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141章为什么要送那么多人的……


    大阿哥没说话,一双与汗阿玛极像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胤禛心中的惊恐瞬间攀升至了顶峰,几乎要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大哥,那你知道,是什么人要害你么?”


    大阿哥沉默良久,才缓慢摇头,“不知,汗阿玛说会派人去查,查了三四年,却什么也没能查得出来。”


    “也怪我,发现得太晚……”


    胤禛连忙摇头,“不怪大哥,是那幕后之人居心叵测,丧心病狂,不配为人!”


    “大哥你自是千好万好,你可不能……这样子妄自菲薄呀。”


    胤禛想了想,继续道:“你这样,会给我,还有其他兄弟们,做出坏榜样的!”


    只最后这一句话,就叫大阿哥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


    他直接将地上的胤禛抱了起来,把他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心中还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位五弟的性情,还真是与令妃娘娘如出一辙,不愧是母子,安慰人都能安慰得叫人啼笑皆非。


    他一边想着,一边给胤禛理整齐了身上乱糟糟的衣裳,才道:“胤祺和安儿在你那里,只怕一张床睡不下吧?”


    胤禛摇摇头,这他倒是没有注意到。


    不过想来也是,若不是床太小了,两个弟弟缘何会挨他挨得那么紧呢?


    大阿哥:“我送你回去,顺便把胤祺和安儿也都送回他们自己的屋子里去睡觉吧。”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几个现在也都五六岁了,差不多长大了,如何还能像小时候那样黏黏糊糊地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呢,说出来,别人该嘲笑你们几个了。”


    他一边絮絮念叨着,一边把胤禛抱起来,叫他坐在自己的臂弯上,丝毫不费力地把他抱回了自己的小院。


    一看他来,院子里伺候的宫人连忙爬起来行礼请安。


    大阿哥居高临下地看了几人一眼,“胤祺和安儿年纪小,不懂事,你们还不懂事么?”


    “连基本的规劝主子都做不到,明儿自己去内务府挨罚。”


    他罚的是跟在胤祺和安儿身边的宫人。


    胤禛一听,有些激动地踢了两下脚脚,“大哥!”


    大阿哥看他一眼,胤禛登时就不敢说话了。


    一路沉默地被抱回了里屋。


    他都如此,其他宫人如何敢抗议求饶?


    更怕的是,万一求饶的声音再大一些,惊动了另外两边院子休息的三阿哥和四阿哥,那只怕是有几条命都不够大阿哥罚的。


    当即只能默默地认下了罚,不敢多做言语。


    屋子里,还不知自己身边伺候的宫人已经遭了殃。


    两个小小的崽子还安静坐在床上,望夫石一般望向门口。


    见门被人打开,一道高高大大的身影从外走开,依稀仿佛能看见,那身影上长着两颗脑袋……


    安儿心里立时一抖,嘴里惊呼了一声就朝着床里面的胤祺身后躲。


    胤祺自小就会照顾人,虽是几个兄弟里最小的,却总是站在两个哥哥的身前,于是此刻也很自觉地往外爬了两步,大着声音朝那身影喊:“你是什么愣!”


    因为着急和惊慌,连咬字都不清晰了。


    胤禛坐在大阿哥的臂弯上,表情一怔,旋即弯了弯眉眼,有些想笑。


    他踢踢脚,大阿哥就把他放了下来。


    胤禛朝着两个弟弟说道:“是我,还有大哥。”


    他说:“胤祺,你方才不是在说,想念大哥了么?所以我去喊大哥过来看你,你开不开心呀?”


    胤祺:“……”


    才不开心呢。


    他只是爱说起哥哥们,可却不爱被哥哥们管教。


    特别是大阿哥。


    令额娘是这么形容他们几个的,说五哥是五百只鸭子,说他和安儿是一千只鸭子,说大哥就是一万只鸭子。


    一万可比一千多多了,足以见得,大哥有多么的烦人。


    他慢吞吞地往床外爬去,小声问:“大哥,大哥怎么来了呀?”


    “嗤拉”一声,大阿哥燃起了屋中的烛火,之后没有着急回过身,而是仔仔细细地巡视了一圈屋中的摆设,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方才把视线投向床上的两只小崽子。


    浓密的眉毛一挑,表情似笑非笑:“怎么?你们两个就这么离不得胤禛?不仅阿哥所要跟着来,连睡也要睡到一起?”


    “人家小八现在才两岁,都能自己睡觉,不要任何人陪着了,你们两个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呢?”


    “还真当自己是还没断奶的小娃娃了?”


    胤祺和安儿一听,也不敢反驳。


    愣了几秒钟后,方才气鼓鼓地往床下爬。


    想说他们是听见哥哥哭了,担心哥哥才过来陪哥哥的。


    可大哥这个嘴吧……


    还是算了,他们两个是已经习惯被大哥这么说了,哥哥却不一样,他少有被大哥这样教训的时候,若是大哥再把哥哥惹哭,他们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哄了。


    ……算了吧,算了吧,算了吧,算了吧……


    他们小人肚子里能划船,就放过大哥吧。


    爬下床,穿好了鞋,两小只的手手又如同磁铁一样,紧紧拉在了一起。


    两人同时好有礼貌地朝着胤禛挥了挥没有拉住的另一只手。


    胤祺说:“大哥来陪着哥哥,我和安儿就先回去睡觉觉啦。”


    安儿也软软地开口:“明天上书房见,两位哥哥。”


    说罢,屁颠屁颠地往外跑,生怕跑得慢了,大阿哥又要开口嘲讽他们两个。


    令额娘/令娘娘说过,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不能带着一肚子气入睡,要不然,第二天醒来,就会变成河豚的!


    那也太可怕了。


    送走了两个弟弟,胤禛终于得享床榻的一人所有权。


    胤褆看着他麻溜爬上床,姿势熟稔地抓起皱皱巴巴的被子两端,使劲抖了抖,才慢慢躺下,将被子盖在身上,藏好手脚,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在被子外头。


    而后,往左一滚,回正身子,又往右一滚,回正身子……


    就这么,把自己包成了蝉蛹的姿势。


    胤褆叹为观止,不愧是令额娘教出来的孩子,一举一动永远是这样让人意想不到。


    他安静坐在床边,等胤禛的呼吸声变得平缓绵长,这才熄了烛火,又到隔壁胤祺和安儿的屋子里检查了一番,确认里头干干净净,并不比自己刚搬到阿哥所时那般,常能在细小微处发现些肮脏污垢的东西,这才彻底放下了一颗心,回了自己的小院。


    *


    翌日不用请安。


    李舒窈再次睡到了自然醒,一看西洋钟,九点多,外头已是天光大亮。


    她如今已是四妃之首,接下来几年,只要她安分守己,不歪心思,不动什么奇怪的小脑筋,不触怒皇上……基本上一个贵妃之位也不是什么不能肖想的事儿。


    便是她这样头脑温吞的人,也日渐看清楚了皇上的心意,底下严嬷嬷和田佳柔等人更是心明眼亮,自然不会在睡觉这种小事上揪着不放。


    用过一顿早午膳,李舒窈找人搬了个躺椅,放在院中的大树下,很是惬意地享受起了正午之前,还算微凉的晨风。


    只是心里总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好似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她翻转过身子,看向一旁再给她剥龙眼的严嬷嬷,“今儿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严嬷嬷手里动作一顿,皱着眉想了想,摇头:“没有呀。”


    可李舒窈心下还是忍不住地犯嘀咕,“我总觉得有……”


    严嬷嬷把剥好的龙眼去了核,放在盘子里,用银叉叉好喂到李舒窈的嘴边,“老奴是真想不起来了。”


    严嬷嬷如今快要五十,放在人均寿命只有四十多岁的清朝来说,已经算得上是高龄。


    李舒窈沉睡许久的良心骤然惊醒,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接过严嬷嬷手中的银叉,“嬷嬷你别剥了,我自己来吧。”


    她内心深处,是把严嬷嬷当成了自己一个很爱照顾自己的长辈来对待的,所以平时就总是忍不住撒娇,因为在严嬷嬷身上得到了足够的爱,经常就会“很没良心”地忘记了严嬷嬷的岁数。


    偏她又不敢说。


    若是直言说她是顾及到严嬷嬷的岁数,只怕严嬷嬷就会想东想西,觉得她是因为老了,李舒窈不需要她了,她很快就会被李舒窈遣送出宫,吧啦吧啦的。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


    等等,小孩。


    小孩=崽。


    崽=胤禛。


    胤禛???


    她想起来了!


    今儿是胤禛第一天去上书房的日子呀!


    前些天惠妃还专门把她叫了过去,悉心嘱咐了一大堆,说什么要派人检查阿哥所的摆设布置,要给胤禛带上足够多的衣物和人手,要往内务府那边去打招呼……


    胤禛去上书房的时候,还要她这个做额娘的,派人去给胤禛送饭,送点心,送茶水什么的。


    因为上书房只管教书,其他都是不管的。


    到了下午,胤禛去学武学骑马学射箭的时候,一般都要派人送两到三套衣裳过去,方便更换。


    不然他就要一趟一趟往阿哥所跑,能有多少时间经得住他这样来回跑呢?


    可是不回去换衣裳也不行,毕竟是天潢贵胄,上书房和演武场来来往往的侍卫大臣那么多,总不能叫人看见他穿得破破烂烂的,比之乞丐都不如吧?


    李舒窈当时听得还格外认真,笔记都密密麻麻做了两大张宣纸呢。


    没成想,惠妃说的她一一都记住了,偏偏忘了记胤禛去上书房的准确日子,还一脚睡到了九点多。


    而上书房是五点就开门了……


    算算时间,早膳都已经过去了!


    李舒窈登时吓得连龙眼也顾不得吃了,腾地一下从摇椅上坐直了身子,只摇椅不比正常的椅子,她动作越大,摇椅晃动的幅度便越厉害。


    李舒窈就这样像只乌龟一样在来回晃动的摇椅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完全爬出来。


    穿好鞋子后就往小厨房的方向跑。


    看得严嬷嬷和田佳柔几人都傻了眼,回过神后忙不迭跟了上去,“娘娘?”


    “娘娘,您去哪儿呀?”


    “哎呀,小厨房那边烟火熏天的,娘娘您可不能过去呀,您有什么事情,您只管吩咐一声,好不好呀?”


    李舒窈被田佳柔和月淑并七八个小宫女,手忙脚乱地拉了回来。


    李舒窈眼眶红红地指向小厨房,问:“你们,你们有没有人,给胤禛送饭过去呀?”


    一听是为了这事儿着急,田佳柔和月淑两人面上的紧张之色稍稍松缓。


    田佳柔道:“已经送过去了,不仅送了五阿哥的,还送了六阿哥,纯亲王小阿哥,和三阿哥四阿哥的,连大阿哥和太子殿下的份儿都有呢。”


    李舒窈:“?”


    为什么要送那么多人的呀?


    第142章 第142章竟是这个原因导致的?……


    李舒窈倒不是心疼吃的……


    好吧,其实还是有一点儿的。


    她问田佳柔:“是以后每天都要送这么多人的,还是就只有今天呀?”


    田佳柔被她问得有些摸不清头脑,“自然是只有今天呀,隔壁宜妃娘娘也是送了多份膳食过去的。”


    毕竟是自家阿哥去上书房的第一天……


    思绪刚起,忽的又被李舒窈扬声打断:“啊?清瑶也送了?”


