棠软滑细腻的脸颊上划过,拉开他的领口,一路向下探去。
穆念白垂眼,从大开的领口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昨夜留下的痕迹,她低声笑了起来。
崔棠在她低沉的笑声中渐渐红了脸,很害羞地将衣裳一拢,扭过身去,低声嘟囔:“臣侍是认真问的!”
穆念白捏着他的脸颊轻笑:“夫郎认真问,为妻就认真答。”
“因为你漂亮、可爱、乖巧。”她用宽厚温热的掌心揉一揉崔棠纤瘦的腰肢,继续补充“因为你的腰肢柔软、婉约、曼妙。”再搂着他转一个圈,附身到他身后,撩起他耳畔漆黑如瀑的长发,在他耳边轻轻吹一口气,激得他浑身颤抖绯红。
“因为你的声音悦耳清脆,就像黄莺。”
这些浑话和崔棠想得大差不差,崔棠皱了皱鼻子,看着穆念白含笑的眼睛,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
穆念白见他微微嘟起了嘴,脸上好像也有点不高兴,不由得收起调笑的眼神,轻轻碰了碰他通红滚烫的耳朵。
“怎么不高兴?”
崔棠的声音闷闷的。
“妻主就知道拿这些话欺负臣侍,臣侍当然不高兴啦。”
穆念白正欲为自己辩解一番,却听见崔棠继续低声道:“臣侍知道,在臣侍之前,妻主您一定一定见过了许多不同的男人,其中一定有比臣侍更美貌、更可爱的,一定有比臣侍更妖娆、更勾人,也一定有比臣侍更多才多艺的可您没有选择他们,却独独选择了臣侍。”
他仰起脸,眼中波光粼粼。
“臣侍真的很想知道,妻主您究竟看中了臣侍哪一点。”
穆念白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吗?”
崔棠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很重要!”
穆念白搂着他的肩膀,同他一齐坐在床边,歪着头,努力地回忆起来。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一开始,你坏了我的好事,我心中自然十分恼火,恨不得活剥了你才好出气。”
提及羞窘的往事,崔棠不由得抿了抿嘴唇,很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后来你搔首弄姿跪到我家门口,声泪俱下,逼我原谅你,我心中就更加生气了。”
崔棠咬了咬嘴唇,有点委屈地瞪着她——妻主不应该详细说一说怎么喜欢上自己的吗?如今怎么变成自己的批斗会了?!
这可不行!
崔棠伸手捂住了穆念白的嘴,像只炸毛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讨要夸奖:“诶呀!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妻主抓紧说一说,您是怎么在那么多男人里选中臣侍的!”
穆念白微微一笑,将方才的话换了个角度,又说了一遍。
“可是后来我沉下心来,仔细想了想,你和我其实挺像的。”
崔棠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眼神在穆念白和自己之间来回瞟。
像?他实在想不出二人有什么相似之处。
穆念白聪慧又机敏,风流文雅,文质彬彬,武艺也很高强,做事果决敏锐,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
他呢?既不聪明也不伶俐,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进京以来,这样的话他已经听了无数遍,含蓄一点的人家会关起来门悄悄议论,奔放一点的则会在宴会之上,将这些话装作是无心之失大大咧咧地讲出来。
崔棠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去打扰穆念白,也不能为几句不痛不痒的酸化就惩处了这些有功之臣的夫侍们,他只好忍耐着,装听不见。
可怎么会真的听不见呢?
所以他才无比渴望穆念白的认可——别人怎么说我都无所谓,只要你夸我,我就心满意足啦。
穆念白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掌,不知不觉间便与他十指相扣。
“我亦有因为几两银子走投无路的时候,那时候我和你一样,为了钱,何止不要脸,命都不要了。”
这是崔棠从来没听过的故事,他睁大了眼睛,微微张着嘴巴,全神贯注地听着。
崔棠t?呆呆的小模样看上去十分可爱,穆念白便放缓了语调,温柔地娓娓道来。
“我看着你,时常能在你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我就想,你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后来我出了事,扬州城传遍了我身死的消息,你却肯等着我,我是十分念你的情的。之后许多事,你亦忍着委屈,处处为我着想,与旁人都不同,我自然生出了与你相守的念头。”
“现在看来,我看人的眼光总是很准的。”
崔棠抱住了她的腰,一边揉眼睛一边小声嘟囔:“还不是因为我傻,换成别的聪明的,早就仗着年轻,打了孩子傍个大款远走高飞了。”
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在胸前蹭来蹭去,穆念白没忍住顺手用力揉搓了几下,将发顶揉得鸟窝一样乱。
她低声笑起来:“这就叫傻人有傻福。”
崔棠被她说服了,抬起下巴,笑吟吟地瞧着她:“是啦,臣侍自然是个小傻子,不过妻主您喜欢一个小傻子,也不见得有多聪明!”
穆念白勾起他的手指和他拉钩:“嗯,就让她们看看,两个傻子能做出什么样的事业来!”
