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应川接到许塘的电话前, 正在迈克占地超六英亩的豪宅开庆功宴,酒池肉林的派对让一切贪婪和欲望撕下所有伪装。
男人坐在远离人群的露台,指间夹着一支香烟, 这种场合他向来不会亲身参与,迈克和几位好友都早已习惯。
按照他们的话说, 周应川估计是整个华尔街自建立以来历史上最为守贞的男人,开头一两年他们还狠狠地嘲笑过, 但几年过去,除了让他们的赌注输得底裤不剩之外, 只剩下发自肺腑的敬佩…堪称五体投地。
中国人对于伴侣的忠贞程度在他们心里刷新了历史新高, 这比一路攀升的道琼斯指数还要可怕,不愧是有五千年历史的民族。
“Chow, 桑托斯那边还没动静?他不会临时反悔吧?他之前递交到证监会的那封亲笔信给我们的客户添了不少麻烦…”
“不会,那笔抚恤金我们开的够高了。”
迈克端着酒杯摇晃, 微笑:“纳达这次一夜蒸发了一百五十亿,称得上是‘惊天丑闻’了,不出意外的话,法案最晚将在明年推出…”
他们聊着, 不一会儿,秘书走来低声说着最新消息:“八分钟前,纳达集团的首席财务长桑托斯在位于上东区的家中吞服安眠药自杀身亡, 媒体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
迈克推开怀里左拥右抱的南美裔模特,高呼地开启香槟…
胜为王败为寇的道理全世界通用,巨兽陨落在自然法则中也向来一场饕餮盛宴, 这道理亘古不变, 至少让在座的各位在某全球富豪榜上的排名再往前进个几位不成问题。
电话再次响起, 周应川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就立刻将手里的香烟搁下,起身去一旁接了。
只三五分钟,他就叫侍应生拿来了他的外套:“急事,先走了…”
迈克旁边坐的是英国某对冲基金管理集团的副总:“Chow,晚点的节目还没开始…”
看周应川步履急匆,他有些担心地问:“是纳达出了什么意外?”
迈克品味美酒,一点都不担心:“放心…十个纳达的资金他也玩得转,看他那副表情就知道,一定是他那个宝贝弟弟有急事找他…”
这么多年了,迈克见过的唯一能让周应川露出担忧和紧张的,一夜蒸发百亿的纳达还做不到,只有他那个弟弟…做起这件事易如反掌。
所以说,上帝之手终究是公平的,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认为最幸福的事就是坐拥可以无限挥霍的财富,但大多数人不知道,这世上最痛苦折磨的事就是,上帝拿走你最痛的那根肋骨,偏偏捏成了你此生最爱的爱人…
“再聪明的人,也躲不过上帝的圈套…”-
周应川一路疾驰开车到位于布林莫尔的别墅时,是晚上十一点半,从接到电话听出许塘的声音不对,男人一路上都没有挂断电话,荧亮的显示屏里透出屋子的谈话声音,他大致听到了事情原委。
佣人给他开门,他看到沙发上背对着他坐的许塘,鞋子踩在地毯无声,但许塘似乎就知道是他来了,他回过头,膝盖上的抱枕滑落,他朝周应川伸出手…
“我来了,没事,我们会搞清楚的…”
两个人的亲密毫无掩饰,许塘握住周应川的手掌,头靠在他的肩膀,在靠向周应川的那一刻,他才真的安心、松懈下来…
他的脑子很乱,他的母亲原来曾生活在这样一个富裕的、高知家庭吗?
照片上的女孩那么阳光,漂亮,充满活力…
这和他记忆里那段不愿再回想起的冰冷河水像两个完全不会交织的世界,他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周应川握着他的手,和顾其伏教授交谈,这位已经年过七旬的老人显然也一时接受不了,他苦苦找寻多年的女儿未见,他原以为她已经不再人世,没想到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他的外孙,甚至,他在五年前就见过他…
当时他为什么没认出他是小蓉的孩子…?
明明他们的绘画天赋那么像…
“小蓉她、她现在在哪儿,她还好吗…”
女儿肯定已经成家了,她的家庭幸福吗?能供养孩子来美国留学,应该家境殷实…
“她死了,二十年前就带着我跳河自尽了…”
“什么、什么…!”
“坟也没有,尸骨也没有,你听清楚了吗?你是怎么做父亲的?”
不知想起了什么,许塘从沙发上站起,厉声质问:“你当年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在医院?你明明知道那地方都他妈是一群穷山恶水的刁民,你为什么没有看好她?!你是大名鼎鼎的哈佛教授,你知道她过的什么日子?!你也配做父亲?!”
许塘倏然地发怒,挣脱开周应川的手,冲上去抓住了顾其伏的衣领,老人几乎是被他扼住脖颈,周应川冲上去抱住他:“塘塘…!”
许塘脸上的神情像要朝他索命一般,一屋子混乱起来,顾玲也在拦,Carl吓到了,他刚回来的弟弟更是对着一屋闹剧完全傻眼。
“那时小蓉发烧了…我只是去拿药,她就不见了…我报了警,可还是…”
那年他作为组长,承接苏南省的建筑文物修复工作,他不该在那时带着两个年幼的女儿回国,他只记得那天的雨太大了,在偏僻乡下,顾蓉和顾玲都冻的发起高烧,妻子不在身边,他只身在县城的医院照顾两个女儿,可偏偏只有一个床位,顾玲更加严重,感染了肺炎,他只能取舍…
顾蓉对他说在走廊睡觉,可等他醒来的时候,顾蓉就不见了…
人贩子到处流窜,他报案,可也没了下文,后来妻子也郁郁而终…再后来,他半生都没再回过那片故土…
只要回去,眼前就是顾蓉的样子…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许塘在周应川的安抚下勉强镇定下来,但顾其伏失踪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究竟是不是许塘的母亲这件事不可能仅靠几张照片和回忆,后续还要做专业的血缘鉴定,这些事是周应川在和Carl的母亲顾玲在商讨。
顾其伏看着被搀扶离开的许塘,那一瞬间,老人抬起的手微颤,他大概真的老了,竟连与女儿神似的那双眼也认不出来了…
谁也没有想到一场普通的探望会引发对生母的追寻,他们就近回了费城的家,车停进车库,周应川打开车门,弯腰将许塘身上的安全带解开,将人抱在身上,又从后备箱的手提袋里拿出一条围巾,给许塘围上。
许塘看起来很疲惫,下巴软软地搭在周应川脖颈…
“周应川,周应川,周应川…”
他一遍遍地喊着周应川的名字,周应川也一边边的应,回家脱掉许塘的鞋子,用热毛巾给人从头到脚的擦了擦,才抱着人进被窝。
只是刚躺下没两秒,许塘就要哭了,他扒着周应川的肩膀:“我不要躺下来,你抱我,你抱我…”
周应川起身抱着他,许塘的双腿双脚勾缠在他身上,好像阻隔着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也不允许存在,直到没有一丝缝隙,他松了一口气,身后的落地窗帘在夜色里轻轻摇动。
“周应川,你知道我从来不过生日的…”
“我知道,宝宝…”
这些年许塘开过无数派对,唯一没开过生日派对:“我有感觉,我妈不喜欢我的出生,但她还是很爱我…”
“她当然很爱你,我,妈,我们都很爱你,Carl也很喜欢你,如果顾教授真的是你外公,他也会很爱你…”
“我不需要他的爱…!”
许塘执拗地讲:“或许小时候需要,但回不去了…不是吗?我妈的声音很好听,可他们都叫她疯女人…”
“小时候我吃喝拉撒都在一间小屋,后来我可以去外面玩了,但我妈还在里面…我以为所有人都是那样长大的…”
周应川的手掌安抚地顺着他的脊背,倾听着,过去他知道许塘小时候在许家过得不好,最开始到周家时,连筷子也不会用,吃什么都上手抓。
后来许塘非常抗拒再提那些事,一提就会做噩梦,家里就没人提了。
“周应川,我是不是从来没告诉你,周姨捡到我之前,我妈带着我投河了,不过那会儿我不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我只知道她抱着我跑了很久很久,我的脸被树枝划的很痛,我说我跑不动了…后来我妈也跑不动了,他们追上来了,但那条路长的好像没有尽头…”
许塘抓住了周应川肩后的衣衫,还是忍不住哽咽了:“我妈说她解脱了,她叫我闭上眼,别回头…但我还是睁开了,河水太冷了,我是不是也丢弃了我妈?所以看不到的那十年,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人的大脑都是有保护机制的,许塘失去母亲的时候太小了,年幼痛苦的回忆在他的成长中被埋至了最深处,逐渐模糊,一下子突然被从拿起,像撕开一道经年伤疤,他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哭到了半夜,周应川抱着他温声地哄,也哄到半夜,许塘不愿意回床上,他就抱着他坐在楼下的客厅沙发,等他睡着他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许塘从混乱的梦里清醒,他捂着眼睛,想起那些人追着他们站在岸边…
一张张重叠的、模糊的脸…
他身上盖着毛毯,周应川侧身圈揽他,和他横挤在沙发上,他一动,周应川就醒了,男人天亮才将将合眼,下意识地亲吻他的眼睫。
“宝宝,醒了…?眼睛痛不痛?”
昨天的回忆逐渐归拢,竟然真的不是梦,顾其伏教授如果真的是他的外公,那Carl岂不是就是他的表弟?
许塘揉了下酸痛的脖子:“周应川,怎么睡在这里,干嘛不抱我回床上睡…”
“一动你就哭…好些了吗?喝点水,幸好没有发烧,我给你揉揉…”
周应川给他倒了杯温水,伸手轻轻给许塘揉捏着酸痛的脖颈,揉了一会儿,他起身上楼,许塘还以为他去二楼拿手机,等他回来,男人手里拎着医药箱,给手消毒后,他担忧地检查许塘的眼睛。
“周应川,我眼皮有点酸,还有点痛…”
“别动,我看看…”
在周应川眼里,就是再天大的事也比不上许塘的眼睛重要,昨晚他一直都在担心他情绪过激会诱发高烧,医生说如果常发烧也会对移植的人工角膜产生影响。
幸好只是眼皮有些红肿,周应川拿了些乳液给他涂抹。
“你哭的太久,下午我请医生来看看。”
“眼睛里面不痛的…”
“小心点总是好的,乖,听话…”
许塘抱住周应川,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他已经不是年幼的孩童了,现在,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最最爱自己的男人。
周应川伸手一点点抚着他头顶睡乱的头发:“阿姨的事我已经让人在国内去查了…别担心。”
许塘深呼一口气,说实话,他头痛欲裂,简直比跟彭英群那帮人宿醉还要难受:“那群王八蛋…我昨晚迷迷糊糊想了一夜,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嗯?”
“我妈要只是被拐卖的,一定是买回去传宗接代的,也就应该是给我爸,呸,那畜生…!是不是?可我为什么从没见过那畜生?还有,如果我是他们花钱买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为什么许家也要那么对我?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过了昨晚,许塘就冷静了下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不可质疑的是,从前是他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他妈是被迫的,那笔帐就别想那么简单的完。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又不是周末…”
周应川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许塘,他的腿缠在他大腿上,小腿也缠着。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留你一个在家我也是担心,不如在家陪你,好点了吗?”
“没什么…我只是很惊讶,我妈的爸爸会是顾教授,这太不可思议了,那Carl岂不是成了我表弟?…所以电视里演的我看多半也是假的,不是谁见面第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不是亲戚的…”
“有些亲兄弟的长相也不相似,除非遗传的特点比较明显…宝宝,昨晚做的很对,第一时间就给我打电话,很值得表扬。”
“我当时只就一个念头,这事要是真的,我不要自己面对,有些事我可以,有些事我不行,你知道想起以前的事对我来说很痛苦…”
周应川亲吻他。
“乖,要给你奖励,想要什么?”
许塘一听,露出了昨晚到现在的第一个笑容:“又给奖励?周应川,你给我的奖励实在要多到装不了了…”
“那…以后限时兑付?”
许塘翻个小白眼:“我只是开开玩笑,你竟然真的当真?谁会嫌奖励多的,我要换掉整个衣帽间…”
“好,听你的。”
周应川看他心情终于好起来,才抱着人起来去洗漱。
“…昨晚我一闭眼就是我妈,不行,我都不能想,周应川,我太生气了,你看看顾教授…哈佛名誉教授,随便挂名一个顾问都争着有人抢,还有那个顾玲,我上次听你说她是高管?”
“一家连锁餐饮的CFO。”
“是啊,凭什么我妈就要在那个小山村里受折磨…?”
许塘撇嘴,低头吐掉漱口水,周应川吻了他的嘴,在里面舔弄一番地检查。
“没吐干净,重新漱…”
许塘只好又含了一口,重新漱口。
“我这样想是不是有点过分?好吧,我姑且相信那年是意外,但他做父亲,照顾好女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小时候还看不到呢,你不是也把我照顾的很好,也没被人贩子拐走…”
他也知道他的想法偏颇,但他就是生气,他本身就是个极护短的人,难道与整整二十五年的素未谋面的外公一见面,就要抱头痛哭,痛哭流涕的认亲?他们养过自己吗?
出亲缘结果的当日,顾玲看着陪同许塘前来的周应川,她几年前就认识这个男人,事实上,她对华尔街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投机者都印象不太好。
“周先生,方便问一下您和许塘的关系?”
“我是他爱人。
顾玲一愣,大抵没想到男人如此坦白,周应川只淡然地向她问好,就没说别的了。
许塘拿着报告,他不意外,他是不可能认错他妈的,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血缘,顾其伏看着另一份,老人控制不住地潸然泪下,短短几日,他鬓角就新增了白发。
尤其看到失踪数十年的女儿有了自己的孩子,他知道这个外孙前段时间刚夺得了红泥奖,风光无限,他欣慰,可却也将他的拳拳爱女之心推进更加残酷的炼狱里熬煎…
他的女儿,那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我总是听你的教授提起你,你和小蓉一样喜欢画画…这栋房产原本就是留给小蓉的…这是给你的…”
许塘没有接那份文件,他将亲缘报告收起:“顾教授,非常感谢您当年为我引荐入学宾大的机会,为我打开了建筑的大门…您永远是我尊敬的老师,但我也不希望其他人知晓我们的关系…下周您在波士顿的关于公共化空间的研讨,我也会准时参加。”
他言语带着身为晚辈的礼貌和对师长的尊敬,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顾其伏一愣,等他回过神,许塘和周应川已经一同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塘宝儿超爱和周爹住在一起
毕竟早上自己刷牙洗澡这件事真的好累…!太费精力了,是吧?(多年习惯和老公在一起的塘宝儿发自肺腑的感叹)
涂然:“……”(掐!)
第七十二章 正轨
突然出现的外公和姨妈并没有在许塘的生活中引发什么不同寻常, 他忙着入职HS事务所,接洽他三个作品在当地最后的竞图,还有毕业琐事, 事情多的时间打架,不可开交。
顾其伏倒一直想要和许塘修复关系, 毕竟是他承一血脉的亲外孙,更何况他对女儿顾蓉还有着今生最痛苦的愧疚之心。
在论坛会议结束后他邀请许塘的导师和许塘在一家国人会所吃苏南菜, 许塘在席间只论建筑,其他不谈, 态度已经很明显。
他们和许塘年幼时没有任何交集, 他们没有经历过许塘和顾蓉的苦痛,他实在生不出什么血脉亲人的感受。
归根结底, 许塘自小被周应川惯的就不是个缺爱的性格,尤其是他眼盲的那十年, 周应川对他几乎是予取予求,给他的关注度高的可怕。放在普通人家,就是祖孙三代围着估计都赶不上他一个人的,这就养成了许塘打小就从不需要、也不屑于去获取别的人爱和认同。
周应川自然尊重许塘, 许塘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亲近那边的家人他支持,不想他也支持, 要非说他的态度,那就是任何人都不能强迫许塘做选择。
意外认亲发生之后,唯一没变的是Carl和许塘的关系, 或许因为从小经历了太多次游走在生死之间的手术, 他总是比同龄孩子早熟, 通透很多。
中间许塘在国内的发小韩明结婚了, 在申州的淮平饭店大摆宴席,前几年他就嚷嚷着要来纽约找许塘,也见识见识资本主义的纸醉金迷,得空生意不忙,就带着新婚的老婆飞来美国,全当度蜜月。
韩明家的家具城做大了,在苏南不少城市都开了分店,他爸现在逐步退居二线,做董事长给儿子坐镇。
国际航班落地,韩明搂着新婚妻子,抱着刚五岁的妹妹,他人比过晒黑了些,穿着一身大老板时兴的梦特娇。
“嫣嫣,这头等舱的饭真也就那样,跟淮平饭店还差的远…”
他妻子拍他手臂,他也看见招手的许塘,发小一晃五年没见,碰面自然高兴,韩明是头一次看见复明的许塘,男人的臂膀比过去有劲儿多了,使劲揽着许塘的肩膀,好久没放手。
“行了啊,这不是看见了么,现在一点事也没有了,你不知道前两年,我眼睛里还有缝线呢,给周应川吓得,成天伺候我跟伺候慈禧一样…好了啊,让你老婆看见你一大男人哭鼻子多掉儿面…”
“滚,你才哭鼻子…我真是替你高兴!多少年了你嘴还是那样…诶,周哥呢?”