    “他们一帮小孩子,吃得完那么多东西么,浪费可耻呀。”李舒窈好心提醒。


    田佳柔憋着笑回她:“回娘娘,上书房里可不止咱们宫里的小阿哥们呀。”


    “还有一些宗室里适龄的小阿哥,也在上书房读书。”


    并且每个阿哥的身边,都有两名哈哈珠子,两名陪读,基本都从前朝得力的大臣家中挑选。


    这么一算,上书房里的孩子数量足有四五十之多。


    所以她家阿哥若是吃不完,自然可以分给身边伺候的哈哈珠子和陪读,或者其他看得顺眼的宗室堂兄弟。


    李舒窈渐渐明白了。


    感慨一声:“还挺复杂。”


    田佳柔扶着她回到摇椅上坐好。


    李舒窈想起来什么,又问她:“那按照宫中的规矩,胤禛下课后,是不是会回来长春宫给我请安呀?”


    田佳柔点头。


    月淑在旁边补充:“不过五阿哥需要先去乾清宫和慈宁宫给皇上和两位老祖宗请安,请完安后,还要给皇贵妃请安,最后才能回到咱们长春宫来呢。”


    “其他阿哥也是这个流程的。”


    “还有,因为两位老祖宗喜好清静,同时也不想累着底下的小阿哥们,所以早先便吩咐过,叫阿哥们每五日过去请一次安即可,慈宁宫那边都这样说了,皇贵妃娘娘也不好叫阿哥们日日都去请安,便效仿两位老祖宗,让阿哥们每十日给她请一次安即可。”


    “惠妃娘娘和荣妃娘娘得了消息,不敢越过皇贵妃,所以也都是让大阿哥和三阿哥他们,每半个月回去请安一次即可。”


    李舒窈:“?”


    嗯?这不是内卷么?


    她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忽而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小崽子一带就是六年,加上怀孕的那十个月,差不多就是七年。


    是个人都会累。


    她也该有些自己的时间了。


    于是小手一挥,“行,既然惠妃姐姐和荣妃姐姐都这样说了,我们也这样吧。”


    “让胤禛每十五天回来请一次安就好。”


    严嬷嬷与田佳柔几人对视一眼,眸子里都写满了无奈。


    她家娘娘这决定,是不是下得太快了?


    *


    上书房。


    抑扬顿挫的读书声朗朗响起。


    胤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拿书本,心中感慨万千。


    他原以为重来一世,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做加持,再拿起书本时,不说过目不忘,至少两三遍应该就能将这些书本全部背下来了吧?


    谁知真实情况却跟他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别说两三遍了,二三十遍都不一定足够他背完手上这本《孟子》!


    胤禛直觉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怎么记得,他上辈子第一次到上书房时,读的第一本书应该是《千字文》?


    正出神想着,桌子被人用折扇轻轻敲了两下。


    胤禛连忙坐直了身子,翻过一页,继续朗诵。


    敲桌提醒的汤斌见五阿哥快速回了神,继续读书,便站在原地听了会儿,见他咬字清晰,毫无顿挫,一连读了几段,竟无一字不认识,流畅得不得了,心中十分满意。


    遂走到也是第一次来上书房的六阿哥和纯亲王小阿哥中间,驻足听了一会儿,眉毛皱得似乎能夹死苍蝇。


    读书过十遍,上书房里的声音渐次停下。


    汤斌走回到桌案之后,面不改色地继续讲解下一章书。


    胤禛这才后知后觉,他竟忘了藏拙!


    按理,他是第一次来上书房,六岁的稚龄,便是再如何天才,也不该连个不认识的字都没有。


    应该像胤祺和安儿那样的,读两句,停下来,互相嘀嘀咕咕地辨认半天,然后结结巴巴地继续往下读,一边读,一边苦着脸,战战兢兢地害怕书上又出现一个不认识的字。


    大意了。


    都怪他家额娘。


    跟他家额娘待得久了,竟让他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失了八九十分,一点儿不剩。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


    讲课的师傅一走,门外送膳的小太监陆陆续续走进来,各自手里都提着一个笨重的食盒。


    胤禛坐在位置上张望了一会儿,成功捕捉到太子的身影,连忙起身朝他走了过去,两只小手捏在一块儿鞠了个躬,“太子哥哥,我能和你一起吃饭么?”


    太子胤礽起身的动作一顿,还没说话。


    他右手边的大阿哥忙不迭开口,“小五是第一天来上书房,太子殿下就带着他一起用膳吧。”


    胤禛:“?”


    太子漆黑的眸仁里划过一丝不悦,很快敛下,看向胤禛时,转瞬恢复笑脸,声音十分温和清悦,“好,那我们去外边亭子里吃吧。”


    大阿哥连忙招呼给他提膳的小太监走了。


    胤禛第二次后知后觉,他好像打扰到了大哥和太子哥哥?


    他有点忍不住想蹲下来抱脑袋了。


    两个哥哥怎么奇奇怪怪的?


    这辈子,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想不通就不再想,他招呼着走到他身后的胤祺和安儿跟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上书房外不远处的亭子里,趁着小太监摆菜的功夫,胤禛忍不住开口询问:“太子哥哥,你和大哥是吵架了吗?”


    太子沉默了几息,“……没有。”


    那就是有了。


    胤禛理解地点点头,又问:“那大哥怎么不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呀。”


    太子“嗤”了一声:“谁知道呢?”说完,一马当先拿起筷子,夹了片酱牛肉送入口中,“这是令额娘宫中,那位姓刘的师傅的手艺吧?”


    “好些日子没吃到了,还怪想念的。”


    他的话一说完,酱牛肉盘子上乍然多出另外两双筷子,各自夹起一块厚厚的牛肉,旋即放到了胤禛的碗里。


    胤祺和安儿异口同声:“哥哥你吃。”


    “太子哥哥都说好吃了,哥哥你多吃一点!”


    胤禛:“……”


    他第三次后知后觉,别说太子和大哥了,他自己和胤祺的关系,不也跟上辈子不一样了么?


    上辈子,胤祺一出生就被抱到了寿康宫皇玛嬷的膝下抚养,与宜额娘聚少离多,莫说他,与其他兄弟都没见过几次。


    而且,由于皇玛嬷不通汉文,只识蒙语,无法教导胤祺,导致胤祺刚到上书房时,就因不认得几个大字而吃了许多的苦头。


    哪有这辈子这样,乐观开朗到几乎算得上没心没肺的灿烂模样?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前世的记忆不再可靠,他也不能再执拗于过去了……


    天才就天才,识字就识字吧。


    汤斌、徐潮和李光地他们,总不会因为他学知识学得快,就改投到他的门下。


    再过几年,文华殿修好,他们都会跟着太子哥哥改换到那边去讲书。


    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这辈子,他是再也不想参与夺嫡的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这辈子的新额娘。


    新额娘的胆子那么小,若是知道他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怕是要连觉都睡不好,点心也吃不下去的了。


    至于大哥和太子哥哥……


    都是大他那么多的人了,不至于连吵架这样的小事都处理不好。


    他还是个刚满七十二个月的宝宝,不该为大人的事情瞎操心,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嗷呜,还是长春宫小厨房的师傅做饭好吃,也不知道额娘会不会每天都叫人来给他送饭,下午去请安的时候,该旁敲侧击提醒一下额娘才行。


    要不然,以她那个性子,只怕三两日就要忘记还有他这个儿子的存在了。


    *


    胤禛的猜测没错,这段时日,大阿哥胤褆和太子胤礽之间,确实发生了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但其主要根源还是出在他们两人的哈哈珠子身上。


    随着大阿哥和太子逐渐长成,前朝后宫隐隐有了暗潮涌动。


    前几年,皇上准备着手给大阿哥挑选福晋人选,挑着挑着,不知是宫里哪位娘娘吹了耳边风,皇上忽而又改变了主意。


    说是大阿哥的年纪还小,身子还未张开,这时候给他挑选福晋,一来不利于他用功读书,二来于子嗣上也是毫无益处。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好几本古籍药典和西洋医书,又拿自己做例,说早些年殇了那么多位皇子,便是年龄太小的缘故。


    不等朝臣反应过来,金銮殿上又出现了十几位白发苍苍的医者,有太医院的前任院判,也有从民间寻来的杏林圣手,调查了天下各省,从繁华的京都,到偏远荒芜的岭南各地,共计几万余户人家,将过去二三十年的生育情况一一记录在册。


    用血淋淋的真实数据说明了早生早育的危害性。


    对,就是早生早育,也不知皇上是从哪儿得来这个词的,只寥寥四个字,就叫人完全领悟了其中的意思。


    看着那些医者手中高举的调查结果,朝中大臣一一沉默。


    想起宫中早些年未满月而夭折的皇子皇孙,以及他们各自家中的情况,那些……十岁就成婚,十一岁就生孩子的女儿和儿媳妇……


    好似,确实,生下来的孩子就没有几个能顺利存活的。


    之前原以为是新婚夫妇不懂事,不够谨慎,才会导致生下来的孩子体弱而不足,只几个月就夭折早殇。


    却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导致的?!


    第143章 第143章“吵起来了!”……


    皇上的准备过于充分,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再出言反对了。


    不仅不敢,回到家中,面对才刚成婚不久的儿孙一辈,只脑海中一想起那些医者拿出的数据,便全然无了之前催生的想法。


    若是生下来就要死,倒还不如不生!


    左右家中有钱,多养几年,等到孩子们的身子逐渐长开了,成熟了,有了那个什么……充足的营养,再行生育也不迟。


    于是大阿哥的婚事便被搁浅到了现在。


    直至前段时间,惠妃重新在佟皇贵妃面前提起大阿哥的婚事,众人才渐渐想起这一茬。


    大阿哥也已十三了,再过半年就满十四。


    相看福晋一年,筹办婚事一年,十五六岁,正是成家立业的大好年纪。


    佟皇贵妃经过惠妃提醒,立时就叫人去搜罗了京城内外各家适龄的闺秀情况,从样貌,到才能,性情,饮食的习惯,日常的作息,平时的消费水准,在其他家福晋眼中的形象,乃至其他闺阁女子中的名声和评价……


    佟皇贵妃给自家弟弟挑选媳妇儿都未曾如此小心谨慎过呢。


    惠妃对此很是感激,一连登门致谢了好几次。


    传到皇上和两位老祖宗的耳朵里,只觉后宫能有如此祥和的景象,一乃佟皇贵妃用心管理所致,二也是因为底下的各位妃嫔都足够安分守己,而知足常乐。


    于是又接连赏赐下了许多好东西,各宫都有。


    李舒窈收到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等琢磨过来是因为什么后,拉着清瑶的手嘀嘀咕咕半天,觉得两位老祖宗既然爱看,是不是她们在外面的时候也可以这样多表演表演,说不得能钓出更多的好东西呢?


    然后就被清瑶毫不客气地拍了一扇子,“你以为当真是赏给我们的?”


    李舒窈理直气壮,“那不然呢?”


    清瑶连连叹气,“很明显是为了赏给惠妃的呀,她不日就要相看儿媳妇了,到时候要招那么多家的女孩子入宫,手里头没有好东西赏赐怎么行?”


