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头◎
骆思璟刚说完再见, 谷翘抓着她本要放下的话筒:“表姐,你让他不要担心,至多不过半个月我就会在涉外宾馆包房间了,钱上的事我自己都搞定了。到时我在宾馆可以直接打国际长途, 也不用跑电信局打电话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这些谷翘都想亲自跟骆培因说, 虽然也没什么私人的话, 可说给第三个人听有点儿难为情,但现在为了减少他的担忧, 她只好一股脑儿请人为她转述。
这一年年初, 一般的家庭即使安了固定电话也是没法直接拨打国际长途的,要打电话必须要跑到电信局。大哥大因为国内信号的缘故也无法打国际电话。但在涉外宾馆, 一只电话就可以直接拨到国外。
去涉外宾馆包房间做生意当然不是为了和她弟弟联系,但是此时骆思璟却觉得谷翘对未来的憧憬里, 一定有和她弟弟聊天的那部分。
她以前只以为自己弟弟是聪明人犯了糊涂,原来还有一个人。长到她这个年纪, 只觉得身边有一个能随时握到的手胜过一切。再光鲜的人, 难过的时候连手都不能彼此握一握, 有什么用呢?谈恋爱三个字在这两个人面前变得很荒谬, 不光连基本的陪伴都没有, 就连“谈”都是完全可以省略的,因为现在隔着太平洋连个跨国电话都没得谈。
秒针转了半圈, 久到谷翘以为对面挂了电话, 她才又听到话筒那面说:“祝贺你。”骆思璟想起她第一次见谷翘,谷翘还在摆地摊, 一直在不停地跟她讲地摊经济。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去宾馆包房间做生意了。
“谢谢!”
“还有什么需要我转告的吗?”
“一定告诉他我一切都好, 过不了半个月我联系他就方便了。”
从电信局出来, 谷翘向着医院跑去。如果只打国内长途, 她不用跑这么远的。在呼和浩特,她要打国际长途只能跑来电信局。等了半天,她没听到骆培因讲一个字,十几块就花出去了。“谈”恋爱很费钱在她这里非常具象地展现出来。
谷翘在医院里也没闲着,她边谋划着她未来的生意,边给娄德裕剥橘子。
“我自己剥吧。”娄德裕这几天说的最多的就是我自己干吧、我自己吃吧、我自己洗吧。他从来不觉得谷翘有照顾自己这个半老头子的义务。
“你别老这么客气。要不是你跟我来,也不会受这么大伤。”
“这不应该的么?我要及时用手挡着点,也不会弄成这样,耽误你生日都过不成。明天别管我,出去吃顿好的,买个大蛋糕吃。”
谷翘把剥好的橘子瓣递给娄德裕:“爸,吃吧。”
娄德裕吃了一瓣橘子,背转过身,谷翘看见娄德裕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她以为他是伤口疼才这样。
“爸,要不要叫医生?”
娄德裕用胳膊一抹眼睛:“没事,我真没事。”他以前也真是屁事不懂,一天到晚和一个小女孩子争风吃醋。想到这儿,他真想扇自己一个嘴巴子。
他脸上有伤,这么一擦反倒真触动了伤口。谷翘忙叫来了医生。
旁边病床的病人对着娄德裕羡慕道:“有这么个好闺女!你真是有福气!”
“是有福气!”
娄德裕在病床上躺着,听谷翘跟他讲她的生意,开始都是很落地的,怎么跟蒙古俄罗斯商人做生意。说着说着天马行空起来,她对娄德裕说:“以后我要把生意做到美国。”
“我闺女真有志气!”娄德裕这么感叹着突然想起了那个在美国的人。然而他还是对谷翘说:“你想做到哪儿就能做到哪儿。”
骆培因从室友那里得知姐姐的来电已经是清晨,他刚从外面回来。他刚调试完了给唐人街社区银行做的系统,他等着拿到报酬,后天回国。还有个小银行也要跟他做生意,但他拒绝了。
此时国内已经是晚上,骆培因结束和姐姐的通话,直接换了衣服去跑步。他的室友——一个典型的高风险运动爱好者也不禁觉得这个东亚人的体力非常可怖。
从国内回来的这一个月骆培因除跑步外,放弃了所有运动。他说要在谷翘生日带钱给她,钱还在别人口袋里,要早在他的户头上,他会直接给谷翘汇过去,而不是让她一直等。一个太想赚钱的人是等不了太久的。
这一个月大部分时间骆培因都在给唐人街的一家社区银行做系统升级,从机房硬件到软件他都包揽了。软件部分对他并不难,虽然他是物理出身,但是编程也有些年头了,毕竟一个搞物理的人总得会点儿编程。他破解过市面上的财务软件,给一个社区银行做一个可以用的系统算不上多么困难。他本来是打算最晚两周就把这个系统搞定的。从钱上看,这个社区银行的老板给他的费用最多配他耗上两周时间,多了就不值得。
开始只是为了赚快钱,但接着骆培因的完美主义又跳了出来,他开始不满足于做一个仅仅是能用的东西。在报酬不变的情况下,他的时间却一点点陷进去。
骆培因在国内的时候还能喝上手磨咖啡,在美国他喝的是一水儿的速溶咖啡。他一天喝六条五美分一条的速溶咖啡。速溶咖啡配一个三明治。他每天凌晨一点睡觉,凌晨五点起床,然后早起跑步。有时困过劲了,他凌晨一点时并不困,但他强迫自己躺下,只要他坐在电脑前面,他相信自己可以坐到天亮,但之后的安排就都会被毁掉。他必须遵循一种可持续的生物钟。
即使是一夜无眠,也完全不妨碍骆培因的晨跑。在慢跑中,骆培因回想姐姐跟他说的话。他掌握了一晚不睡觉早上跑步的节奏,一开始要足够慢,慢到和自己的呼吸同频,这时候他就会变得清醒,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清醒。在这种清醒中,他感受到自己对身体的掌控。
回国前,骆培因给自己买了一只手提电话,分期买的。哪里都不乏有野心的人,国内机场的出租车上客区的司机们都想要吃下一个大单。一辆丰田皇冠横在骆培因面前,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像是不会计较价钱的。但是人不可貌相,年轻男人硬是把自己塞进了一辆小巧的菲亚特。
菲亚特停在火车站落客区,骆培因进站买了票。这月是淡季,买到一张坐票并没那么难。等上车时间确定,骆培因快步走到了公用电话亭。
谷翘呼机上收到一条消息,这电话号码她并不认识,上面的信息是:我想见你一面。仿佛怕她识别不出来他,他在后面附了名字。
谷翘从病房出来,没跑去外面的公用电话亭,太远,没准还得排队等。她直接走到了住院医生的办公室,问医生:“我能不能用下电话?就一分钟。我可以付电话费。”
得到允许后,谷翘马上拨通了电话,骆培因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晚上七点十分到呼和浩特火车站,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谷翘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在呼和浩特医院。”她马上补充道:“我爸出了点意外,现在没大碍了。我在医院照顾他。你别担心。”她等着骆培因问她为什么没有请表姐转述这件事,但骆培因只问:“病房号多少?”
“310。”
“等着我。我去找你。”
当谷翘告诉娄德裕骆培因要来看他,他几乎要从床上坐起来:“他怎么来了?”随即他想到谷翘的生日要到了,这小子大概是来给谷翘过生日的。这小子估计不知道怎么在心里骂自己耽误两个人相处了呢?
这次娄德裕咽下了他觉得扫兴的话:“我好得差不多了。这几天你跟着我吃病号饭也吃腻了,你明天和他出去吃个饭,也去市里转转,别耽误太晚。天黑前记着回来。”娄德裕前两天一直催谷翘去宾馆里住,而不是在病房里打地铺。
晚上八点钟,谷翘站在窗前向外望,她隐约一束目光向她投掷过来,她回头看见一张很锋利的双眼,好像要在她脸上找出什么还没出口的秘密。
310的病房门开着,一个一身黑的男青年站在病房门前,他的个子让人怀疑他随时他的头会撞到门框。
谷翘迎着这目光走到了病房门口:“我出去跟你说。”
住院部的过道里弥漫着一股来苏水的味道。过道时不时有护士推着药物经过,病人边散步边舒展双臂。谷翘低头往前走,把骆培因领到了楼道。
谷翘的声音不大,但足够骆培因听见。她把去二连浩特做生意回来遇险的事讲得很简单。
她等着骆培因说话,但他只是盯着她看。谷翘没躲,也看他。但他比她高,她需要仰着头。
骆培因的手指很凉,他轻轻扫过谷翘的前额,顺着她的耳朵滑到发尾。她的发尾短短的,扎得他手指痒。
谷翘等着骆培因说话,却等来了一句:“你是为了见我,特意洗的头吗?”
82 ? 第 82 章
◎我陪你爸◎
谷翘剪了短发, 她整个细长的脖子暴露在空气中,骆培因的手指抚摸她发尾的时候,大拇指按在她脖子上,他手指上的茧子磨得她发痒。
楼上楼下不断有人陆续经过, 也不知这时候谁会上下楼。
楼道的灯正好打在谷翘脸上, 骆培因把他的手收回了他的大衣口袋, 低头看谷翘。
谷翘微微仰着头看他。这里空气很干,她又总有着急的事, 嘴唇干得起了几道临时的竖纹, 她自己并未细致地照镜子,所以也未察觉。但当骆培因注视她的时候,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等见了你爸,我送你去宾馆, 我已经开了房间……”
谷翘想到她上次跟骆培因说的话,微红了脸:“今天不行。我爸这会儿需要我照顾, 而且这个时候……”
骆培因看着谷翘的嘴, 突然笑了:“你在想什么?你去宾馆住, 今晚我在医院陪床。”
“你来陪床?”谷翘顾不上为自己的想象力感到羞涩, 惊讶慢慢覆盖了她的其他感受。
骆培因的语气倒像是他留下陪床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叔叔好像对我有些意见, 你也给我一个在他面前表现的机会,让我在他面前挣点好感。”
这比骆培因刚才说他要来医院陪床更让谷翘惊讶。她不记得他在谁面前刻意博过好感。
她以为骆培因还在介意上次来她家的事:“其实我爸对你没什么意见, 他非常地欣赏会读书的人……”谷翘不觉得自己在说谎, 娄德裕要是不欣赏读书的人,能一想到她没上大学, 就背转过身去院子里抽他自己卷的便宜烟卷吗?
“这样的话, 那我更应该留下了。”
“可是……”
“别可是了。都是男的, 没什么不方便的。”骆培因微微俯身, 将他的眼睛降到和谷翘眼睛齐平的位置,盯着她看,“还是你觉得我这个人太笨,照顾不好你爸?”