“他大忙人,整天和货币利率打交道…出差去了,不过说好了,大后天来家里吃饭…”
一行人在酒店吃饭,饭间,韩明介绍他妻子,叫王纯嫣,人长得娇美可人,十个手指头跟玉石雕的一样,指甲都泛着莹润的亮粉,许塘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也没想起来。
王纯嫣比韩明小两岁,父亲是申州某区的一把手,家里独女,有点公主脾气,龙虾肉要韩明一点点剔好了才吃。
韩明也乐意惯着:“我们家公主的手那就不是剥虾挑刺儿的手,那是数钱的手,是弹钢琴的手…!这我们家大公主,这我们家小公主…”
韩明一句话,逗得他老婆和妹妹都笑:“而且老婆,你这已经属于非常知书达理了,你没见你旁边这位,那闹腾劲儿,一口不对付就往外吐,恨不得一口饭让他哥嚼碎了喂嘴里去…”
他妹小,跟着甜甜地问:“哥哥,谁呀,谁要喂呀,彤彤已经不要喂啦!”
闹了许塘一个大红脸,真想把手里的叉子塞韩明嘴里去。
好哥们儿见面没啥说的,许塘带着韩明夫妻在纽约玩了两天,他老婆早就想来购物,隔天许塘就叫人送他老婆和妹妹在第五大道逛街,韩明则跟着他驱车在郊区的俱乐部打室内高尔夫。
“要么那么多人想往这儿来呢…钱在这儿就跟纸一样,说真的,你跟周哥就打算待在美国不回去了?”
许塘说:“回不回有什么不一样,你知道我和周应川,我们就两个人,他在哪儿我在哪儿…再说现在周应川也忙,成天满世界飞,今天在伦敦明天在迪拜,我估计我以后也差不多,好几个项目要跟,只能再陪你们两天了…”
“以前不懂,现在觉得周哥当年真不容易,真是男人中的这个…!”
韩明由衷地比了个大拇指:“不过我跟你说,现在国内可遍地都是黄金,随便弯腰一捡就是钱,不夸张地讲,那就跟浪打浪滚进你口袋里似得…要不是我跟纯嫣结婚,我岳母也打算让我岳父下海,我给拦着了…”
“呦,你这个新女婿在老岳父那儿还说的上话呢?”
“那可不,我现在别的不多,就钞票多,这不赚钱的事儿交给我了,我岳父兄弟多,其中一位在…”
韩明往上面扬了一下头,挥出一杆:“我岳父是想再往上走走,争取明年换届能进常委…”
俩人聊着天,聊天内容早已经不像十七八岁在学校劳什子的作业抽烟,时代巨人在无声中大踏步,哪怕只是微微掀起衣角,也足以裹挟着、乘托着人朝夕之间地覆天翻。
傍晚许塘送韩明回去接老婆和妹妹,在路上,他把前一阵子刚做亲缘鉴定,确定了他母亲的父亲,也就是伦理上的外公的事给韩明说了。
“什么?你是说你在美国找到了你妈的亲爸…?那不就是你亲外公么…!许塘你可真能憋啊,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说?”
“有多大的事啊…是就是呗,我妈的亲生父亲…我打小没见过一回。”
“那你外公现在也在纽约?他干什么的?那年代能来美国可不简单啊…”
“当年举家来的波士顿,他在哈佛设计学院当教授,这个不是重点,我想你帮我打听点事…”
许塘简单的把他怀疑他妈是医院是被人贩子骗了拐卖,又不止拐卖事的韩明说了,他撕下一张记事簿,写下他老家的地址。
“吴尖村,你老家,这我知道…”
韩明把纸折好收进口袋:“你放心吧,黑的白的都不怕,这事交给我,我肯定给你搞明白了!”
韩明和他老婆在纽约待了一周,最后一天周应川回来,一起在家吃了个饭,第二天两口子就带着幼妹直奔拉斯维加斯玩了。
送走韩明夫妻,许塘也顺利地从宾大建筑系研究生毕业,他穿着硕士学位袍,拉着周应川在优雅的哥特式建筑的校园里漫步,拍照。
两个人还真没怎么逛过宾大校园。
在图书馆前的草地上,突然窜出一个要和许塘合影的学弟。
“许学长!您好!我叫杨帆…!中国人!我的构造课也是拉文教授教的,我特别崇拜您…!您获奖的每个作品我都有认真研究,我觉得您对光线的运用不亚于欧文大师…!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他这么快就有小粉丝了?
许塘得意地看了周应川一眼,给人在笔记本上签名,看看,赚钱多有什么了不起?周应川的签名让人畏惧,哪有他的签名惹人爱?
许塘本来笑眯眯地签完名和人合影,谁知又听见一句:“您是我在宾大第二崇拜的偶像!”
“第二?那第一是谁?”
杨帆也是建筑系的,在国内名校中过五关斩六将地才争取到宾大留学的名额,能跟偶像近距离接触十分兴奋。
“第一当然是是傅明基学长…!他去年还回国在我的母校燕大演讲…他对印加贫民窟的改造帮助当地民众摆脱了贫困,还促进了旅游业的发展…我认为这才是建筑人为之奋斗的初心…!”
眼见着他要滔滔不绝,许塘客气地挤出个笑容,拍完照片,拉着周应川走了…
“什么啊!我竟然才排第二?!他难道不知道我还打破了红泥奖有史以来总积分的最高记录?那可是红泥奖!小普里克兹…!你知道普里克兹什么地位?”
“知道,建筑界的诺贝尔,最高荣誉…”
“他到底有没有眼光…?!”
周应川看他气愤不已,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你乖,人家也崇拜你,再说都不认识的人,有什么好比的…”
“谁说不认识?他说的傅明基就是之前我老跟你提的,罗伯托教授过去二十年最得意的学生…”
许塘哼哼:“不过埃文斯教授好像不太喜欢他…我猜的,那个改造项目当时很出名,在国际建筑界引起一时轰动,不过那已经是他五年前的作品…一直炒冷饭有什么意思?而且听说那项目还有点问题…要我说,他根本不是在改建贫民窟。”
“为什么?”
“谁会把贫民窟改建成独栋别墅?那还会提供给穷人吗?八成只想在国际上博取名声和赚取噱头罢了。”
周应川配合地点头。
许塘不满:“你怎么老关注别人作品的?你怎么不关注我?你知不知道我的三轮作品都已经在和各地市政部门接洽,别人的事有我的事重要?”
周应川诧异:“宝宝,我哪里关注别人了?”
“你就是关注了!不然我怎么会跟你讲那个傅明基的事…?!”
“那还不是刚才你那个学弟提…”
“你看你看,你又在关注别人!今天是我的毕业礼!”
许塘用花束挡着,在周应川脖子上报复性地咬了一口,才算是气顺了,周应川吃痛,抬手捂着脖侧,想敲他的额头。
许塘舔舔嘴唇:“你给我咬一下又没什么的…早跟你说把我的虎牙拔掉…”
他拉着周应川躲进体育馆无人的更衣室,跳上去,搂着男人脖子,缠着两条双腿也往人身上起腻:“反正我早就不想要了…早跟你说给我拔掉拔掉,你就是不答应…干嘛不答应?缺少两颗虎牙又不影响吃东西,实在不行磨短一点也可以,你要是舍不得,我自己去约美容医生…”
“乱讲,谁敢拔你的牙…?你自己也不许,敢去乱拔我真的收拾你。”
“那磨一下?”
周应川警告地拍了下他的屁股,许塘眉眼带笑:“你总是舍不得…”
“是,我舍不得,你再敢先斩后奏地糟蹋自己试试?磨牙…哪里想出来的新名词?你以为牙齿是你的图纸能随意揉扁搓圆?”
看许塘的神色完全不当一回事儿,周应川用了两分力,这下许塘是真的有点痛了。
“回答我,听到没有?”
“痛呀…听到了听到了…”
周应川掰过他的下巴:“我讲清楚没有?”
许塘这下才彻底歇了心里的小心思:“清楚啦,我知道了,爸爸,我真的不敢了…”
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毫无心里负担,许塘低头用鲜红的小舌舔舐周应川脖颈处自己刚啃的牙印儿,舔的周应川痒痒,他这样撒娇,男人也忍不住往上抱了他的脊背,两个人在角落的更衣室里拥在一起亲吻。
“哥,我真的毕业了…”
“是…”
在亲吻声中,光影像胶片一般回溯,那年在申州,不…那时他们还没到申州,在培江小城的一楼,因为工厂机器的噪音太吵,周应川怕伤到他的耳朵,带他搬了家。
不过他们也只是短暂的住在那里,那时周应川对他说,研究生是很高的学历,他也会供他读上去…
当时许塘看不到,他的世界或者还有前途都是一片黑暗,只有周应川的怀抱让他感受到真实的存在,后来他们去了申州、京市、出国、复明、名校,硕士学位…住的地方也从几十块钱一月的出租屋,到他如今名下数不清的豪宅置业…
他当时以为很远,很远…远到遥不可及的梦,如今在大洋彼岸都一一付诸实现,也许命运暗伏的拐点就是那么奇妙,抓住一线,得以天光大亮,至此与日同辉。
一路上,周应川给穿着硕士服的许塘在校园里知名的雕像前合影留念,也有不少许塘同系的同学,还有学弟学妹要合影,红泥奖冠军得主的名头已经让他接受到了好几家杂志的采访约谈,周应川就在旁边,一一耐心地充当人肉照相机。
许多要好的同学很多也是第一次见供养着许塘奢侈无度开销的中国籍男友,虽然他们常在许塘的别墅里周末聚会,但这个男人似乎工作十分忙碌,几年来都没什么机会碰面。
看着男人五官英俊,气质温谦,一支手表足以抵得上back bay半条街的地价,最重要的是,他实在年轻的出乎所有人意料。
好友Levi因在红泥奖上的名次不错,刚签了一家波士顿知名的事务所。
“不可思议…!我以为Hsu的男友会是一个年纪大一些的老钱富豪。”
毕竟有时Hsu整个暑假都待在长岛。
来凑热闹的涂然放下相机:“Levi,你这话什么意思?”
Levi意识到他口误,连忙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冒犯Hsu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以为他男友的年纪会大一点,你知道的,Hsu的个性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受得了的,他太需要包容了。”
涂然没说话,抬下巴示意Levi往那边看,两个人看着许塘的男友一路上背着许塘的背包,拿着相机,许塘时不时要纸巾,要水,要墨镜,还要镜子,看他帅到惨绝人寰的发型有没有被帽檐压坏…
“周应川,我头发都压的没样子了…!一会儿还得去礼堂授予学位呢,那可是全程录像…!等我以后老了说不定会有电视台跟拍名人纪录片,这些都要翻出来的…!”
“乖,不急,发型师在车里等着,回去搞一下?”
许塘像是同意了,周应川喂他喝了点水,俩人就朝停车的方向走,走着走着还能看见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高兴的事,许塘一个助跑跳在男人背上,男人没说什么,但却默默将手里的东西归笼在一只手中,用空出的手托了下他的屁股,背着他继续走…
涂然和Levi对视一眼,两个人的想法此刻出奇地一致,与其担心许塘的男友不够包容,不如去担心明天是不是世界末日…-
毕业典礼当天,许塘还收到一份特别的画作集,是罗伯托教授在结束后送给他的。
“你外公是我一生的挚友,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是他的外孙…”
“这是顾教授告诉您的?我跟他说了不要对其他人说…哎…!”
许塘被罗伯托教授拍了下脑袋:“小蓉刚失踪的时候你外公非常伤心,整个人颓废、酗酒…他也是一个父亲…”
“可他也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我不能代替我母亲原谅他,至于我和顾教授,他和您一样,都是我十分感谢的老师…”
罗伯托教授叹了一口气,知晓许塘的性格,他摇摇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画集:“这是小蓉十四岁的画集,她和我的女儿是好友…你和她的绘画天分很像…她也十分热爱绘图和建筑,你的许多笔触都有她的影子,或许我们早就该看出来的…”
再多的缅怀和惋惜都已经无用,他的母亲永远也不会再走出那座阴沉的大山,也永远不会再从那条寒冷刺骨的河流里醒来。
许塘夺得红泥奖的三轮设计已经被HS事务所以竞图的方式入围当地建设,其中进度最快的是位于墨西哥湾的音乐厅,施工图已经敲定,当地民众对于海浪造型的设计十分期待…最快今年内就可以动工。
HS事务所在全球以高端商业建筑而闻名,在全球拥有近三十个办事处,总部大楼屹立在纽约哈德逊广场,距离家比起纽约到费城近了不止一星半点,这点许塘最为满意了。
每天早上他都能在亲密的亲吻中醒来,一起吃早餐,缠在周应川身上穿衣服…最后再选一辆自己心仪的车…完美的日子啊!
他新入职,办公室就接了一个小型法人机构的委托案,在布鲁克林区设计一栋二层颇具艺术气息的办公楼。
大事务所的执业模式就是如此,既有负责养活全体职工的大规模商业个案,像世界知名的多处摩天大楼、例如迪拜的QueenTower,文化中心、还有许多大型商业综合体,都能看到HS的手笔,同样地,也不会拒绝那些酬劳给的足够的小型法人机构或者富豪个人的委托。
夏季一到,气温攀升到25摄氏度,许塘不是在出差就是在绘图,还要花时间交际,一到晚上,他几乎就是没手没脚的长在周应川身上。
“周应川…赚钱养家真的好辛苦,你没见那个圣米格尔的地区规划官员,好难讲话…我简直不想见他第二面…”
工作上的琐事他习惯给周应川讲,周应川有时也会给他建议。
“我就这个性子,他不喜欢,可以换人接…给我吃颗草莓…”
周应川在给他剪脚指甲,擦了擦手,伸手拿了一颗让许塘先咬,剩下的放进自己嘴里。
许塘嚼了嚼,周应川看他一眼:“想吐?”
许塘皱巴着鼻子点头:“阿姨在哪里买的?是不是在醋厂旁边种植的?好酸…!我的牙要倒了…”
“传统种植,有机酸成分高,不想吃吐这儿…”
周应川伸手给他接了,裹了纸巾先放在床头柜,继续给他剪指甲,许塘有点嫌弃:“周应川,你没擦手,你这只手刚碰了我的呕吐物…!”
“你嘴里的东西干净还是脚干净?”
周应川抓着他给他剪完了,抱着他去洗澡,许塘伸手摘掉他的眼镜,握在手里转着花儿,对着巴洛克风格的复古落地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
“我这样帅不?是不是更有知名事务所精英建筑师的派头了?”
“什么都戴…眼镜是好东西?”
周应川要给他摘掉,许塘不让:“你戴上就很帅啊…我就喜欢那股冷冷的劲儿,一谈判,没准没开口就赢了…哎,今天晚上要不你别摘了…”
“好。”
“哈哈,周应川,这时候你又答应的这么快了…!你别这么没出息行不行,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就那种…”
许塘举着眼镜,心猿意马地畅想着:“就那种,不搭理我点儿…凶一点,居高临下一点儿…你懂吧?命令我,就那种感觉…我从小到大都没感受过…”
周应川点头,表示理解,男人慢条斯理地解着睡衣扣子:“给你三分钟,自己脱衣服,去洗澡。”
“周应川,你疯啦…!”
许塘坐在洗手台,伸手在周应川的下颌边缘带了一巴掌,很轻,浴室里轻轻回响着“啪”的一声,一时间,许塘也愣了。
周应川“啧”了一声,回头,看向他。
许塘一下子就心虚了,他发誓真的没想过要打周应川的脸…!平日里他就是作威作福地怎样爬上周应川的肩膀脖子都无所谓,但要真让他爬到周应川头顶上去,他还是得掂量掂量…
“谁叫你刚才那样跟我讲话?”
他一脸委屈,伸手环抱着周应川的腰:“我刚才一下子被你吓坏了…心跳都快了…不信你听?难道你要看我不舒服的昏倒?”
他脑袋也在上面蹭,蹭的周应川没一点脾气,将他随手扔在身侧的眼镜放到一边的壁龛高处,别一会弄掉再碎了扎到他的脚。
“就你这样,我天天恨不得一句句哄着来,都还得闹两下,还凶你…?凶你咱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许塘笑的肩膀直抖,任由周应川给他一颗颗解下睡衣扣子:“哈哈…那这么说,你哄我,其实是是为了我们两个的‘生活质量’考虑…这样算,我也做了不少贡献…”
洗完澡已经十点半了,许塘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周应川要亲他,他也有些心不在焉。
“周应川,我总感觉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什么?”