    “还有啊,我听说,皇上那边已经在让户部和工部开始准备大阿哥出宫建府的一应事宜了,等到圣旨一下,大阿哥府也要开始动工,你知道,建府加成婚,得花多少银子嘛?”


    李舒窈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诚实摇头,她算不过来。


    主要是也没有经历过,别说清朝,就是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没有经历过婚嫁之事呀。


    只记得自己被封为令嫔的时候,皇上悄悄给她塞了不少银子,大约有几万两吧。


    后来,除了宫中例行分发的份例银子外,她的衣食住行基本都从皇上的私库账上走,不仅不用花钱,皇上还每个月都绞尽脑汁给她塞银子。


    存了这么些年,她手中已经有了二三十万两的积蓄,也算得上是资金很雄厚的小富婆一枚……


    “十多万两都是轻的!”


    ……了吧?


    李舒窈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清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还在细数:“反正我听我阿玛说,为着此次大阿哥成婚一事,皇上已经悄悄备下了二十五万两白银,还不是为建府或者是办婚礼而准备的,建府和婚宴的钱会从户部的账上走,这二十五万两,皇上打算直接交给大阿哥和大福晋做日常花用。”


    “两宫的老祖宗那边大约也只会多不会少。”


    “皇贵妃姐姐作为半个嫡额娘,好像也为大阿哥成婚一事备下了几万两银子和几箱珍宝。”


    “还有惠妃,惠妃姐姐只有大阿哥一个儿子,虽然她膝下现在还养了个八阿哥,可是养子哪能比得上亲子?”


    “她存了这么多年的积蓄,只拿一半,估计就有几十万两了。”


    不过这些钱不会一次性塞给大阿哥。


    毕竟皇上那头只给了二十五万两,她作为妃嫔,无论如何也不能越过皇上去,大约会化简为零,分作好多次,慢慢塞给大阿哥吧。


    “‘只?’二十五万两,还‘只’?”李舒窈一时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她穿越的姿势不对了。


    她辛辛苦苦存了六七年,人家大阿哥只要结个婚,就能拿到她所有积蓄几倍不止的银钱。


    是谁羡慕嫉妒她就不说了。


    呵呵。


    还是当皇子皇孙好啊。


    李舒窈羡慕到都有些热泪盈眶了。


    清瑶闻言,表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我都有儿子,将来他们成婚的时候,也要经历这样一遭的呀,你在疑惑些什么?”


    李舒窈倏地一惊,“我也要掏几十万两?”


    清瑶点点头,“都是如此。”


    李舒窈只想说,去他个都是如此。


    那些都是她辛辛苦苦存的养老钱啊。


    李舒窈这些年其实是有些焦虑的,眼看着大阿哥和太子这几年都要先后成家。


    成家之后,就能名正言顺地上朝旁听,旁听个一两年,就能开始在六部之间领差办事。


    办的差事一多,身边的拥趸也会变多,然后说不得就会有人撺掇夺嫡什么的……


    小时候关系再要好,面对只能一人坐上去的龙椅,就算是亲父子都要打个头破血流。


    正是因为知晓夺嫡的惨烈,李舒窈这些年都开始学会收敛和节省了。


    除非必要,轻易不让李家人进京来看她,还时常以讲故事之名,给胤禛灌输了一大堆工作有多辛苦的观念。


    有钱有权,能够逍遥自在,干嘛还要去当牛马呢——哪怕是天子,不也要给全天下人当牛马?


    原小说里的胤禛没能登上皇位,历史上的胤禛可是真真切切当了十三年皇帝的!


    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一日只睡四个小时……


    李舒窈看完那份“雍正皇帝作息表”,心里吐槽了好几句,他不死谁死?


    就算是放在医疗条件更好的现代,也没有这样熬的啊,君不见,年年都有因为连夜加班而猝死的上班党……


    咳咳,扯远了。


    说回正题。


    李舒窈面上的心疼之色一览无余地落入清瑶眼底。


    只一瞬,清瑶就意识到了李舒窈在想些什么,她表情夸张地用团扇掩住艷色的唇瓣,“不会吧,你不会连几十万都心疼吧?”


    李舒窈死鸭子嘴硬,“谁说的,不就是几十万?”


    顿了顿,她又道:“银子没了可以再存,胤禛成婚可是大事!”


    说得像是明年她就要有儿媳妇了一样。


    清瑶好笑地捏了捏李舒窈柔软的脸颊肉,“好了,别想这些了,眼下距离胤禛成婚还早着呢,左右他今年才六岁,你还能再存十年钱。”


    十年……


    也是,说不定哪天她就封贵妃了呢?


    当了贵妃,待遇什么的还能往上升,现在六*七年才能存下的二三十万两,当了贵妃后说不定两年就能存到了。


    心里这般念头刚起,李舒窈忽的又想起来什么,神神秘秘地拉过清瑶,趴在她的肩头,小小声询问:“那你知道,过几年太子殿下成婚,皇上给准备了多少银子吗?”


    这个清瑶哪里能知道?


    李舒窈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松开清瑶的手,坐直了自己的身子。


    正要去吃桌上的点心,外头忽然传来阵阵脚步声。


    有个小太监奔了进来,跪在地上朝两人喊道,“两位娘娘,不好了,惠妃娘娘和皇贵妃娘娘在承乾宫吵起来了!”


    李舒窈和清瑶两人倏地一惊。


    李舒窈下意识就想起身去吃瓜,哦不,去劝架。


    才刚站直身子,手腕忽的被清瑶捏住。


    清瑶面容沉静地看向那个小太监,“你是长春宫里的?”


    小太监还没说话,李舒窈连忙开口解释,“对,他是上个月才来的,是佟姐姐帮我挑的人。”


    清瑶这才缓了缓面上严肃的表情,看向李舒窈,“那我怎么不知道?”


    李舒窈一看就知道她又在往什么宫斗的方向去想了。


    这些年宫里虽然风平浪静,但因着有个平嫔和温嫔,时不时也总会出些乱子。


    就好比上个月,安嫔的宫里还出了一例假孕争宠的事件呢。


    沸沸扬扬闹了半个多月,佟皇贵妃才查清,安嫔宫里那个假孕的常在,实际上是被端嫔宫里的一个贵人,收买了她身边伺候的一个宫人而陷害的。


    那位常在和贵人刚入宫的时候都是常在,因为同住一宫,闹过很多次不愉快,偏偏贵人的家世更好一些,只半年就升了一级,顺利搬到端嫔的宫里去了。


    常在自此更加努力争宠,也不知是哪里讨了皇上的喜欢,连着两个月,都被翻了牌子。


    那个贵人担心这样下去她会抢先自己有孕,又打听出来,那位常在自小月信紊乱,于是收买了她身边的一个宫女,给她下了会令人脉象异常,显得像是有了身孕的假孕药。


    在景仁宫喜讯传出的第九天,当众揭发了那个常在。


    好在佟皇贵妃严明公正,又洞若观火,只凭着那个贵人脸上偶尔的微表情,就断定了此事有蹊跷,追查几日,才成功还了那位常在的清白。


    那段时间,李舒窈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其他妃嫔却是回到宫里的第一时间,就把宫人上下排查了两三遍。


    佟皇贵妃看不下去李舒窈的没心没肺,前段时间抽空来了一趟长春宫,也不知道是怎么排查的,居然真抓出了两个被人收买过的宫人。


    立时就送入了慎刑司,但一直到被惊奇嬷嬷折磨得浑身鲜血淋淋,神志不清,二人都没有吐露到底是谁收买了他们,又让他们做了些什么。


    无奈只能打死了。


    长春宫里少了两个小太监,内务府很快送人过来补上。


    李舒窈不敢再信自己的眼光,腆着脸让佟皇贵妃帮她挑选,选完以后又放在外院考察了一段时间,直到佟皇贵妃查完两个人的身世背景,确认无害,李舒窈这才敢放心用他们。


    ……


    第144章 第144章喵喵喵?她哪里有抢人……


    李舒窈和清瑶两人赶到时,承乾宫外站了五六个太监,个个身强力壮,吓得宫道上的太监宫女都不敢打承乾宫的宫门前路过,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贴到另一边的宫墙之上。


    然而里头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声音传出来。


    若不是来报信的小太监说得言之凿凿,承乾宫门口的架势又摆得如此之大,李舒窈怕是根本不会相信,惠妃能有那个胆子跟皇贵妃吵架。


    图什么呀……


    李舒窈和清瑶互相搀扶着往承乾宫里头走。


    承乾宫的院子里哗啦啦跪了几十个宫人,面上或着急或带着眼泪,看见李舒窈和清瑶的身影后,如同看见了什么救星,整齐划一地跪转过身来,朝着二人磕了个头,旋即又走出来一个有些眼熟的宫女,引着她们往正殿的方向走去。


    正殿的门大开着,隐隐有尖利的女声传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李舒窈上了两级台阶,忽而灵机一动,带着清瑶步伐匆匆地绕过承乾宫的大门,从另一个方向接近。


    给她俩带路的宫女表情一怔,意识到两位娘娘是想偷听后,怔然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


    却也不敢打搅,只默默地跟在李舒窈的身后,同时也做好了随时出声打断的准备,她可不敢叫令妃娘娘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要不然,回头她家娘娘怕是要罚她了。


    李舒窈狗狗祟祟地蹲在门外。


    清瑶顾及着形象,没有如她一样往地上蹲,只提着裙摆,背脊的弧度往下压了几分。


    “……娘娘……用心良苦了?”


    “……是为着胤褆好……他都喜欢……你……日子……过……何乐而不为?”


    殿内争吵的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叫门口偷听的两人根本听不清楚她们吵架的重点是什么。


    李舒窈拧着丝帕,艰难往前挪了挪步伐。


    不知是触碰到了哪里,承乾宫的大门忽然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咚”。


    下一秒——


    “谁在外面?”


    是佟皇贵妃的声音。


    李舒窈抬头与清瑶对视了一眼,两人连忙站直了身子,手忙脚乱地整理裙摆。


    身后的宫女只当自己没看见,上前两步,扬声说道:“回娘娘,是令妃娘娘和宜妃娘娘特来求见。”


    “不见!”佟皇贵妃的声音斩钉截铁,说完,顿了顿,又问:“等下,是舒窈和清瑶……?她们是在外面大门口求见的?”


    还是……已经进来了?


    坏了,估计是已经听见她们在说些什么了。


    佟皇贵妃的话音刚落下,殿内同时响起几道脚步声。


    李舒窈只来得及摆出一个生气的表情,就与佟皇贵妃对上了眼神。


    李舒窈丝毫没有一分作为妃嫔的自觉,气鼓鼓地对着佟皇贵妃就是一声冷哼,“皇贵妃娘娘吵架就吵架,缘何连我也不想见了?”


    她想起刚才佟皇贵妃说话时冷冰冰的语气,只觉心口像是被人扎了四五刀,又酸又苦的,眼尾很快泛起微红。


    可把她给委屈坏了。


    清瑶却是泰然自若,只从佟皇贵妃前后的两句话,她就明白了,佟皇贵妃不是不想见她们,估计是说话的时候还在气头上,所以连宫女说了些什么都未曾听清,便下意识冷言拒绝了。


    她拉着委屈巴巴的李舒窈往屋内走。


    李舒窈一边走,一边用力跺着脚下的花盆底。


    声音被佟皇贵妃听见了,她视线往下一瞥,声音清凌如醴泉,“学的规矩都到哪里去了?”