她看着崔棠的眼睛,静静等待他的回应。
崔棠心中一阵激荡,他握住了穆念白的手,郑重道:“臣侍,臣侍愿意永远陪在妻主的身边。”
“若有二心,人神共弃!”
穆念白与他额头相贴,认真道:“我也愿意永远在你身前。”
穆念白得到了崔棠的答复,沈宜兴也得到了穆念白的答复。
从看到穆念白带回来的那张人皮开始,沈宜兴就打定主意,从这个无聊透顶的、让她感到无比厌烦的权力漩涡中抽身而退,把所有沉重的的担子全都一股脑地丢到穆念白身上。
什么错综复杂的朝堂关系啦,什么嗷嗷待哺的黎民百姓啦,什么剑拔弩张的外交危急啦,全都交给穆念白。
沈宜兴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穆念白做得好,就让穆念白做。
她已经将该做的事做尽了,在剩下的时间里,她要好好地回忆故人,回忆往事,回忆那些她早已经忘记了的吉光片羽。
也许她会学着写一点诗词,画一点花鸟,既能打发时间,也能缅怀那些再也见不到的人。
皇帝与太女秘而不宣的约定很快传遍了京师,在沈宜兴当朝宣布将早逝的兄长追封为广陵长帝卿,令钦天监择风水宝地修建陵寝,并以旧伤复发,精力不济为由,命太女监国以后,朝野上下,庙堂江湖,便心有灵犀地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权力交接做起了准备。
天下权柄的交接,仿佛已经几百年没有这样平静安宁过了。
礼部的官员和内务府的总管太监甚至感到几分陌生,须得借助前朝的礼典,才能将迎接新帝的典礼准备得十全十美。
礼部忙得脚不沾地,穆念白也不遑多让。
沈宜兴说不干,是真的两手一撒,什么都不管,一心钻到后宫里缅怀故人去了。
没黑没白地忙了小半年,总算将一切都商定了下来。
过完春节,来年正月十六,新帝登基。
第122章 穆念白的烦恼 “殿下也遇见了这种事吗……
尽管穆念白一再强调了要一切从简, 但是新帝登基,声势浩大,谁肯甘心放过这么一个露脸的天赐良机?
文武百官, 从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到籍籍无名的文书小吏, 各个都钻尖了脑袋,挣钱恐后地想在穆念白面前露一手——毕竟穆念白看上去身体好极了,新皇登基这样的大场面, 显而易见几十年里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家里有什么私藏的宝贝, 心里藏着些什么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恭维话,不称这个时候送, 不称这个时候说, 更待何时呢?
连着看了七天不重样的、歌功颂德的折子之后,穆念白终于忍无可忍, 将桌案一掀, 叫来贴身的内侍们疾言厉色地将她们训斥了一顿。
她用力将一沓奏折摔在缩着脖子们的内侍脚下, 怒气冲天道:“折子进了乾清宫, 你们就是第一道门!”
“你们几个年纪轻轻, 又不瞎, 又不聋, 上好的茶水喝着, 上好的炭火烧着,怎么还能这些狗屁不通的废话上了御案?!”
穆念白捡起几份奏折,给几个内侍一人扔了一本, 怒道:“你瞧瞧,你瞧瞧,这都写了些什么废话?!”
内侍们小声念了起来。
“昭慎贵君穆氏梦仙人而降殿下, 天无日月,惟室内红光闪耀,如新日初升”
“殿下三岁作诗,五岁习武,七岁斩白蛇,九岁”
穆念白很暴躁地打断了她们:“谁让你们念了?!不嫌丢人吗?”
内侍们讷讷地止住了话音,其中年岁较长,行事略稳重些的首领内侍左右看看,趁穆念白喝水时恰到好处地站出来,小心劝解道:“臣等失职,愧对殿下厚爱。只是这些奏折也是诸位大臣们的一份心意。”她忖度着穆念白的神色,见她并不和沈宜兴一般无常易怒,如今虽然恼火,但仍然保有最起码的耐心与冷静,并没有要拔剑怒起杀人的征兆,心中略定,继续解释。
“其实臣等已经筛出许多奏折来原路打回了,陛下看到的这些奏折都是身居要职的大人们送上来的,臣等实在不敢粗暴打回。”
穆念白抬眸扫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这话不错,这些奏折的作者,既有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也有兢兢业业的老臣、忠心耿耿的士人,总归朝中各党各派,都精挑细选了文笔出众,辞藻华丽的代表出来写了一封又一封拍她马屁的奏折。
“纵是如此!”穆念白大声说,“这些话也太离谱了!”
“什么我出生的时候满室红光,满屋异香,禅音绕梁三日不绝她们是亲眼看见我出生了吗?一个个说得言之凿凿的,好像和我很熟一样。”
“还有这个。”她伸出一根手指,很嫌弃地点着桌子上那封奏折“三岁识文断字,五岁力能扛鼎,七岁上马杀敌呵,我三岁在讨饭,五岁在打架,这辈子没上过学,哪来的识文断字,吟诗作赋?”