许塘推着低头亲吻他的周应川,突然脑子一闪:“遭了!我明天要去曼谷出差…!”
作者有话说:
塘宝儿小猫咪蹲在在牙科诊所前:喵喵!(开门!)
不一会儿,一只黑猎豹出现,叼着小猫后颈离开,回窝教育…
第七十三章 曼谷
“明天?”
“哎呀我要下去…”许塘抬脚蹬开周应川的胸膛, 着火一般翻身下床跑出去了,在楼下客厅翻找他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周应川赤裸着精力的上身, 哎着喊他,看人没影了, 只好捡起他在丢在床上的睡衣,追着下楼。
“慌什么…先把衣服披上。”
许塘打开笔记本电脑, 果然看见办公室的Nancy昨天发送给他的提醒明早八点在机场汇合的邮件。
周应川也看见了。
“去曼谷?要去半个月这么久?”
“最近那边的畸形秀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政府估计是嫌国际影响不好, 取缔了一家地下演艺厅, 想要在上面盖一座综合性美术馆…年末世界华人艺术大奖也要曼谷举办,到时也会保留一些展品展览…”
许塘膝盖上放着电脑, 烦地抓了下头发:“十五天,行李都没时间收拾了…”
“宝宝,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干这个了?”
许塘那里听不出他的调侃?他故意撇着嘴巴:“怎么会的,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费城学会的呗…”
闻言,周应川果然微微皱起了眉:“真的会了?我记得应该有阿姨帮你做这件事。”
“还好,搞一个小箱子没问题…”
周应川抓住他的手握在手里:“还是回家里好, 在外面,我总也顾不全面。”
“你知道就好…”
男人接替他,滑动着电脑的触控版面:“经济舱?飞曼谷中间还要转机, 航程时间太长了,你的身体受不了,升舱吧, 连带着同你出差的同事一起。”
“现在十二点钟了, 还来得及?”
“当然来得及。”
许塘打了个哈欠:“那听你的…”
周应川又匆匆略过其他的信息, 看到没什么重要的提醒, 就拿开他的笔记本放在茶几:“困了?可我这边很急…”
“你急?急什么…?”
周应川没有回答,低头亲吻他的嘴唇,舌头在津液缠绵的口腔里搅动,他拉着他的手抚摸,许塘感受到什么,忍不住抵着他的肩膀大笑:“哈哈,周应川,我真的太佩服你了…!你真男人,都这样了,居然还想着给我升舱…”
解决完了周应川箭在弦上的不得不发,在浴室给许塘清理干净,这一折腾,他又没了困意,趴在床上翻看漏掉的邮件。
周应川查询那边的天气,给许塘收拾行李。
先戴上必备的药物,能缓解水土不服的症状,又拿了几只许塘爱吃的酸梅糖。
“这是半个月的量。”
许塘头也没回,‘嗯’了一声,周应川去衣帽间拿他要穿的衣服,会见委托方的正装放两身,其余休闲装都有服装师提前搭配好,男人对着画册看,挑了几套温度适宜的给他装箱,许塘看了一眼。
“不够啊,至少要带八套…”
“八套?不是一共才十五天?”
“十五天也要八套…”
“宝宝,你去工作的,又不是去参加时装周,带这么多够了…不够在当地的商场买。”
“买和带又不冲突…白色的很容易脏的,要多带几身,也不知道那边酒店的清洁服务做的怎么样…那三双鞋子也给我放进去。”
带了日常的休闲装,那不同搭配的鞋子自然也要带。
他坐在床上遥控指挥,周应川进进出出衣帽间给他整理,男人戴着耳机,说话间似乎还在处理着有时差的工作。
许塘已经很习惯周应川的忙碌,男人拿着给他看,满意了,许塘就点头,不满意就摆手…周应川就回去换。
等按照他的指令收拾完,已经整整整出了三个大行李箱,挂断秘书的电话,周应川的眉心都在跳…
“宝宝,这些你自己能拎的动吗?”
去国外,又不是在这儿,他去哪儿都有自己叫保姆车跟着。
“可以啊…我是个成年男人了好不好…”
他口气好像是拎几颗讨厌吃的绿叶菜那么简单,周应川闭了闭眼,朝床上的许塘招手:“你来,给我看看你怎么拎。”
哎呀,这人,老把他当小孩,他都研究生毕业了好不好…!
许塘摸摸鼻子,趿拉上拖鞋就去了。
“就这样啊…”
银灰色的行李箱有二十六寸,装的满满当当,加上自重,许塘费力地第一次提起,四个轮子只是稍稍离开了地面就立刻沉的坠了下去,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看,这不是很简单…?”
他比葫芦画瓢的去拎后面两个,拎的胳膊打的笔直,十二个轮子叠在一块的离地高度估计还没一根指头高。
“哥,你怎么给我装那么重…我又不是去打仗…”
“你也知道你不是去打仗…?”
许塘累得盘腿坐在地毯上,干脆擦了擦汗。
“那这两个不带了吧…”
他一脸的“忍痛割爱”,周应川真是怕了他了。
“你明天就背着你的电脑就行了,把你的行程邮件发给我,剩下的我让人办理托运,落地给你送到酒店房间,顺便帮你归置归置。”
这么多东西,别说带了,要拿出来都是难事,他不用想都知道许塘自己绝对整理不来,到时他找不到,翻得一团乱还要发脾气,那边气候炎热,再影响了食欲…
许塘舔舔小虎牙,飞扑在周应川身上,睡衣下光洁的两条长腿熟练地缠在他的腰腹上蹭。
“我就知道你最舍不得让我伤心难过了…”
看他眉眼笑吟吟地得意,周应川是拿他没法子,不过这话倒是真的,小时候就没舍得委屈过的,长大了又哪里会舍得了?
“周应川…等过两年我还是成立一个自己的工作室,现在邀约我的人不少,到时候我也雇几个专职助理帮我打理事情…”
“乖,不用急,HS能帮你接到更多国际上的大型商业设计案,对你的未来发展有好处…现在最重要的是积累实践经验,成立工作室的事我之前和Ecker通过话,他会帮你,不用担心。”
Ecker是HS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许塘入职之前都不知道他竟会和周应川认识,纽约的圈子有时真是太小了。
“等你回来吧,你以后出差的日子不会少,还是订架公务机,到时提前申请航线,尤其是你有了自己的工作室之后,一起带上你的团队会方便的多。”
许塘坐过周应川他们公司的庞巴迪环球快车,在万米高空泡澡喝红酒太舒服了,简直堪比五星级的空中酒店。
“私人飞机?会不会太高调了…?”
“有什么,顾问要参考你的航程需求,选机型,定内饰的装修风格都要时间,至少也要一年半才能交付,过两年你的名气足能配得上。”
光听许塘都忍不住勾起嘴角了。
“周应川,这世上真再找不出比你还相信我的人了…,涂然还说我行事高调,跟你一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太晚了,周应川吻他的嘴角:“…再说你以后免不了要时常长途飞行,我也担心你会呕吐,还有你的眼睛,就算是头等舱的乘务也不了解你的身体状况…机上有几个固定的人照顾你,我联络的到,也放心。”-
第二天一早,许塘被周应川送到机场,在机场的贵宾候机厅,他才发现这次与他们同行去曼谷负责人临时有了别的安排,换成了一位“耳熟的”的中国华人——傅明基,也是HS的首席建筑师之一。
虽然之前在其他场合都或多或少的听说过这位大国际上大名鼎鼎的华人建筑师的名字,但见面倒还是第一次,没想到是这样的场合。
许塘礼貌地和他伸手问候。
“我知道你,Hsu,前段时间建筑报刊上铺天盖地都是你的名字…你获奖那天我也在场,评委Dylan是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的总监,也是我的好友…不过那晚的酒会你好像提前离场?”
许塘感受到他的目光,展露标准微笑:“那天我聊的太尽兴了,头晕就先回酒店休息了,不过那晚的美好令我记忆深刻。”
“…我看过你获奖的设计,非常有天分,但建筑这行不是靠天分就能成功的,这是我的经验,站在巨人肩膀上,汲取前人智慧,然后研究‘如何超越’,我想这才是你们新一代建筑师应该树立的目标。”
你们新一代?
许塘笑意不变,看着眼前的男人穿着考究,深灰色的西装,淡蓝色的衬衫搭配色调柔和的领带…挺浓厚的法式风格。
他没记错的话傅明基的出生年份只大他十年左右,三十五岁,应该还没到他凭白要矮一个辈分的程度吧…?
傅明基去曼谷是为了他的私人委托,一行人登上飞机,同行的Nancy是办公室的后勤,个子不高,一双可爱的杏眼极具东方小女人的风情。
她拿着机票跟在许塘身后。
“我真没想到傅总监竟然那么有风度,他真人比杂志上还有魅力…!”
“魅力?”
“你难道不觉得?傅学长身上散发着一种特别浓厚的…成熟男人的魅力荷尔蒙,他刚才还指导我的职业规划…”
Nancy满脸星星眼,估计是机型的限制,头等舱的座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许塘说:“我说,我们的公务费用就不能提高一点?我好歹也是建筑新星,你没见《建筑时刊》上对我的报道?我们这么多人,包一架飞机也贵不了多少…”
要么说,还是周应川有先见之明…!
Nancy虽然和他只公事了几个月,但从许塘几乎每周不重样的跑车就已经充分了解这位大少爷的生长环境——大抵就是金字塔尖儿那一类,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感谢上帝吧,今天Sarah通知我我们的经济舱升级成了头等舱时,我还以为她是宿醉神志不清了…你知道吗,我上次搭廉航去新加坡探望姨妈,旁边体重像海狮的大叔挤我的像一条脱水的鱿鱼,他一路都在吃薯条沾番茄酱,还掉了我一裙子是什么感受…”
“……”
“诶,你知不知道傅学长有没有结婚?他有没有固定伴侣?”
“我怎么可能知道。”
他又不是狗仔队。
Nancy一会儿不见,回来的时候就满脸失望:“我就知道他这种优秀的男人一定早早就被人下手了,我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婚戒…!”
许塘伸开腿,淡定地展开杂志:“看他做什么,我打赌我的成就远远在他之上,不如你以后跟我混吧,作我的办公室助理,我保你今后的人生里再没有经济舱三个字…喂,Nancy,你听到没有…”
Nancy沉浸在刚刚一眼钟情的男人已经结婚的悲伤里,根本没听他讲话。
许塘摇摇头,起飞时,他给周应川发了他已经登机的信息,杂志看的头晕,他就干脆戴上眼罩梦会周公去了-
中间经历转机,等飞机落地曼谷,已经是第二天,热带季风气候的潮湿闷热扑面而来,许塘觉得他的脑浆都像是晃晕了泡在酒里…
撑着精神和前来接机的委托方打了招呼,在饭店门外,他脱掉外套,扶着一颗街边无辜的棕榈树干呕起来…
虽然近几年他呕吐的毛病已经改善了不少,但有时还会时不时被激出来,比如长时间的飞行,还有刚才落地前有些颠簸的飞机。
“怎么样?好些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把电话给我。”
Nancy从他的背包里找出手机,才发现许塘的手机屏幕闪烁着,显示正在通话中,应该是从下飞机的那一刻就拨通了…
她听到那边男人担忧的声音在问他怎么样。
不多时,许塘就回到饭局了,当地负责洽谈的政府负责规划的官员和建筑公司经理都到了,他们十分重视这次美术馆的落成,希望能建设一个融合古典精粹和现代艺术风格的展览馆,同时满足当下席卷东南亚如火朝天增长地各国游客的审美需求。
满足客户的要求也是建筑师的天职之一,饭局在双方愉快的合作氛围下结束,一行人直奔坐落在湄南河岸的酒店休息。
Nancy不太放心许塘。
“要不要给你点一些温和的热食?”
许塘摇头,房间门被敲响,是他的行李到了,与行李一同送来的还有解酒的葡萄柚蜂蜜汁。
许塘带着耳机:“送到了…喝了一点红酒…想你…眼睛没有不舒服,我会记得滴眼药水的…怎么办,现在我就想你想的不行了…亲一下,你再亲我一下…没吃多,现在好多了…”
Nancy正在补妆,听得睫毛差点刷到眼睛里,这位刚刚斩获国际大奖、在饭席间和多位甲方谈笑风生、应对自如的新星建筑师,真的和眼前这个对着手机和男友索吻,亲来亲去的变…呃…是同一个人?
“你和你男友一直在通话?”
“他不太放心我…”
许塘确实不太舒服,随着他毕业搬回了曼哈顿,好不容易锻炼出的独立好像又缩回去许多,时时刻刻想粘在周应川身上的老毛病又有点故态复萌了。
“这是给你准备的,谢谢你一路照顾我…”
解酒的蜂蜜汁准备了两份,Nancy也没有腼腆,她刚才也喝了几杯,她是一碰酒精容易泛红的体质,看着屋子里四位服务生在安静的、有条不紊得帮许塘整理,熨烫他几个行李箱的衣物再分类挂好…
而床上的许塘从进门开始,就已经窝在舒适的被窝,喝了解酒汤之后,戴着耳机似乎睡着…
在陌生的异国城市,屋子里这么多人他毫无戒心,不…也许他早就习惯了这样处处妥帖的照顾和安排,再说,Nancy拍了拍自己脸颊,拜托…!难不成在五星级酒店还需要担心飞车贼的问题?
一连几天,一行人考察了即将建设美术馆的场地以及曼谷几个传统景点,像大皇宫、暹罗古城。
暹国因为气候原因,建筑的民族特色主要体现在屋顶、山墙和高台基,为了减少炎热的气候给当地人带来的闷热感,传统的屋顶建筑一般都设计得很大。
像是皇室宫殿也多为多层屋顶,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玉璀璨,闪闪发光。
“…要展现传统也要凸显现代,会不会有点难度?”
具有本土特色加上西方建筑框架,一不小心,就会沦为四不像。
“既然请我们来,就说明他们也不是要复刻一个大皇宫,不急,先转转…”
Nancy看着一头扎进街头艺术小摊的许塘,算了,人家特邀的建筑师在这儿还不急,她急什么?
晚上乘船夜游了湄南河,沿岸金光夺目的寺庙、佛塔映入眼帘,许塘拿着相机,记录着夜色下独具异国风光、多姿多彩的建筑群。
白天他埋头在桌案修改着设计稿,因场馆选址面朝河流,背靠市中心,他计划采用流畅的动线佐以局部化的文化特征,来连接各展馆,同时也表现出每个展馆的独特性。
经过几轮沟通修改,设计稿基本已经初定,余下还有四五天的时间,团队中很多人此前没有来过曼谷,打算玩一玩。
他们去逛景点,许塘懒得晒太阳就窝在酒店,他的胃口这些天一直不是很好,睡醒在楼下的小院子点了份下午茶,电话那头的周应川约见了人,嘱咐他要吃正经的晚餐,才把电话挂了。
“你好像很爱吃甜食。”
听到的熟悉的嗓音,许塘抬起眼,眼前的男人穿着轻便的休闲服。
“不介意我与你分享一桌吧。”
是这几天都没怎么见的傅明基。
“这个小院子挺有名的,叫Authors Lounge,作家茶廊,英国作家萨摩萨特·毛姆和格雷厄姆·格林都曾此创作…我觉得这里也是一个能让设计者灵感迸发的地方,我从前在曼谷时,会选一个人少的午后静坐在这里,我喜欢一个人独处的时光。”
许塘微微挑动了下眉梢,也许是见他一时没说话,傅明基低头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刚才见你坐在这里,让我想起了从前的学生时代…我十八岁就出国留学了,是燕大第一批留学生,在异国他乡,那种孤独的感觉…有时候我觉得它现在还萦绕着我…”
许塘端起他的卡布奇诺,也不接话。
只礼貌回以注视,好像这句话傅明基自己还没说完。
傅明基一时觉得这个年轻人竟有几分气场: “…不过怀念过去的确是个不好的习惯,美术馆的设计案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有几处商业空间要调整,不过整体问题不大。”
“像你这样刚走出象牙塔的建筑师好像在绘图时都很爱吃甜食…,你怎么会选择建筑?”