    李舒窈:“……”


    更气了。


    但也不敢对着皇贵妃瞎嚷嚷。


    只鼓着两边颊腮,气呼呼地朝着皇贵妃行了礼,又与惠妃互相行了平礼以后,看见殿里还有个大阿哥,心中愈发委屈。


    很想把自己缩成承乾宫里的一株小蘑菇,什么时候皇贵妃给她道了歉,她才什么时候重新变成人……


    佟皇贵妃没理会她。


    也有可能是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却不好当着孩子的面,放下皇贵妃的身段来哄她。


    佟皇贵妃朝着宜妃使了个眼色,宜妃很聪明地点了点头,表示她知晓皇贵妃的意思,等回去之后,她会给李舒窈好好解释的。


    佟皇贵妃又看了李舒窈一眼,这才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李舒窈没能看见皇贵妃看她的眼神,还在自顾自的委屈。


    殿内没有人说话,显得异常沉默冷凝。


    李舒窈掐了一会儿手指,心里的气消了一丢丢,抬头一瞧,看见殿内好多地方都铺着洁白如雪的宣纸,并且每一张宣纸上头,都画着一个小姑娘的模样。


    她很快明白,这是在给大阿哥挑选福晋呢。


    可是,挑选福晋,为什么会吵起来呀?


    要她来看,这宣纸上的小姑娘个个都好看,不如就全都一起叫进宫来,让大阿哥自己挑,自己选。


    毕竟以后的日子是要大阿哥和他喜欢的小姑娘一起过,自然是大阿哥的意愿最重要啦。


    这么想着,之前听见的话很快在脑海中关联到了一起。


    哦豁!


    她懂了,佟皇贵妃与她的想法一样,想让大阿哥自己选,可惠妃却有不同的意见,这才吵起来的?


    不愧是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她的脑子总算是有些进步了。


    这么一想,心头的郁结顿时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颇有兴致地拿起一张离她最近的宣纸,低头一字一句地读道:“章佳氏……”


    李舒窈嘴里的话还没说完。


    佟皇贵妃把手里只喝了两口的茶盏重重放回桌子上,打断了李舒窈未尽的话。


    李舒窈奇怪地抬起头,等看清佟皇贵妃那张犹还带着几分怒意的精致俏脸后,脑子里霎时间一片空白,再不敢说话了。


    佟皇贵妃意识到是自己吓到了她,试图放柔语气:“御花园里备了你们爱吃的点心,自己去玩吧。”


    惠妃大约也是反应过来了些什么,深深看了一眼佟皇贵妃,尔后直接把大阿哥推了过来:“带你两位母妃去御花园,以免她们不记得路。”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什么叫不记得路。


    惠妃当她们这两个紫禁城街溜子这几年是白混的?


    别说是御花园了,就算是乾清宫,李舒窈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


    然而她并没有机会开口。


    大阿哥胤褆估摸着是被夹在两位额娘之中夹怕了,惠妃才刚说完话,他就迫不及待地朝着李舒窈走了过来,“儿臣带着两位额娘过去?”


    清瑶:“你带你令额娘过去就好,我等下还有事情要同皇贵妃说,等说完了再自己去御花园吧。”


    李舒窈:“?”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清瑶,觉得自己好像被背叛了。


    清瑶捏了下她的指腹,快速凑过来,压着声音,“我打听这边,你去套大阿哥的话,咱俩分头行动,晚上再一起对对是发生了什么。”


    李舒窈恍然大悟,在心里对清瑶竖起了一百个大拇指。


    还是她的好闺蜜聪明!


    她之前怎么就想不到呢?


    当下也没了任何不愿,兴致冲冲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大阿哥的袖子,“走走走,好几日不去,还真忘记去御花园的路怎么走了。”


    大阿哥不想竟然真能把她哄走,被拖着走出承乾宫大门时,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上,今儿太阳也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呀,令额娘……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


    还是承乾宫。


    李舒窈和大阿哥走后,在场几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被李舒窈这么一打岔,佟皇贵妃和惠妃也好似有些想不起来之前是为了什么而吵架的了。


    两人缄默地喝着茶,清瑶站起身来,脚步缓慢而又坚定,梭巡一般,将殿内各处铺着的宣纸全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很快明白过来,佟皇贵妃和惠妃之前吵架的原因。


    她问:“皇贵妃是看中了伊尔根觉罗家的格格,惠妃姐姐是看中了富察家的格格,不知妹妹说得可对?”


    二人不想她竟敏锐至此,同时一怔。


    御花园里,李舒窈也在和大阿哥说他福晋的事情。


    路上,大阿哥将前因后果与李舒窈简单交代了一遍。


    李舒窈想也不想:“自然是伊尔根觉罗氏呀。”


    历史和原小说都是这么安排的,说明是命中注定,一点儿悬念也没有,皇贵妃和惠妃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大阿哥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有些疑惑,“令额娘是喜欢伊尔根觉罗家的格格?”


    李舒窈摇摇头,她见都没见过,谈何喜欢?


    她道:“不是我喜欢,是你喜欢。”


    大阿哥一怔,旋即脸蛋瞬间爆红。


    他结结巴巴地反驳:“令,令额娘就,就会逗我,我,我何时说过,说过我喜欢,不是,中意伊尔根觉罗氏了……令额娘乱说,都是乱说。”


    李舒窈奇怪问道:“你不喜欢,你脸红什么?”


    “我哪里脸红了?”大阿哥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咪一般,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李舒窈继续揶揄他:“你不脸红,你跳起来做什么?”


    “我没有跳!”大阿哥的身体反应快过脑子,才刚说完“我”字,整个人又稳稳地坐回了椅子上。


    李舒窈:“……”这孩子好像是脑子短路了一样。


    有点好玩。


    她转了转眼珠,心头忽而浮现出一个坏主意,“那你意思是,你不喜欢伊尔根觉罗氏?”


    “不喜欢!”


    李舒窈:“那就好。”


    “好什么好?”


    就连李舒窈这样的性子,都忍不住默了默,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把大阿哥玩坏了。


    她还没说话,大阿哥估计是意识到了什么,炸毛一样,语气凶巴巴地开口:“什么好不好的,令额娘你要做什么?”


    李舒窈的表情很是无辜:“不做什么呀,就是我还挺喜欢伊尔根觉罗氏的,想着既然你不喜欢,干脆我去求一求皇贵妃娘娘,把她赐给我娘家那边一个又帅又高,还很有文采的侄子做媳妇儿好了……”


    江南李家已经在她被封为妃的时候抬了旗,不再是从前的包衣了。


    这些年又有皇上亲自派人过去看着,其他李氏旁支不敢再打着她的旗号招摇过市,风评竟也渐渐好转了起来。


    而且她家里还有她阿玛和哥哥两个天生的教书圣体,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也从那些不争气的家族子弟中挑选出了十来个人品过关,又有读书天赋的好苗子。


    听闻其中已有七八人过了乡试,估计再过几年就能到京城来参加会试了。


    李舒窈家中的情况不是什么秘密。


    她只这么一说,大阿哥瞬间有了危机感,再顾不得什么形象什么矜持了,红着脸,闭着眼,就是一阵大声嚷嚷,“不行!”


    “我不许!”


    “我,其实我喜欢伊尔根觉罗氏!”


    “那是汗阿玛和皇贵额娘为我挑选的,令额娘,你不许抢走她!”


    李舒窈眨眨眼:“?”


    喵喵喵?


    她哪里有抢人?


    大阿哥是不是也太不禁逗了一些?


    ……


    第145章 第145章是百转,还是白转?……


    承乾宫里的几人也恰好在讨论此事。


    佟皇贵妃皱着眉,一脸不赞同的看向惠妃:“胤褆那孩子既然喜欢,你又何必非让他去选富察氏呢?”


    富察氏自然也好,可胤褆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惠妃眸色沉沉,捏着手帕久久不说话。


    清瑶见状,连忙打圆场,“皇贵妃,胤褆可有直言说过他喜欢伊尔根觉罗氏?”


    “他倒是没说,”佟皇贵妃道,“可那眼珠子都快黏到画像上了,半炷香时间,往伊尔根觉罗氏的画像看了二十六次,其他画像都是看一眼就过,根本没往心里去,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打量着谁看不出来?


    她相信惠妃也定然看出来了,不然之前的面色何以会那么难看?


    也正是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明明是一件和和美美的事,惠妃却非要搅得人仰马翻,弄得胤褆那孩子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明说。


    半大的小子,坐在椅子上,屁股下跟生了刺一样的坐立难安,表情里又是担忧,又是不舍,又是难过,又是怅然,跟令妃玩闹时打翻的调色盘一般。


    她这个不是亲生额娘的看了都心疼。


    可惠妃呢,却不由分说将伊尔根觉罗氏的画像扯到了地上,使劲往他手里塞富察氏的画像。


    叫胤褆接也不是,捡也不是。


    佟皇贵妃看不过去,这才跟惠妃吵起来的。


    惠妃何尝不知晓胤褆的心意?


    她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


    若不是那太子和赫舍里氏一族的手段过于卑劣,她又何必耗尽了心血为胤祺谋划这些?


    她担心的是,若胤褆不能娶回来一位家世贵重的福晋,有妻家想帮,来日入了朝堂,再被那赫舍里一派的害了怎么办?


    她难道就想争了么?


    是敌人已然露出爪牙,她不得不争了呀!


    惠妃静默了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道:“总之,臣妾最中意的就是富察氏,胤褆那孩子……晚些时候我会同他说明白的。”


    “皇贵妃操持宫务繁忙,臣妾就不多做打扰了,告辞。”说罢,起身朝着佟皇贵妃行了一礼,又对着清瑶点点头,径直离去。


    佟皇贵妃被她气着了,手指微微颤抖地指了指她的背影,“你!”


    她见惠妃没理她,恨恨将手一甩,“不可理喻!”


    清瑶只得连忙上前安抚,“佟姐姐莫气,惠妃姐姐说不定是有什么苦衷呢?你先别着急,等舒窈跟大阿哥说完话了,你再问问她好了。”


    有她安慰,佟皇贵妃的面色终于好转一些,想起被她推去跟大阿哥作伴的令妃。


    她心里对惠妃生气的同时,忽而浮现出几缕担忧,令妃……真能把话问明白?


    *


    御花园。


    事实证明,没有一个成年人能够经受得住逗崽带来的乐趣和诱惑。


    听完大阿哥胤褆一番如同告白的话。


    李舒窈眨眨眼睛,浑然忘了她此行的目的,语带揶揄地说道:“什么抢不抢的,这不是赐婚的旨意还没下来呢,大家都是公平竞争。”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凭什么只能胤褆来娶,她李家人难道就不配了?


    李舒窈又道:“而且,你额娘不是已经为你看好了富察氏嘛,富察家的小姑娘也是不错的呀。“


    大阿哥捏着拳头反驳她:“可是婚嫁乃是人生大事,皇贵额娘也说了,将来的日子都是我和福晋过,不娶我中意的怎么能行?”