“这些马匹,简直是无稽之谈!”
首领内侍了然,缓缓笑着上前将散落在地上的奏折一封封地敛起来,缓缓劝谏:“大人们的话虽然是胡说的,但是心意却是真的。”
“新帝即将登基,人人都在揣摩您得心思,这一封封奏折,既是为了讨好您,也是为了投石问路,来探一探您的喜好。”
穆念白心中何尝不明白呢?她只是心中无奈又气愤。
“入冬以来,多地大雪,冻死了许多人,她们食君之禄,不思为君分忧也就罢了,竟还有心思,纠结这些无足轻重的琐事。”
首领内侍还要再劝,穆念白却已经快刀斩乱麻,不容置喙地下达了命令。
“将这些奏折都原封不动地打回去。去告诉她们,若真又这份心,就去好好想一想今岁大雪该如何安置灾民,年春旱,又该如何劝课农桑,狄戎虽灭,绵延几千里的边境线却仍有虎视眈眈的异族部落。”
她拍了拍桌上成摞的奏折,冷着脸道:“我不需要这些假话空话大话,你们去整个名单出来。这些人既有闲工夫骈四骊六地写这样一篇雄文,你们就去告诉她们,登基以前,我要看到她们切实可行,能解决实际问题的折子。”
内侍们面面相觑,片刻道,仍然是首领内侍硬着头皮开口:“殿下,这些大人们也是好心”
穆念白已经重新坐回椅子上翻开了从地方上递上来的折子,头也不抬地打断她:“是好心,但我不需要。”
“你去和她们说清楚,我不管之前什么样,我不喜欢这些废话,让她们改了,”
“以后有事说事,言简意赅,不需要歌功颂德,我做成什么样我心里有数,百姓心里也有数。”
内侍们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各自默契地收拾奏折整理名单去了,只是在闲暇时分,首领会叫来手下的几位小妹妹,语重心长地叮嘱她们,改掉之前那些偷奸耍滑的坏习惯,咱们这位太女,显然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
天色渐沉,穆念白看了一会折子,又深深皱起眉,厌烦地“啧”一声。
前来为她掌灯的内侍垂着眼睛,悄悄一目十行地看着奏折上的内容,穆念白见了,索性将奏折交给她,命她为自己思量一番。
河北有一个穆家,也是个簪缨世家,书香门第,千百年里出了无数宿儒名士,独领风骚无数。尽管t?几十年的战乱致使门庭冷落,后继无人,但叫出来也是响当当的世家。
穆家的家主上了折子,语气谦卑至极。
她说几十年前天下大乱,烽烟四起,穆家在去扬州避祸的时候,不慎走失了家中嫡子,算一算时间年龄,仿佛和殿下您的生父,刚被陛下追封的昭慎贵君对的上
穆念白有些烦躁,不停地用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一阵急躁杂乱的“哒哒”声。
她的生父穆白,身份来历再清楚不过。
他就是商贾穆家旁支的庶子,人微言轻,默默无闻长到十六七,被沈宜兴拐上了贼船。未婚先孕,丢尽了穆家了脸,被赶出家门也不知悔改,咬着牙把孩子生了下来。
和那个声名显赫的穆家没有一点关系。
穆念白十分清楚穆家这份折子意欲何为——皇帝的生父,总该是一位身份尊贵,举止优雅的贵子。商人家的庶子,总归是很拿不出手。
穆家家主考量得十分贴心,殿下龙章凤姿,身上流的,岂会是商贾家的血。定是那姓穆的商贾拐走了我们的孩子!她们心肠歹毒,处处苛待,才导致昭慎贵君体弱多病,不幸薨逝。
这算盘打得妙极了。
穆念白恨扬州穆家入骨,只是一直顾忌父亲的身世投鼠忌器。而那河北的穆家在战乱之中后嗣凋零,朝中无人,苦苦支撑,若能借机摇身一变,成为皇帝父家,定会对穆念白感恩戴德,献上十成十的忠诚。
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可穆念白心中却犹豫起来。
父亲
会同意自己这样做吗?
在犹豫时,内侍们已经团团地围在了她的四周,传阅完了那一封奏折,小声地、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殿下也遇见了这种事吗?”
穆念白挑起了眉:“也?”
内侍们捂着嘴巴,小声笑道:“殿下定是太忙,日理万机才没听到风声。”
“京中这几天都传开了,好几家高门显贵,都在争着抢着要认崔家兄妹做义子义女呢。”
“这两天,提着礼物上门求见的人,恐怕都要将您家的门槛踩断了。”
第123章 小外室的烦恼 “你是怎么想的?我听你……
崔棠果然也遇到了同样的苦恼。
穆念白回家时, 就见崔棠小小一只,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蜷着腿, 双手撑着下巴, 呆呆地望着将大厅摆得满满当当的礼物,一声接一声,止不住地叹气。
送礼来的人仿佛是刚刚离开, 桌子上碧绿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风略一吹, 清香扑鼻。
礼物太多,堆得穆念白都有些下不了脚了, 她很是废了一些功夫, 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过这些昂贵华美的绊脚石,走到崔棠身边。
她亲自动手, 将崔棠身边堆得小山一样高的礼物盒子清理出来, 命人抬了把椅子来, 学着崔棠的姿势, 和他一样蜷着身子坐着, 陪着他发呆。
崔棠缓缓扭头看了她一眼, 干巴巴地打招呼:“妻主回来了。”
穆念白也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而后指着满屋的锦盒, 声音中透着些许疲惫:“这些都是谁送来的?”