许塘编辑着信息发给Nancy,告诉她,他马上要转场,不要来楼下的茶廊找他了。
“因为太有天分了。”
傅明基有些意外他语气中自然而然流露的‘狂傲’,但看许塘拿出手机低头在发送信息…他承认,这个男孩的外貌的确让他一眼惊艳,新锐建筑师?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毕业生涌入,他不喜欢太傲气的。
“你的确很有天赋。”
“谢谢夸奖。”
“但天赋有时也是毒药,尤其是过早展露的天赋,象牙塔是被秩序保护的地方,这个世界上有天赋的人太多了,最终可以去撬动多少资源,不仅仅是几分天分就可以决定的。”
许塘放下叉子,俊美的青年睁大了眼睛,好像是对他的话题有了点兴趣。
“您的人生阅历听起来很丰富。”
傅明基看到他的眼光,微笑地端起咖啡:“给你一个建议,服饰决定了一个人的形象和品位,你很喜欢穿白色,但在商务场合,我建议黑色和藏青色更为合适,给委托方更为可靠、值得信任的观感,这是我的个人经验。”
“您对服饰也很有研究…?”
傅明基低笑:“男人的形象是同阅历一起成长的,我在你这个年纪也像初出茅庐的雏鸟…等你以后出席场合多了自然就会懂得,不过如果你还没涉足过这些领域的话,我可以为你推荐几个定制师,不会令你的经济压力太大。”
许塘几乎要笑喷了,为他推荐?
“傅先生,我还有些私人安排,先失陪了。”
不行了,在待下去,他好不容易被周应川哄出的那点食欲都要恶心没了…
不过…许塘对着走廊处反光的落地镜照了一下,好吧,T恤,短裤,他最近沉于绘图,是穿着随意了一些…但也不至于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吧?难道是泰式Spa做多了?让人给捏的?
不然怎么随便一个什么东西都敢来指教他?
作者有话说:
塘宝儿:照照镜子,发自内心:不是,他怎么敢的啊…
插兜,走了,回去跟老公蛐蛐。
第七十四章 撞击
回去之后许塘就给周应川拨通了电话, 接通第一句就是:“喂,周应川,都是你最近总盯着我吃蔬菜吃蔬菜, 天天喂我吃那些绿菜叶,都给我养成一出小白兔的样子了…!”
“…小白兔?”
因着时差的关系, 周应川那边是早晨,男人刚出健身房, 在擦汗,没太听清:“兔子?在哪里看中的?”
“不是看中了兔子…你知道吗, 就那个之前我跟你提过的建筑师傅明基, 临时换成他和我们一起飞曼谷,刚才在酒店碰见…”
许塘跟周应川学着他的口气, 扑在床上笑个不停:“你信不信,就是耶稣现世他也要教育人家讲两句的…”
周应川也跟着他笑:“吃晚餐了吗?”
“还没, 被他一通嗡嗡乱叫,我胃口都没了…”
“叫酒店服务给你?”
“不用…这附近有个河岸餐厅挺有名的,一会儿打算和同事去看看…”
许塘将手机搁在一旁,洗了把脸。
“晚上凉, 记得穿外套。”
许塘回着知道了,拿起电话:“周应川,我觉得那个傅明基对我有意思…!”
“对你有、意思?”
许塘哼哼:“是啊, 绝对有,在机场他看我第一眼的眼神我就感觉出来了…不然他脑子病了跑到我这里演讲一通?”
“不乖。”
许塘一下子坐起来:“嗯…?”
那边笑着说:“汇报的太晚,批评一次。”
许塘又倒下了, 得意的眯起眼:“没办法, 谁让你把我养得这么帅、这么人见人爱呢?走哪儿都有一堆蝴蝶蜜蜂的扑上来…对了, 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
“自己想。”
许塘听了笑的更开心了:“想起来了…!叫招蜂引蝶呗…哈哈…”
“他今天下午特意来找你?你们聊了多久?”
许塘笑:“也就十分钟吧…我本来还想玩玩, 画图太无聊了嘛…但真聊不下去了,再聊下去我胃里的咖啡都要呕出来了…”
“宝宝,这是可以玩的事?”
“唔…不可以吗?”
他一副懵懵懂懂又无辜的语气,周应川听出他在故意搞怪:“订了什么时间的机票回来?”
“大后天…”
“好,回家来,我教你这种事可不可以玩。”
“哈哈…你想怎么教呀…”
许塘轻轻地喘,其实有时来一场跨国电话Sex也是很让人兴奋的,是吧?
两个人正打算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Nancy在门口喊:“许塘?你在房间吗?我们要出发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许塘一激灵,手机险些掉了。
“Fuck!”
周应川自然听到了,他一直都不许许塘说脏话,不分语种。
“许塘,讲什么?”
幸好也没到什么关键时刻,不影响真的会影响他的终身幸福好不好…!许塘拽了下短裤,捧起手机:“fuck呗…不过当然不敢fuck哥了…我是说fuck我,这不没fuck成吗,吓死我了…我去吃饭了啊哥…大后天回去,拜拜…”
然后不顾周应川在电话里叫他的名字,全名,许塘对着电话“吧唧”亲了一口,就火速摁了挂断。哈哈,他真的要笑的肚子痛了,事实证明,偶尔逗一逗周应川还是很有趣的嘛…!
由于在曼谷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团队吃饭时一致决定前往普吉岛游览风光,再返程回纽约,Nancy想预定一个全程导游省心省力,居然都预定不到,加了不少小费才勉强“抢”到一个。
如今的东南亚地区盛行宽松的货币政策,大量外资如泄洪的潮水般涌入,旅游业也跟着空前高涨,有些专家甚至大张旗鼓的在国际报刊上发表言论称“二十一世纪是属于东南亚的世纪。”
一行人在第二天坐船到了普吉岛,在芭东海滩享受着阳光、沙滩和海浪,导游帮他们买了著名的“皇后号”两天一夜的邮轮VIP舱室,可以出海游玩,中停像珊瑚岛这样的风光秀丽的小岛屿。
夜晚,许塘拿着一瓶汽水在露天甲板上吹着海风,皇后号在夜色中的海面上灯火辉煌。
“已经到公司了?我明天就回去了…”
“这边的天气又热又闷,游轮上没什么好玩的,都老掉牙的东西…”
“剪头发?你给我约了什么时间?下周三,可以…”
他正和周应川通话,没一会儿,Nancy踩着恨天高,穿着精致的粉色小礼裙来找他,船身行驶在中一个摇晃,她差点要摔个狗啃泥,吓了许塘一跳。
“你要去踩高跷?在我老家,只有过年表演的人才会穿这个。”
Nancy扶稳围栏,拨开脸上的头发:“身高不够自然要工具辅助…!一会儿船长晚宴就要开始了,有很多节目,大家都在里面,你怎么还一个人在这儿发呆?”
或许是职业病发作,从早上登上这艘船,许塘就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仰起头,扫了一眼四层高的船身:“你觉不觉得这艘船的设计有点问题?它这个船长应该申请不下来四层的高度吧…?白天靠岸时,笨重地连弯都转不过来。”
“或许经过了改装?许多豪华游轮都是二手改造的,按暹国法律,船体改造要事先得到海事部门的批准,别担心了…出来玩,好好放松心情。”
也是,许塘的眼睛这两天都有点干,他最近画图画的太久了。
“而且你知道我们这次游轮行的单人票价有多贵吗!必须要赚回来…!说不定这就是我命中注定与豪门少爷邂逅的机会…”
“这艘船上最大的少爷就在你面前,OK?”
Nancy看他说的脸红心不跳,抽了下嘴角:“你真是臭屁到家…我喜欢性取向是女人的王子,OK?”
船长晚宴在二层,许塘对这种摆摆香槟塔的宴会可没兴趣,看到那边有荷官发牌,也是船上的娱乐项目之一,他随便挑了一个位子坐下。
“诶!许塘,傅学长竟然也在…!”
许塘顺着她的话音看过去,果然看见傅明基竟然也在这艘船上,男人正端着一杯香槟和刚发言完毕的船长交谈。
“他竟然还认识船长…!”
“船长很有名吗?又不是泰坦尼克号…”
Nancy理了下披肩发,就要鼓起勇气上去攀谈,许塘说:“友情提示,去之前不要吃太多东西,避免呕吐。”
“?”
正说着,傅明基像是看到他们,男人的眼神惊讶,接着那双眼聚焦在许塘身上,眉头舒展,向他们走过来了。
许塘见他过来,就起身将Nancy推在了位置上,他坐在她身侧。
“你干嘛,我不会玩啊…!”
“怕什么,你不是要感受吗?来了…”
Nancy搞不清楚状况,傅明基已经到了面前:“Hsu,Nancy小姐,真有缘分,没想我们又见面了。”
“是呀,傅学长怎么在这里?”
“朋友委托我帮他的度假酒店做景观重建,”
“真厉害,傅学长您好像很少接受酒店项目的设计案?我记得您在访谈上说过的,‘您不喜欢过于商业化的项目’…”
他还不喜欢商业化项目?骗骗鬼还可以…
傅明基看到身边的许塘,微笑地问:“Nancy小姐会玩二十一点?”
“呃…会、会一点吧,傅学长也会吗?”
“会玩谈不上,只能称得上了解一二。”
“二十一点其实就是一个概率游戏…”
“其实有时和人生差不多,没有人知道发牌员接下来会发什么牌…但是只要你用心留意,记住那些已经发过的牌,你就会知道牌堆还剩下什么,通过这种方式,就能计算出接下来你需要的那张牌出现的概率…”
Nancy听的云里雾里:“这个还能计算?怎么才能计算?”
傅明基说:“当然,具体如何计算概率其实并不重要,你只需要明白,这是一个概率游戏,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拥有百分百的把握赢,拿任何一手牌,都有算对的概率和算错的概率…”
老天,许塘在旁边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在憋笑了,他是怎么能把通篇废话讲的这么一本正经的?这难道也是一种天赋…?
Nancy在桌底下拼命踢他的腿,许塘实在有点疼…他清了下嗓子。
“我和傅先生的见解倒不太一样,Nancy,你要选我们谁当老师?”
当老师?
Nancy闪烁着她刷得精致的眼睫毛,在问许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小白,我也很喜欢做别人老师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能有这个荣幸能和傅学长交流,听说您的访谈都很难约…傅学长,不如我们赌一把?”
傅明基对上许塘的笑脸,那一瞬间,他几乎要被那样漂亮无暇的脸庞给迷惑…
他刚才一直在观察着许塘,男孩身上的衣服看不出牌子,但能看出无论剪裁或材质都是上上佳,尤其是刚才女孩对规则一窍不通地乱出牌,将桌子上的几摞筹码输了个干干净净,他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傅明基第一次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搞错了对象…?
原本以为刚毕业涉世未深的学生更加容易掌控,但现在好像有些脱离他的预期。
“干什么,你怕傅学长会输…?你不如先担心我好吧?我们先听听傅学长怎么说,你知道这张船票我都刷的信用卡…如果玩的太大,我还要提前给我哥打申请电话…这么晚了我也不敢打扰他…”
Nancy的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等等,她什么时候又说了这些…?!
看他们低头交头接耳,傅明基心里了然,还只是个要给家里伸手要钱的小孩子罢了…家里有点小钱又怎么样?他过往的那些情人里见得多了,不还是一个个被他哄的要为他自杀?
“我很久没玩了,但偶尔放松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你想玩多少?先说好,我从不欺负你们这些刚拿薪水的小孩子。”
他心里清楚,暹国的博_彩业并不合法,游轮上的筹码最多只到仅供游客消遣的程度,兑换成美金,顶天也就两万块。
“那玩把小的吧?”
许塘笑,指尖轻轻叩着一枚筹码。
“Nancy,你喜欢什么车?”
“车…?”
“是啊,我记得你住在郊区,你不是总抱怨通勤时间太长?哦…上个月你是不是跟着Daniel去意大利见了一个要建车展空间的客户,那牌子叫什么来着…?”
Nancy回想,试探地说:“Ma…Maserati?”
“好像这是个名字,不如就赌一辆它吧,车型任你挑,作为你的拜师礼物怎么样?不小气吧?”
Nancy瞪大了眼睛看向许塘,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他说的确定是一辆Maserati汽车?不是一个汽车模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去的那天,在参观时看到价格最低的车型也要十五万美金起步…!
傅明基显然也愣住了。
“许、许塘,会不会太贵了?”
“贵?一家意大利的小牌子…能贵到哪儿去?玩玩罢了,不信你问傅学长,不过他一定比我更加注重品质…”
他开玩笑一般的语气,倒像是轻飘飘地两句就把傅明基架起来了,让人不答应都不行。
傅明基这一刻就像是有人在耳边突然敲了一声铃响,不大不小,但足够他回头反应过来…或许他这次真的选错了人。
只能硬着头皮:“…不错,你选的很有品味…当然没问题,我欧洲的朋友也有许多喜欢这个品牌。”
“看吧,你还担心,傅学长比我爽快多了…”
随着荷官一张张发牌,Nancy能明显感觉到,傅明基的领口和额头都出了细汗,再看许塘,他拿起牌,漫不经心地,好像不管是几点在他眼里都像是一盘萝卜白菜…
“喂,许塘,你一会儿是打算出老千吗?”
“…出个屁,你当拍电影?”
“你没把握赢?那你敢赌一辆车?”
“玩嘛,没点彩头我真的要无聊死了…再说了,这辆车就当做提前给你的跳槽定金…我看中你的能力,这是认真的,这笔费用让他出,我赚了。”
Nancy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头脑精明还是是这位小少爷也太过随心所欲,反正她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
掀起的扑克牌像车上的轮子在她眼前转,最终,以傅明基爆牌提前输掉告终。
“傅学长,看来今晚我的运气不错…Nancy,你不留傅学长的电话吗?不然你的车怎么兑现?”
Nancy完全不敢相信就这样一辆车就到手了,她激动坏了,在许塘的催促下掏出本子。
“还附赠傅学长签名,你真的赚大了…!”
签完字,傅明基整张脸绷紧,往日维持的笑容此刻也显得十分勉强,想到他即将白白损失至少十五万美金,许塘…!许塘…!
他究竟是谁?!
晚宴气氛融融,Nancy被这从天而降的的‘幸运’给砸懵了,一直乐呵呵地傻笑,那边的宴会也到了固定节目,抽选的幸运观众和船长一起将酒液倾入巨大的香槟塔,游客的欢呼和鼓掌点燃了这趟游轮之夜的高潮…
突然地,“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船内响起一片惊声尖叫,整艘轮船似乎遭受到了极为猛烈的撞击,脚下的地板忽然大幅度向右_倾斜去,一时间,桌椅餐具凌乱的破碎声与游客们爆发的尖叫交织在一起…
“怎么回事?!”
音乐戛然而止,大厅灯光因为突如其来的撞击忽明忽暗,接着是船上响起的广播:“…各位乘客…由于船只遭遇突发的海上风暴,请大家立刻待在原地不要走动…”
许塘的额头被掉落的灯饰划伤,他一手捂着,鲜血顺着流进眼睛…
“许塘…!你流血了!”
第七十五章 沉船
Nancy被吓坏了, 慌张地拿着手帕为他止血。
明明出发时还风和日丽,怎么突然会遇上风暴?
然而还未来得及仔细思索,船身再度发生严重地倾斜, 就像接连的操作失误引发的连锁反应,许塘抓住桌角, 在口袋里快速地摸索手机,可海上信号本就微弱, 这会儿更是连报警电话都拨不出去…
不少乘客都受了伤,更有的头破血流, 一时间, 孩子、男人、女人的哭声漫延在船舱…
“许塘,你的头没事吧?怎么会这样…我们上船的时候还好好的…”
Nancy害怕地哭泣, 许塘明显感觉到他们的船仍不断地在向右倾斜。
“妈的,这船估计要翻了!走…!”
这可不是泰坦尼克号那种超级大游轮, 一旦海水再涌进来,连逃命的时间都没有,许塘顾不上流血的额头,踉跄地从地上站起来。
“走?去哪儿?广播让我们原地待着…”
“你感受不到吗?船还在倾斜…!这艘船的重心那么高, 一定会违规下压,你——!”
他的话音未落,舱内的玻璃突然被水压压的爆裂, 海水如肆虐的猛兽疯狂灌入,几乎是顷刻间就到了膝盖高,许塘浑身湿透, 知道抉择刻不容缓。
“走啊!愣着干什么!外面有救生艇!!”
宴会厅里的游客慌不择路地往各种高处爬, 偏偏这时下层船舱的船员慌张地跑进来, 他拿对讲机, 在自己的肚子处横着比划,许塘听不懂泰语,但看得出来他八成是在汇报到下头舱室的水已经淹到了小腹。
“Dont move!Dont move!—!!”
船员似乎得到指令,大吼着不要动,留在原地,许塘也在吼:“快出去!!外面有救生艇!这船马上要沉了!!留在这里就是死!!”