谷翘还没回答,就听骆培因说:“咱们回去吧,再不回去你爸估计要出病房找来了。”
娄德裕刚把一只脚伸进了鞋里,就听到一声:“娄叔叔。”
骆培因看到娄德裕这张脸,就知道事情比谷翘说得要严重。他低头看到床下的包袱卷,这几天谷翘大概就睡在这里。
娄德裕应了一声,这小子无论什么时候出现倒是一副人模狗样的:“谢谢你大老远来看我。我没什么大事,过两天差不多也就好了。”他这感谢刚说完,又用一派长辈的关心口吻说道,“你晚上在哪里休息啊,别太晚了回去,夜里风大。”
“这几天都是谷翘在照顾您,今天我来了也替一替她。”
娄德裕一听骆培因要来照顾自己,简直避之如蛇蝎,忙摆手:“不用不用。”
“您别客气,晚上我在这里看着,让谷翘去宾馆休息,明天她过生日,您肯定不希望她在医院里过。”
娄德裕听出这小子在拿话点他。他当然想让谷翘去休息,在医院里连个澡都没办法洗。明天就是谷翘生日了,他也不愿谷翘生日一觉醒来就是在医院里。这个难道用外人来提醒他?他现在比谁都希望谷翘能休息好点儿。可是这小子来照顾他,他真是消受不起。但是两人要是都走了,真发生点什么……
娄德裕开始怀疑是姓骆小子的阴谋,他没准巴不得自己说不用呢。
德裕咬着牙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骆培因这时才对谷翘说话:“我对住院部不熟,你带我熟悉一下。”
“还是我来吧,你去宾馆休息……”
娄德裕这时忙截住了谷翘的话:“大翘,你就去宾馆休息吧。既然小骆主动提出来要在这里,咱也别辜负了人家这份好心。“
“那谷翘带我熟悉完住院部,我就送她去宾馆。”骆培因低头看表,“您别着急,我九点半就回来。”
来回也就一个来小时,按时回来绝对发生不了什么,娄德裕几乎是催促道:“那你快去快回吧。”这话好像他等着骆培因赶快回来照顾他一样。
既然这两人已经达成了一致,谷翘也不能再说别的。
谷翘这次来二连浩特做生意,计划的是快去快回。她的外套就是两件军大衣。现在还在供暖期,她在医院里只穿一件毛衣,出门时,她披上了她的军大衣。她的军大衣宽宽大大的,把她的曲线都完全遮没了。
看谷翘要出门,娄德裕提醒她:“把帽子也戴上。”
“我不戴了,没这么冷。”
德裕坚决要谷翘把帽子戴上:“夜里风大,戴上吧,别吹着头,你刚洗了头发。”
等两人走了,同病房的病人对娄德裕说:“你女儿跟女婿真般配。”
“没结婚呢!”
“没结婚就对你这么好!更难得。”
娄德裕使劲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太深,叹得他脸疼。
谷翘穿着粗靴子、军大衣,抓起帽子往外走,她因为想和骆培因多单独待一会儿,在医院过道间穿梭得很快,几乎要把过道风卷进她的军大衣里。
直到出了住院部的楼,谷翘的脚步才慢下来,她抬头看见了好多星星。自从来医院,她还没想起抬头往天上看一看呢。
“今天晚上的星星真亮。”
骆培因拿起谷翘的手指在天上勾勒出一条星链:“这个星链附近就是你的星座,不过现在用肉眼看不清楚,秋天晚上会更清晰。等以后用我用激光束指给你看。”
“那你的星座在哪儿?”
骆培因拿着谷翘的手指往天上指去,谷翘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谷翘仰着头往天上看,从一颗星星看到另一颗星星。以前她看满天星辰是大而化之的,星星之间好像没什么不一样,但现在有了变化。
从住院部到医院门口并没多远,但他们走了好久才走到。夜里空气冷,谷翘的手指在外面伸久了,却不觉得冷,因为她的手被另一只手包裹住了。
起风了,骆培因抓起谷翘手上的帽子给她罩在头上。她把长发剪了,没有头发撑着,帽子也显得大,在星光底下,骆培因打量这个剪了短发戴着大帽子、穿着宽大军大衣、踩着厚底靴子的女孩子。
“你是不习惯我这个样子吗?”
骆培因抓起谷翘的手塞进了他的大衣口袋,握着她的手往前走。
“你瘦了吧。”
“没有吧。”
“你的手指握起来跟上次不一样。”
“是吗?”谷翘自己倒没觉出来。
两人上了出租车,谷翘一上车,就问司机师傅这里有什么好吃的。骆培因特地来这里看她,谷翘当然不能让他白来。
师傅很热情地跟她介绍这里的烤全羊、羊杂汤、羊肉烧麦……
“除了羊肉,还有什么推荐吗?”谷翘有点儿为骆培因遗憾,一个人怎么有那么多不喜欢的东西?谷翘侧眼看骆培因,看他嘴唇的线条,这是个很有棱角的人,他的手也跟柔弱无骨没有半毛钱关系。
谷翘开始还和师傅有问有答,慢慢她就不说话了,而是听师傅自己一个人说。
骆培因又把谷翘的手抄进了他的大衣口袋。他摸着她的手指感觉着她的变化,她的手瘦了,被北国粗野的风吹得比以前干燥。谷翘其实一开始并不觉得自己的手有多大变化,她是通过骆培因一寸一寸的触摸感触到的。他仿佛不只是在抚摸她的手,而是通过触摸她的手感知她整个人,仿佛所有她没有说的话都在他握着的这只手里。他一只手从她的掌心、指尖甚至指缝去探寻她没有告诉他、而他所有想知道的信息。
在某个时刻,他仿佛发现了。而后这种了解试探变成了怜惜心疼。谷翘的手指掌心渐渐温润起来,她身体里的潮水不断升涨着。她慢慢也试着用手指了解他,她没有感知到他情感上的软肋,却慢慢触碰到了他一直遮掩的欲望,在她也触碰他的掌心时,他几乎把她的手揉痛了。他强行挤进她的指缝,在她掌心不断揉搓按压着。但接着又是轻柔地抚摸。
车子在宾馆门前停下,这家宾馆在火车站和医院的中间地带,大概是本市最好的一家宾馆。
骆培因在从火车站去医院的路上,经过这家宾馆,他让司机停下,在宾馆定了房间。
谷翘从车上下来时,掌心已经起了一层薄汗。下车后,骆培因只是松散地牵起谷翘的手。两只手间的缝隙甚至把夜里的风放了进来。
到宾馆门口,骆培因放开了谷翘的手,谷翘突然感到了一阵失落。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房间钥匙给谷翘:“房间入门的长桌上有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不过我希望你明早起床再拆,这样更像是生日礼物。”
两个人在门口站着,旁边不断有人经过,还是骆培因先说的再见:“进去吧!”
宾馆一进门就悬挂着老大的标语:男女同房,请出示结婚证。前台看见别的男女成双入对进来都要问一句有结婚证吗。谷翘走到电梯口,回头看见骆培因还站在那儿,她举起手晃动着向他说再见。
谷翘拿着钥匙打开宾馆房间,这是一间套房,卫生间里还有浴缸。入门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长盒子,上面绑着蝴蝶结,她没有拆开。而是径直走向了窗边,她拉开窗帘,去捕捉夜里的某个人影。
骆培因并没有打车回去,他快步走在这个陌生城市的街上,寒风从四面八方地往他身体里灌,他走路时人却依然挺拔,不像旁边的男人把脖子所缩进了衣服。
娄德裕一直没停止看表。表针转到九点半,他看到了骆培因。
他从来没像今天看到骆培因这样高兴,一张伤脸上泛出七扭八拐的笑意:“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小年快乐呀!
83 ? 第 83 章
◎开水◎
最开始娄德裕是住在四人间病房, 谷翘主动升到了双人间,隔壁床是一个母亲,女儿陪床,除了德裕都是女的, 谷翘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
骆培因一来, 大晚上把娄德裕连带着所有东西换到了单人间。夜里, 娄德裕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灯, 拿起杯子想要给自己倒一杯橘子汁。
他一开始只能吃流食, 谷翘为他嘴里有点儿味道,特意给他买了橘子汁。谷翘小时候一病, 娄德裕就会给她买橘子汁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他难得展现父爱的时刻。只有谷翘生病的时候, 娄德裕才会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而不是竞争者。不过谷翘打小就很健康, 大多时候活蹦乱跳, 难得有生病的时候。
娄德裕扫了一眼骆培因, 他枕着自己的胳膊躺在地上。德裕心里诧异道, 这是个什么人, 睡觉直挺挺一长条,谁睡觉还不放松?
在这亮光中, 骆培因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从床上起来拿着杯子的娄德裕。他接过了娄德裕手里的杯子,拿起保温壶, 给他倒了一杯开水。
这是骆培因第二次接过他的杯子给他倒开水, 尽管娄德裕并不想喝开水, 但他还是勉强自己说出了谢谢。
有谷翘在, 两个人的状态是不怎么熟。没了谷翘,两人就是非常不熟。
娄德裕等着骆培因躺下,再给自己杯里加点橘子汁,但骆培因并没有睡觉的意思,他拿了张椅子坐在德裕病床床边 。
“娄叔叔,你是怎么受伤的?“
娄德裕说得很简练,有人拿大块石头直接冲着货车窗玻璃砸过来,把他给砸伤了。他以为骆培因只是跟他没话找话,没想到骆培因却接着他的话继续问,甚至具体到了什么时间哪个路段,有没有看见砸车的人。
娄德裕凭记忆回答了这些问题,对于他记忆含混的地方,骆培因还进行了追问。
德裕不禁纳闷道:“你怎么问得这么仔细?“”遇上车匪路霸不应该举报吗?以免别人受害。”
娄德裕疑惑道:“你要举报?可连脸都没认清,怎么举报?而且这种一般都是团伙作案,好多人身上都背着人命,要能抓到早就抓到了。这回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娄德裕虽然现在躺在医院里,但还是庆幸,庆幸出事的是他,庆幸他没出什么大事。
德裕叹了口气,喝已经凉了的开水。
第二天一大早,骆培因去食堂给德裕打了早饭。趁娄德裕吃早饭的当儿,他去医生办公室仔细问了德裕的病情。等他回来,娄德裕已经把饭吃完了。骆培因拿起暖水瓶给娄德裕的空杯子里添了一杯开水。
娄德裕问骆培因:“你看见我那个黑色的袋子了吗?”
从双人病房搬到单人病房,娄德裕对自己所有物的归属地陌生起来。
骆培因把袋子找出来给娄德裕,娄德裕像是宝物失而复得般直接放到了自己的枕头边。
骆培因接着拿起用过的饭盆就要去水房洗,德裕忙说:“不用了。”
“我不洗您打算让谁洗?”
没等德裕回答,骆培因就已经拿着德裕的饭盆出了病房。
谷翘来的时候正撞着骆培因从水房回来。谷翘还是穿的昨晚的军大衣,不过里面的衣服都换了。不像骆培因还是昨天的衣服。
她昨天刷完浴缸狠狠洗了个澡。她在医院的时候并没余裕洗澡,好在头发剪得短,在医院里倒能洗个头。洗完澡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厚窗帘把外面遮得严严实实。等她揭开窗帘,外面已经完全亮了。早上谷翘看见自己的汉显呼机上多了几条信息,都是祝福她生日快乐的。只有一个号码给她发了两条,一条是“看到这条信息,你还可以再睡一个小时”、另一条是“新病房换到六零五”。
两人在门口撞见,谷翘低声问:“昨天很难熬吧。今天我来陪床,你去宾馆休息。”
“没准你爸觉得我照顾他更好,不想换呢?”
谷翘心里说怎么可能。
骆培因盯着谷翘的耳朵看:“怎么没戴?”