崔棠虽然在发呆,但当家夫郎最基本的职责他还是努力在履行,并且为了不给穆念白添麻烦, 他一直都在尽最大的努力,将这些职责履行得尽善尽美的。
此时听闻穆念白疑问,崔棠便晃了晃脑袋, 很从容地从袖中取出一沓厚实的册子出来,穆念白接过翻开,竟是要将双臂彻底伸直,才能勉强将叠在一起的册子完全展开。
穆念白一目十行,见这册子将送礼者是谁、送来了什么礼物,甚至送礼来时说了什么话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只是匆匆浏览,便能将当时的情景猜测得大差不差。
穆念白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欣慰与自豪,曾几何时,崔棠还是个只会瑟缩地躲在她怀中颤抖不停的可怜鸟儿,虽然楚楚动人,惹人怜爱,到底只是个漂亮愚蠢的玩物。她精心呵护,教养了这些年,这只可怜可爱的小黄莺,也渐渐能独当一面了。
可怜巴巴的小黄莺自然很可爱,但如今胸有成竹,从容不迫的模样也别有一番风味。
穆念白当即夸道:“难为你记得这样清楚,想必花了许多心思,可曾累着了?”
崔棠被她夸了,自然是心花怒放,可是想到这些礼物带来的麻烦,又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穆念白已经将册子看完了,登门送礼的尽皆是朝臣勋贵们的夫郎侍君们,送来的礼物也都是崔棠用得到的胭脂水粉,钗环裙袄,绫罗绸缎——都是男人家用得到的东西,崔棠就是想拒绝,也拉不下脸,想不出什么好理由来。
或者说,这小家伙干脆就是见了这些亮闪闪的漂亮东西就挪不开眼睛,压根就没想拒绝呢?
穆念白侧目看着崔棠,见他正很欢喜地从锦盒中取出一支翠绿的翡翠簪,放在自己乌黑亮泽的长发上比比划划,还不忘神采飞扬地问穆念白。
“妻主妻主,臣侍戴这支簪子好看吗?”
穆念白失笑,上前接过簪子,端着他的脸颊观察片刻,将发簪插到他浓密的发髻之中。
发簪形似一杆修竹,隐没在墨黑发丝间,只露几簇翠绿竹叶,影影绰绰,别有一番风味。崔棠今日恰巧又穿了一身绿衫,衣领袖口也有银线绣了竹叶的暗纹,一只白绿相间的环形玉佩坠在腰间,将劲瘦腰身尽数勾勒出来,衬得他又温润又雅致。
穆念白有些移不开眼,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崔棠便很得意地“嘿嘿”笑了几声,当即又从满地的礼物盒子里翻了好几件环佩首饰来往身上套。
穆念白捉住他的手扣在膝上,盯着他心虚的眼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看你根本就是对这些东西爱不释手,根本就没想过拒绝他们吧!还装模做样地叹气,你心里分明高兴死了!”
崔棠将头摇得拨浪鼓一样,生怕穆念白不相信一样:“臣侍虽然很喜欢,但心里确实也在为此事发愁呀!”
穆念白很不客气地搓捻着他柔软的脸颊,没好气道:“我是没看出你在发愁来。”
崔棠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讨好又狗腿的笑容,急忙向穆念白解释。
这些礼物当然不是白白送给崔棠的,登门之人自然也存了些百转千回的小心思,不过千言万语总结下来,这些心思大多都是一个意思——作为太女的正夫,未来的凤君,郎君您要不要要为自己认一位出身名门、尊贵优雅的义母/义父呢?这样才与殿下更相配呀!
崔棠收了礼,自然也没闲着,他很认真地思考着这些人的意见。
他自然是有自己亲生的母父的,但她们死得早,崔棠早已经将她们忘得差不多的。只依稀记得母亲仿佛也是个唱戏的,父亲呢,仿佛生得十分貌美,除此之外,饶是他想破脑袋,也实在没什么印象了。
这样的母父,这样的出身,自然是配不上太女殿下尊贵的身份的。
崔棠自然十分苦恼,他这样的出身,当个外室或是侍君,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但一步登天当太女夫,甚至是凤君,那值得嚼舌根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何况他曾经还是唱戏的!
那些听风就是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难免会关起门来议论纷纷——是不是你狐媚勾引,把好好的娘们都教坏了,放着知书达理的大家少爷不要,偏疼你一个唱戏的伎子。还是太女意志薄弱,三言两语就被你勾上床榻颠鸾倒凤,如此行径,岂不荒唐?