几个离他近的中国人跟上了他,还有听到他呼喊的HS的同事,跌跌撞撞地淌过来,但更多的人选择听从船员的指示,紧紧缩在一起留在原地等待…
许塘顾不上了,他不是救世主,他还有周应川,他绝不能死在这儿。
就在他们砸碎另一侧的舷窗爬出时,巨浪已经再度将身后的玻璃全部拍碎,他们听到有船员大声呼喊着让游客离开,但整个舱室几乎是瞬间就被汹涌倒灌的海水淹没…
下午的晴空万里转眼间就被肆虐地巨浪和狂风取代,船员大吼着挥手,在给逃出来的游客扔着救生衣,两艘救生船已经下放,船员扯着嗓子催促:“Hurry!Hurry up!”
秩序胡乱无比,大家都是来旅游的,谁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死时刻,许塘他们因在较远的宴会厅,两艘救生船的位置基本已经被坐满…
所有人争先恐后地争抢,尖叫、哭泣都被暴雨和雷声吞没,许塘吼着吓傻的Nancy爬下绳梯上船,游轮已经在无可挽回的倾斜中加速下沉,船员大喊着快点,否则下沉产生的巨大吸力会把他们所有人吸进去尸骨无存…!
救生艇上的Nancy向他伸手时,许塘突然被人死死抓住了衣角。
“求求你!!把我的孩子带上去!!他需要救治!他才五岁!求求你!我是中国人!中国人!!”
一个惊慌失措的母亲抱着她怀里不知被什么砸到太阳穴鲜血直流的的小男孩,哭泣着哀求他…
女人的脸映在许塘眼眸里,他混着血色的瞳孔一瞬间地紧缩…
太像了…和他记忆中的母亲太像了…
几乎来不及任何犹豫,许塘连自己都没发觉地,抓住女人的手让她握紧救生绳上了船。
海水、暴雨、混杂着鲜血打湿了眼睫,就像是那年他沉入的浑浊河水。
迷蒙的视线中,他再一次地看清楚,其实那个女人和他的母亲一点都不像,或许、或许只是他内心深处,那份始终不肯释怀、原谅自己的带来的错觉…
如果那年他和母亲没有被逼上绝路…
如果那年他没有放开母亲的手…
“许塘——!!!”
Nancy回头看到被留在船上的许塘,她恳求着船员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然而等她再次抬头,就发现站在那里的许塘不见了…-
与此同时的世界两端,纽约城的上午一如往常金光遍地。
佟杭云和周应川会议室出来。
“你跟Raul的分歧越来越大,合伙人不愿看到这样的场面,…你们一个喜欢理性掌控长线,一个偏爱刺激的短线投机…”
他们的分歧不是一两天了,不出意外地话,证券交易委员会会在近期起诉Raul,指控罪名是操纵股市。
“他知道你会和他站在统一战线…周应川?你怎么了?”
佟杭云看出周应川的心不在焉。
“许塘一直没给我回电话,也没给我发信息…”
“一直?你们不是一个小时前才通了电话?他和朋友一起在船上…是不是海上信号不好?”
周应川的眉心紧蹙:“上午和默克的见面你代我去吧,我打电话给朋友问问。”
从刚才开始,他的心里就隐隐泛起一股不安,现在,那种感觉愈发强烈。
许塘从不是个安静的小孩,从小他对自己就需求度极高,他一时没关注到他,许塘就要闹脾气。
同样地,许塘也喜欢做什么都告诉他,周应川的手机里常常有很多类似‘我去吃饭啦’‘我去尿尿’‘吃了半个番茄’‘逛商场’‘画图’‘好困’…诸如此类每隔半个小时就会冒出来的、细细碎碎的短信。
周应川也会回他很多,像是‘乖’‘好’‘可以’‘去吧’‘我知道’…或许因为从小眼盲,许塘极度依赖周应川的回应,如果他在忙,就会告诉他,许塘丝毫不会觉得不开心,他会等一下再发。
或许这对别人来说是件十分困扰的事,但对于他们两个,这种习惯像是早就融入了两个人日常的呼吸、行走、吃饭、睡觉…流进血液,变成身体本能反应的一部分。
没一会儿,周应川的助理回电,说已经联系到了下船码头的船务经理,那边回复说皇后号一切正常,只是预计晚一小时返航…
受各种因素影响,延迟和早发在游轮出行中都很常见。
另一端,海岛的街市热闹,正值暹国旅游高峰,不少游客正围着特色摊位挑选,也有船上乘客的家属看着远处阴沉的天色,催问着码头的工作人员,然而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皇后号的行驶一切正常。
挂断助理电话,一旁的佟杭云宽慰他:“别担心了,那边的人哪时间观念那么重,再说…”
猛地,周应川的心脏好似突然被一根针刺了一下…尖锐的疼痛让一向惯于忍耐的男人也忍不住伸手,攥住作痛的心口。
也吓了佟杭云一跳,他把手里的文件交给秘书。
“怎么了?是不是真不舒服?”
“…我还是不放心,我得问清楚,不行就找人开船过去接他…”
周应川立刻打给了个相熟的朋友,潮州籍商人侯正,在暹国的影响力极深,不知道他那边联系了谁,十分钟不到,电话急急地回了过来。
电话里,他告知周应川他通过军方的朋友了解到,皇后号很可能不是延迟返航,而是在北部海域遭遇风暴的袭击,倾覆沉船了…!
“什么?!你说什么?!”
最快的速度拿下临时航线申请,飞机上,周应川一刻不停地、极力维持着镇定地做着最快、最快的安排,然而得知那边为了避免在国际上造成负面影响,不仅全面封锁沉船消息,迟迟未派发营救,甚至连他找来最近的国际救援也被海警阻拦在外时,周应川怒极攻心,素日里的温和撕个粉碎,男人一脚踹翻了机上的茶几…!
“我说最后一次,转告他们,我的救援队要在五分钟内进入,晚一秒钟都不行。”
侯正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立刻与那边的高层交涉,电话里差点拍了桌子:“我直白地告诉你,那艘船上有你惹不起的人…!周应川的弟弟在船上,ZT和零点基金你知道吧?三年前他们狙击欧洲,几乎将一国的金融击溃…不得不退出统一汇率,你现在是要他将枪口对准你的脑袋?!”
挂断电话不久,数支携带着专业设备的国际救援队进入沉船区域进行搜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在沉船事故发生的两小时后,随着越来越多附近的渔船报警,乘客家属们的群情激奋,嗅到风声的媒体大肆报道,政府终于承受不住国际压力,对外公布了皇后号因海上风暴不慎撞上珊瑚礁沉船的消息…
在多方压力下,相关官员到场露面,当地海警、水军一同出动营救被困人员。
海难事故的黄金救援为十二小时,这一夜,数不清多少双泪眼紧握双手,彻夜未眠…
第八小时,当现场拍回的图像第一次公开,发布会现场的家属们几乎是痛哭着瘫坐在地,只见巨大的船体如今只能看到一小片漆黑船顶,几乎整个呈倒扣式沉没在大海中心。
主持人在电视台上播报着:
“…截止目前,皇后号沉船事故已造成三十三人死亡,六十八人失踪…事故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旅游警察局正积极派人协助军方做好搜救工作,并协助办理涉事游客返程及遇难者家属前来普吉岛的相关手续…”
距离事故发生的第十二小时,船体在已经彻底消失在海面,搜救队与其说是救援,不如说是在打捞船舱里没有来得及逃出的遇难者遗体和漂浮的遗物…
六架私人雇佣的救援直升机在海域上空二十四小时的盘旋搜寻,近百名潜水员带着可下潜至四十米深水的专业设备,不放过一处的搜寻着最后的生命信号。
除了营救其他幸存者,他们目的也很明确,一个叫许塘的年轻男性,年龄二十五岁,身高一米七五,中国籍,脖颈后有中文纹身。
二十四小时…
失踪、遇难、幸存者的名单每时都在更新,只不过这艘载客一百二十人的豪华游轮,属于幸存者的名单一直停留在最开始坐上救生艇那二十八个人…
海水的昼夜温差极大,按国际救援案例,人体在浸泡零度以下的海水中最多几分钟,就足够失去生命体征。
四十八小时…
流逝的每分每秒像是成了凝结在空气中的尖刀,对周应川来说,白天和黑夜好像没有了分别,他眼前甚至是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红色,他每呼吸一口,就像吸入了成千上万烧红的刀片,将他的五脏六腑一寸寸剜割…
七十二小时…
营救生命的救援行动基本可以宣告告终。
凌晨,周应川雇佣的国际救援队在一层船舱救出了最后一个堪称奇迹地、仅仅依靠着狭小气室得以存活的小女孩,小女孩年仅七岁,赶来的父母抱着孩子哭的跪倒在地上…
同时,他们还带来了一个极为沉重的消息。
——他们的潜水员在船舱二楼的杂物间发现了一具遇难者遗体,亚洲人,年轻男性,身高与提供信息相符,最重要的是颈后有纹身图案,但因头部遭受剧烈撞击,需要进一步辨认…
整整三天三夜,自从沉船事故发生,周应川没合过眼,男人的神经似乎在多日不眠不休的折磨、煎熬、痛苦中绷紧到了极限,只差分毫就要熔断…
他紧紧攥着那份夹着遗体照片的文件夹,力道之大几乎攥透纸背、刻出深深骨痕…
“不、不会是他…”
男人迟迟不肯、迟迟不肯翻开…
“周应川…你要挺住…周应川!!!”
佟杭云忽地高声惊呼,猛地扶住他的手臂,眼睁睁地看着周应川整个人近乎如崩裂倾颓的山一般,大口地咳出一滩鲜血…
作者有话说:
一切言语无法形容…周爹真的痛死了。
第七十六章 医院
载客超百人的豪华轮船皇后号意外撞礁沉船, 已经确认遇难的死亡人数超过六十人,在国际上引发巨大关注,打捞上的遇难者遗体统一安放在就近的寺庙。
其中很多还不具备认领条件, 已经认领的,许多家属只能痛苦万分地选择在陌生的异国他乡火化至亲遗体…
下车的周应川身后跟着一群人, 有当地搜救中心的官员,国际救援队的负责人, 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医护,还有HS事务所听闻消息赶来的合伙人。
他有着明显的犹太裔血统, 在得知了周应川的爱人在船上, 当即从纽约飞了过来。
秘书已经告知他,这次一同应邀来曼谷还有其他四名员工, 都已在救生艇上获救,连那个用中国话说叫只会‘沽名钓誉’的Mane傅明基, 都跟着船长做上第一批的救生船逃生…怎么失踪,不,遇难的偏偏是那一个…!
他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祈祷里头躺着的只是与那个年轻建筑师长相相似的孪生兄弟…
因为正门架设蹲守了太多报道此事的国际媒体和记者, 周应川的车停在后门,寺庙点着灯,不少僧侣正在为此次事件的遇难者诵经…
上台阶前, 周应川控制不住地又咳出一口血沫,他拒绝了佟杭云的搀扶,回头, 他说:“明天叫Evan过来见我一趟吧。”
怕周应川一个人撑不住, 陪他一同赶来的佟杭云闻言一愣, Evan是周应川律师团队中他最信任的人, 他心里骤然升起了一个十分惊悚的念头…!
“周应川,你要干什么…!”
周应川没有回答,男人的神色憔悴至极,短短三天,高大的身躯仿佛只剩一副骨架在支撑,他踏上台阶,一切淹没在了诵经声中…-
许塘此刻双唇干裂,正往嘴里倒着最后一滴矿泉水…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他正随着一艘仅仅能勉强容纳两个成年人的充气船随浪逐流,他瘫坐在一头,另一头是一个身材瘦小、皮肤黝黑的当地船员。
从船上拼尽全力的逃生,到现在,他们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两个人都已经精疲力尽…
头上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不过这个伤口比起这样现在糟糕的处境,已经不值一提,身体内的水分每分每秒都在蒸发,许塘费力地调动仅剩的力气抬起手,遮住毒辣的烈日对眼睛的炙烤…
这是周应川拿命为他换来的眼睛。
在皇后号沉没前,他抓住时机,赶在最后一刻,幸运地爬上了二层泳池被冲出来的一个充气船。
但不幸地是,这艘小船顶多算个大玩具,根本不是专业的救生艇,而且在海水中承托着他们两个成年男人,估计再漂个两天就要沉没了。
况且,就算不沉,毫无目的的漂流也是死路一条,更何况…他抓着他在船上随手攥住的背包,里面的水和一些牛肉干也几乎被吃干净了…
再这样下去…
他只是想到他失踪的这些天,周应川会有多焦急找寻他,如果,如果让他最后等来的是自己的尸体…周应川会有多痛苦…
他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那样的念头一闪而过,或许别人不懂,但许塘懂的,他不敢去想,仿佛只是想,他的一颗心痛的就像活生生地要从胸腔里呕出来…
那种感受简直比让他立刻去死,去承受血肉被撕扯干净还痛苦百倍、千倍、万倍…!
他死死咬牙,直到嘴里尝到浓烈的铁锈味儿。
不,他绝不可能出事…!他更不可能因为一场狗屁沉船死在这个破地方…!他还有周应川,他和周应川还要长命百岁…!
他的命,除了周应川,谁都别想拿走,就是老天也不行…!
不知又过了多久,许塘嗓子干裂地要爆炸,船员教他,脱掉靴子,接着尿在里面,然后喝掉…
这几天为了节省净水,哪里还有尿?那么一点的味道可想而知,看着黝黑的船员一饮而尽,许塘控制不住地想扶着船干呕…
可他胃里空空,仿佛连胃液胆汁都消耗殆尽。
又过了几分钟,许塘似乎下定了决心,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好像失去了嗅觉,然而他还没将鞋子放在唇边,船员似乎眺望到什么,猛然地拍打他,兴奋地叫着,让他回头看,接着一头扎进海中…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出现一抹绿色…
竟然是一座小岛…!-
这里因为曾被殖民的缘故,远离热门的度假地区,游客稀少,午后卖水果的老板正在惬意地午睡,忽然木桌上一响,来人蓬头垢面…他还以为看见了乞丐。
许塘把手表压在桌上,嗓子沙哑地几乎只能挤出几个音节:“…给我、给我打个电话…”
他努力地抬起手臂,比划着打电话的手势,老板默默指了指一旁的座机。
不到十秒,电话接通了,许塘的眼睛酸痛,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都怕是幻觉,酸涩从喉咙涨到眼底…他真的还能再活着见到周应川…
“喂…哥…!!”
电话那边顿了两秒,接着爆发不敢相信的惊喊:“——许塘?!是你吗许塘?!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现在在哪儿……?!”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许塘的脸色变了,他干涩开裂的嗓子几乎嘶哑出了血:“周应川呢…?!这是他的电话,他在哪儿…?!他出什么事了…?!!”
直升机在第一时间抵达,佟杭云深深地红了眼眶,一把猛地抱住了许塘,机上待命的医护人员迅速地拿设备给他还有幸存的船员检查身体,处理着身上的伤口,为虚弱的身体补充营养液…
一切就像拍电影,尖锐的针刺进许塘的血管,他那么怕疼的一个人,此刻没有哭,甚至都没了感觉。
“周应川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昨晚胃穿孔,出血很严重,上午昏迷了,现在正在曼谷的医院做手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佟杭云叹气:“他这些天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力量找你,找了最顶尖的国际救援队,不断扩大搜寻范围,但都没有你的踪迹…前天救援队告诉他,在船舱中找到一具遇难者遗体,体貌特征很像你,让他去辨认,他那晚就吐血了…”
“今天早上,几支救援队在开会商讨是不是要停止搜救,你在海难事故中失踪,又失踪了这么多天,大家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结果…但他不肯,他翻倍佣金,说‘活要见人’…”
“他不肯往后说,出了门,他就倒下了…”
到了医院,周应川已经从手术室推到了监护室,主刀医生过来讲,说穿孔位置在胃前壁,修补手术很顺利,同时排除了恶性肿瘤的可能性,初步分析是溃疡导致急性的胃穿孔…
不过周先生胃出血不是第一次,幸好此次穿孔不大,再严重就要考虑切除部分胃…
许塘听着一旁翻译在讲,还有在纽约的医生Loren也过来了,许塘听见他在和这边的医生沟通,说周应川有着严重的神经性头痛,这些年一直依赖止痛药遏制,药物对胃粘膜刺激很大,也是致使穿孔的诱因之一…还有术后止痛剂的剂量…
“什么时候的事?”
许塘站在那儿,几乎以为他们在说另一个人,他瞠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伸手想要一个答案。
“我问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情绪激动,佟杭云拦下他:“许塘…!你不要激动!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你哥的手术很顺利,现在你需要检查和休息…!”
许塘没抓住医生,他哭了,眼泪一滴滴无力地往下掉,周应川一直在服用止痛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医生知道,杭云哥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不知道?