    李舒窈点头:“确实是你和福晋过。可是你想,一天十二个时辰,你要有四个时辰在睡觉,两个时辰在上书房里读书,两个时辰在演武场学习骑射和武艺,半个时辰在紫禁城里给这个请安,那个请安。”


    “完成师傅布置下来的课业也要花费时间吧?就算你一个时辰好了;吃饭如厕算你半个时辰好了;有时候你汗阿玛会交代你一些事情吧?或出宫,或见大臣,算你一个时辰好了。”


    “零零总总,去掉这些,得以闲暇与福晋相处的时间,一日里也就这么一个时辰。”


    “可你福晋呢,四个时辰睡觉,两个时辰为你操持后院里的大小杂事,其余剩下来的所有时间都要在你额娘的跟前侍奉和聆听教训。”


    “你就仔细想,到底是你和你福晋相处的时间多,还是你额娘跟你相处的时间多?”


    李舒窈掰着手指头一通计算,把面前的半大小子直接算懵了头脑。


    他眼睛发直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问李舒窈:“那这么说,这个福晋竟不是为我娶的,而是为我额娘娶的了?”


    李舒窈没好气地睨他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


    “令额娘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意愿固然重要,你额娘的想法也很重要呀,若是她当真不喜欢伊尔根觉罗家的小姑娘来做你的福晋,将来就可能两日一小吵,三日一大吵。”


    “婆媳之间的矛盾是很难协调的!你夹在中间,若视而不见,就是对你福晋的最大伤害,若勉力一碗水端平,你又能端多久呢?”


    “时间一长,惠妃毕竟是你亲生额娘,你身上流淌着她一半的血脉,这是断也断不开的亲情联系,而伊尔根觉罗家的小姑娘,除了与你有个夫妻的名分外,终究是个外人,对吧,到时候,你心里的那杆称就会情不自禁往你自己的额娘那边倾斜,然后就会不断消耗你与伊尔根觉罗氏的情分。一直消耗,一直消耗,最后可能就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我不会后悔的!”胤褆急急开口打断了李舒窈的话。


    李舒窈动了动唇瓣,到底没再继续往下说。


    她想起来,不论是真实历史,还是原小说里面的剧情,伊尔根觉罗氏都是个早逝的命。


    年少时嫁给备受皇上喜爱的皇长子为嫡福晋,为他一连生了四个女儿,于康熙三十五年生下胤褆的长子弘昱,三十七年病逝,病逝后不久,康熙为胤褆指了张佳氏为继福晋。


    有点儿苦……


    比苦瓜还苦。


    李舒窈不知道伊尔根觉罗氏的命运能不能改变,但至少,想让她嫁给胤褆后的日子能过得好些。


    胤褆却是想起了那段绵延多日的浮沉梦境。


    里头不只有形象癫狂的太子,还有伊尔根觉罗氏。


    梦里他就很喜欢伊尔根觉罗氏了。


    梦外看到的第一眼也很喜欢。


    只是额娘那边……


    一想起惠妃,胤褆脸上的红晕终于稍退了些许。


    整个人也没有那么激动了。


    他四下环顾了一周,发现他身边伺候的人,和令额娘身边伺候的人都在亭子之外远远站着,确认他们听不见自己与令额娘的对话之后,才悄然靠近了一些。


    低声道:“是因为太子。”


    李舒窈诧异,怎么又提起太子了?


    胤褆继续道:“我前几年,还小的时候,受失眠多梦的困扰,额娘为我寻了太医院的太医开了一个安神汤的方子,我连喝了半年多,虽失眠的症状好了,身上却始终有些不得劲,读书的时候,头脑也变得迟钝了许多。”


    “从前四五遍就能背下来的课文,常要花二十多遍才能全部背诵。”


    “我将此事告诉了额娘,额娘从宫外秘密寻了大夫来看,发现是那安神汤的方子有问题,喝多了,人容易痴傻!”


    李舒窈闻言震惊,“那安神汤里有铅白霜?”


    “令额娘怎么知道?”胤褆也瞪大了双眼。


    李舒窈:“……”


    她很难解释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还在现代的时候,曾经刷到过相关的短视频,后来上网一查,发现清朝的安神汤里面根本就没有铅。


    什么后妃担心皇子调皮生事,所以给他们喂安神汤让他们安静下来……


    什么清朝的皇子公主之所以短命,是因为小时候喝了太多安神汤……


    这些全都是谣言。


    但很显然,此小说的作者相信了,所以设计了这么一个情节。


    嗯,有一种把太医院所有太医当小日子整的感觉。


    李舒窈没有解释的心情,摆手示意胤褆继续说。


    胤褆只得往下道:“额娘察觉此事后,本来想去查查那位开方的太医,结果去了太医院一问,才发现那位太医早在给我开完方后的第三个月就摔马死了。”


    “线索中断,额娘担心背后之人知晓我知晓了此事,心生提防,又出毒计,所以故作不知,派她宫里信得过的嬷嬷继续给我送安神汤。”


    但送的绝不是加了铅白霜的那种,而且正常无害的安神汤。


    “额娘委托了纳兰家的人暗中调查,前两个月,终于有了线索,指向了……”


    李舒窈立马心领神会的接上:“指向了太子?”


    胤褆摇摇头:“不,指向的是赫舍里氏,不过跟指向太子殿下,也没什么区别了。”


    李舒窈注意到他的用词是“太子殿下”,就知这兄弟俩到底是生出了隔阂。


    想了想,李舒窈问:“那你跟太子说过么?”


    胤褆瞬间捏紧拳头,眼眶发红:“这事儿怎么能说?”


    李舒窈:“为什么不能说?太子殿下又不是赫舍里氏,你与他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也觉得太子会害你?”


    “他图什么呀?”


    胤褆不说话。


    瞳仁有些发散,显然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李舒窈也不打扰,端起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口,又一口。


    一直到她把整杯茶都喝完,点心盘空了一半,胤褆都没有继续说话。


    李舒窈都有些不耐烦了,拍了拍桌子,“哎呀,你一个男孩子,怎么比我一个小女人还心思百转呢,有什么话不能开诚布公的说?”


    闻言,胤褆的脑子艰涩的动了动。


    令额娘……她的心思百转过吗?


    一转都没有吧?


    是百转,还是白转?


    第146章 第146章“这上面刻的字是,胤……


    大阿哥终于回过神来,苦笑着朝李舒窈拱了拱手:“多谢令额娘为我操心,我回去以后会仔细想想的。”


    李舒窈寻思着,等他想完,指不定夺嫡就开始了。


    如今惠妃那边已经隐隐出现了点心思,她又与纳兰家走得近,纳兰明珠那是什么样的人?大阿哥党的中坚力量,现在估计都已经在暗中联络官员了。


    李舒窈直觉此事不能等。


    回到长春宫,她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第一天去上学的胤禛回来给他请安。


    胤禛的心情看起来还算不错,笑眯眯地跪在正殿中央,规规矩矩朝李舒窈行了礼,尔后直起腰板,问她:“额娘想我没有?”


    李舒窈很坦诚,“当然想啦!”


    说完,左右看了看,把人都遣退出去,同时招手让胤禛到自己跟前来,捏了捏他因为褪去婴儿肥而线条显露的柔嫩脸颊,小声问:“你在上书房里读书,有没有见到你太子哥哥呀?”


    胤禛乖巧点头,并未试图把脸颊肉从李舒窈的手中拯救出来,“见到了。”


    李舒窈又问:“他跟你大哥,是不是吵架了呀?”


    胤禛闻言震惊,“额娘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你在上书房安插人手了?”


    “嘶,额娘你也太胆大了,上书房隶属乾清宫范围,是在汗阿玛的眼皮子底下,你怎么能……”


    还没说完,李舒窈手上稍微使了使劲儿,同时危险地眯起眸子。


    胤禛霎时消音,“哦,没安插人手啊。”


    他就说嘛,他这个额娘一向胆小。


    不过他还是奇怪,“那额娘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李舒窈哼哼着,松开了手。


    胤禛的脑子转了转,“大哥下午没来演武场,是因为来额娘这儿,同您告状了?”


    李舒窈摇头:“没有呀,他跟太子吵架,怎么会来跟我告状呢?”想了想,她还是如实把下午的事情同胤禛说了一遍,不忘隐去佟皇贵妃和惠妃吵架的细节。


    要不然,依着胤禛这个关心佟皇贵妃甚过于她的性子,只怕下一秒就要跑了。


    ——跑去承乾宫,给佟皇贵妃做送爱心的翘尾巴小狗。


    胤禛听完了十分震惊,“竟有这样的事!”


    难怪了,难怪那天晚上,大哥不让他随便喝安神汤呢。


    可是,上辈子明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呀。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胤禛立在原地,恨不得双手抱住脑壳挠啊挠。


    抬起右手的瞬间,好悬想起来,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的三角饭团,一只手挠可以,两只手一起挠,到底有些破坏形象。


    于是左手不动,只右手挠了挠脑门。


    “那要不然,我等会儿去太子哥哥那边探听探听消息?”


    李舒窈一想,好像也可以。


    她伸手拉过胤禛,表情神秘兮兮的,“那额娘就不留你吃饭了,你去毓庆宫跟你太子哥哥吃饭吧,然后过去的时候帮额娘带点儿东西过去……”


    *


    送走儿子,李舒窈又唤了月淑过来,交给她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你去把这个送到阿哥所,给大阿哥。”


    月淑不疑有他,伸手接过的同时屈了屈膝,“是,娘娘。”


    月淑走后,李舒窈起身,焦灼不安地在殿内走了走,哎呀怎么办呀,不会现在就要开始夺嫡了吧?


    她掰手指算了算,大阿哥,太子……


    长生,哦不,胤初,胤初是肯定不会加入的了,他虽活了下来,身子骨却比较差,抵抗力脆弱,时不时就要咳嗽生病,还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都是风寒发烧一类的。


    荣妃听了她的话,每次胤初生病时都会让人多做些富含蛋白质和维生素的食物给他,而没有遵循老祖宗的规矩,每日两顿清粥,其他什么都不吃的方式虚养着。


    胤祉不好说,他到现在还是紫禁城里的大魔王呢,皮到进上书房的第一天就把宗室一个堂兄弟的哈哈珠子给打了,仗着阿哥的身份,一穿三,打完还嚣张的叫嚷着要人家进宫来给他赔礼道歉,最后被皇上罚了好一顿手板子。


    李舒窈听闻,胤祉在前朝官员心中的印象不太好,若是性子不改,只*怕也没多少人会支持他。


    之后就是她的胤禛,胤禛不用想,肯定不会参加夺嫡,这是她们母子两个私下早就商量好的事儿。


    胤祺大概率也不会,之后就是胤祐,胤祐脚有残疾,天生就失去了参与夺嫡的资格。


    胤禩?


    胤禩倒还有可能。


    可是现如今的胤禩,还是养在惠妃膝下,只会阿巴阿巴喝奶撒娇的软萌小团子一枚,才两岁多,前朝官员是疯了才会把目光对准胤禩。


    所以目前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什么情况,还要看看大阿哥和太子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才能视情况来采取对策。


    李舒窈想完,脑子里忽然晕了一下。


    她刚刚,是不是说了句废话?


    算了,不想了,先这样吧。


    李舒窈本来想去找清瑶说话,可是转念一想,清瑶也是好几日没看见胤祺了,大约思念得紧,她最好还是不要去打扰。


    于是又走了两圈,鼻翼隐隐闻见小厨房那边传来食物的香气。


    她眼眸登时一亮,吃东西去!


    *


    胤禛到了毓庆宫,都不必等通传,很快被人迎了进去。


    “太子哥哥!”