若是只议论自己,崔棠也就一笑了之了,可他绝对不能容忍穆念白因为自己而遭受莫须有的议论和猜疑!
所以当那些人说明来意后,崔棠并没有撵走他们,反而收下礼物,将他们奉为上宾,很认真地听着他们的筹谋。
崔棠想要脱胎换骨,其实一点都不难,不仅现成的义母/义父在排着队等他,连声名显赫的老师来访的客人们都给他选好了。
只要他点头,当天他就能从卖场的落魄伎子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出身名门,师承显赫的富贵少爷。
崔棠也提出过疑问:这样儿戏,真的会有人信吗?
来客们就捂着嘴轻笑:只要您点头,天下谁敢不信呢?
崔棠将这事为娓娓说完,穆念白这才明白了来前内侍们在揶揄什么,原来这群人不止在打她的注意,更是见崔棠耳根子软,早早就求上门来,
不过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穆念白缓缓在心中思量着,穆白的父家可以t?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穆家。在她心中,慕容氏和苏氏固然是害死父亲的幕后真凶,但将穆白撵出家门,冷眼旁观的穆家也是不遑多让的帮凶。
所以那道折子,她其实是有一些心动。
至于崔棠
穆念白附身,望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问:“你是怎么想的?我听你的。”
崔棠咬着嘴唇,凝眸思索了好一阵子,过了许久,才很是纠结地下了决心。
“臣侍觉得”
“臣侍不需要什么名贵的出身,或是什么德高望重的老师。”
第124章 小外室的发言 "可这又没什么拿不出手……
崔棠并非没有心动过——认一位出身显赫的义母, 再拜一位学识渊博的老师,然后在众人的恭维声里,名正言顺地登上凤君的宝座, 做穆念白的正夫。
这样的小手段, 古往今来都不少见,不止男人们用,女人们也喜欢——听说沈宜兴刚刚发际时也曾认过名门望族的祖宗, 只是后来怒上心头时不小心把自己祖宗一家老小杀了个干干净净就每人敢再提这事了。
崔棠就在心里偷偷地、有一些刻薄地想, 如今这些高门显贵重操旧业, 可见比起沈宜兴,穆念白的脾气已经可以称得上温柔了。
崔棠走了一会神, 穆念白并不着急催促, 只是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细腻的手,微微笑着, 等待他的回答。
崔棠抿着嘴唇, 面露几分为难, 似乎是在十分努力地斟酌如何组织语言。
穆念白适时笑着说:“左右这话只有你我二人听得见, 想到什么说什么便是了, 不需管那些有的没的规矩礼仪。”
有了穆念白这句话, 崔棠当即像只兴奋的小黄莺一样, 抖着漂亮的羽毛, 叽叽喳喳着,十分顺畅地表达起来。
“高贵的出身、德高望重的老师,这些当然都很好, 臣侍之前也很羡慕这些东西。”说到这,他白皙胜雪的脸颊上浮上一抹红霞,十分羞赧地垂下头, 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小声说:“说来不怕您笑话,刚跟着您来京城时,每次看见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们,总觉得自惭形秽,连正眼瞧他们都不敢。”
穆念白小声笑起来:“这没什么的,有一段时间,我也很相信那些饱读诗书的世家小姐,不论青红皂白,总觉得她们比我多读了那么些书,一定比我懂更多道理。”
崔棠有些惊诧地看着穆念白,他很难相信冷静睿智的穆念白也会有那样天真的时候,不由得趴到她的胸口,仰起下巴,很认真地问:“真的吗?妻主可不许瞧臣侍笨就哄臣侍。”
穆念白将他的柔软的发顶揉得乱糟糟的,轻笑一声回答他:“自然是真的,骗小傻瓜又没什么好处。”
小傻瓜在她左胸上啃了一口,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坐到一边去了,穆念白拨弄着他脸颊上的软肉,低声继续道:“我说过的,我和你,是很像的。”
“你有不敢睁眼瞧少爷公子的时候,我自然也有盲目崇拜世家贵女的时候。”
崔棠闻言,不由得抬起头,有些怔愣:“可您如今”
穆念白用问句打消了他心中的疑惑:“你是怎么看清那些少爷公子的?”
崔棠恍然道:“见识得多了,自然而然就发现他们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罢了。”
胸无点墨、争风吃醋、贪婪短视、易怒善妒、心高气傲,那些出身名门的男人们身上的毛病甚至更多,崔棠在和他们交往的时候有时都会陷入一阵迷幻——到底谁才是那个出身底层,不得不卖唱谋生的低贱戏子?怎么他们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比自己还要粗鲁鄙薄,还要令人不齿呢?