谷翘早起拆开蝴蝶结,盒子里面是一对红耳环,红色直往她眼前蹦,像两个硕大的水滴。
“我觉得配我现在这衣服不太合适。”
“我倒觉得很合适。”骆培因用空出来的手在谷翘耳朵上拨了一下,他手刚被水浸过,这会儿还没干,谷翘的耳垂把他手上的这一点水分给吸了进去。
骆培因的手指离了谷翘的耳朵:“我问了医生,叔叔这情况过两天回家去其他医院清创换药也没问题。咱们后天走。至于怎么回去,你不用管,我来解决。”
“是大翘来了吗?”娄德裕在病房里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大声问道。
听到这声召唤,骆培因侧身擦过谷翘,帮她拧开了把手,让她先进去。
德裕看见谷翘过来,马上去翻自己枕头旁的黑袋子。那里面有他用二锅头圆珠笔清凉油还有一盒大大泡泡糖换来的俄罗斯照相机。
他看着谷翘很高兴地笑起来:“大翘,这是爸送你的生日礼物。”他以前不支持谷翘和骆培因在一起,是觉得他是个纨绔;现在他不支持,是觉得闺女和这么一个沉闷的人在一起就算真能长久,还不得被憋坏了。这小子在他身边陪床,他实在是太煎熬了。
这照相机谷翘很熟悉,她在二连浩特易货市场看到过好几次。她很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照相机。上次骆培因走之前特意把相机留给了她,只带走了拍好的胶卷。她用了他的相机,他就没得用了。
“太好了!您真有眼力!我就喜欢这个!”谷翘夸完,看到她给德裕买的橘子汁还和她昨天离开时一样多。
她拿起德裕的杯子,里面装满了开水:“爸,你不是挺喜欢喝橘子汁的吗?昨天怎么没喝?”
娄德裕叹了口气。
谷翘这时转而看骆培因的嘴唇,好像有点儿干,昨天她忘记跟他说让他用她的杯子了,他到现在可能还没喝口水。
骆培因拿起他的大衣,俯身对谷翘说:“我去见个朋友,大概十一点回来。”
谷翘心里有点儿奇怪,骆培因本来是昨天临时来这里的,怎么今天就约了朋友见面?但他没说,她也没问。
等骆培因走了,谷翘给德裕看汉显呼机上妈妈通过电话发给她的祝福。
“妈妈妹妹姥姥现在在家都挺好的。”
德裕看着女儿的汉显呼机,他很清楚这呼机不是谷翘买的,如果谷翘在来二连浩特前真有这笔余钱,她会进更多的猪皮夹克赚更多的钱,而不是消费一个买完就会一直贬值的东西。送谷翘呼机的人是谁显而易见,德裕心想还是得赚钱,赚了钱才能说别要这小子送你的东西,咱不稀罕,爸爸送你个更好的。
而现在,他因为没钱送更好的,只能就此事保持沉默。
“我一直没跟妈妈说你出意外的事。”
“说这干嘛,还不够她担心的。”
德裕感慨:“也不知道我伤好后能不能恢复以前的容颜。”
本来挺伤感的一句话,德裕说出来,谷翘却忍不住想要笑。
“别笑,你爸年轻时也是十里八村难得的美男子,想招我入赘的人家多的是。要不我能配得上你妈吗?”德裕是家里老小,像他家当年的经济状况,势必是娶不起媳妇的,他还没到十八,家里就已经谋划要把他招赘出去。看上他的人家确实不少,但后来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美名传了出去,也就没人上门说媒了。
“爸,你放心,你脸上是不会留疤的。”
都老帮菜了,留不留的也就那样了,别让家里人看见担心就行。
谷翘拿杯子给德裕倒了一杯橘子水,德裕感慨,到底是女儿,比外人是强多了。
德裕从身上摸出他剩下的钱,一张张地展平,递给谷翘:“今天出去吃点儿好的,大好的日子,别在医院里待着。”他抬头看病房的闹钟:“都十一点了,怎么还不回来?”他虽然对骆培因不甚满意,但还是希望他能陪谷翘出去转一转,要不跑这么远是来干嘛的。
骆培因是拎着一只蛋糕回来的。
他的大衣口袋仿佛百宝箱一样,他从口袋里掏出了蜡烛,拿火柴点燃。
谷翘鼓起嘴,一下就把蜡烛上燃着的火焰都吹灭了。吹完蜡烛,她便开始切蛋糕,她将蛋糕切好递给骆培因的时候注意到他的嘴没那么干了,大概是在朋友家喝了水。切蛋糕的时候谷翘的手指不知怎么沾染上了一点奶油,骆培因接蛋糕的时候指腹把她这一点奶油蹭去了。
本来不算什么的事,因为中间有她爸在,谷翘却好像有点儿做贼的感觉。好在德裕像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蛋糕很大,三个人根本吃不完,剩下的都分给了医护。谷翘因此收获了许多声生日快乐。
等蛋糕都分散了出去,德裕对谷翘说:“今天下午你们出去转一转吧,吃完晚饭再回来。这儿有医生护士,放心我出不了事。”
“爸,天黑之前我就回来。”谷翘倒不是因为娄德裕之前说的那些,她天黑之前要回来纯粹为娄德裕解决晚饭问题。
骆培因却止住了她:“今晚还是我来陪床,娄叔叔,您没意见吧。”
“我……没意见。就是麻烦你了。”
“您别客气。”
当事人都没意见,谷翘却忍不住对骆培因说:“你回来这么折腾,今晚你去宾馆好好休息,医院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昨天我在医院里就休息得很好。”骆培因低头看谷翘,“别打扰叔叔午休了,咱们出去说吧。”
两人出了住院部,骆培因给谷翘介绍了几个景区:“下午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
“去宾馆吧!你也休息休息。”
“我回来是来和你见面,不是休息的。”
“你去宾馆休息,咱们也可以见面啊。”
这回骆培因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你难道没看到宾馆里的标语吗?”就算没这标语,她难道不知道一男一女进宾馆是什么意思吗?
“别担心,咱们一块进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昨天我在宾馆,有阿姨还以为我是小伙子呢!”
84 ? 第 84 章
◎有点短◎
阳历三月的风无边无际地刮着, 卷起地面的沙尘。太阳却堂堂在天上亮着,这是一个晴天。
谷翘在医院门口嫌等车太麻烦,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搓着:“也不太远!咱们跑着去吧!”说着她看着骆培因笑:“咱们比一比,看看谁跑得快!”
谷翘从骆培因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点不屑, 他还特意打量了她被军大衣遮盖的腿, 那意思是别闹了, 仿佛她的提议既幼稚又自不量力。
谷翘不服气道:“你别看不起人,真跑起来你未必比得上我。要不咱们打个赌吧, 看谁先跑到前面的电影院。”她是小孩子的时候, 一直里乡间同龄人中跑得最快的那一个;至于进了城,开始带着她的衣服手套在地摊间奔波, 那更是锻炼。
“你准备赌什么?”
“要是我赢了你,今晚就由我来医院陪床;要是你赢了我, 随便你说什么都行。”
谷翘侧脸向骆培因笑:“开始了!”这句话刚落地,她已经一阵风似的从骆培因旁边冲了出去, 冷风卷进了她的军大衣, 越发显得她的大衣里空空荡荡, 她前额的短发被风吹了起来, 太阳底下, 仿佛是金色的。连带着她的粗底靴子溅起的沙尘在阳光的照射下也像是金色的。
谷翘耳朵边都是风声,她自己像是被风卷起, 向着太阳跑去。快到电影院时, 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掩不住的炫耀和得意, 这眼神还没发射出去, 有人擦着她的肩跑到了她的前面, 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臂。
谷翘因为胳膊被箍住, 只好喘着气抬头看骆培因,他倒一点儿气都没喘,仿佛追上她是极容易的事。骆培因按着她的胳膊,低头看着谷翘喘着气的红脸,像是一个胜利者打量他的手下败将,在对视中,谷翘咬紧了嘴巴,仿佛少喘两口气也是胜利。她挑衅地睨着骆培因,几乎要提议再比一场,她还没说话,骆培因就已经拿起她手上的帽子给她戴上,揽住了她的肩膀往前走。
“街上这么多人……”谷翘并不记得骆培因是个乐意在街上展示亲昵的人,她此时也有点儿不习惯。
骆培因俯身冲着她的耳朵笑:“你不是说有人把你当小伙子吗?旁人看咱们估计是看一对兄弟。”这儿的街上和美国完全两样,在这里两个男人勾肩搭背再正常不过,一对男女搂搂抱抱却能引起异样的目光。
太阳底下,谷翘很有点儿冒充的心虚,但她旁边的人却很自然,随意地把他的长胳膊松垮地搭在她的肩上,仿佛他此刻揽着的人真是他的小表弟。他揽着她的时候,时不时在她的肩头上捏一下,隔着军大衣,她也能感觉到他手上的劲道。太阳底下,她拿他这偶尔的失控简直没办法。走向宾馆的路对于谷翘分外漫长。
快到宾馆的时候,谷翘终于忍不住说:“咱们分开走吧,要不我就露馅了。”
谷翘进到宾馆倒很像是一个豪爽的男孩子,微仰着脸,手抄在大衣口袋里,快步向前走着。她外表看着自然,一颗心却也跳得厉害,拿钥匙开房间门锁时,好几次都没能打开。
骆培因握着她的手拿钥匙在锁眼里缓慢转动,门开了。
一进门,谷翘靠在门上,扬起自己头上的帽子重重呼了一口气,终于没露馅儿。她的胸前因为呼吸微微起伏着,不过这宽大的军大衣把这起伏给遮住了。
骆培因凑近她的脸按着她的肩膀,谷翘的唇微微有些颤,这么近的距离谷翘以为他要吻她。她突然蹦出一句:“窗帘还没拉。”
骆培因凑近谷翘的嘴巴:“你要做什么?拉窗帘才能做?”