    胤禛的眼眸亮晶晶的,似盛满银河星光一般,走进去以后,把手中的木盒子往桌上一放,就要拱手给太子行礼。


    太子早在他进门的时候就从桌子后走过来了,见状,连忙伸手在他手腕上扶了一下,笑道:“小四何时这么客气了?”


    胤禛鼓着脸颊,“因为进了上书房,以后就要开始讲礼了嘛。”


    这还是今儿师傅给他上的第一课呢,他没忘记!


    太子眉眼间的笑意又深几分,“那不进上书房,就可以不用讲礼了?”


    胤禛摇摇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反正就是不一样,哎呀太子哥哥你就别问了。”胤禛拿出自他额娘这儿学来的招数,捏住太子的袖子就是一顿撒娇。


    一开始,他学他额娘这样撒娇的时候,心中还有些羞赧,毕竟他也是重来一世的人了,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的年纪只怕比他额娘的年纪还多两轮呢。


    但是随着前世记忆的模糊,孩童心性复涌,撒娇的次数多了,逐渐也就习惯了。


    一边撒娇,一边两只手一起,把太子的袖口揉搓得皱皱巴巴,旋即又似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布料撑平展开,凑近过来吹了口气,好像这样就能令皱褶消失,恢复平坦一般。


    太子脸上的笑容越发无奈了。


    他收回手,囫囵在胤禛的脑袋上摸了摸,道:“没事,左右我下午也不出去了。”


    语闭,牵起胤禛的手就要带他去椅子上坐下。


    胤禛急急指了指桌上的木盒,“等等,太子哥哥,这是我额娘叫我带过来的。”


    太子疑惑:“是什么东西?”


    胤禛:“我也不知道呀,是刚刚我去额娘那里请安的时候,额娘吩咐的。”


    说着,他挣开太子的手,走到桌边把木盒端了过来,示意太子自己打开。


    太子依言伸手,却在看清盒中物件的同时,表情一怔。


    殊不知,紫禁城的另一端,阿哥所里的大阿哥,在瞧见盒中物件的第一眼,也同他一样,露出了个怔然又带着几分怅惘怀念的表情。


    胤禛歪头看了看,“咦,这不是太子哥哥,你以前自己削的木匕首嘛?”


    因为他们几兄弟都很喜欢在长春宫玩具屋里玩耍,而他额娘又没有什么耐心看顾孩子,所以太子和大哥时不时会过来,兼顾起看顾大任。


    但他们俩是从来不与他们这些小孩子一起玩耍的,不是坐在旁边看书聊天,就是执子对弈,亦或者研习书法,偶尔还会到旁边的小屋子里互相练习布库,以磨炼武艺。


    这个匕首就是那时候,他同大哥一起做的。


    还请了内务府的匠人过来指点他们如何雕刻龙纹图案呢。


    之后因为他额娘很是喜欢,被他额娘要去玩了几天……


    胤禛一直以为,他额娘玩过之后,就把匕首送还给两位哥哥了,可谁能知道,他额娘居然留到了现在?


    不用想,必然是用了什么撒娇打滚的方式留下的。


    胤禛不禁在心里叽叽歪歪,他额娘真是好幼稚一人。


    前世今生都没见过这样的妃子……


    正想着,眼前落下一只白皙大手,将木盒子里的匕首拿了出来,放在眼下仔细端详。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才复杂开口,“这不是我的匕首。”


    “这上面刻的字是,胤褆。”


    第147章 第147章“是宜妃娘娘有喜了!……


    李舒窈不会什么规劝人的方式,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送东西,送能联系两人情感和回忆的东西。


    吃完了严嬷嬷给她煮的麻辣烫,她又闷头钻进了已经闲置一年有余的玩具屋。


    翻找起太子和大阿哥在她这儿遗落下来的玩具或物件。


    往外送的时候,还颇有心机地故意放错盒子,把胤褆的送去给太子,把太子的送去给胤褆。


    什么两人练习布库时划破的衣裳,写过的大字,因为香味消失而置换下来的香囊,喝过的茶杯,用过的棋子,一起拼过的拼图。


    零零总总,细碎,微小,但却充满了两个人的回忆。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她就不信,两人还不能和好了!


    一个下午,长春宫的人往外跑了十余次,阿哥所和毓庆宫各自多了几个木盒子。


    胤禛一点点意识到了他家额娘的用心,连忙趁热打铁,“太子哥哥你还记得么,这是三年前,你和大哥拌嘴吵架的时候落下的,那次,你们两个人是因为……”


    吧啦吧啦,小嘴巴嘚啵嘚啵地说个不停。


    期间,太子一言未发,只孤伶地坐在椅子上,表情十分出神地看着手中的匕首。


    胤禛说着说着,就有些着急,鼻子和脑门上都溢出了细细的汗珠,却也不敢伸手去拉太子,害怕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开始说到口干舌燥,慢慢停了下来。


    太子微微一侧头,“怎么不说了?”


    胤禛:“?”


    他气呼呼地爬下椅子去找水喝。


    都跟大哥吵架了,还有心情逗他这个弟弟呢。


    哼,不理他了。


    等胤禛喝完了水,再次爬回到椅子上,太子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初,甚至还将手中的匕首,连同其他物件一块儿,囫囵塞进了同一个较大的木盒子里。


    招手唤来何柱儿,“把这个,送到阿哥所去。”


    “就说是令额娘送错了,把这个给他,把孤的东西拿回来,听清楚了么?”


    “嗻。”何柱儿连忙点头,抱起桌上的木盒就往外跑。


    胤禛闻言,心道了声不好。


    太子哥哥这是还在生气呢?


    正在思索着如何安慰,旁边太子霍然起身,走到书桌后面,拿起笔,扯出一页信纸,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他接连写了两三封信,叫进来几个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


    胤禛仔细听了听,就听见“赫舍里”“汗阿玛”几个字眼。


    做完这一切,太子重新坐回到胤禛的身边,声音沉沉地问他:“你可知,我和大哥为何吵架?”


    胤禛乖巧摇头,他不知道。


    太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不知道就不知道罢。”


    他扭头看了看天色,“你今儿第一天去上书房上课,下午还在各宫来回请安,想必也累了……”


    胤禛大惊,趁他还没说完话,连忙扯住了他的袖子,高声惊呼,“别啊!”


    “太子哥哥,我还没吃饭呢!”


    他泪眼朦胧,“我只给额娘磕了个头,就被额娘打发到哥哥你这儿来了,额娘说哥哥这里的饭菜好吃,我要是过来,哥哥不至于一顿饭都不让我蹭,就,就……”


    他抬手一抹脸蛋,泛起两团红晕,看起来愈发可怜委屈,“太子哥哥,我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就刚刚喝了一点点水,您忍心不给我吃东西,叫我走回阿哥所再吃么?”


    太子默了默,着实是不忍心。


    他抬手把胤禛抱了起来,擦擦他的脸蛋,语气里有些埋怨,“令额娘怎么这样?”


    胤禛忙不迭双手环过他的脖子,似小时候那样,倾身过去在他脸颊上贴了贴,语气里不自觉带着几分谄媚,“我不问太子哥哥你跟大阿哥为什么吵架了嘛,求求哥哥了,赏顿饭吃吧。”


    他想了想,“就当做是喂小鸡了,咯咯哒,咯咯哒。”


    太子终于被他的语气所逗笑,“噗嗤”一声,又抬手拍了拍他的屁股,“好了,说这些像是什么话?”


    “你来哥哥这儿,哥哥难道还真能连顿饭都不给你吃?”


    说着,抱起胤禛,走到另一旁的侧殿,吩咐了人去给胤禛做他最喜欢的吃食。


    *


    另一边,李舒窈还不知,因为自己的不靠谱,自家儿子居然会因为一顿饭,舍下脸面在毓庆宫里当起了“咯咯哒”的小鸡仔。


    她正在听严嬷嬷说话。


    “……皇上发了好大的火,却并未下令责罚,太子殿下回去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做出责罚,反而还派人送了药膏过去,大阿哥嘴上不说,心里到底是存了疙瘩,这段时间都很少同太子一块儿行动了。”


    “纳兰家得知消息,于前朝拉拢了几个官员一同上书进谏,虽然被陛下按下不表,但态度摆在了这儿,是以惠妃这段时日寄出宫的信件都多了一些。”


    “只这段时间,她和皇贵妃都在忙着为大阿哥挑选福晋,老祖宗和皇上都以为,她是要同娘家商量大阿哥的福晋人选,对延禧宫的信件都未曾如何检查,这才叫惠妃同纳兰大人搭上了线。”


    “还有就是,奴婢还打听到,这几日,索额图可能会向皇上进言,封平嫔为妃,平嫔到底与元皇后同出一族,这几年也算得上安分守己,妃位只缺一人的情况下,到底平嫔要比温嫔合适一些。”


    “温嫔大约也得知了消息……”


    之后的情报,多数与后宫相关联,不是这个妃,就是那个嫔的。


    李舒窈没什么耐心听,整个沉浸到了严嬷嬷之前说过的话里,原来大阿哥和太子是这么吵起来的?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上书房自然也是如此。


    如今上书房大致分成了三股势力,一股以太子为首,一股以大阿哥为首,另外一股则是两边都交好,又两边都不深入。


    主打就是一个遗世而独立。


    这次两个孩子吵架,便是因为太子阵营里,一个与赫舍里家有着姻亲关系的宗室阿哥,叫什么什么太,还是泰的?


    他私下同身边的哈哈珠子说胤褆的坏话,拿他打趣,言语甚是侮辱,被胤褆和太子身边的哈哈珠子听见,胤褆当场黑了脸。


    太子身边的哈哈珠子却妄想拉偏架,于是气上心头的胤褆就把他也打了。


    消息很快传到太子的耳朵里。


    太子不清楚事情经过,看见自己身边的哈哈珠子被打,下意识拉了一下胤褆,胤褆险些对他动手,待看清来人是他后,这才咬着牙停了手。


    几人打架的事情很快闹到御前,皇上自然也是发了大火,宗室的那位阿哥和他身边的哈哈珠子都挨了板子,家中长辈也都被叫进宫来挨了皇上好一顿发落。


    只拉偏架的那个哈哈珠子,因为挨了打,又惯会巧舌如簧,为自己营造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形象,皇上到底没有责罚他。


    太子也在回到毓庆宫后,第一时间派人送了药膏出去。


    大阿哥得知,面上不悲不怒,只两三天都没跟太子一起走。


    太子很快察觉异常,将那天的事重新查清,拎着那个哈哈珠子给大阿哥面上诚恳地道了歉。


    他都做到如此地步,大阿哥不得不受。


    虽与太子冰释前嫌,然而大约就与严嬷嬷说的那样,胤褆的心里还是存了疙瘩,与太子的关系自然也就大不如从前了。


    太子作为储君,几次邀请都被大阿哥拒绝,心中估计也生了些怨气。


    于是宫外的赫舍里家和纳兰家一起发力,这才形成了今日的场面。


    李舒窈理清楚前因后果,托腮叹气,也不知道她送去的东西有没有效。


    *


    之后几日,胤禛忙着上课的同时,还要负责给李舒窈直播,方便她吃瓜。


    “还是那个样子,太子哥哥不开口,大哥就不主动说话。”


    “本来是说好兄弟几个聚一下,一起吃饭的,但是大哥说他有事,不肯来,所以还是太子哥哥陪我们一起吃的。”


    “今天胤祉哥哥调皮捣蛋,被师傅打了手心,太子哥哥让人给他抹药,大哥看见,表情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报告报告!今天大哥背书没被出来,太子哥哥给他解围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哥还是不高兴。”


    “额娘,今天没有消息,因为大哥都没来上书房……”


    胤禛的声音低落,不知道是因为没吃到瓜,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李舒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他当然没时间去上书房呀,因为他去承乾宫了,还是挑选福晋的事情。”


    胤禛吃完了嘴里的菜,问她:“出结果了吗?谁会是我的大嫂呀?”