穆念白很自然地接过他的话:“是啊,见识得多了,吃过亏、受过伤、流过血,自然就知道她们不过如此了。”
“出身、血统、门庭,这些都决定不了什么。”
“也许身为太女说这些话难免会被人诟病何不食肉糜,但我仍然可以肯定,”
穆念白自信地笑起来:“即使我不是陛下的女儿,我今日的成就,也不会在任何人之下。”
崔棠怔怔地望着穆念白意气风发的神情鱼姿容,一颗心几乎是不受节制地,砰砰地跳动了起来。他伸手按住胸口,只觉自己的心脏只恨不得飞出来,飞到穆念白身边去,一刻也不分开。
他受穆念白感染,忍不住拍着手笑起来:“是,妻主一定是天底下最最最厉害的商人!”
“谁也比不上您!”
崔棠心中十分激动,穆念白说的,正是他这些天苦苦思索的,于是他接着穆念白的话说了下去,解释自己的决定。
“妻主说的,正是臣侍想说的。”
“出身、师承,当然很重要,可是没有这些,臣侍照旧被您看中,成了您的夫郎。难道认了义母、拜了老师,臣侍就真的变成出身高门的贵公子了吗?见了面,人们固然不会说什么,可是回了家,谁能不议论呢?”
“臣侍就是戏子的儿子,就是在贫民窟里打滚,就是恬不知耻,卖唱谋生。可这又没什么拿不出手的,臣侍也是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和妹妹的。若是把那些少爷公子和臣侍一块扔到七八年前的扬州城,他们做的,难道会比我好吗?”
穆念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咱们崔棠几日不见,竟能有这样的见解。”
崔棠哼一声扭过头,装作十分生气地控诉她:“那您还说臣侍是小傻瓜!”
穆念白只得低声告饶:“是我不对,咱们崔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崔棠睁大眼睛,狠狠瞪她一眼,禁止她睁着眼说瞎话,将方才的话继续了下去。
“臣侍的过去,不会因为巧言令色就发生改变,认义母、拜老师反而显得欲盖弥彰。难道仅仅因为要给自己寻一个好出身,就要把臣侍为了走到您身边,吃的苦流的泪都一笔勾销了吗?臣侍才不愿意呢!”
“臣侍就是想让天下人都看见,出身低贱又如何,倚门卖唱又如何,只要臣侍自己努力,还不是被您看重,做了您得夫郎。”
崔棠的话一向是温柔小意,婉转动听,可今日慷慨陈词,竟叫穆念白心中也生出几分激荡。
是啊,她的生父穆白就是商户人家旁支庶出,就是未婚先孕被撵出家门,那又如何呢?至少在他在世时,他将自己教育得很好。
这就足够了,她为什么要为父亲寻一个好出身,遮掩他经受过的苦难呢?
她厌恶穆家,依照律法处置了便是——难道还怕找不到穆家的错处吗?
血统高贵的皇女得登大宝固然是喜闻乐见的妙事,可穆念白觉得,流落民间,白手起家,历经磨难的皇女终成正果的故事,也许更值得世人传唱。
穆念白捏了捏崔棠的手,亲昵地贴着他的额头,感激道:“今日是你点醒了我。”
灼热的呼吸扑在脸上,崔棠脸颊微红,低声道:“臣侍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
“臣侍想让后来的人看看,臣侍这样的人,咬牙撑住,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所以不管日子有多苦,总要向后看的。”
穆念白抱住了他:“你说的对,我们都不需要这些虚名。”
二人打定注意,不再理会这些人的讨好与表忠心。倒是崔棠,在得到穆念白的允许后,高高兴兴地在成堆的礼物中挑挑拣拣,将自己喜欢的衣服首饰选出来收好,一天三套,穿着玩。
崔棠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一边爱不释手地换衣服试首饰,一边悄声问穆念白:“妻主,臣侍这算不算受贿啊?臣侍收了他们的东西,会不会影响到您啊?”
穆念白就一边欣赏铜镜前曼妙玲珑的身姿一边低声轻笑:“谁缺你这些衣裳首饰?你喜欢尽管收下就是。”
“水至清则无鱼,我那里她们是找不到门路了,总该让她们一片忠心有个去处。”
她从妆奁中挑出一支步摇,亲自簪到崔棠乌黑的发髻中,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发出一声疑问:“咦,你是不是又瘦了,腰怎么变t?得这样细?”
崔棠笑眯眯的:“臣侍这几日特意少吃了饭,多练了功呢!是不是瘦了许多?不是更好看了?是不是和这些衣裳更般配了?”
穆念白认真品评一番:“好看是好看,只是平白无故的,怎么突然在这上面用起功来了?难道我短了你的吃食不成?”
崔棠捂着脸颊,很满意地看着铜镜中自己精致漂亮的面孔和匀称纤瘦的腰身,嘿嘿笑。
“您马上就要登基了,臣侍也马上就要封凤君了。”
“封君的典礼上臣侍一定得完美无瑕才行。”
第125章 尾声前奏 穆念白正在那里等着他。
年关将至, 宫中上下都忙得兵荒马乱,新春宫宴和新帝登基的典仪紧挨在一块,礼部的官员和内务府的内侍们只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两半用, 朝贺请安的奏折也如同一片片雪花, 飞向穆念白的案头,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穆念白却在这个时候叫来了崔棣。
“你跟随陛下日久,武艺想必大有长进, 近日无甚大事, 每日用过午膳后你来陪我练练拳脚罢。”
崔棣默默看一眼桌案上成山的奏折, 脸上露出许多疑惑,这看起来可不像“无甚大事”啊?