谷翘没回答。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说什么我都照做。”他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外面的缝隙一点都没照进来。
门灯吊灯壁灯都煌煌亮着,足够两个人把彼此的脸看得清清楚楚,时间仿佛凝滞了,骆培因的手指插进她的短发里,逼近谷翘的脸打量着她,仿佛她是一个新的人。
骆培因自始至终没问她为什么剪短头发,还是谷翘在这注视下主动招了供:“短发出门比较方便。”
他们都知道这出门方便指的是什么,骆培因没问谷翘为什么在请人转述的时候没有说实话,他能猜出来,而且是已经过去的事了。他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既然咱们在一起,有什么事应该一起分担。”
他没说的是,他现在是两个人过得相对轻松的那个,所以他应该分担得多一些。
“相信我,我以后会有更多收入,到时你不用为钱焦虑,可以安心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对一个因为缺钱生活有重大变故的人说,钱不重要,那简直都不算句人话。但是他也不认为赚钱是谷翘喜欢的事,那不过是她必须要做的事,他有更具体的计划,但因为暂时经济上还达不到,所以没有说出来。
他这话不需要回答,所以也就没有等待回答。
没有长发遮挡,看清谷翘的脸色也比较方便。骆培因的手指描摹着谷翘的耳轮,他微微扯了扯她的耳垂:“你的耳环呢?我给你戴上。”
骆培因这次手指非常地不灵活,直到把谷翘的耳朵都摩挲红了,才找到她的耳洞,帮她把耳环戴好。谷翘的下颚也因他时不时的碰到有点泛红。
他拉拉她的耳环,把她嘴唇上因为空气干燥新增的竖纹看得仔仔细细:“我还没吻过短发的你。”
这硕大的红水滴微微晃动起来,把谷翘的一张脸给晃红了。
骆培因低头捧着谷翘的脸,嘴唇压在谷翘的唇上,仿佛他们第一次接吻。那一次是年前在医院里,偷偷摸摸的,两人的嘴唇压在一起,就只是贴着挤着撞着,谷翘那时根本没想到亲嘴会有舌头什么事。
这次谷翘的心跳并不输于第一次,她任由他的嘴唇挤着压着撞着她,增加她嘴唇上的温度。他箍她箍得越来越紧,她宽大的军大衣甚至被他箍出了她身体的形状。他开始亲得没轻没重、横冲直撞的,没过多久就细致准确了,准确地符合谷翘对温柔的想象。
他一边吻她一边帮她去解军大衣的扣子,等把军大衣从谷翘身上卸下来,他把她抱了起来,不必她回吻时还需要微仰脖子。
谷翘以为他一会儿就会把她放下来,但是并没有。她很快便习惯了,她攀着他,就像攀着一棵树,她打小就知道怎么能在一棵树上安稳地待着。她也很温柔地回吻,像吻一个湿漉漉的小猫或者是一个比她瘦也比她弱的人,总之不是眼前这个轻松把她抱起来的人。
她这温柔反而刺激了骆培因身体最粗野的那部分,但是他克制住了,依然温柔细致地吻着她。他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去关灯。房间里只有门灯亮着,屋内变得昏暗起来。
在这昏暗的光下,骆培因帮谷翘褪去了毛衣。她里面的衬衣并不是宽松的那类,他一边吻她一边扯出了她的衬衣下摆,一只手伸进去抚摸她。谷翘衬衣里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胸衣,没有海绵,和她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胸脯开始微微起伏着,后来这起伏变得剧烈。
他们彼此抚摸着,这抚摸很安静,隔绝了欲望的部分,好像只是为了认识对方。谷翘抚摸他的背脊线,她像抚摸一个受伤的小猫一样抚摸一个坚硬锐利得像刀的人。
在某个时刻,她感觉到了他身体的抗拒,但她只是觉得她自己的抚摸不够柔软,反而更轻了一点。
85 ? 第 85 章
◎不好意思◎
谷翘微微红着脸, 手指滑过骆培因的喉结,动作非常轻:“你上次的过敏是什么时候好的?”这次一见面就是在医院里,有太多话没有来得及聊。她对他身体的好奇心包括过敏的那部分。
上次分别时,骆培因始终穿着他那件高领毛衣, 谷翘也不确定分别时他脖子上的红点有没有消失。
儿童期的过敏源有时会伴随终身, 有的会在长大时消失。度过漫长的童年期后, 骆培因成了一个几乎不生病的人,他没再去测过过敏源, 凭本能远离了童年期让他过敏的东西。直到他在谷翘的嘴上品尝到西红柿的辣味, 他确定有些东西就是会伴随终身的。
一个过敏源甚多的孩子会过多占用父母的养育时间,尤其在对过敏诊治不发达的时期, 即使家里有保姆帮忙。那一时期他的父亲终于在长期不得志后重新得到了启用,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瓣用, 日程表上的每一分钟都规划得仔仔细细;而他的母亲对工作上的上进心完全不亚于他父亲,自有一套她自己制定的计划表。孩子的生病是最无法计划的事, 不知道何时开始, 不知道何时结束, 对每一分钟都锱铢必较的父母, 他们敏锐地认识到了孩子生病对他们时间的侵占。
但他们毕竟是一对正常的父母, 无法指责一个也不愿生病的孩子,于是把指责冲向了对方, 指责对方为什么不多承担一些家庭责任, 甚至指责起因为对方的家庭基因才会有这么一个孩子。后者的指责是他母亲单方面的,他父亲只是反驳。在吵架中, 他父亲唯一的体贴是绝口不提他在新加坡的外公。两人彼此攻讦, 却永远避开对方最在意的点, 所以这段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婚姻也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两人分隔两地。
在这样的一个情境下,骆培因从小就意识到,维持身体的健康是一个人的义务,既给自己减少痛苦,也不致成为别人的负担。在通过生病筛检了众多过敏源后,他完全避开了它们,主动尝试各种各样的体育锻炼。直到现在,他也没在这方面抱怨过父母,他们也不过是提前把社会规则内化到了家里。倒是当初得知谷翘一直寻找给家里带来麻烦的娄德裕,他第一时间只觉得这个做法既不理智也不经济。
谷翘低头去吻骆培因滚动的喉结,头发蹭到他的下巴,她亲完扬起下巴去看他的眼睛,他的气息直往她脸上扑。
骆培因把谷翘搁到了床上,他拿手指捏住谷翘的下巴,去吻她的嘴。他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谷翘胸衣里的部分几乎要蹦跳出来,直往他手掌里扑。她的衬衣在一呼一吸间变得越来越紧,骆培因却只解开了她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去咬啮她皮肤露出来的那部分。
两个人贴得那么紧,谷翘无可避免地感觉到了骆培因身体的变化。她被这欲望刺激着,想起了之前她承诺过的话,但是……
她低声把这但是的部分说给骆培因听。骆培因告诉谷翘在回国前他就准备了她所需要的东西,现在这东西就在他的钱夹子里。虽然他在来宾馆之前并不准备在这发生什么。
从谷翘即时的表情看,这回答好像并不是她所期望的,骆培因盯着谷翘的眼睛: “你不会是以为我回国就是为了让你践行你的承诺吧。”在一个把性看得不严重的国度,获得性从来不是一件难事。
“我没这么想。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她刚才确实有一瞬间的怀疑,这怀疑被骆培因捕捉到了。
“忘掉你所谓的承诺吧,我从来不需要这方面的承诺。”不过骆培因并没有回避他的欲望,“我这次回来确实想让咱们更近一步,我想对你的了解更深一点。”
骆培因并没等谷翘回答,他贴着她的耳朵把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主动权在你手里,你随时可以拒绝我。只要你说不,我就会停止。”
骆培因甚至连每解开一粒扣子都要征求谷翘的意见。在谷翘自己都不知道“嗯”了几声后,她的衬衣才从她身上除下去。她的胸脯起伏得越来越厉害,那小块白布崩得越来越紧。
骆培因去吻她的耳朵,问她可不可以解开。谷翘的大胆让她可以直接地接受或者拒绝这段关系,但在具体的细节上,她本能的羞涩还是战胜了别的。她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谷翘摇头的幅度很轻,但骆培因还是接受到了。他一点儿没勉强她,只是在她的下巴锁骨吻着,他现在确定那是她很敏感的地方。他的手贴在白色的遮蔽上,感受她越来越剧烈的起伏。谷翘觉得每一寸被他看的摸的咬的皮肤都烧烫了,都在蹦着跳着企图脱离这束缚。
这时骆培因又问了她一声可以吗,谷翘嗯了一声。
那不停起伏的两个梨子终于从衣服里蹦了出来,在不停的按压揉搓下越来越硬,但是跟骆培因的牙齿相比,却还是太柔软了。谷翘说不清是痒是疼,她被咬得简直受不了,当那个淡粉色的尖儿被含住时,她不可控地深吸了一口长气,伴随一种麻酥酥的触感窜过,直麻到她的脚趾。
耳朵上的红水滴不停晃动着,谷翘的手指抓着床单,努力把自己固定住。
骆培因的牙齿专去找她软弱的地方。谷翘自小在乡间长大,打会走路起就和树啊花啊打交道,她自己也像从地里拔出来的一棵小树,两条腿像修剪过的树干,直愣愣的,因为每一寸肉都很紧实看起来很瘦,但其实很有劲儿。骆培因仿佛是故意似的,专去咬树干最脆弱的那部分。把她一寸寸咬痒咬疼了,再去安抚。她的手指在床单里越陷越深,把她周围的床单都给抓皱了。
骆培因在这时抬头观察她的表情,睫毛微垂着挡去了一点锋利。
谷翘骨子里那点不温柔的东西被他勾了出来,她突然也想在骆培因身上留下一点印记,打上她自己的记号。谷翘微张着嘴呼吸,原先抓床单的手伸进了骆培因的头发里。他再抬头看她,眼神里的欲望不再掩藏。
等骆培因再凑过来吻她时,谷翘也在他嘴上咬了一口,他在她耳边提醒他,她最好咬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否则被看到了,他自己倒不是很介意。谷翘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当了真,她使劲在他肩头使劲咬了一下,她比他咬得要重得多,重重地在他肩头刻了个牙印,像是在做一个标记。标记完她抬头看骆培因,她的目光紧紧咬着他:“除了我,你不能和别人在一起。如果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就……”
“你就什么?”
谷翘前半句说得狠绝,后面却说得好像没有任何威慑力:“我就……我就永远都不喜欢你了。”她想了好多伤害他的方式,感觉都下不去手。她能做的就是不再喜欢他了。
骆培因贴着谷翘的耳朵说:“除了你,我不会和别人在一起。”他一个字一个字把话都送进了谷翘心里。谷翘此时上半身的装饰只有耳朵上那一副红水滴,骆培因在灯光下摸她前额的头发。
谷翘伸手去按揉她咬下的牙印:“疼吗?”
骆培因没回答她,他堵住了她的嘴。骆培因没再问谷翘任何问题,因为他知道她都会回答可以。他贴着她的脸温柔地吻她,他的手指去抚摸他刚才咬啮的地方,温柔细致地一遍又一遍抚摸。
骆培因拿着谷翘的手去碰他的腰带。
□*□
骆培因握住谷翘的手:“你现在不想的话,我们可以再等一等……”他的手指插进谷翘的指缝,与她十指交缠着,两人的手指缓慢地起伏摩擦,在这过程里,谷翘感觉有一股细流淌过自己的身体。
在这细流声中,谷翘感到了一股朦胧的渴望,而当骆培因的手指探入的时候,渴望便具象化了。这绽开的柔软吸吮着他的手指,恋恋着不肯让他离去。
谷翘偏过脸,这是她最后悔剪短发的时刻,否则可以把长发拨到前面遮住自己的脸。
□*□
谷翘不能阻止骆培因看她,她只好掩耳盗铃拿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感到这么难为情。
骆培因去吻谷翘遮脸的手指:“你喜欢我,有什么需要不好意思的?”
86 ? 第 86 章
◎生日快乐!◎
无论骆培因怎么吻她的手, 谷翘都遮住自己的脸不放开。
她不知道是要怪自己不争气还是怪他手指的灵活。骆培因的手指像是在拨动一个老式的保险箱密码,因为第一次并不清楚密码,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保险箱没有表情,但人有。随着不停地拨动尝试探寻, 他越来越接近正确答案。
在接近答案的过程中, 谷翘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骆培因的手指被吸吮得越来越紧。仿佛有一个温暖湿润的小嘴嘬着他的手指,一直恋恋着不肯让他离开。
谷翘越是不好意思, 越是被羞耻折磨, 骆培因的手指反而被嘬得越来越紧。骆培因在谷翘的羞涩中找到了完全正确的答案。他手指重复着这个答案,仿佛要得到谷翘的确认。
渴望慢慢滋长, 沿着所有身体的枝枝叉叉延展出去,冲遍每一个神经末梢。谷翘的一只手与骆培因交缠着, 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
谷翘找不到一个抓手把自己固定住,只能用蜷缩的脚趾拼命地勾住床单, 避免自己不受控地扭动。
她耳朵上的红水滴不停晃着, 把她脸上没有捂住的部分晃得越来越红。
昏暗的灯光下, 一个健康修长有力的女孩子在与她自己的欲望缠斗着, 她原先那种象牙白的肤色被染上了一层红。她克制得非常努力, 就连脚指甲那充血的颜色就可以看出来。可她越努力克服,结果越令她失望。
不光是骆培因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谷翘, 就连谷翘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自己。这样的自己完全在她的想象和期待之外。虽然骆培因一个字都没说, 也没取笑她,但她自己已经先取笑自己了。她一向是觉得自己的精神是完全能控制身体的。在不和骆培因见面也没那些亲密的时候, 谷翘对身体关系的想象是极其有限的, 因为想象有限, 所以向往也很有限。她甚至也希望骆培因不要把身体接触看得多么重。也只有看得不重的人, 才更会在大洋彼岸长年为她守身如玉。即使他博士毕业就马上回国,两人分隔的时间也太长了。
一个被欲望摆布的人,能忍受几个月不见面连手都不牵吗?