“…杭云哥…我知道了,你放开我吧,我会安静的…我会安静,等我哥醒过来…”
许塘擦掉眼泪,这些天他瘦了很多,衣服也还没换,破损皱巴的西裤露着不知被什么锐物划伤的脚腕,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他单薄的像一张纸,弯腰和医生说了对不起,就站在那里…
或许是脸颊太干了,流过泪的地方刺痛无比,其实他的身体已经在海上漂流中透支到了极限,此刻极度需要休息,但无论佟杭云怎么说,他就是不肯离开这里半步…
他就像定在了那里,腿没有知觉,一切都没有,他眼里只有病床上的周应川…
“许塘,你去旁边休息,医生要给你做全面检查,处理伤口防止感染…”
“不…我没事…”
许塘忍不住落泪:“求求你了杭云哥,让我待在这里吧…求求你…”
“许塘,你为什么这么任性…!你看看你浑身的伤,还有你眼睛的红肿,感染了怎么办?!你的眼睛不要了?你还要你哥担心你到…”
佟杭云一时情急,意识到他说重了,毕竟许塘才刚刚找到…许塘低着头,动了动唇。
佟杭云扯着他的手臂:“走,先去检查,不然你哥醒了也要怪我…!”
许塘最后恳求着佟杭云,只检查了眼睛,眼角红肿是浸泡脏物导致的炎症感染,因为他做过角膜移植,必须尽快消炎,医生开了药水给他滴注和药膏涂抹。
许塘在滴注完就立刻回到了周应川的病房…
因为麻醉时效,周应川还没醒,隔着玻璃,明明看不真切,但许塘就是觉得他哥瘦了很多…
半个小时后,他被允许进入,监护室里很冷,即便许塘无比想投入男人的怀抱,但他也只是轻轻握住了周应川的手指…
看着周应川在沉睡,许塘突然惊醒,在过往将近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他好像从来没这样的…看着周应川,等着他醒来…
周应川总是有太多事情要忙…从十岁周姨去世,他撑起他们的小家,到二十六岁,十五年,男人好像从未真的停歇、从未真的哪怕松懈过一刻…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头痛、胃出血,经常吃止痛药?
他一直被周应川千娇百宠的捧在手心儿,无论是在榆溪不到三平米的五金店,还是在纽约上亿的别墅豪宅,喝醉了,他也曾和彭英群他们吹嘘如今他好像就站在世界中心,挥金如土的生活,令无数人艳羡的天赋,年少成名的时运,似乎他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可他们这一路走来是很难的吧…?
周应川一直在前面为他铺好了路…
许塘攥紧了头发,似乎想要把过去他的自己揪出来痛打一顿,他承认,他真的习惯了,他真的被周应川宠坏了…
从小到大,他除了在许家的那五年,哪怕他们的日子曾有几年是那么难熬,周应川也从未让他吃过一点苦,他不爱吃饭,周应川一句句的哄,一口口的喂,他看不见,下雨天,下雪天,无数的泥泞小路,他在周应川的背上度过…
明明自己每天和他待在一起,明明他是他最重要的人,可他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许塘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恨自己,他怎么好意思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周应川的人呢…
肩膀颤抖着、翻涌的心痛,难过,自责,比洪水猛兽还要凶恶,几乎要将他撕碎、吞噬…
似乎感受到他在哭泣,周应川的手指动了动,男人的呼吸有些沉,模糊地望着眼前的人…
“别哭…”
周应川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他:“塘塘…告诉哥,你在哪儿…”
“别怕,哥找得到你…不会让你一个人…”
“你相信哥…”
许塘愣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或许在他失踪的这些天,周应川已经无数次“见”到他了吧?这一刻,一切的强撑都彻底瓦解干净,他再也忍不住地,握着周应川的手失声痛哭…
“哥…是我,我活着…!我活着回到你身边了…!”
作者有话说:
周爹爱塘宝儿!塘宝儿爱周爹!
就是在地狱…(呸呸呸!)
周爹也会当上地狱的头!让塘宝儿有数不尽的大楼和高级定制!
第七十七章 哭泣
从周应川在术后的麻醉中醒来, 确认眼前的人是许塘,他不是在梦中…是活生生地、回到他身边的许塘,他们两个人就没有分开过。
许塘一连多日过度消耗的身体也到达了极限, 他疲惫地握着周应川的手掌,蜷缩在男人身侧沉沉睡着…
佟杭云拿着他上午做的全身检查单过来, 病房里的光线昏暗,落地窗外有隐约地几分霓虹灯色, 一切喧嚣像是终于尘埃落定,被阻拦在外。
他要开灯, 被周应川制止了。
“让他好好睡会儿吧…”
佟杭云一看, 这才发现病床上还睡着许塘,他手背晒伤严重, 挑不到地方扎针,护士只能如下午一样埋针在小臂, 另一端吊着输液管,静静地在往身体里滴注着乳白色的液体。
“他没回自己的病房…?”
显而易见的没有…
佟杭云轻声坐下,许塘和过去总是一如倨傲的、鲜活地、俊美的小王子的模样不同,他额头被纱布包着, 脸上、嘴唇有不少褪皮,是毒辣的阳光炙烤造成的。
他整个人以一个极度依赖的姿势依偎在周应川的腰侧,喷洒的呼吸近在迟尺, 仿佛只有被周应川的气息包裹才能让他安睡。
周应川轻轻抚着他的眉心,但不知许塘梦到了什么,他的眉心始终不肯松开…
他颈后有三道细小的划伤, 锁骨也有, 更别提掌心、后背, 小腿、脚踝…
下午时周应川看了一遍又一遍。
“检查结果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 许塘真是吉人自有天佑,也幸亏那个船员知晓方向,这么惊险的事故,他死里逃生…除了身上你看得见的那些外伤,还有缺水带来的电解质紊乱,其他的,像大的脏器、骨头都没事,放心吧…”
周应川接过检查报告,男人一页页地仔细翻过。
“没有伤口照片?”
“你不是都看过了吗…?”
“他肩胛骨那里还有两处青紫,怎么没写?医生检查到了吗?还是转院到新加坡去…”
佟杭云看周应川的神色担忧,还在往后翻阅,忍不住说:“…这儿是医院,你以为是警察局拍的伤情照片?检查没写就说明那儿伤的太轻了…”
“…我太紧张了…”
周应川似乎也意识到,他掐了掐眉心,将报告放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身上的伤可以慢慢养…”
佟杭云下午忙着处理纽约那边的事,周应川突然倒下,叫Evan过去的动作惊动了董事会,不过随着许塘平安无事的找到,周应川的手术顺利,那点小问题也跟着迎刃而解。
他想了想,还是没问周应川那天要Evan过来的目的,又或者他猜到了,只是那个结果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这几天我看你真是三魂七魄都差点他吓得飞了…他回来了,你终于能休息会儿了,睡会儿吧,晚上才是刀口最疼的时候,况且…”
佟杭云点点下巴,示意被窝里睡着的许塘:“你没见下午你们家小祖宗差点要活吃了医生的模样…等人醒了,你估计还得有一场硬仗要打…先想想怎么解释吧…”
周应川做事向来缜密周全,稳操胜券,不过他看这次估计是难,难平他们家这位小祖宗的怒火啊…!-
他们没有在曼谷停留,第二天,周应川就带着许塘搭乘成专机飞去了新加坡的医疗中心,他的秘书则留下处理后续事宜。
同日上午,暹国政府宣布“皇后号”正式启动打捞计划,沉船距离水面约五十米,连续两天的作业探明,周围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随着两艘打捞舰的哨响鸣笛,也意味着这场意外海难事故的救援行动彻底结束。
政府发言人在记者长枪短炮下承诺,将成立国际专家组,全力调查事故原因…普吉府的警察也表示,失事游轮的两名船长将以渎职罪,疏忽造成重大事故起诉,警方已经传唤两名嫌疑人进行进一步调查…
这期间,关于皇后号最后一名幸存者在海洋漂流五天最终获救的消息一时间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曝光出来的马来船员也被称为‘皇后号最后的生还者’,与当时到场的医护记忆不同的是,所以公开媒体上的报道都只有一个人。
有细心的记者注意到发布会前后公开的登船人数不一致,缺少了一个人,船舶公司的驻亚经理也只是说明最开始他们统计错了人数。
最终这场始料未及的沉船事故以六十五人死亡,二十人失踪,二十八人获救画下句号,而许塘名字从开始到最后,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家媒体的报道上,甚至没有出现在登船乘客的名单。
在新加坡的医疗中心,第二天,许塘不顾身上的伤还要换药,就找上了周应川在纽约的私人医生Loren。
Loren可以说是最了解周应川身体状况的人,包括他的神经性头痛,还有一直把止痛药当做维生素吃的坏习惯,事实上,在没有在发生这件事之前,周应川就已经在配合地做着各项指标监控,配合医嘱和营养师的要求,只是就像大楼不能一日盖好,尤其是精密的神经系统,他从十几岁起就日积月累下的症结,恢复也需要时间。
他被周应川交代过了,可以讲,把握度就好…可面对许塘步步紧逼的质问,Loren简直欲哭无泪…!
他可以完全地、严格地遵守客户的隐私保密原则,但是谁能告诉他,中国人的“度”究竟该如何把握?
为什么Chow要把这个中国人五千年都搞不清楚的难题抛给他…?
挂了Loren电话,周应川就在病房里等着许塘,许塘不准他跟着去,他看着表,正打算起身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许塘站在门口,他额角的伤在海上时化脓引发发炎,不得不将腐肉剪去缝合了两针,还有右脚脚腕,在船舱中被锐器割伤,伤口深达一寸,也包裹着纱布…
他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周应川,不,又或者说是瞪着周应川,他眼神那样凌厉地、甚至带着怨恨地,却又偏偏充斥着那样伤心至极的眼神看着他…
“周应川…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这句话说出口,周应川只觉得他的心也跟着像被一把锐利的尖斧狠狠劈开一般地碎了…
“塘塘…我…”
周应川立刻起身,牵扯到了手背的留置针,许塘看他动了,厉声地叫:“你不要动…!你不许动!你再动一下我就永远地、永远地让你找不到我…也看不到我…!”
周应川不动了,他最听不得那些字眼,他觉得他的心都在颤,这些天他的心脏没有一刻是跳的安稳的,他朝许塘伸手:“宝宝,别说那些话,你过来,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你来,让我抱抱你好不好…?别说那些话…”
许塘抽着肩膀哭泣,他拒绝不了周应川朝他伸出的手…
从小到大,二十年,他拒绝不了…
周应川紧紧抱住怀里的许塘,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泪水,在自己的怀抱里,被自己牢牢地抱着、锢着,男人刚才一瞬几乎称得上可怕的脸色才稍稍松懈了几分…
“你那么严重的头痛,一直在吃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应川…!你到底是有多狠的心…?你是怎么舍得那么对我的…!!”
许塘想起Loren说的话,想起在过往在某个时刻,他也摸到床上的周应川不在,他听到抽屉拉动的声音,是他疼痛难忍在吃药吗…?
这简直比让他在海里被鲨鱼撕碎还痛苦,他狠狠的捶打了周应川的肩膀,哭声悲伤极了:“你怎么舍得的?你怎么舍得这样对我的…?!”
“是我的错,宝宝,我那时不想让你担心…”
“周应川,你明明知道我只有你,你明明知道我只有你…你什么也不告诉我,你难受的时候,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周应川,你到底是怎么舍得这样对我的…?!”
“宝宝,宝宝…我明白,当时我们没选择…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同意…”
“你同意?你同意什么?!你同意有什么用…?!”
许塘被他一句话惹恼了,他凶狠地瞪着他,他扬起手,周应川的眼睛也睁大了,然而下一刻,男人大声地呵斥:“放开…!许塘!!”
许塘在周应川在的地方,从来就没有危险的意识,他抓着桌子上的钢笔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刺,周应川的脸色全然变了,他一把死死抓住他的手:“许塘!!放下!!”
周应川从没这样疾言厉色地吼过他,许塘一时也被男人这幅模样惊的心悸,可随即,他的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
“…这是我同意的,如果我也告诉你,这是我同意的!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你凭什么阻拦我…!”
“…为什么我同意了…你就不许?你现在知道我是什么心情了?我的心痛的要死了…?周应川,这么多年,你一直这样对我…”
“你真是养来要我命的…!”
周应川咬着牙,掰着他的手将钢笔扔去地上,男人惊魂未定,许塘似乎也知道自己一时冲动做错了,他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哭的厉害。
“…我不要住在纽约了,那些房子、车子、游艇,我全都不要了,我们回榆溪好不好?…我不要钱,不要美金,也不要名气,我只要一点点地方,你带着我就好了…哥,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好好的,不要丢掉我就好了…”
他不停地啜泣,说着他什么也不要了,似乎连热爱无比的建筑和周应川一比也变得不值一提,他哭的崩溃,一双泪眼朝周应川伸出手臂…
“你抱抱我…”
几乎在同一刻的,许塘攀住男人的脖子,周应川搂过他纤瘦的腰和大腿,避开他受伤的脚腕,两个人连空气也攥夺干净的紧紧抱在一起…
“宝宝,宝宝…”
周应川吻着许塘脸颊上的泪珠,许塘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他的心像是被人剖开了放在烈火上煎。
“…不哭了,乖,不哭了,你的眼睛哪里能流那么多泪?再哭真的要坏了…”
“你不要管我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要管我…”
周应川吻住他的唇,温柔地舔舐,许塘的泪落下来,混在两个人的唇舌和津液,一起吞吃下去。
“不动了,乖一点,好不好宝宝?我一只手真的要抱不住你了…”
许塘哭的大脑近乎缺氧,他在周应川的安抚下慢慢恢复了一些神智,周应川拿着手帕为他擦鼻涕和眼泪…擦干净了,他先去看周应川的伤口,又去看他手背上的针,红肿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又变得十分紧张。
“…周应川,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他像小时候一样,周应川说:“没有,你不会弄痛我,只有你的话会弄痛我…我这只手不方便,你不要乱动,也不要做危险的事,我们好好说话,好不好?”
许塘抽了下鼻子,点头…
“你告诉我,你的头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记不太清楚了…”周应川连忙说:“…没有骗你,是真的记不得了,大概从妈去世后,那个时候我们两个的年纪都太小,很多赚钱的工不要我…,再之后是申州,在申州严重一些,你还记不记得郑医生?还有京市的王主任?”
许塘点头,只是那些记忆有些远了。
“记得…那时我们几乎每个月都要飞过去做检查…”
周应川低头吻他的耳廓:“对,那时我满心都是要给你做手术复明的事,他们说国内暂时做不了,角膜要等,风险也高,但你的眼睛等不得…我想要尽快找到一条最快的路,带你来美国,手术我们必须要做,不仅要做,我还要尽我全部的能力,让它的结果只有成功…”
他想起波士顿的医院,那样好的环境,顶尖的医生…最先进的人工角膜技术…
“周应川,你总是第一个为了我…我感冒、发烧,你总是比我察觉的还快…可我每天和你在一起,我为什么没发觉…?”
许塘从不会和周应川掩饰自己的想法,哪怕他此刻觉得这个问题出在他。
他颓丧地抓着、揪着自己的头发:“从前我一直认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和你最亲密的人…没人能比,我还一直很骄傲…可我现在觉得我没资格…哥,我是不是好失败…?”
“许塘…”
周应川念他的名字,他伸手抹掉许塘脸上的泪珠,语气也严厉了几分。
“你问这个问题是要剜我的心…?你真的长大了,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了,所以你要和我分清楚你和我…?”
“不是的、周应川,我不是这样想的…我不是要和你分清楚…”
许塘一时有些慌了,他仰起头,用湿润的唇去寻着周应川的唇贴上去、吻上去,亲的一下又一下:“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应川说:“在宾大念书时,你每两天就开车往返费城和纽约,这难道不是你在体谅我,在爱我吗…?”
许塘又想哭了,数千个日子的风雨无阻,他只是想更多地见到、亲吻周应川…
“周应川,我真的好爱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他真的可以用生命起誓,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比他再爱周应川的人。
周应川抱着他:“我也很爱你,宝宝…那你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怎么办?”
许塘有点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刚才?我只是说错一点点…我们现在不是正在说你的事…?”
周应川看了一眼挂悬的液体,手掌握住他的腰肢:“跨上来,跪好,只轻轻揍两下就不提了…”
“你…”
许塘觉得这简直太不公平了…!他只是哭的有些过头,用词不当,这也要算账…?但周应川腹部有刀口,又看周应川的表情不像是玩笑…他跨着膝盖,小心翼翼地不要碰到周应川的伤…
“那你真的轻一点…轻一点好吧?我真的只是说错了一点点…一点点而已,最多只有八个字…我下次不那样说了,你轻一点好吧?我们还要说正事…”
周应川看着许塘,不知怎么了,他眼前突然晃过那年除夕,苏南地区的寒潮史无前例,他们全身的家当加一起不过五百块,他接了很多小纺织厂的记账,杂乱无章,外面下着冷雨,许塘坐在小板凳上,问他自己多叠一沓纸元宝,他可不可以早睡一些…
牵动输液的针管,刺进血肉的疼痛周应川没有在乎,他伸手将许塘紧紧地、牢牢地抱在怀里…
“周应川…?”