穆念白推一推桌上的奏折, 将它们挡在自己身后:“这些都是小事, 很快就能处理完了。”
崔棣自然是见识过穆念白处理政务时的速度与能力的,自然不会怀疑穆念白的话, 当下便爽快地应下, 只是仍然很直率地问:“殿下政务繁忙, 怎么忽然想起要练习武艺了?”
穆念白摸了摸鼻尖, 看向一边, 义正词严:“虽然政事繁忙, 但也不能荒废了武艺, 陛下若没有一身足以纵横天下的武艺, 岂会有大周如今的万里江山?”
这话说得不错,穆念白也面色如常,冷静镇定, 只是崔棣总觉得自己仿佛在她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心虚与恼羞成怒。
穆念白自然不会把真正的原因如实相告。
那日她和崔棠在铜镜前嬉闹,搂他腰时便发现他瘦了许多,那只过分活泼的小黄莺掐着自己纤细的腰肢, 兴高采烈地向自己邀功:“妻主妻主,臣侍是不是瘦了好多?是不是变得更好看了?”
崔棠说他是在为封凤君的典仪做准备,这只鸟儿甚至大言不地说:“臣侍肯定是典礼上最好看的男人!这样站在妻主身边,妻主才有面子呢!”
穆念白心想,到了那时自己是皇帝,崔棠是凤君,谁敢不给她们面子?
不过瞧着崔棠兴致勃勃的模样,穆念白并没有戳破他,只是顺着崔棠的话,和他嬉闹起来,她紧紧搂着崔棠的腰,用炽热的手掌一寸寸为他丈量着腰肢的粗细。
崔棠的呼吸渐渐急促,慌张无措,胡乱推着穆念白的手,红着脸小声喊叫:“青天白日的,外面还有人候着呢!”
穆念白笑笑,高声吩咐外面的下人:“天冷风寒,你们且下去歇着,不必在这里伺候了。”
门外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想来是仆役们得了命令,井然有序地退下了。穆念白暂时放过崔棠,走到窗边将帷幔拉上,温暖明亮的日光被厚实的帷幔遮住,一片昏暗之中,二人呼吸交错,暗潮翻涌。
黑暗之中,崔棠听见穆念白轻轻笑了一声,他喉结一滚,腿脚一软,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却正巧落入穆念白的陷阱,被她一把拥入怀中,好生搓揉了一番。
穆念白点起烛火,灯影摇曳,更显暧昧缠绵。
穆念白笑吟吟地看着他:“现在好了吧?”
崔棠只觉脸颊一阵阵发烫,低低垂着头,只是悄悄地,隔着一层衣衫,在穆念白结实紧致的腰腹间打着圈:“妻主想做什么?”
穆念白还在给他量腰围:“你不是说瘦了吗?我亲自给你量一量,不过你穿着衣裳,量出来一定不准。”
崔棠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默默瞪她一眼,然后羞怯地将身上的衣衫一件一件褪去。
崔棠皎白的肌肤莹润如玉,触感细腻温润,烛光摇曳,更为他填一层迷人风姿。
铜镜之中,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纤毫毕现,连带他脸颊上的羞红与鼻尖沁出的汗珠,都那样惹人怜爱。
崔棠有些忍耐不住,声音沙哑:“妻主”
穆念白便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虚虚拢着,笑着在他耳畔吹一口气:“嗯?”
“妻主您量完了吗?”
穆念白不语,只是在他耳边轻笑,直到怀中的人发出一阵阵战栗,她才做出一番大义凛然的模样,施施然道:“果然瘦了。”
崔棠窝在穆念白怀里歇了一会,片刻后他眼珠子一转,心中便生出一个坏主意。
身上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穆念白低下头,便见那只方才筋疲力尽的小黄莺正在兴致勃勃地在自己怀中小狗一样拱来拱去,穆念白捏着他颈后柔软的皮肉将他提溜起来,故意板起脸问:“你在作什么?”
崔棠一边讨好地笑,一边手上动作不停,将穆念白衣裳的系带都解开了:“妻主给臣侍量完了,臣侍也给妻主量一量。”
穆念白低声笑:“你给我量什么?我又不在意这个。”
崔棠笑眯眯的:“妻主不让,就是胖了。”
很拙劣的激将法,但穆念白上钩了。
她把崔棣摁在一边,冷哼一声,干净利落地解衣裳:“你这小男子竟敢看轻妻主,我也算戎马半生,岂会轻易”
崔棠忽然轻轻“咦”一声,伸手捏了捏穆念白腰腹,虽然仍然能看出块垒分明的肌肉轮廓,但是上手抚摸时,却能摸到一层软绵绵的皮肉。
“妻主,这是什么?”