但现在谷翘简直拿自己没办法,她索性自暴自弃了,继续拿手指使劲捂住自己的半张脸,避免自己的表情被看到。
骆培因又去亲谷翘捂着脸的手指,谷翘的耳环左右摇晃着,但她仿佛下了决心似的,坚决不揭开。
“你这样喜欢我,我很高兴。”
谷翘的手指被亲得有些发颤。
“别捂着了。你要是不想让我看,那我闭上眼。”
骆培因的手指在她身体里点燃了一把火,把她整个人都烧红了。谷翘不确定骆培因有没有看她,她的手指慢慢分开给眼睛露出一个缝隙,骆培因确实闭上了眼睛。她缓慢地将自己的手指移开自己的脸,她看见他的睫毛很长,她忍不住在他睫毛上吹了吹,像是春风拂过麦田。他睁开眼睛,故意低垂的睫毛遮没了欲望和一瞬的锋芒,因着耳根很红,反倒有些像微醺的温柔。
他又凑过来看她红的脸:“你真可爱。”
谷翘很少在别人夸她时没有说谢谢。她只是咬了咬嘴唇。
骆培因的手指一面从温暖的包裹中撤出去,一面看谷翘的脸,仿佛要把她刚才捂住脸的时光都给看回来。
骆培因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谷翘。谷翘感觉他用目光把她整个人抚摸了一遍,整个人越发地烫,这种情况下她简直躲无可躲,于是骨子里的大胆又冒了出来,她迎着他的目光和他对视。她伸出手去碰骆培因的耳朵:“你耳朵也红了。”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骆培因不再用睫毛遮挡眼里的欲望,他逼视着谷翘,再次拿着她的手指去触碰她送给他的礼物。那礼物被谷翘颤着手解开了。
谷翘耳朵上的红水滴活蹦乱跳着,跳来跳去,跳得没有一点章法,她一张脸被红水滴映得苍白,鼻尖上溢出汗珠,脸上细细密密蒙着一层汗。她咬着牙,蹙眉忍痛,低声说“小骆、等一等、先不要……”但是她口中的小骆并没有理她,后来她喊起了表哥。潜意识里,她总觉得表哥是更舍不得看她受苦的。她低声唤着表哥,那原先被牙关压抑住的“嗯嗯”声也一起溢了出来。
但他好像没听到一样,那红耳环晃得更厉害了,这低声唤出的“表哥”碎在了耳环的摇荡声中。
骆培因拿起谷翘的两只手圈住了他的后背。他一面坚定地楔进最深处,一面温柔地吻谷翘的脸。他的背上多了许多指印,每一个指印都陷进了皮肤里。谷翘被浪拍着不知往哪里去,只能狠狠地抓住他。
红耳环一直不知疲倦地晃荡着,从开始的毫无章法到幅度颇有规律地来回转换着。
谷翘被细汗布满的脸,又在红耳环有规律的晃荡声中慢慢恢复了血色,一点点红润起来。
窗帘把白昼遮住了,连带着也把风刮玻璃的沙响遮在了外面。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不知要把尘沙卷到何处去。谷翘想起了她小时候荡秋千,先是有节奏地试探,及至找到了感觉,便使劲抓住绳子往高处荡,她被一种不知往何处去的好奇感催发着越荡越高,可即使像她这样胆子大的人,也是不会在风天荡秋千的。
当碰撞的声音停止时,谷翘的耳环还兀自晃着,只是晃得越来越慢。谷翘闭着眼睛,等着自己的呼吸慢慢平复。而后她感觉整个世界安静下来,一只长胳膊抱住了她。她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到了先前给她制造疼痛的人。后期虽然不止有痛,但对她更是一种折磨。
她不知道别人在一起是不是也这样,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对她这样。她第一次觉得骆培因对她有点儿坏,虽然他后来给她带来疼痛时也是温柔的。
谷翘抓住骆培因的胳膊,仿佛要把她残存的体力都要用在给他身上烙个印子,在上面狠狠咬了一下,她要把他给她的疼都全部还给他。这个人很有种,一点儿声音都没出,连声闷哼都没有。她抬眼看他,他只是注视着她的脸,还把另一只胳膊往她嘴边送,谷翘露出她的牙齿,在这个胳膊上作势要咬一口,可下嘴却很轻,在他弄疼她时,她同样也没善待他。他后背上的指印仍然清晰,并没有消下去的迹象。
她抬眼看他: “下次不准把我弄这么疼了。”
骆培因箍起她的下巴轻柔地吻她,他一面吻她,一面去摘她耳朵上的耳环。刚才耳环不停摇荡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刮到她的脸,虽然并没有刮伤她。他的手指也同样地轻柔细致。谷翘的每一寸皮肤都重新得到了温柔的对待,仿佛那个在她喊疼时让她更疼的人是别人。
长时间的安抚后,骆培因把谷翘塞进了被子。谷翘闭着眼听到浴室里水流的声音。当这水流声消失后,过了可能不到十分钟,谷翘感觉有人走近她,她微睁开眼睛,看见了穿戴整齐的骆培因。他穿着长裤高领衫,头发还没全干,低下身子与床齐平,把她的脑袋从被子里露出来,低声问她:“需要我把浴缸给你放上水吗?”
“我直接淋浴洗就可以,不用管我了。”
“有家面馆不错,洗完我带你去吃生日面。”
谷翘是被抱到浴室的,她仿佛成了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连揉泡沫都需要别人代劳。她从头发到膝盖窝脚踝都被白色泡沫遮盖着,整个人仿佛陷在一个白色泡泡里。但即使如此,站在莲蓬头底下的她,怎么看也都是一个发育完全成熟的女孩子。
热水从头顶冲下来,把白色泡沫都冲散了,冲回了她皮肤本来的颜色。等淋浴头的水消失,谷翘身上还残存着热水滴。
骆培因拿干毛巾帮谷翘擦头发,他低头看她的脸,在雾气氤氲的浴室里,谷翘整张脸上又染上了一层红,她的嘴唇尤其红润。她咬了咬嘴唇,好像是渴望亲吻的样子。骆培因低头去吻谷翘柔软的嘴唇。
浴室地面有点儿滑,不小心就会滑倒。谷翘的膝盖不自觉颤了一下,骆培因伸手揽住了谷翘的腰。
一小时后,谷翘又冲了一个热水澡。这次是在浴缸里,谷翘实在没力气站着了。在地滑的浴室,长时间攀跨在一个人身上承受着冲撞实在是太耗体力的一件事。
窗帘拉着,但谷翘知道外面天已经快黑了。骆培因的手指插在谷翘的头发里,用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你放心,咱俩以后也会有那张证的,到时候你就不用装假小子了。”
谷翘不知怎么突然有点儿鼻酸,她仰着头抑制住了要流出来的眼泪,笑着说:“你是不喜欢我现在的短发吗?”
“我最初喜欢你的时候,你还是个长着短发的女孩子。”不过那时候他以为隔着上万公里,感情迟早会淡。不光他对她,还有她对他。时间和距离帮他确认了答案。
谷翘愣在那儿,任吹风机吹着她的短发。
“不用担心,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总见面。”骆培因的手指插进谷翘的头发里,“如果当初你继续上学,大学你会学什么专业?”
谷翘还真仔细想了想:“跟计算机相关的吧。”
骆培因倒是没想到谷翘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为什么?”
谷翘说得很认真:“现在市面上有一款学习机卖得特别火,说是便宜版电脑,我觉得这个很有前途。我要是学计算机的,以后没准可以做这个生意。有门槛的东西,来抢饭碗的就少一些。”
骆培因盯着谷翘看:“抛开赚钱的事,你准备学什么?”
“抛开赚钱,抛开赚钱……”她一时真想不出来。
“这个不急。早饿了吧,咱们出去吃面。”
谷翘摇了摇头,她连迈出房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我不饿,你去吃吧。天不早了,我爸还等你呢。”
娄德裕躺在病床上,一个中年大姐问他:“晚饭想吃什么?我去食堂给你打饭。”
娄德裕叹了口气,这姓骆的小子,花二十块钱就雇个大姐给自己打饭倒水,还只有半天。他跟大姐协商,让大姐退一半钱给他,他自己给自己倒水,大姐不同意。这么大手大脚,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就是从父母那弄来的。这小子这方面倒比谷翘强,有个好爸爸!想到这儿,德裕心里骂了句街。他闺女什么时候能有个有钱爸爸?
他此时倒不十分担心谷翘,大白天的,一对年轻男女进宾馆,怎么都会查结婚证。这俩人也就只能在外面转一转。可回去怎么办呢?唉!得了好爸爸的好处,自然得听好爸爸的话,大手大脚惯了,怎么过得苦日子。
谷翘躺在床上,窗帘拉着,身体的无力提醒着她之前发生的事。她闭着眼睛,那画面又闯进来了,想到他的手指,她脸又红了。
谷翘挣扎着从被子里起来穿好了衣服。她本来想下去吃点东西,但腰很酸,于是拉开窗帘撑着下巴看外面的夜景。
先是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而后谷翘看到了骆培因:“你怎么又回来了?”
“放心。你爸我找了人照顾。吃点东西吧。”
他不光买了面,还买了保温瓶和餐具。面和汤分开装。
“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和你一起出去吃了。”
“我不觉得麻烦。”
面是长寿面,只有一根。谷翘问骆培因:“如果我不小心咬断了怎么办?”
“那就是你一辈子活出了别人两辈子的人生。”
谷翘噗嗤乐了。
“生日快乐!”
谷翘低下头,而后她红着脸冲着骆培因笑:“今天,我其实很快乐。”
【📢作者有话说】
提前预祝大家春节快乐!
87 ? 第 87 章
◎同意◎
生日过后的第一个清晨, 谷翘看到呼机上彭州给她发来的消息,马上给彭州回去了电话。呼机上显示:“有要事速回电。”
谷翘一接电话就听彭州说:“等你回来,我带你去马克西姆开顿洋荤,把生日给你补上。哥们儿我买了辆新夏利, 你回来我带着你去兜风。”
“这是你对我说的要事?你那菲亚特不开的好好的么?”谷翘听了, 心马上一沉。一辆红夏利要十万块钱, 这样一来,彭州拿来做生意的本钱跟她也就差不多了。这家伙难道就不能把享受推迟一点?现在用来买红夏利的钱等个半年没准能换辆桑塔纳。
“别提那菲亚特, 就跟个玩具车似的, 女的开还凑合,我一男的把自己塞进去都勉强。”
谷翘没说别的, 彭州也比她高大不了多少,再说那夏利也未必多宽敞。但人家自己的钱, 且车已经买了,多说无益。
谷翘咬咬牙说道:“这次我请你, 庆祝咱们第一次合作成功。你那钱留着做生意本钱, 别再添置东西了。”她这次去二连浩特, 一方面当然为的是高利润, 另一方面她也想了解了解边贸的情况。这次在二连浩特, 生意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令她意外的是,这些蒙商中有一部分年轻人比她大不了多少, 且有大学文凭。在她以前的概念里, 下海经商的人多是没有读大学的。这些蒙商问她什么时候再来,他们很喜欢她的皮夹克样式, 她跟她接触的蒙商说, 如果他们的进货点从二连浩特改到北京, 价格要优惠得多。
彭州此时想起了他要跟谷翘说的另一件要事:“我这回弄清楚了。绝对是姓翟的这孙子坑的咱们。他跟外贸公司签了合同, 一次要进八千件和咱们一样式样的猪皮夹克。但是货就那么些,卖给咱们了,他们在合同时间里就凑不够了。他又不愿意多加钱,可不得找咱们的茬儿吗?那些加工作坊,还有点儿道义,因为皮夹克的样式是你提供给他们的,他们跟翟老板说,要等你主动毁约了才做。幸亏你后来及时签了合同,要不谁知道这孙子还能整出什么事儿?也不知道这孙子后来怎么糊弄过去的。我今天看见他,这孙子把夏利换成桑塔纳了。还问我要不要买他的二手夏利。老子能开他的二手车?”