    李舒窈摇头,“还不知道呢,没出结果,你皇贵额娘今儿有些烦了,说打算过几日办个赏花宴,把那几家的女孩子都邀请进宫来,给你惠额娘看一看。”


    她想了想,“好像是说,叫你惠额娘不要出面,与她一起,躲在暗中悄悄的看。”


    “呜,嗯,这个好吃,额娘你试试。”胤禛夹了一筷子避风塘鸡翅到李舒窈的碗里,随后道:“额娘,我也想去看。”


    李舒窈一边吃,一边用眼睛上下扫他,“你去做什么?”


    “你也想要福晋了?”


    胤禛的小脸蛋一红,“才,才不是呢。”


    “我就是好奇。”


    李舒窈冷哼一声,“别好奇。”


    胤禛:“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


    胤禛:“……”


    正在母子两个日常边吃饭边斗嘴时,田佳柔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一边喘气一边道,“娘娘,隔壁翊坤宫好像出事了。”


    李舒窈遽然瞪大了双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心中又惊又慌,险些连筷子都拿不好了。


    田佳柔瞥见她剧烈颤抖的手指,顾不得喘气,“不是,不是什么坏事,咳咳,就是,是宜妃娘娘有喜了!”


    第148章 第148章这真的是好严重的一个……


    李舒窈跌跌撞撞地把自己撞进了翊坤宫。


    她两条腿软得跟过了热水的面条,脸蛋红得像是西红柿,指尖颤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额角密密麻麻的细汗,鬓角微湿地贴在脸颊,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惊慌失措。


    李舒窈脚边,小胤禛难得的面色沉重。


    他想起来了,宜额娘这胎怀的应该是老九胤禟,那个毒蛇一样的弟弟。


    “清瑶!”李舒窈奔进翊坤宫正殿的东稍间,一向如风如火的她,只跑到距离清瑶三步的距离就停下了。


    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动步伐接近,似乎是害怕走动时带起的风会惊扰了清瑶肚子里的小宝宝一般。


    太医还没走,见状,笑着说道:“令妃娘娘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宜妃娘娘的胎象已经过了三个月,稳固得很。”


    李舒窈:“啊?”


    三个月?


    清瑶脸颊微红,一手抚着肚子,一手伸向李舒窈,“你别担心,确实满三个月了。”


    她担心李舒窈误会,又急忙开始解释:“你知道的,我的月信一向不准,几个月没来也是常有的事儿,还是刚才吃鱼的时候感到一阵阵恶心,招了太医来看,我这才知道,竟是有了。”


    李舒窈懵懵地点头,“哦,那你只比我早一会儿知道。”


    清瑶:“可不么?”


    她拉着李舒窈到她身边坐下。


    李舒窈往旁边挪了挪。


    清瑶捏着她的手背,“你的手怎么这么冷,额角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一边说,一边拿手帕给李舒窈擦汗。


    她宫里的嬷嬷连忙把太医带出去了。


    胤禛左看右看,没有人理会自己,表情闷闷地自己爬到椅子上坐好。


    李舒窈解释了一句:“吓的。”


    她说:“佳柔不会说话,她一开始说的是你出事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心脏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然后身上就出了汗,后来她说你是有了小宝宝,我就好了一些,但是脚上都没什么力气,好不容易才跑过来的……”


    李舒窈不敢去碰清瑶的肚子,只能拽着她的手腕,小声撒娇。


    清瑶听了她的话,很是有些心疼,“你也不想想,我好好在翊坤宫待着,能有什么事?”


    李舒窈摸摸自己的心口,“我知道的呀,但是就是担心嘛。”


    清瑶:“你啊。”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很为李舒窈的反应而感动。


    只恨不得把手头有的好东西全都塞给李舒窈,“前段时间,我得了一副点翠头面,晚些时候叫人送到你宫里去。”


    “对了,你手头的银子还够花么?我额娘上回送了五千两来,等会儿分你一半。”


    “还有,我这儿还有南方进贡来的荔枝,我有了身孕不好吃这些热的东西,胤祺也不爱吃,你帮我一起带走收拾了吧。”


    李舒窈点点头,“好呀好呀。”


    她根本没想别的,清瑶敢给,她就敢要。


    不过她也想回回礼,于是说道:“我拿皇上赏我的画跟你换吧。”


    “好像是唐朝的什么名家所做,画了花儿鸟儿的,我欣赏不来,给你好了。”


    清瑶也不做多想,“可以呀。”


    “你不喜欢的都给我好了。”


    李舒窈郑重其事,“不是我不喜欢,而是我真的欣赏不来,你能欣赏得来,那自然应该给你呀。”


    清瑶虽也是包衣出身的宫女,但她阿玛是做官的,从小琴棋书画就样样精通,自然比她要会赏鉴名画。


    李舒窈又念了几幅古画字词,对清瑶说:“这些都给你。”


    清瑶略一沉吟,只舒窈说的那副唐朝古画,就已经不止万两之数了,她后面又加了四五副,清瑶只怕一副头面,两千五百两和几盘子荔枝根本不够。


    于是便也开口往上加!


    胤禛从小就经常往宜额娘的私库跑,比胤祺还要清楚他额娘的底蕴有多雄厚。


    听着自家额娘只付出了几幅从他汗阿玛那里拿回来的古画字词,险些将宜额娘的私库搬走四分之一,他再也绷不住沉稳的表情。


    他额娘真是太过分了!


    从前骗小孩,怎么现在连宜额娘也骗呀?!


    *


    翊坤宫传出喜讯,整个后宫再次被惊动。


    一波又一波的丰厚赏赐如同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乾清宫和慈宁宫流入翊坤宫。


    上门来恭贺的妃嫔也是络绎不绝,喜气洋洋地吵闹了好几日。


    李舒窈就犹如翊坤宫的另一个女主人,期间一直陪伴在清瑶的身侧,听着其他妃嫔的或诚恳,或言不由心的恭贺,脸上笑容灿烂得仿佛怀孕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胤祺特意从上书房请了假,在翊坤宫里陪了清瑶整整两日。


    紫禁城里其他的孩子得知消息,也接连跑到清瑶面前恭贺讨喜。


    一个个乖得不得了。


    就连胤祉那个皮猴子,也暂时收起了张牙舞爪的嚣张作派,立在清瑶的面前鞠躬行礼,拱手讨要金瓜子时,声音甜得跟块糯米糍似的。


    吓得李舒窈总忍不住抬头去看,天上是不是要下红雨了。


    大阿哥和太子也来过一次。


    两人是错开时间来的。


    并且从翊坤宫出来后的第一件事,都是直接奔往不远处的长春宫,拉着李舒窈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


    之后李舒窈就被叫到御书房伴驾了。


    几年时间过去,皇上周身的帝王威压之势越发浓厚。


    脸上带笑的时候还好,明朗如晴天;脸上不带笑时,就连李舒窈这样没心没肺的性格都会忍不住瑟缩一下,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反省和思量,自己刚刚有没有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


    好在大多数时候,他在面对李舒窈时,脸上少有不带笑的。


    大约是爱人如养花,他看李舒窈,就如同看自己精心栽培出来的沙漠玫瑰,自然怎么看怎么喜欢。


    只是今日。


    李舒窈一进东暖阁,就见皇上面色沉沉地坐在御案之后,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拿,眉毛微微拧着,朝她看来的视线带着几缕不易察觉的审视。


    李舒窈的脚差点又要变成软面条了。


    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行了礼。


    皇上没说话。


    李舒窈自然也不敢开口,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很快就脸色苍白地摇摇晃晃了起来。


    皇上这才似刚看到她一般,“怎么还跪着,起来吧。”


    “是。”李舒窈的脑袋低垂着,一瞬间梦回还在乾清宫做宫女的时候,心里的委屈怎么压都压抑不住,鼻子也酸酸的。


    “过来吧。”


    皇上却还稳稳坐着,没有过来拉她的手,像是逗小猫一样,朝她随意地招了招。


    李舒窈挪动步伐走过去,脑子里还乱糟糟的。


    一半是生气和委屈,一半是疑惑和不解,自己做什么了?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啊。


    她走到皇上的身侧。


    男人的手在桌上敲了敲,言简意赅地询问:“你最近和太子,胤褆,关系不错。”


    听起来像是问句,可是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往下压,一点儿也不像是询问,反倒像是质问。


    李舒窈迷茫地抬起头,桃花一样的面容就这么落入男人的眼中。


    他心中微微有些发胀酸疼。


    他好多年没见过她哭成这样了。


    李舒窈还在思考,她犯的是哪道天条。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于是抬手擦了擦眼角,哑着声音说:“是,好像是,可是皇上,臣妾和大阿哥,还有太子,不是一直都关系很不错吗?”


    “他们小的时候,都可爱来长春宫玩了。”


    “朕问的不是这个。”皇上回过神来,顿了顿,继续冷着声音开口。


    李舒窈歪歪脑袋,“那是哪个?”


    她问完,皇上又不说话了。


    这就是要她自己坦白的意思。


    李舒窈不明白自己要坦白什么,干脆从头开始倒豆子,“一开始是那天,皇贵妃和惠妃姐姐吵架了,我,臣妾和清瑶去劝架,然后大阿哥就带着臣妾去御花园吃点心。”


    “大阿哥跟臣妾说了一些话,完了吧,下午胤禛回来给臣妾请安的时候,也说了大阿哥和太子殿下吵架的事情,臣妾就想着他们之前是那么好的关系,只为一时的吵架就感情破裂,多不值当啊。”


    “于是臣妾就小施了妙计,给他们送了一些童年时候的东西。”


    “这段时间,也一直跟胤禛在暗中撮合,虽然没成功吧……可是臣妾和胤禛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呀……”


    她嘚啵嘚啵把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情说了一遍,连安神汤的事情都没有落下。


    还把自己之后的计划也如实交代了,“臣妾还打算明儿去阿哥所看看大阿哥呢,毓庆宫里进不去,臣妾是想着派胤禛胤祺他们去的。”


    “再过两个月就是安儿的生辰了,他自小在宫里长大,六岁,皇上您知道六岁是一个多么重要的生辰么?”


    “……臣妾打算在长春宫给安儿办一场生辰宴,把大阿哥和太子殿下都请过来,然后叫人给他们两个泼酒,换衣服的时候再把他们两个关到一起……”


    “都是兄弟,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开了呢……”


    小嘴巴吧啦吧啦,她一开口,几乎没有给皇上打断她的时机。


    皇上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误会她了。


    趁着李舒窈喘气的功夫,他终于寻到合适的开口时机,“你说的都是真的?”


    李舒窈一边喘气,一边连连点头。


    皇上紧绷的下颌线松了松,伸手捏住李舒窈的手腕,“你知道在朕面前说谎的后果?”