“你干嘛?你不要动到右手还有刀口…”
许塘让他抱着,一时竟有些痛,男人很久没说话,许塘反应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周应川…!你是不是在逗我…?!你现在还有心情逗我?!你还是人吗…?!”
周应川笑了一下,掩盖了男人眼底泛起的酸涩。
“宝宝,你怎么这么听我的话…?”
“你还好意思说…?”
许塘真的要气死了…!他真的不该那么听周应川的话!
“所以我想隐瞒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周应川,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周应川笑:“当然不是…你太相信我、太信任我了…宝宝,你是我教的,从前你对世界还没概念的时候就只学会听我的话,所以就算有错,也是我的错…我之前告诉过你,除了向我撒谎,你不需要反省任何事…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他全心全意爱的人,养大的人,也全心全意的把爱,依赖,信任,都给了他,这不是世间任何一种尺度能够衡量的。
“不过佟杭云的话也点醒了我,我不能总把你当做小孩子,该给的权利还是要给…”
“……”
许塘觉得现在周应川看他的眼神就是在把他当小孩子…!
但谁叫他那句话说对了,他真的是他养大的呢…?
但是,也别以为他全无办法…他知道周应川做什么事都是‘最优解’,也许曾经,他的身体,健康,都是博得最优解的构成和筹码之一…他有办法让周应川听他的话,没人比他再了解周应川了。
“周应川,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以后再对我隐瞒你生病、不舒服,自己忍着…”
许塘看着他,漂亮的眸子被泪水洇过,里面映着周应川的模样,只有他的模样,他认真地说:“你更不要想着把我养的白白胖胖就好了…那是没用的,我正式地通知你,你活着一天,我就会活着一天,如果你…”
“好了好了,乖…”
周应川吻他的嘴角,搂着他,没有让他往下再说。
“我知道。”
许塘清晰地听着周应川他说知道,接着,他又听到周应川对他说:“哥和你想的一样。”
是啊,他们想的一样…许塘抓着、攥着周应川的后背,泪水也蹭在他的肩膀。
“周应川,你答应我的,这是不会更改的…”
“我答应你,不会更改…”
作者有话说:
写文最大的感受就是他们会自己长出血肉…
塘塘是周爹捧在手心儿长大的,他太信任周爹了,这种信任到了恐怖级,所以无论怎么样都不该是塘塘的错…
周爹一定也不希望塘塘去自责,反省。
俩人没有什么不能说清楚的!小塘的难受会和周爹说,而且他真的一分钟也忍不了,孩子就是啥都跟老公讲,[笑哭]而且他第一句是周爹怎么能这么对他,也许这就是常年被惯出来的底气…!
此刻的佟杭云:(倒红酒)呵,这俩人成天那么腻歪,怎么也得大吵一架吧,明天有好戏看了。
(发信息,叫涂然来看,别以为别人家的都不会吵架…)
第二天看着俩人抱在一起的佟杭云:……
(拦住那架飞机。)
第七十八章 相拥
那天晚上他们抱在一起说了很多, 等许塘好不容易不哭了,周应川拿着擦脸油给他涂抹,涂完了, 抱着人躺在床上,男人都还有些心有余悸地抚着怀里人颈边的脉搏。
男人的掌心拢着贴着, 一声声温热的跳动。
“你说我脾气也挺好的,怎么养出一个你一恼起来, 真要吓的我心脏要跳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欺负我?如果你再欺负我,我会做更严重的事…”
“我哪里舍得了…?”
“你就是舍得, 故意让我心里难受…”
看许塘又要红眼圈, 周应川哪里不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抱着人:“不提了、不提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许塘抬头亲了周应川的嘴唇,他现在确定周应川明白他的意思, 那就足够了。
他们相拥着说话,聊到许塘到了曼谷, 那天他们登船,在游轮上和傅明基打赌,刚替Nancy赢了一辆玛莎,谁知道就沉船了。
“对了, Nancy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没事,HS来的负责人已经安排他们回去了。”
许塘又说起他在上救生艇前一秒遇到的女人和孩子:“…她们应该被救了吧?”
周应川不知道还有这档插曲。
“宝宝,你太善良了…”
道貌岸然的大道理谁不会讲?但生死抉择之间, 有几个人能做到让出‘生的机会’?人性本来就是最复杂的东西。
“上船的都平安,放心吧。”
只是上面当时没有许塘的名字,那份获救名单周应川再没看过第二遍。
“…第一眼我真的以为是我妈活过来了, 可后来再看, 她们一点也不像…周应川, 你说我是不是忘了我妈长什么样子了…?”
想起前段时间国内查到的消息, 不止是许塘的母亲,还有父亲…不过还需要确定,周应川眼下没说,他拨弄着许塘的脸颊,不让他侧睡太多,会压到额头缝合的伤口。
“不会的…说不定这次就是你妈妈在天上保佑着你…宝宝,头转过来点,伤口不能压到…”
许塘听话地翻了身,寂静的夜,只有两个人紧紧贴近的心跳声。
“…我当时想着就算我不上船也绝不能栽在哪儿,我还有你,我要真出事了,你怎么办…我记得二楼还有一个充气船,我就朝那边跑,但船倾斜的太厉害了,幸好那艘船被冲了出来…”
“后来就是在海上,我真的再也不想看见海了,至少五年,不,十年…!周应川,你现在就把给我在海边买的房子全部卖掉…!我一眼也不要再看见了!”
“好,好,不急…你的肺也要养…,有些历史和风景都不错的,我叫人替你打理?”
做酒店置业都是不错的选择,否则按照欧洲的人工时薪,每年的维护费用都赶上不少酒店的营收了。
“随你…总之从我名下挪出去…!”
许塘吐了口气:“那种漫无目的的感觉真的太令人窒息了…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只有想你我才能撑下来,后来水也喝完了,太渴了,太饿了…我感觉我都七八次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的幻觉了…我做梦都想吃块巧克力,洗个热水澡…让你亲亲我,我都差点都要喝尿了…!”
周应川只是听他说,一颗心就像是被人扔进了绞肉机,翻来覆去的绞碎了,他喘了两口气,才勉强平复:“一帮蠢货…”
“什么…?周应川,你说谁?”
许塘不知道周应川说的是谁,但能让周应川开口骂人,可太少见了。
“谁蠢?”
他花费重金雇佣的国际救援,直升机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盘旋,可以说是按分钟在烧钱的找一个人,居然连一艘无动力的充气船都能漏掉…负责人向他解释是附近洋流和暴雨天气的影响…许塘回来了,这些姑且认为是意外,但暹方当时阻拦救援…
五分钟,他会记得这五分钟。
周应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小心避开伤口,亲了许塘的后颈:“一切都过去了…宝宝,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以后你还是在我身边,在我眼前…”
他看得到,摸的到。
许塘忍不住勾起嘴角,洁白的小牙也冒了好几颗出来:“这是你刚刚反省的?你反省的这么好呀?我早说了我不能离开你的…”
他亲昵地、笑着去亲周应川的嘴角,脖子,下巴,鼻尖,眼睛…
亲不完了一般,周应川让他亲的痒痒,也笑了。
这些天周应川的痛苦与折磨许塘知道,同样的,许塘的恐惧与绝望周应川千百倍的感同身受,不变地是,只要这个世界的太阳还是东升西落,那他们就会找到彼此、拥抱彼此,无论在哪儿。
他们吻的愈发深,像要把这些天心底压抑至极的思念一起喷发出来,擦伤走火,周应川帮着许塘先解决了,轮到他,他握着许塘贡献出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不弄了,睡觉…”
许塘长这么大还真没帮周应川做过这事,两个人自开荤以来,向来是无所顾忌,哪里用的上这种隔靴搔痒的方式?
“周应川,你嫌弃我的水平?”
他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好吧…!这种事还不是无师自通?
“不是,宝宝…不行…”
“怎么不行…?”
他不是就行?
周应川正努力平心静气,见他追问,只好搂着他,跟他耳语。
许塘听了,眼睛都瞪大了:“周应川…!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的太挑?太挑…?那不就是说我的就好伺候?我的就好糊弄了?”
周应川忍不住笑了,许塘像一只炸毛的猫,妈的…早知道刚才他也说不行了!
俩人闹了一会儿,许塘知道周应川刚动手术,咬他两口勉强消气,周应川心里是担心许塘的身体,他们两个人做什么也不急一时一刻的。
在周应川锁骨上啃了两个小牙印儿,许塘也有点累了,刚才他哭了那么久,太耗费体力。
“宝宝,等这几天休养好了,我打算带你回趟国内…”
“嗯…?回国…?”
许塘本来都要睡了,又睁开眼:“怎么突然要回国…?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去了…”
周应川想了想,问:“宝宝,你以后是想回国内,还是在美国?”
他们之前好像还真没说过这个问题。
许塘打了个哈欠:“我都行啊,听你的吧,如果我们要回国,你真得再请个老师给我补补中文才行…”
他没有犹豫,也没有纠结,所在的地方从到小县城到国际大都市,从没变过。
周应川抱着他:“…我的想法是我们就在美国定居,但如果什么时候想回国了,就回一阵子…两地飞也不算难事,好不好?”
其实就这些年周应川在做的事,许塘也猜到他们大概率是不会再回国定居了。
“行啊…”
许塘团着被子,又听见周应川说:“去尿尿?”
“哎呀,好烦人你…本来想忍忍的,被你一说忍不住了…!”
周应川看他闭眼那么久也没睡着,要抱他去上厕所,许塘自己起身趿拉上拖鞋:“你这几天别抱我了,缝合的刀口再崩开怎么办…”
改他搀扶着周应川去,上完厕所,许塘说:“你还没说为什么突然要回国?你刚刚做了手术,最少也要休息半个月…”
“我会等医生同意…有朋友跟我说苏南有座寺庙的香火很灵验,大师也很有名,你的名字我已经让人从登船名单里抹去了…但事情横在这儿,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想着带你去祈一个平安符,顺带点一盏灯…”
按苏南老家的说法,这叫“断晦”,老人家说,碰上大的天灾人祸要是人没事,那就得断晦,否则就是在阎王爷那里点卯了,断的不干净,指不定哪天就会再回头把人给收了。
许塘一听,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封建迷信…周应川,你什么时候信这些了?我怎么不知道…?”
“…再说了,咱们家这么多年连个香炉都没有,这会儿才去临时抱佛脚,人家神仙有空管咱们吗…”
“啧,越大越口无遮拦了…”
周应川忍不住蹙眉,搁在他腰上的手掌往下拍了一下,许塘困着呢,撇撇嘴:“我说的是事实好不好…要求神拜佛有用,在海上漂的那会儿我一天拜八百趟…我不去啊,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我要睡了,刚才你弄的我好累…”
他扯着被子一副要睡觉的样子,周应川好言好语地说:“就去一次吧,宝宝?这次真的吓坏我了,有句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其他谁人在周应川眼里都无所谓,让他一个踩着命数上来的去信那些神神鬼鬼更是无稽之谈,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有哪怕一丝、一分、一毫的‘晦’会沾惹在许塘身上。
“我们也该回去给妈扫扫墓…,扫墓你不去了?”
提到周姨,许塘说:“扫墓我去…但我先给你说好,到时不管你找什么大师,我可不跪…傻死了…”
“我跪,你陪着去就行了…”
黑夜里,昏昏欲睡的许塘微微一愣,周应川听他答应,就放心了,男人温柔有力的手臂圈揽着他,护在怀里,嗓音也有些困意:“最多半个月,不会回去太久的…”
第二天一大早佟杭云就到了医院,生怕错过什么难得一见的精彩场面,毕竟昨天他可是亲眼看见了Loren的落荒而逃,还有门口的、许塘那吓人的阵仗…
要他说,孩子真不能太惯,这不,惯得脾气太大了没法管,本以为他今天能有这个荣幸充当一下这两位的“和事佬”,谁知一进去,就看见许塘正惬意地趴在周应川的“病床”上,还哼着小曲。
一应床上用品已经全部换成了他钟爱的品牌,高密的埃及棉,据许塘说,他睡别的会过敏,还有脚底下踩得纯羊毛地毯,风格他都觉得眼熟。
“昨天的停机坪是运这些的?”
周应川说:“他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
行吧,反正以周应川现在的身价和资产,钱这种东西除了给他家这只吞金兽任意挥霍外,大概真找不出什么别的意义。
“…什么?你说那个傅明基居然上了第一艘救生艇…我以为那是提供给妇女儿童的,他跑的可真够快的,怪不得后面根本没他人影了…”
“你不是说他有男人魅力?魅力就是遇到事跑得快…”
“我没事,好着呢,生龙活虎…就是在海上漂了几天晒死我了,回头去做SPA…”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老公要吃药了…拜拜…”
许塘挂断了Nancy的电话,熟练地拿起床头柜的药片掰好了,周应川吃多少他记得很清楚,是些促进伤口愈合还有营养神经的药片,周应川低头吃了,顺带把手里剥好的山竹瓣儿喂进许塘嘴里。
“打完电话了?”
“Nancy在电话里哭的好凶,她以为我被鲨鱼分尸吃掉了…她幻想的真够夸张的…周应川,我要是真的被鲨鱼吃掉了,你一定要把我拼的整齐一些,到了下面我可不想再残疾……”
“胡说八道,从前也没有残疾过的…”
才好两天,他又开始上房揭瓦,周应川伸手叫他吐核,许塘歪头,用唇蹭了蹭他的手指,咕哝着:“含一会儿玩…”
他翘着腿打开游戏机…
佟杭云看不下去,咳嗽一声:“咳…!许塘,你精神挺好的阿。”
“杭云哥,你来啦,我是精神挺好的呀,医生说我恢复的很快…”
是啊,有周应川这‘病号’伺候着,医院布置的跟五星酒店似的,能不好的快吗。
“宝宝,把核吐出来再讲话…”
周应川再次伸手,许塘才乖乖把嘴里正嗦着的核吐在他掌心。
“…不是我说,许塘,你也太好哄了,你就那么轻易的原谅你哥了?他那样吃药可等于慢性自杀,我之前都劝过他许多次…他就是不听…你真的要好好整治整治他才行…你没见他那天吐血的可怕样子…”
周应川有些诧异的抬起头,佟杭云把手里有名的糕点放下,只差吹声儿口哨…
“杭云哥,你不要说我哥了,我哥已经很难受了,他之前要做事,要赚钱,要养我,很辛苦的,而且我哥是被我失踪才吓得吐血,晕倒…他都已经开刀了,缝了十几针呢,大夫说恢复期间心情也要好,不然影响伤口愈合,你不要再讲他了…”
“……”
佟杭云的眉梢直抽,看着一脸心疼的不得了的许塘爬起来搂着周应川的脖子。
“你真的太残忍了杭云哥,我哥这么难受了你还讲他…”
周应川低头像是在笑,他腾出一只手来揽住了许塘贴近的小细腰,往上掂量了一下,试探他不会从床边摔下来之后,男人就继续再剥山竹,他先喂给许塘,又问他:“挺甜的,要吃吗?”
谁还有‘心情’吃什么山竹?
牙都已经酸要倒了…!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深夜贴贴!
某日,某热心围观群众发现周爹和糖宝儿要吵架。
遂立刻购置薯片可乐瓜子大包装,耳朵刚贴上…
“……怎么只有接吻声啊喂!!!”
糖宝儿的日记:今天凶了老公两句,又和老公亲了三百口,别人说得对,吵架伤感情,下次再也不吵架了。
围观群众:吵架八百次,架至今没受半点皮外伤。
第七十九章 回国
在新加坡的花园疗养中心住了一个月, 佟杭云笑称这绝对是周应川自出生以来‘最长的假期’,不过在许塘眼里,病房简直成了周应川的会客室, 老天,这又不是在纽约, 他到底有多少人要见?有多少事要忙?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暹国的外汇市场正在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先是一群国际炒家制造声势,各路对冲基金大肆抛售泰铢, 泰铢一路狂跌, 交易所混乱不堪,政府不得不入市干预, 动用超百亿美元的资金试图维稳…
另一端,飞往申州的国际航班在京市时间晚八点准时落地, 机场广播的女声熟悉而优美,周应川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许塘——他身上伤早就好的七七八八,只是需要定期涂些祛疤的药膏,但由于没做过轮椅, 正新鲜着,周应川就推他了。
时隔五年,他们再次回到祖国、回到申州, 当年离开这里飞往大洋彼岸时他们只拎了一个行李箱,如今,四辆黑色奥迪在夜色中一同驶向位于宁安路的明珠公馆。
澜江岸的霓虹愈发缀目, 沿岸高楼大厦拔地而起, 像巨人之手托起的一颗璀璨明珠。
到了车库, 佣人已经收整的差不多, 司机在院子里停下车,周应川弯腰将许塘抱了出来。
“轮椅不要了吧?”