“别在我面前老子老子的。咱们以后好好做外贸生意,你不要再去倒腾外汇了。至于老翟,你现在也不要去招惹他。一切等我回去再说。咱们要好好做,我保证你以后能开上桑塔纳。”谷翘心里疑惑,八千件和她相同样式的皮夹克短时间内肯定是凑不齐的,这个翟老板到底从哪儿进的货。她不让彭州去招惹翟老板,当然不是为了老翟,而是以彭州的脑力,现在招惹只有吃亏的份儿。
谷翘结束了和彭州的通话,穿着军大衣又奔了医院。骆培因送她的红耳环,谷翘已经收起来了。她想起昨天红水滴活蹦乱跳的样子,还有一点不好意思。她走路时刻意忽略了自己的腰酸,步速和以前一样快。
谷翘以为自己和昨天早上没什么不一样。但是德裕却觉得两人的关系有些变化。虽然看上去两人和昨天一样在他面前没有任何亲密的动作,连手都没拉一下,甚至连亲热一点儿的话都没说过。反倒是谷翘看上去比以前更注意和骆培因保持距离,就连谷翘不小心碰到骆培因的手,她也马上弹回来,矜持保守得不像谈恋爱。
德裕毕竟是一中年男人,时刻去研究一个年轻女孩子内心的细微变化,这样也太为老不尊。这种探究,只有处于恋爱中的年轻男人做,才配得到原谅。德裕放弃了去研究女儿的心理,转而研究起骆培因。
直到回京这天,德裕也没在骆培因身上发现什么异样,主要是他以前就不了解骆培因是什么样。他也不知道骆培因怎么给他搞到了高级软卧包厢。一个包厢两个席位,骆培因在另外的车厢。
德裕并不很想领这份情。他虽然现在没什么钱,但走南闯北惯了,也知道火车包厢不光贵,没有一定职级是做不到的。他猜骆培因是用了他父亲的关系。唉,他想起当年婚礼上的三婚老头和小姨子,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样的一个占够父荫的人,恐怕是不能做自己的主的。
可是如果他不在包厢,那就只能和骆培因换。主动让这对年轻男女待在一个密闭车厢?
当着谷翘的面,娄德裕笑着问骆培因:“你爸妈同意你和谷翘交往吗?”娄德裕思考再三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他自己也觉得主动问这个问题有点儿跌份儿,但是总不能等什么都发生了,这小子一句我父母不同意跟谷翘散了强。如果真要散,长痛不如短痛。
他再一次觉得对不起谷翘,他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姓周的人。如果现在谷翘是周瓒的女儿,虽然周瓒表面上无甚权势,但以他现在的社会名声,倒也算门当户对。起码姓骆的小子不能以门第的理由跟谷翘分手。
德裕突然想起当年,他是第二个知道谷静淑怀孕的人,第一个是谷静淑自己。他单方面地见证了一个女孩子的心事,从相恋到离别。周瓒离开他们村子的时候,他比谁都高兴,他觉得这小子大概永远不会回来了。但是当谷静淑离家两天、最后一个人从火车站回来时,娄德裕决定去找周瓒,他决定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让周瓒娶他。他提了两瓶酒去公社搞到了周瓒的通信地址,他坐上进京的火车时,兜里只有五毛钱,连回程的火车票都买不起。他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凭着一张嘴真找到了周瓒,见到周瓒的自行车后座坐着另外一个女孩子。
一瞬间娄德裕气血上涌,但他甚至没有代谷静淑给周瓒两个巴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破衣烂衫,要是谷静淑被他给代表了,那谷静淑也太没面子了。他当时发誓一定要让谷静淑过上好日子。
没成想刚让家里人过上几年好日子,就因着他赚钱赚红了眼,不光没更进一步,还把家里拐带回了以前。
没能让势利眼看得起自己家人是他的错,这个错谷翘以后怎么怪他他都认,可现在他不能让谷翘吃了亏。
骆培因没回答,而是看着德裕,仿佛德裕在说他听不懂的外语:“我和谁恋爱结婚,除了谷翘本人,我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同意。”
“那就是你爸妈还不知道你和谷翘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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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第 88 章
◎新身份◎
“爸!”谷翘叫住了娄德裕。骆培因能说的话和不能说的话她都听懂了。难道还要让骆培因明明白白地说他爸妈不那么支持但他不在乎吗?这种话真说出来德裕听了恐怕又会心窄。
骆培因不去看德裕, 反而一直盯着谷翘看:“我看娄叔叔状态不错,也不需要时刻陪护。明天正好是周日,你和我一起回家,让老三老四也熟悉一下你的新身份。”
谷翘一时愣了, 说出的话也没过脑子:“又不是要结婚, 没必要现在为这个特意见面。”她觉得骆培因是被她爸逼的, 为证明他的诚意不得不如此。
骆培因的眼睛一直看着谷翘: “反正早晚的事儿,既然这次我回来了, 正好大家见一面。在咱们的事上, 长辈们虽然没有决定权,但是也有知情的权利。”
娄德裕一时语塞, 他甚至觉得骆培因在点他,这个长辈当然是包括自己的。他爸妈做不了主, 自己也甭想做主。
骆培因的眼睛这时终于离开谷翘:“娄叔叔,您休息。我去给您办出院手续。”
等骆培因离开病房, 娄德裕问谷翘:“你别嫌爸多嘴, 我也是……”我也是为你好的话说不出, 德裕总觉得他要是个有钱有势的爸爸, 也不必有此一问。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您这姿态有点儿低了, 你姑娘我要能力有能力,要胆子有胆子, 以后还要钱有钱。你怎么搞得我像见不得光一样, 逼问人家爸妈到底同不同意知不知道?来日方长,我的好日子还没到呢, 你就不能渗一渗, 等人以后主动宣传他儿子女朋友是我, 生怕我跑了?”
德裕也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给女儿跌份了:“对, 你配他绰绰有余!”
“别这么说。现在条件都明摆着,谁也没骗谁,既然在一起了,就没谁配不上谁。”谷翘给娄德裕倒了杯橘子汁,“咱们会越来越好的,不过就算现在没那么好,咱们靠自己一双手挣钱,也不比谁低。你说呢?爸爸。”
德裕接橘子汁的时候低下了头:“还是你明白,比我这个当爹的强。”
“看不上人家就别和人在一块儿,在一起了又觉得人家高攀了自己,这种人我从来都看不上。您也不用为我操心,我心里有谱。”
盛着橘子水的杯子在德裕手里转了又转,人老了,反倒容易伤感,德裕费了半天劲才把眼泪憋了回去:“让他把那个火车包厢退了吧,我有个地方躺着就行了,用不着那个。”
“他好不容易给您弄来的,您就别推辞了。您也别觉得占了便宜,等我的外贸生意做起来,我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他好。”
德裕欲言又止,谷翘的眼睛亮晶晶的,让他说不出别的话。
谷翘把要带走的东西打包好了,骆培因还没回来。
“爸,你歇着。我看看他手续办好了没有。”
谷翘下楼的时候,一跳两个台阶,她下楼下得急,正撞上骆培因上楼。四目相对,谷翘突然笑了:“我还是第一次俯视你。”以两个人的身高差,她总得抬头看他。
谷翘下楼很快,上楼却很慢。
两人并排走着,谷翘压低了声音说:“其实你没必要一定要向我爸证明什么。”
“我并不想向你爸证明我是个什么人,但我想让你父母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并没愚蠢到看错了人。再说这是早晚的事儿,总有一天会见面。”他不需要自己父母的支持。以骆培因对他父亲的了解,他即使不支持,也只是感情上不支持,他有这么多包袱在身,绝不可能当面给谷翘难堪。这就足够了。至于他母亲,只要以后谷翘在他身边,她那些考验人的手段也无从施展。
“放心,只要你不觉得和我在一起是委屈了你,就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谷翘斜睨着骆培因:“你觉得我是那种让自己受委屈的人吗?”
骆培因的目光转到她的耳朵:“怎么没戴那副耳环?我觉得很适合你。”
谷翘想起那幅耳环晃荡的场面,耳朵突然发起烫来。
“如果你不喜欢这件礼物,我可以改送你件别的。你好不容易过次生日,我怎么也得让你满意。”
“我挺喜欢的。”谷翘说完看都没看骆培因,加快了步子往病房走。
直到上了火车,谷翘才知道骆培因和他们坐的不是同样的车厢。骆培因把谷翘的行李放到包厢,又对谷翘说:“你在火车上好好休息一下,下了车咱们直接去医院。我昨天打电话问了,你爸去了就可以住院。”
“你在哪个车厢啊?”