穆念白面色冷峻,重新把衣服穿好:“没什么,你看错了。”
崔棠在一边捂着嘴,偷偷地笑,穆念白气恼地瞪他一眼,将他打横扛起扔到床榻上,用一个凶狠的吻堵住了他笑个不停的嘴巴。
她是长了一点肉,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当了太女之后,她被繁杂琐碎的政事捆在桌案边,疏忽了锻炼拳脚;平日里许多事都有宫人代劳,疏于劳动;吃的用的也是精细无比,出行也要乘坐轿辇,难能有自己策马驰骋的时候。
但女人嘛,长一点肉也无伤大雅,又不像男人们要靠容貌和身姿为自己找一个好归宿。
但那日的事确实警醒了穆念白——她脱离过去的日子太久了,以至于倦怠了武艺,生出许多无用的赘肉。
她并不是沈宜兴、崔棣那样的武学奇才,她身上结实紧致的肌肉是在无数次的艰苦磨难中一点点练就的,她轻盈灵活的动作与机敏果决的判断也不是与生俱来的,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决断中逐渐养成的。
她身上的每一块血肉,在紧要关头,都能发挥自己的用处——除了这些近日新长出来的肉。
居安思危,方得长久。
穆念白想,她得把这些柔软的皮肉变得坚硬结实。
她看向崔棣,微微一笑:“多练练武艺总归是没错的,这样也能更好地保护你哥哥。”
崔棣果然被这个理由说服了,当即领命:“还是殿下思量周全。”
穆念白拍了拍她的肩膀,命令道:“陪练时不必顾忌我,尽管用出你的真本事便是。”
“我如今出宫不便,便再额外交代给你一件差事,得闲时去民间看一看,问一问那些曾经穷困潦倒,吃不上饭的百姓如今过得如何,她们还需要我做什么。”
崔棣很听穆念白的话,当天就把从沈宜兴那学来的本领技巧全用在穆念白身上了。
穆念白面上不显,虽然躲闪的身形有些狼狈,但是镇静如常,只是脸色微微发白,结束后还很大方地送了不少东西给崔棣。
只是穆念白回府昏天黑地地歇了一宿,第二天崔棣就被哥哥揪着耳朵拎回去恶狠狠地骂了一顿。
崔棠看着崔棣满脸的疑惑气不打一处来,用指尖用力戳着她额头:“这么大人了,怎么办事不带脑子!”
“你那身蛮力你难道不清楚吗?怎么能那样莽撞!真不知道你是跟谁学的!”
崔棣为自己叫屈:“是殿下叫我不必顾忌的。”
若是穆念白在此,一定会苦笑着告诉崔棠,崔棣此t?举,颇有沈宜兴遗风。
崔棠揪着崔棠的耳朵把她提溜起来,气急败坏道:“你就是块油盐不进的木头!”
还是穆念白及时赶到,制止了崔棠对崔棣持续不断的殴打,穆念白笑着给崔棣说好话:“我确实说过这话,我总得把疏忽的拳脚练回来,崔棣这样做正和我的心意。”
崔棠瞪她们一眼:“殿下就惯着她吧,惯得目无君上殿下才有的受呢!”
穆念白笑着哄他消气:“这不是还有你吗?有你这样尽职尽责的兄长在,崔棣岂会目无君上呢?”
她向崔棣使了个眼色,崔棣便贴着墙根,像个大耗子一样灵活地溜走了。
穆念白继续哄崔棠:“再有小半月就是年节了,我叫内务打制的新首饰可试了?”
崔棠果然被这话转移了注意力,暂时放过崔棣,又兴致勃勃地对着铜镜比划起来。
春节过得乏善可陈,沈宜兴难得从后宫中钻出来,领着穆念白祭拜过天地祖宗,就又回到了自己的温柔乡。
听说有官员进献了三位美人给她,一位娇媚可人,肖似慕容氏,一位端庄持重,像极了苏氏,还有一位年轻温柔,举手投足间的风韵,似乎有一点像穆念白的生父穆白。
听伺候的内侍说,沈宜兴很宠爱这三位美人,穆念白轻轻晃着酒樽,在心中颇为无奈地想,不知明年自己会不会多几位妹妹弟弟。
祭拜过祖宗,还有宫宴等着穆念白主持,近臣宗亲齐聚一堂,虽有热闹歌舞,众人却都有些意兴阑珊,人人都在等待那个比春节还要重要的典礼。
正月十六,沈宜兴退位,尊为太上皇,穆念白着帝王衮服,戴十二旒冕,诸宗亲重臣跪拜朝贺。鼓乐齐鸣,旌旗猎猎,穆念白步履坚定,一步步登上丹墀,走向那万众瞩目的御座。
崔棠一身红妆,端坐镜前,低垂眉眼,看上去端庄极了,只是微微颤抖的指尖终究是出卖了他心中的惶恐与不安。
两位老成持重的内侍身着礼服,打起珠帘,恭敬行礼:“凤君,外面都准备好了。”
崔棠僵硬地看向门外,在不远处的太和殿,穆念白正在那里等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