他总觉得不吉利。
许塘哼了哼,将下巴搭在周应川肩膀上:“什么味道…?”
“之前的朋友运了日本和云贵那边的品种过来,挺稀缺的,一直养在这儿…”
周应川这两年爱养点花花草草,许塘说他这是年纪轻轻就爱上了老年人的爱好,他之前还在日本的拍卖会上拍了一盆春兰,就放在他的办公室。
“我帮你修剪修剪…?让你这些草叶子的身价大翻…”
“宝宝,你别去动…”
许塘一下子就将脸拉下来了:“你很宝贝这些树?”
好像只要周应川点头,他就保证这整个院子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周应川笑,抱着他,小心地避开他身上还在涂药的地方,伸手将他的鞋子脱掉:“不是不许你动,花可以,树就别动了,脏,剪子也太沉,你拎着危险…”
许塘这才笑了,任由周应川托着他的屁股摁室内电梯。
第二天他们就启程去了若水寺,寺庙在幽静的白云山上,据说古时遭过多次兵燹,但主寺却一直保存了下来,香火至明清变得极盛。
殿外檐角铜铃摇荡,周应川请的大师叫慧明,许塘听不懂二人的对话,干脆出了里室,他更对这座古老的佛寺建筑风格有兴趣。
他拿着素描笔四处描摹,没一会儿,天上飘起蒙蒙细雨,许塘看见周应川的助理出来找人,伸手示意他在这儿。
助理递上一把伞,许塘撑着伞去找周应川。
殿内,大师站在蒲团前捻动佛珠,庄严慈眉的鎏金佛像前,周应川虔诚地跪下敬香,清烟袅袅,缭绕又散开…
几乎于此同时地,只有一个小时的时差,暹国政府力挽狂澜的押注彻底宣告失败,暹铢跌破警戒线,央行无奈宣布放弃实行多年的固定汇率制度,改为实行浮动利率制…
新闻报道上播报着多少富豪一夜之间财富清零…然而贬值的速度已经刹不住了…
许塘看着大师捧着刻有他名字的祈福灯放进满室生辉的壁龛,从寺庙离开,雨停了,在车上,许塘掏出钱夹给周应川,周应川将祈好的平安符叠好规整地放进去。
“周应川,刚才供的那盏灯是什么意思?”
“大师说是为你驱灾消祸,祈福心火长明、平安顺遂…”
许塘其实不屑这种东西,但周应川执意要来,他也不扫兴。
“刚才的寺庙在唐朝时就修建了,后来修缮了许多次,我之前比较少接触古代建筑,刚才还想好好看看呢,但墙上好多介绍我都看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
许塘给周应川看他刚才的素描:“当然是好多不明白了,墙上很多刻字写文言文的,还有一堆词都带引号,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许塘扭着身子去冲那边:“都怪你,我早就说我要认真地补中文和历史了,你一点也不上心,也不给我请老师,搞得我现在想看都看不懂…”
周应川那边刚接上电话会议,闻言笑了一声。
“行,那我从明天开始上心。”
许塘一听,又转身回来点,看他在忙,就伸手戳了周应川大腿一下:“你也别太认真啊…像抄写,默写都不要,我基础差,学个差不多就行了…”
周应川点头,握着许塘的手。
“你别拉我,我想抓…”
在新加坡的医院有医护二十四小时看护他、为他换药,许塘也没受什么罪,就是他腰上的伤口因为总动,愈合的慢,有点痒,他总忍不住想挠。
“不能抓,抓了会痛,还会留疤…我给你捏捏?”
“行吧…”
许塘点点头,周应川伸着一只手给他轻轻揉捏。
他前段时间也被工作塞满了,这几天他的事情都由Nancy代为处理,Nancy拿不准的,才会来问他,不一会儿,Nancy传来她绘制之后的美术馆的施工图。
许塘的职责是不包括施工图部分的,他正在看着,突然桌板上的笔记本电脑往前一冲,前面的司机紧急刹车。
周应川伸手扶住了许塘。
“怎么回事?”
司机停下车,语气抱歉:“不好意思周总,对向有辆车突然加速急转,我躲闪不及,我这就下去处理。”
外面天色青淡,空气中散漫着雨后青涩的湿润,许塘降下车窗,就看见对面的车里先探头出一个短发‘女孩’,主要也看不清,脸上顶着一张白花花的面膜,头顶用卡子夹了个揪儿。
“喂,你开车不长眼睛啊…!”
“抱歉小姐,但是是您…”
“小姐?你哪只眼睛看见小爷我是小姐?!你才小姐呢,你全家都小姐!”
男孩伸手摁着要掉的面膜,十个指尖比刚才殿里供奉的白玉玛瑙还漂亮:“赶紧让开…!你没看见山路就这么窄,什么技术啊…!来这么个破山沟还开大奔,显摆什么,我家也好几辆呢…!小爷我…”
只见副驾伸出一只男人的手,捏着男孩的后脖颈就给人拎回去了。
坐在副驾的男人下车,男人身高很高,最起码得有一米九,五官锋锐,露出的小臂悍野有力,不用力都虬劲着纵纵青筋。
“不好意思,我弟弟开车还不太熟练,你们的损失我们来赔。”
男孩也跟着下车了:“靳越群,你屁股到底坐哪边啊?干嘛咱们道歉,他要没错这一条大路我怎么光撞他不撞别人呢…!他…”
“你开车前我怎么说的?”
“你说听指挥,不然没收驾照…”
男孩也急了:“没收没收没收,我一共才拿到几天啊!不就撞了两次车吗,你干脆把我的手关起来吧…!脚也关着,我高兴在家享受呢,谁爱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拜拜拜的,给给给…!”
许塘在车里,看着男孩高高簇着一双纤细的手腕子,快戳到男人脸上去,要男人给他铐起来…
许塘快笑喷了,男人的脸色也已经黑了,抓着眼前挥舞的手腕子:“你给我上车去…!”
男孩生气,一头扎进车里,“啪”的一声甩上车门!
“乔苏,出来!去坐副驾。”
“靳越群——!你特么欺人太甚!你别以为老子会怕你…!”
车门猛地打开,骂完人的男孩又一屁股坐进副驾,把门摔的震天响,下一秒又一开,一张湿塌塌的面膜被狠狠丢在了男人身上!
“啪叽”一下,面膜粘在男人的深色西裤,留下个黏黏糊糊的湿印儿,顺着又掉在地上。
“不行了哥…他是不是演小品的,我要笑死了…”
许塘真快笑抽了,早说来拜神还有乐子看,他早就答应了。
留下男人,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面膜,国内如今能开上这种档次的车的人少,事故处理倒挺快的,男人也只留了一个助理的电话就走了。
这档子小插曲许塘也没在意,他和周应川又回了一趟榆溪,给周姨扫墓。
这次没叫司机,就他们两个开了四个小时的车,上山的路许塘爬了一会儿就到了,他总觉得比过去短了。
没到跟前儿还好,到了周姨的墓碑跟前儿,许塘就哭了。
他跟周应川说,想把周姨“带”回纽约,在那儿找个安静的地方再下葬,和他们待在一块儿。
这些年周应川每年都会固定地给汇给王叔一笔钱,托他逢年过节的来给周姨扫墓,烧纸。
王叔的老婆早年生产时得过周姨的恩,常来,把碑和字儿都擦的干干净净,前段时间下了雨,碑上也一点泥没沾。
许塘烧着纸钱,说,周姨要是想跟他们走,就把这些钱都收下,大晴天的,纸钱哪有烧不完的?谁知到最后,火堆里就是留着完完整整的一沓。
许塘心里难受,周应川说:“或许妈现在已经这么高了…,不缺钱…”
他弯腰比了一个五岁小女孩的高度,许塘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抱着周应川大哭起来。
周应川将他抱起来,避着风,看着周英的碑,在心里说,妈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还有自己。
七年的时间足够让往事如烟如雨、如灰如烬。
不知道当年他们离开榆溪时卖出的小院和五金店是不是还在开,但他们没回去看了。
周应川私心是不想让许塘想起太多过去的事,没有什么所谓的忆苦思甜,这些不需要。对他来说,如果他和许塘的年龄再差距的大一些,那他一定会让许塘生来就站在高处,永远不必俯身。
回到申州,周应川有许多事要处理,这些年他也向国内布局,江东区新设立的金融中心有家叫洲亚的上市公司,就是他之前设立的一个资本运作平台。
许塘回国,自然跟韩明头一个说了,不过他也没说沉船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他能感受到他提,周应川的心疼,所以他在新加坡时基本上就不提了。
在韩明家吃饭,正逗他小妹妹呢,接到周应川的电话,说他在跟朋友喝茶,问他有没有空过来。
正好韩明他妹也要睡觉了,许塘就说去。
他没开车,是韩明送他去的,路上,许塘问:“你知不知道中海集团?”
“知道啊,哪儿能不知道。”
“是做什么的?”
韩明说:“主要做钢铁的,实业重工,那可是有名的GDP大户啊,好像前段时间刚在辽省建了个产业园,做船舶和海工装备,我还听我岳父提过呢…本来是打算把项目拉到苏南一个市的,但当地那个一把手犯蠢,到嘴的政绩飞了,给我岳父气的够呛…”
到了,是一处位于在江边的私人会所,会员实名制,进了包间,周应川给他介绍:“这位是中海的靳总,那天在白云山我们碰见过的,记不记得?”
许塘一想,想起来了,原来就是差点“撞车”那次。
交谈间,眼前的靳总叫靳越群,江州来的,中海实业集团的老总。
周应川叫许塘来是靳越群去年在江州竞得了一块地块,打算建总部大楼,同时打算分区开发,建一个综合办公、商业、酒店等多种业态的大型商业区,总投资额预计超七十个亿。
许塘第一反应是京市人怎么在申州?不过听到如此规模的投资,自然来了兴趣。
靳越群这两年也打算利用资本市场开拓海外并购与投资,许塘更是全球知名事务所的卓越建筑师,经手的商业案不少,两全其美的事,双方一拍即合。
没一会,Nancy给他打电话,许塘去外面接,回来的时候撞到一个人。
“哎呦…!我的鼻子、不是!我的腿…!”
那人惨嚎着,抱着腿单腿蹦跳,许塘一看,可不就是那天对他们“破口大骂”的男孩?
乔苏不认识许塘,但许塘认出了他,两个人一说话。
“…这么说,你是来找我老…我哥的?”
许塘觉得他说话挺有意思的:“嗯…我是你哥聘请的设计总部大楼的建筑师,暂定。”
“牛啊!”
乔苏接过了许塘的名片,全英文,他没准备国内的,本以为乔苏看着有点困难,没想到乔苏却念出了他的事务所名称。
“HS!我知道,我在巴黎的房子历史古老,据说设计师就是HS的创始人之一,喂,我以为那里的设计师都是白胡子大叔,没想到还有你这么年轻的帅哥…!许塘哥,那你很厉害了…!我在这儿好无聊,不如我们一会儿出去玩玩?”
怎么话题又到了出去玩?
他们很熟吗…?还有,许塘哥?
乔苏是个自来熟,他搭着许塘的肩膀:“走走走,你哥是我哥的客人,那他肯定不会驳你的面子的…”
许塘问:“我答应什么了吗?”
没想到乔苏非常可怜地双手合十,搓了搓,示意他打石膏的右脚:“许塘哥,求求你,我因为这条断脚已经快要比关进监狱里的犯人还要惨了…!你就当发发善心…许塘哥!我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呼吸过自由的空气了,求求你!”
“……”
许塘看着乔苏泪眼汪汪的眼神,眼皮跳了一下。
“你的脚怎么搞的?”
“跟人吵架,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一下,不打紧…但因为这条腿我真的快要憋出毛病了…!”
俩人到了包间,周应川看到许塘出去只接了电话的功夫,就和另一个男孩一起回来,还有些眼熟。
“睡醒了?”
靳越群跟周应川介绍:“乔苏,我弟弟,乔苏,这是周总。”
乔苏打了招呼,说:“哥,许塘哥说想带我出去玩。”
周应川略有疑惑地看向许塘,眼神似乎在无声询问:…许塘哥?
在山上那天也没看他们两个认识。
许塘怂了下肩膀,回:不知道,刚认识。
靳越群眯了下眼,乔苏一激灵,躲在许塘身后:“…许塘哥,你说话呀,我们刚才是不是相见恨晚聊的好开心?你说要带我出去江边看看的…”
不得不承认,虽然许塘觉得乔苏这人好像脑袋不太好,但是他这几声许塘哥……咳、叫的许塘还是挺受用的,没办法,谁让他从来是矮人一辈的那一个呢?
许塘说:“好久没来申州了,刚好和乔苏在外面碰见,我们出去看看。”
周应川自然没什么的,才刚九点钟,靳越群看了眼表,已经九点了,倒是看旁边的周应川也没阻拦的意思,他也不好说什么。
“乔苏,注意你的脚,玩完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乔苏说了一声知道了,就跟只放出笼子的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地推着许塘溜了。
周应川也没在意,许塘的交友圈他一般都是不干涉的,两个人喝着茶,说着中海重工想要进军海外的船舶制造,需要先吞掉几条鱼,找几个壳。
外面是静谧潮涌的澜江夜色,大约一个小时后,靳越群说:“不早了,去接他们?”
刚才一番对话两个人心中对彼此和那一位的关系心知肚明,两人默契地起身。
许塘发给周应川的是万滩夜总会,距离会所不远,都在沿江路上,周应川到了才发现许塘喝的有点醉。
不过许塘不是喝醉了会耍酒疯的性格,他一喝多了就想睡觉,谁也拦不住,他一看见周应川,就伸手抱上去了。
“乖…”
周应川也没顾忌地抱起许塘,觉得有点沉,低头一看,台阶上还坐着一个,正死死抱着许塘的小腿不撒手。
两个守着他的门童显然是劝过了,但劝不住。
周应川:“……靳总?”
靳越群咬着牙根:“乔苏,你给我起来!”
“我不起!谁让你关我禁闭的?我要自由飞翔!!我要回洛杉矶!回巴黎!我要翱翔…!!靳越群,你知道算命的说老子真身是谁吗?我怕我说出来吓死你…!”
靳越群觉得他的脸真是让乔苏这混账玩意儿给丢尽了…!
他弯腰一把扛起乔苏:“见笑,周总,我还有点家事要处理,先走了。”
“理解。”
周应川抱着许塘,看着那男孩在靳越群肩上还不老实,一看要走了,伸手要抓许塘:“许塘哥!救我啊!!我们刚才可是喝过交杯酒的啊!许塘哥你要对我负责啊…!!”
周应川护着许塘的后脑不让他吹风,稍稍退后了一步,没让人抓到。
许塘哪里听得见?他早在周应川怀里睡着了。
乔苏见求救不成,拼命捶打着靳越群的后背:“妈的,你个大混蛋你就会凶老子!你放老子下来,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我告诉你,老子的真身可是金凤凰!!自由高贵的金凤凰…!!高贵——!——的!——金凤凰!!”
靳越群似乎是忍无可忍,照着乔苏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巴掌,给人塞车里了,黑色的迈巴赫在门口数个门童和保安的注目礼中扬长而去。
许塘后知后觉地让乔苏给吵醒了,他勉强睁开一条眼睛缝,周应川抱着他,吩咐司机开车,摸着许塘的手被夜风吹的有点凉,就脱了自己的外套,握着他的手臂去穿。
“宝宝,喝了多少?”
“没多少…就是混着喝的,头疼…乔苏那人还挺有意思的…”
许塘亲亲周应川的嘴巴:“就这么多…”
周应川尝到了酒气,他的外套对许塘来说有点长,男人微微抬了下腿,将多出来的部分掖在许塘屁股下头,抱着人让他睡了。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好聪明!应该是下本的主角,靳越群X乔苏,
【封建大家长制造业巨头控制欲强爹系攻x时刻在气死老公和爱死老公边缘跳跃研究员小作精受】
放在预收啦,但是应该不会很快开(你们知道我是单脑生物一次只能码一本TAT),会等窥天光完结之后(再小小的休息一下)(小小声说)
宝宝们跟大家汇报一下,《窥天光》还有一块剧情,还没那么快完结~!
屁股跟不同爹的待遇。
跟周爹:盖好,屁股也不能吹风。
跟靳爹:(…迎风流泪猫猫头)
跟秦爹:床上…咳咳咳,床下美滋滋。
跟蒋爹:(不说了,抱头痛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