“6车。”
谷翘知道那是个硬座车厢:“你怎么……?”这也差太远了,哪怕他在个普通卧铺车厢呢。
“我白天睡不着,躺着反而浪费时间。”一个高软包厢两个人,他只找人要了一个包厢。一是他自己完全没有在高软的需要;二是他的钱也有限。除了准备给谷翘的美元支票,他随身的现金并不多。这些现金在机场兑成了人民币,因为急用只能接受那个不合算的汇率。
包厢门一关,车厢里就只剩谷翘和娄德裕两个人。谷翘一进来就在沙发上坐着,并没要睡的意思,她用双眼丈量着窗外的土地。好久之后,她从包里拿出骆培因买的水果去包厢内的卫生间洗了。谷翘给德裕削了一个梨,德裕还没吃完,谷翘又削了一只递给他,德裕这才意识到,谷翘心思并不在梨梨子上。等谷翘削好第三只梨,她才回过神来,自己狠狠在梨子上咬了一口。这梨子竟然出奇地甜。
“爸,你歇着,我出去一下。”
谷翘从高软车厢一路穿到硬座车厢,说了不知道多少声“谢谢,借过”终于带着她饭盒里的梨子穿到了6车厢。6车厢的过道挤满了人,谷翘继续说着借过往前一步步挤,骆培因坐在前排过道位置翻一本书,在一声声清脆的“借过”声中回头,他看到了谷翘穿着军大衣拿着饭盒灵巧地从狭窄的缝隙里钻过,离他越来越近。谷翘也看见了他,她刚对着给她让出一个缝隙的人说完谢谢,当那焦急探寻的目光向她射来的时候,谷翘马上笑了,眼角眉梢都是笑,她用笑来告诉他,她来找他并不是出了什么事。骆培因从座位上站起来,谷翘忙摆摆手。
又过了一分钟,谷翘才带着笑挤到骆培因身边,骆培因此时还站着,他低头看见了谷翘饭盒里的梨子:“你……”他仿佛是不确定,目光从梨子转向了谷翘。
谷翘读懂了骆培因没说出来的内容,那省略的意思是你挤过来难道就是为了送这个。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谷翘笑着说:“我刚尝了一个,你买的这梨子可甜了。”
但骆培因的眼神好像不在乎甜不甜,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谷翘。在拥挤的人群里,谷翘被一双眼睛咬着。
她咬了咬嘴唇:“赶快吃吧,我走了。我对挤火车可熟了,这对我都不是事儿。”谷翘转过身,伴随灵活地从一个缝隙又一个缝隙里挤过去。她往前走,并没回头看。
晚饭刚过,厅里就传来了电话声。骆太太接到继子打来的电话颇为意外,而听到他今晚九点要回家时就更意外了,然而她还是保持了一个继母的基本素养,笑着说:“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让小张再准备几个菜。”
骆老四此时正在客厅里和姐姐一起看自然地理纪录片。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看电视时间,本来以为可以休息一下,没成想他的父亲今天非要展现父爱和他们一起看。结果父爱展现了没五分钟,父亲又回到了书房,他一不留神,遥控器就被姐姐抢去了。
骆老四听说二哥要回来,第一反应是:“二哥刚开学没多久就回国,不会是被学校开除了吧。”
骆太太瞪了老四一眼,骆老三不屑道: “咱们家除了你,没有任何人有被开除的风险。”
“我怎么可能被开除!二哥小时候还老跟人打架呢,我可是从来以理服人,永远都是跟人讲道理。”骆老四低声嘟囔着,“二哥以前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这次一个多月就回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就算二哥没被开除,这件事估计也差不多严重。”
“你马上给我回你房间!”骆太太心里也纳罕,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
骆老四带着不满和疑问上了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恐怕要明天才能知道了。
89 ? 第 89 章
◎人品问题◎
德裕住在医院里完全是被迫, 他认为他这情况只要按时来医院换药就可以,反正再过几天就可以拆线了。但谷翘把她妈妈搬了出来,德裕没办法,只能同意再住两天。
他现在这情况, 并不需要陪床。听到骆培因今晚要回家, 德裕马上劝谷翘回家休息。他虽说病了, 但也趁病休息了一阵子,谷翘从去二连浩特起一根弦就一直绷着, 后来又要照顾她, 实在需要休息一下。
等谷翘跟骆培因离了病房,娄德裕才意识到自己受了骗。谷翘怎么可能让她妈妈担心。
骆培因送谷翘回家的路上, 谷翘的呼机响了两次。两次都是相同号码,信息也一致:急需三千件皮夹克, 速回电。因这号码来自内蒙,谷翘更加确认一笔大单找上门了。
谷翘的手紧紧攥着呼机, 眼睛盯着上面的信息, 手上攥出了汗, 握着呼机的手黏糊糊的。
谷翘握着呼机看看旁边的骆培因, 她很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但因为还没确定,这个消息在她内心独自消化着。她的目光转向窗外, 踅摸街边的电话亭, 等她看到无人排队的电话亭,马上叫司机停车。
“等下, 我去回个电话。”
电话是一个蒙古人打来的。上次他的堂弟在二连浩特从谷翘手里买了皮夹克。货源地的皮夹克比边境便宜很多, 并不是秘密, 在他堂弟和谷翘做生意之前, 他就动了来货源地进货的心思,只是毕竟没来过,对货源地的价格不了解,总有些顾虑。他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谷翘能不能搞到三千件皮夹克,就是之前给他堂弟那种样式的。他现在马上要从二连浩特坐火车过来。谷翘手里什么货都没有,但她说可以。电话那边问怎么联系谷翘,谷翘说了一个宾馆的名字,又报了自己的呼机号。
谷翘接完电话,下意识地搓起了手,此时虽然理论上是春天,但夜风仿佛是从冬天继承下来的,一直延宕着不肯走。她抬头看到了星星,星星密密麻麻的,她顺着之前骆培因给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微微笑了,她的笑意还没消失,一回头看见了骆培因站在她身后。
骆培因什么都没问给她开了车门,谷翘钻进了车门,让师傅改道去她说的宾馆。
她不回家了。她现在就需要一个固定的经营地址,和一个能经常联系加工作坊的电话。她甚至等不到明天再去包房间了。
“我接了一笔皮夹克大单,明天这蒙古人要来找我,我想着在宾馆见面比较好。一楼就是咖啡座,谈事也比较方便。”说完谷翘深吸一口气,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明天签合同找货源的事都比较急,你回家就先不要说咱们两个的事了,这个等你下次回来再说。”
“下次?”
“这次太匆忙,我下次正好准备准备。”其实也不完全是为生意的事,谷翘不觉得堂姨夫多想见她,人家现在不想见她,她又何必牺牲做生意的时机去非要见一面呢?当然在骆培因看来,她一定是出尔反尔,先是她父亲问骆培因父母知不知情同不同意,等他为了满足她父亲的期待,安排她见他家里人,她又因为生意的事反悔了。一个电话就推翻了他之前的安排,本来答应得好好的,这会儿又要准备准备等下次?好像他还不如一个电话重要。
“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骆培因的声音很平静,但谷翘却觉出了一点不满。谷翘侧眼看骆培因,他并没有看她。
谷翘的手指去找骆培因的手指,她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拍一拍,手指触在他的指关节,很硬,她在他手上慢慢抚摸着。慢慢身子也挪过去一点,压低声音说:“别不高兴了。”她无意于挑拨他和他父母的关系,也就没说她现在没那么想见他们,是因为预知了他们没那么想要见她。
她的声音很低,只够第二个人听见。
她的手被握住了,握得很疼,她咬着牙不发出声音。
直到车停在宾馆门口,谷翘的手指才从骆培因的手里解脱出来。整只手非常的麻,一点儿都使不上力。
“你一边等着,我去开房间。”
谷翘忙说:“不用管了,我自己来。”
“我也要和你一起进去。”
谷翘的手搁在大衣口袋里,刚才的感觉还没消失。两人上了电梯,和他们同乘电梯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的声音很大:“海口的房价现在比半年前翻了一番,全国最贵的房现在就在海口,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说着说着他突然放低了声音。
人就是这样,如果声音太大只会让人觉得吵闹,并没有想听一听的想法;但是他一旦放低声音,反而会让人生出探究的欲望。
骆培因就在谷翘的目光里发现了这种欲望,这个时候还能分心处理跟钱有关的信息,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一种能力。
虽然谷翘对和钱有关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但是她的眼睛盯着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看,也是她避免去看她真正想看的。
直到他们出电梯时,电梯里的人还在说话。谷翘特地回头看了男人一眼,仿佛想把他接下来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房间一开,骆培因马上反锁了门。
当骆培因放弃用睫毛遮挡他的眼睛时,他的那股温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手指按在谷翘的肩膀上,使劲盯着她。
谷翘开始就这么任骆培因打量着,她被盯得整个人发紧,虽然他只是用力按着她的肩膀,但她全身好像都被这目光用力触摸了一遍。她仰起头,也用目光咬住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等你下次回来,你为什么喜欢我这种事就不需要解释了。我单是站在那儿别人就知道为什么了。”
就算骆培因的父母不支持,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当她还是一粒没完全萌发的种子时,她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能看出她会长成茁壮的树,那只能是对爱人和亲人的要求。对于亲人爱人之外的人,她必须要长成树,他们才能相信。
“现在也不用解释。”
“但是……”
在谷翘说完“但是”之后,她的嘴就被咬住了。她接过不止一次吻,所以这次凭直觉辨别出了这□□的性质。她很快被咬啮揉搓按压刺激出了渴望,因为不是第一次来,她这次清楚地知道这渴望指向什么。
等她的渴望来了,他却突然不急了,仿佛故意似的。骆培因把她搁在他的膝盖上,从后面抱着她,下巴蹭着她的肩膀去吻她的耳朵、下巴和脖子的交界处,那已经证实是她的敏感处。她的胸前起伏着,他握着感受她起伏的波动。每当她的呼吸稍微平静一点,他手上的力度就加大了,不听到她急促的呼吸不罢休。
骆培因扳起谷翘的下巴,去吻她的嘴,她也忍不住咬他。当他抱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她抱着他的脖子,几乎是整个人吊在他身上。
后来谷翘倒在了床上,她低头看见他在啄她胸前的起伏,他抬眼看她:“你不是想要俯视我吗?”谷翘又想起了骆培因送她的小鸟胸针,她想起了那鸟喙啄自己手指的感觉。她看着他,像是一杯一杯饮着酒,把脸给饮红了。他整个人慢慢往下。谷翘不知道是身体的刺激更大还是视觉的刺激更大。
她被刺激着,几乎要说别。但紧随而来的低喊把这声音堵了回去。尽管骆培因把他的手指放在她的嘴边,让她咬着。
骆培因除了大衣挂在衣帽架上,连身上的扣子都没解开一粒。当他缓慢抬头的时候,仿佛一个旁观者,看谷翘在海浪里抑制不住地起伏。她被这浪拍着不知要飘往何处去,等终于被卷到了一个她模糊中要去的位置,她的每个指甲颜色开始变深,紧紧抓着下面的床单,仿佛只有这样抓握着才不会被浪给卷走。她太年轻,在这上面格外地经不住诱惑。
等谷翘的膝盖不再颤抖时,她的牙齿才不再紧咬着骆培因的手指。她微微张着嘴,让呼吸平复。骆培因的手上都是她的牙印。他的手指按在谷翘的嘴唇上,按得紧了谷翘的呼吸又急促起来,他慢慢挤进了她的唇缝,手指搁在她的牙齿间。谷翘只是偏过头闭上眼微微咬着,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上面狠狠地咬上一个又一个牙印,她这时已经能做她身体的主了。
等身上的这股浪潮终于彻底平复,谷翘睁开了眼睛,拿过他被咬满牙印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抚摸着。骆培因从谷翘手里撤出了他自己的手,扯过被子给谷翘盖好。他伏在她耳边对她说:“咱们的关系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不过我既然说过了要告诉他们,就会做到。”
“见面的事你这次不想就算了。记得反锁门。”
骆培因没再看谷翘,衣服很齐整地进了浴室,出门前他拿起了衣帽架上的大衣,搭在手臂上没穿就出了门。
骆培因按约定的时间回了家。
骆伯桉几乎忘记了他曾为儿子操心过。成年过后,这次回国还是第一次为儿子操心。
直到看见全须全影的儿子,骆伯桉的担心马上消失了大半。他看着不像是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解决。但如果没事,他也绝不会轻易回国。
“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要处理?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本市国际直拨还没开通,普通座机没办法打跨国电话;国内还没接入万维网,除了一般学术机构,也不能发邮件跨国联系。”
骆伯桉等着骆培因说下去,万维网他确实不太熟悉,但现在国际直拨没开通确实是个问题。
没成想却听到儿子说:“跨国联系太麻烦,连个生日问候都不能准时送到。所以我需要回国给女朋友过生日。”
“你女朋友在国内?”关键词不是“有女朋友”而是“在国内”。他从不怀疑儿子在这个年纪会有女朋友,正处于这个年纪,又不是讨人厌的人,加上异国寂寞,谈恋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女孩子我认识吗?”
“您不光认识,可能还算得上熟悉。您还记得谷翘吧。”
骆伯桉用了几秒终于确认了就是叫他堂姨夫的女孩子:“谷翘?你……你怎么可以?”
家庭环境不一样、知识背景不一样、对未来构想也未必一样,这么不一样的两个人最终在一起,除了自己儿子见色起意也没别的解释。他不至于认为是谷翘勾引了自己的儿子,看低儿子的道德水平而不是智力水平更为现实。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又不是找不到别的女朋友,怎么可以对身边的亲戚下手,虽说是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传出去外人怎么看?别说外人,就连他自己听到了,也觉得非常不妥。
90 ? 第 90 章
◎余地◎
“你没对人家姑娘……她不是你那些思想新潮的女性朋友们, 不管你最后和人在不在一起,你也不要欺负人家。这个不是感情问题,是道德问题。”一个保守家庭的女孩子,要真是对人家做出什么事来, 那可真是没有办法挽回了。当然也很不利于他的家声。
“您放心, 我和她交往, 是奔着结婚去的。”
骆伯桉听儿子这样说,反而更不放心了:“你这个年纪, 知道婚姻是怎么回事?”
骆伯桉接受不了儿子抱着游戏一场的态度和女孩子太恋爱, 可他太当真了,他一时也有点儿消化不了。
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他也是经历了两次婚姻才知道婚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两个年轻人因为彼此的不同吸引是太过普遍的事, 但真到了婚姻里,这些不同就像一个个小石子把人硌得生疼。年轻时互不理解也是可以通过荷尔蒙链接在一起的, 没什么矛盾是不能通过一场亲密解决的。人到中年,就不一样了。年轻人总是觉得自己比上一代人高明, 不一样, 但到头来还是逃不脱。
骆培因反问他:“您是认为恋爱和婚姻是两件事吗?”
骆伯桉正是这个意思, 但这个应该双方秉持着同样的观点。单方面用到一个淳朴的乡下女孩子身上就是耍流氓了。
“你们两个并不适配。她能理解你的专业吗?你对她跟你相处之外的生活又知道多少?你们都年轻, 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你以为的承诺到时未必能做到, 你现在还是别许下什么承诺让人家等你。”
骆伯桉并不相信儿子的承诺:“这不光是给你自己留余地,也是给对方留余地。你们太年轻, 谁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遇到更合适的人。不要耽误了人家姑娘。”
也不要耽误了自己。在外面讲话克制久了, 连在儿子面前也不能说尽。离得太远,感情自然会消散的。他并不准备劝儿子分手, 因为那是早晚的事。哪怕是他和前妻, 如果前妻没有执意去新加坡, 两个人也未必会离婚。前一天在争吵中觉得对方面目可憎, 深恨自己怎么会和这样的一个人进入婚姻,但隔一天对方问自己一句辛不辛苦,这感动就把前一天的憎厌给掉了。感情是动态变化的,离得近了今天一句话就可以覆盖更改昨天的错误。隔着太远,谁都有遇到坎儿的时候,这时候身边一个实在的人就超越了远方的影子。
“我确实不知道她会不会遇到,您别以为谷翘是等着被我选择,她除了我还有许多别的选择。但我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你……”他这儿子是真上心了。他也做过儿子,知道当一个儿子真上心的时候,做老子的是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的。
骆伯桉一直没把儿子当作个问题,自从九岁那年从新加坡回来后就没让他操过心,大了也没靠老子关系批条子靠关系赚钱。偏偏在这件事上让他头痛。
骆培因没打算和父亲就此事继续交流下去,他想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您这电脑可以考虑换了。”
骆伯桉一直紧随时代,他是最早使用电脑的那批人。
“也没用几年,看着跟新的差不多。”
骆培因笑:“您以为这是桌子吗?不是看着新就可以一直用下去的。”
骆伯桉不理会儿子的调侃。他对电脑没那么大的需求。至于他的儿子,一个人对电脑不停更新换代,稍微落伍就无法忍受的人,可能一直会对感情很专一吗?他对此持怀疑态度。
骆培因拉了张椅子坐下,翻起最新报章。
儿子是这个家唯一能和他交流的人,骆伯桉点燃了一支烟,和儿子交流起最新局势。他抽出一颗烟,准备享受难得的父子时光。
可递过去的烟又被塞进了烟盒里。
“我不抽烟。”
“你在这方面倒是比我有自制力。”他只有在前妻怀孕的时候短暂地借过一阵子烟。
“在不喜欢的事儿上用不着动用自制力。”
等骆伯桉离开书房,书房的灯还一直亮着,骆培因在里面翻阅最新的新闻。
卧房里,骆太太听丈夫谈起谷翘:“培因和谷翘正在交往,谷翘有跟你提过吗?”
“你听谁说的?”骆太太把这件事归结为不明真相的外人嚼舌根。当初在一个屋檐下,一对年轻男女发生点什么倒有可能。那时都没发生什么,现在一个中国一个美国一年都未必能见上一次面,这种情况能发生什么。
“你不知道?培因刚才主动跟我说的。”
骆太太反应了好几秒:“培因主动说的?”她从来没听骆培因主动提过什么女孩子,谷翘是第一个。这两个人难道真谈恋爱了?年前谷翘来,还不像谈上恋爱的样子,莫非是那次见面才有的后续?谷翘到底是比堂姐有野心的。和这样一个人谈恋爱即使没有结果也完全好过和娄德裕那样的人结婚生子。可上次骆培因才回国多长时间,怎么就正式确立关系了?
“大概是最近才在一起的吧。谷翘很有主见,年轻人的事做长辈的也无法干涉。”
很有主见?嘴比他的儿子还紧。他的儿子也很有主见。要真是都很有主见,恐怕更不合适在一起了。
“谷翘一个女孩子独自在这里,身边只有你一个亲人。你还是应该多关心关心她。”
骆太太不知怎么从丈夫的话里听出了一点指责的意味,好像谷翘和骆培因在一起是她这个做堂姨的不关心造成的。
吃早饭的当儿,骆老四和骆培因同桌,忍啊忍,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他思考了一晚上的话题:“二哥,你怎么回来了?”瞧这样子,一点儿没有失意的感觉,完全不像是开除的。
“我回来给女朋友过生日。”
“你女朋友是谁?”
骆培因这次充分满足了弟弟的好奇心:“谷翘。”
“怎么这么巧?跟表姐一个名字。”
“就是你的翘表姐。”
“翘表姐?”骆老四在心里说,这怎么行?二哥这种这也过敏那也过敏的人,哪个正常人能常年忍受和他共同生活?他看看三姐和母亲,她们仿佛都在消化这个消息。尤其是他的母亲,骆老四感觉自己母亲的脸色很不对劲。
骆老四不知道,他的三姐和母亲消化的不是同一信息。
骆太太愣在那儿,谷翘是3月生日?但她的身份证上写的5月。如果谷翘真是3月生日,她以前一切不明白的现在都清晰了,为什么堂姐会突然嫁给娄德裕,堂姐在婚礼后长时间不跟她联系、上次来谷翘对周瓒的态度。谷翘怎么可能会对周瓒有个好态度呢?他领养的孩子顺风顺水一路读了好大学,而谷翘连大学都没读。
包括周瓒为什么会帮她留京、撮合她的婚事,不是或者不只是对她堂姐有旧情,而是周瓒在她身上弥补对她堂姐的亏欠……
骆老四还想着问二哥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在一起的,骆培因已经起身出了餐厅。
谷翘顾不得抹掉净嘴上的牙膏沫就又回到床边继续打电话。她额头有几根头发翘着,昨天洗完澡没擦干她就直接躺倒在床上了,起床时她只随便抓了几下。
当门铃响的时候,谷翘已经在电话里谈出了三千件猪皮夹克。但有上次的教训在,谷翘很清楚只有皮夹克送到她这里,生意才算成了。她给彭州打了电话让他把本票送过来,她所有的钱将将能付预付款。
“谁?”
“我。”
谷翘开门的时候,正看见骆培因的脸。她还以为他因为昨天的事,不会这么快来找她。
“还没吃饭吧。顺路买的。”骆培因一见到谷翘,就把热牛奶和红丝绒蛋糕递到她手里。
骆培因看着谷翘的头发,没忍住笑:“你这头发倒是人如其名。”他的手指撇去了谷翘嘴上的牙膏沫,另一只手抚平了她的头发。
谷翘坐在桌前仰头灌了小半杯牛奶。好像不喝牛奶也意识不到自己渴了,她从昨天到现在已经打了好几个小时的电话,打得口干舌燥。
骆培因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给你,这是包房间的钱。”
谷翘抬眼看了一下信封,信封很厚:“你这钱哪来的?”
“哪来的?坑?蒙?拐?骗?你猜我比较擅长哪一个?“
“我不是那个意思。”
“和你一样,正常劳动所得。收着吧。我去银行给你换了外汇券。我上次不是说你包房间的钱我负责吗?”骆培因从家里出来就奔了银行,回来的时候这支票就换成了外汇券。
“我这次完全有钱包房间。”不说去二连浩特挣的,单这笔三千件皮夹克的生意做成了,她就可以赚三万块。谷翘对着骆培因笑:“你别以为我节俭是因为我没钱,那是因为我有钱要花在刀刃上。我跟你讲,像我这个年纪,有我这些积蓄的人根本没几个。我单这次生意就可以拿到……”她在骆培因面前比了比手指。她很清楚有财也不应该外露,除了家里人,她一般不会提到她赚了多少钱。但是她很想让骆培因知道知道。
“你有钱正好,现在相比雪中送炭,我更喜欢锦上添花。就当我入个股。别人入股可以,难道我不可以?”
“你自己拿去用吧,你在国外多的是用钱的地方。”
“我没那么无私,自己不够用也要给你做生意。我能给你的,都是我用不到的。我赚钱总比你容易些。”起码没有生命危险。
“你真的赚得很容易吗?”
“当然。”
“那你怎么赚的?”这世界上当然有容易赚到的钱,但是没有本钱要想赚钱,可没那么容易,尤其是在异国他乡。
“你这么问,是准备偷师吗?”
谷翘没放弃追问:“以咱俩的关系,你让我偷一偷也没关系吧。”
“这个需要一点技术,你得学习一段时间。”骆培因套用了谷翘的话,“以咱俩的关系,这钱你必须要收下。算我入的股,亏了算我的,赚了都是你的。”
谷翘不再推辞,既然她能带别人赚钱,也能带骆培因赚钱。
谷翘手里握着那一叠厚厚的外汇券,狠狠提了一口气,每一个字都清楚地往骆培因耳朵里送:“你放心,绝对亏不了。等你下次回来,我让你的钱翻一番。”她抬头看骆培因,眼睛里都是对未来的希冀。
“我不需要我的钱翻一番,我只希望我下次回来能全须全影地见到你。你比钱对我重要多了。”
谷翘没回答,低头吃红丝绒蛋糕,等一半吃完,她抬头看骆培因:“这个蛋糕很好吃,你要不要来一点。”
“你吃吧,对我来说太甜了。”
“我今天没时间陪你。等下次你回来,我一定……”她要签合同到作坊里一家家地拿货源,还要抽时间去医院看看她的爸爸。她无法把现在的时间挤给骆培因,只能许诺以后。
骆培因截断了谷翘的话:“你这个人到底要许多少承诺,什么都是下次。你这下次可真是全面。”
“我……”谷翘突然意识到,她在骆培因面前说了许多等以后、下次……
“做一件你这次就能做的事吧,先把早饭吃完了。”
谷翘低头吃蛋糕,她吞咽得很快,几乎要呛住。
骆培因没等谷翘送客,已经拿了外套。
“你去哪儿?”
“高能物理所。正好离着你爸的医院不远,我去看看他,你就不用去了。”
如果国内要接入互联网,那最先的试点一定是高能物理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