    李舒窈直接用另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头发誓,“臣妾若有半句虚言,就叫皇上把臣妾宫里的小厨房撤走,把所有会做美食的师傅全都送出宫去,叫臣妾一辈子也找不到他们,一辈子都吃不到好吃的!”


    皇上:“……”


    这真的是好严重的一个誓啊。


    第149章 第149章这可是她精心挑选,用……


    掷地有声的誓言落地,李舒窈很快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她自己发誓,干嘛要拿别人的职业生涯做誓言内容呢?


    到底罚的是她,还是长春宫小厨房的那些师傅呀?


    李舒窈连忙“呸呸”两声。


    皇上急得直接上手搂住了她的腰肢,让她坐进自己的怀里,“怎么了?”


    李舒窈拧着丝帕,“没什么,只是担心,这话叫胡师傅他们听了,怕是会吓得不轻……”


    说完,反应过来自己被抱住,她有些诧异,“咦,皇上,您不生气了么?”


    男人:“你还知道朕在生气?”


    李舒窈表情真挚地点头,“当然知道呀。”


    “那你可知,朕为何生气?”


    李舒窈变点头为摇头,“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也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好心,怎么就惹人生气了呢?


    难道在皇上心里,大阿哥和太子就不应该和好?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手指头不自觉在明黄色的布帛上画起了圈圈。


    皇上没想到她竟然迟钝至此,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李舒窈立马也把手指伸过去,想帮他一起捏捏。


    男人偏头躲了一下。


    李舒窈立马把手伸长。


    皇上无法,只得把她的整只手控制在自己的掌心里。


    轻叹了口气,“是平嫔跟朕说的。”


    李舒窈一怔,不明白自己怎么惹到平嫔了。


    皇上:“平嫔说,你蓄意接近太子,三番两次让人去毓庆宫里送东西,胤禛也时常到毓庆宫去叨扰太子,她作为胤礽的姨母兼庶母,有些心慌,不明白你想做些什么。”


    “朕劝了她几句,说你没有什么坏心思,她却说,她自己都不敢往毓庆宫去送东西,你一日叫人送了五次,她自己不敢随意跟胤礽搭话,胤禛却出入毓庆宫如同自己家里一样,她说她只是担心太子。”


    “加上今天,索额图也说……”


    话到此处,他说不下去了。


    李舒窈只用脚指头都知道索额图是想说些什么。


    看皇上已经反应过来,她没有拆穿。


    只是委屈巴巴地把自己窝进了男人温暖的怀抱里,沉默声震耳欲聋。


    皇上捏了捏她的手指指腹,“生气了?”


    李舒窈闷闷地回道:“嗯,生气了。”


    “但是只有一点点生气,委屈更多一些。”


    皇上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放做平时,他根本不会听平嫔的这些挑拨之言。


    今儿真是昏了头脑。


    这般想着,对李舒窈的怜惜和愧疚之情越发深了几分。


    捏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口,“想要什么赔偿?”


    李舒窈没有说话,眼睛转来转去,想得十分认真。


    半晌,她退出来一点点,“皇上,臣妾知道自己不聪明,想问问您,臣妾之前想的那个法子,就是把大阿哥和太子殿下关在一块儿……”


    她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皇上看她的眼神十分无奈,“这话你也敢说?”


    胤礽是储君,胤褆是他的长子,叫外边的人知道了,他的令妃要把胤礽和胤褆关在一块儿,别管初心是什么,都能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李舒窈怕怕地缩了缩脖子。


    浓密的睫羽轻颤,在光洁的面上洒落两道小小的阴影。


    “怕了?”


    李舒窈点点头。


    皇上这才松开了手,沉吟着,“其实也不是不可行。”


    “但是你如何确保,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们两个能把心结打开呢?”


    李舒窈不敢再说话了,疑惑眨眼。


    皇上思索片刻,凑近到她耳边,“你先这样……”


    *


    回到长春宫,过了整整一夜,李舒窈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又领取了个任务?


    哎,这宫里,皇上不像皇上,像发布任务的NPC。


    贵妃不像贵妃,像热爱数学的发烧友。


    相似之处就是都喜欢逮着她,嚯嚯她。


    哼,真讨厌。


    李舒窈在心里叭叭了一堆有的没的,才伸伸懒腰打算起床。


    看见月淑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想起了还在翊坤宫养胎的清瑶,小九要出生了,接下来就应该是温嫔的小十?


    然后清瑶还要再生一胎,生完了小十一,十二怎么办呀?


    十二的额娘还在她这里做宫女呢,难道要她把月淑送给皇上?


    这不得先问问月淑的意见?


    李舒窈吃早膳的时候就一直在琢磨这事儿,待到下午,她终于寻了个合适的时机,才刚起了个头,就见月淑用一种,好似她是负心汉的眼神看着她。


    李舒窈:“?”


    她问:“你怎么了,你*不想做皇上的妃子么?”


    月淑摇摇头,而后给她重重跪了下来。


    把李舒窈吓了好大一跳,连忙过来扶她,“好好好,你不想就不想吧,跪什么呀。”


    没有月淑,还有别的妃子,紫禁城里的宫女妃嫔那么多,总有人能生小十二的,不止能生小十二,连二十二都有人给皇上生呢。


    她没事瞎操个什么心呢?


    月淑看着柔柔弱弱,实则力气还挺大,李舒窈使劲拉了一会儿都没能拉动她。


    李舒窈累得气喘吁吁,她倒是先哭了,“奴婢,奴婢不想离开娘娘。”


    李舒窈摆了摆手,“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快起来呀。”


    月淑摇摇头,“不止是现在,以后也不想离开娘娘,奴婢,奴婢想要自梳。”


    “自梳是什么?”李舒窈大为不解。


    月淑便带着哭腔给她解释了一遍。


    李舒窈还是不懂,“可是你还那么年轻,才二十来岁,自梳了,别人都要叫你嬷嬷,你不会觉得很别扭么?”


    她坐公交的时候,有小朋友叫她“阿姨”,她都要生气吐槽半天呢。


    月淑却还是坚持,“奴婢就是想自梳。”


    李舒窈想了想,语气难得严肃,“不行,我不许。”


    她觉得月淑可能只是一时的头脑冲动,害怕她真的把她献给皇上,才有了这个念头的。


    李舒窈干脆蹲下来,认认真真给她解释,“我刚刚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你要是真的不愿意,哪怕是皇上来了,我都会替你挡上一挡的,你放心就是了,别有这种奇怪的念头,好不好?”


    “不过,若是你真的想要自梳,也不是不行,只是要等一等,等你到四十……不想四十?那,三十六……五……四……三十三!就三十三岁,等你到了三十三岁,还不想嫁人,也不想出宫,你就自梳好了。”


    其实再过几年,月淑满了三十岁,就可以放出宫去了。


    但是看她现在的样子,再结合她家中的情况,李舒窈还是决定自私一回,先把月淑留在自己身边留到三十三岁。


    等到了三十三,再根据她的情况决定去留好了。


    月淑还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李舒窈咬着牙心一狠,“你哭吧,随便你哭,反正不行就是不行。”


    她说完就要往外走,走了两步,似想起来什么,又扭过头对月淑说道:“别忘了喝水啊,我会叫人来提醒你的。”


    语闭,直接开溜。


    *


    过了几日,李舒窈终于寻得一个合适的时机,去了一趟惠妃的延禧宫。


    惠妃正抱着小八胤禩,在跟良贵人说话。


    语气里满是感慨,说什么“过几年,等富察氏给我生个孙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舒窈往里走的脚步一顿,富察氏?


    可是皇贵妃和胤褆跟她说的都是伊尔根觉罗氏呀。


    合着还没吵完呢?


    李舒窈有些头疼,觉得自己有些红红的。


    像个灭火器。


    延禧宫的宫人看她不走了,疑惑问道:“令妃娘娘?”


    声响惊动了屋里说话的两人,连忙出来给李舒窈行礼。


    李舒窈屈膝回了一个平礼。


    然后伸出手,在惠妃怀中的胤禩脸蛋上摸了摸,逗得小家伙“咯咯笑”。


    小家伙的眉眼是兄弟几人之中,生得最好的,便是胤褆小时候也比之不过。


    李舒窈可喜欢小八了,在吵架事件发生之前,她就时不时往延禧宫跑,小八对她自然也很熟悉,没一会儿就伸手要抱抱了。


    惠妃笑着把奶香奶香的小胤禩塞进李舒窈怀里。


    几人重新回到屋中落座。


    惠妃视线瞥到李舒窈头上的一根发簪时,略微觉得有些眼熟,表情一怔,脑子里好像飞快闪过了几个画面,影影错错的,很快又想不起来了。


    她敛下眸,压下心头疑惑,笑着问李舒窈:“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我这里坐了?”


    李舒窈正在拿她手上的串珠吊坠逗着胤禩玩儿,闻言头也不抬,“这不是想念胤禩了嘛。”


    惠妃看见她莹白手腕间缠绕的珠串,表情又是一僵,没能及时回话。


    良贵人见此,虽然不解,还是很快接上了李舒窈的话题,“令妃娘娘这么喜爱胤禩,真是咱们胤禩的福气呀。”


    李舒窈抬起头,朝着她眼眸亮晶晶地笑了一下,“哪里,还不是因为胤禩太可爱了。”


    她喜欢胤禩,却跟良贵人不怎么熟,每次来惠妃这里玩胤禩的时候,良贵人都会借机离开,将空间留给她和惠妃说话。


    今儿良贵人没走,多半是惠妃的意思。


    惠妃怕是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故意不让良贵人走的。


    思索完毕,李舒窈故作不知,低头把手上的手串整个撸了下来,塞到胤禩软绵绵的手指里面,“胤禩喜欢的话,令额娘送给你呀。”


    胤禩拿起来,“嗷呜”一声就要往嘴巴里塞,这个手串上的吊坠红红黄黄的,又圆又凉,像鸡蛋羹,他可爱吃鸡蛋羹了。


    李舒窈“诶”了一声,把手串从他手里抢了回来,刮刮他的鼻子,“这可不是给你吃的。”


    这可是她精心挑选,用来吊惠妃这条鱼用的!


    第150章 第150章“岂有此理!”


    实际上,李舒窈今日的装扮从上到下都充满了小心思。


    不是胤褆送的,就是太子送的。


    他们两个都是好孩子,送了她,就不会顾此失彼,所以,她头发上的那根玲珑点翠鎏金双蝶戏花发簪,惠妃也有一根差不多款式的。


    她手上的南红玛瑙手串,惠妃和其他的妃嫔也有。


    只是她比较搞怪,故意画了个荷包蛋花样的吊坠用以装饰,其他妃嫔则不是葫芦就是石榴籽。


    还有她这身衣裳所用的布料,腰间悬挂的香囊,脚下踩的花盆底。


    为了凑出这么一身装扮,李舒窈可谓是费劲了心思。


    但她却没有明说,只在延禧宫里陪着胤禩玩了半个多时辰,玩到小家伙都累了,脑袋一点点的,手指头却还死死抓着她的衣袖,仿佛不想她走一样。


    良贵人很抱歉地起身朝着两人行了一礼,“胤禩也睡着了,要不,奴婢先把他抱去睡觉?”


    良贵人没有自行抚育皇嗣的资格,是以胤禩刚满月就被抱到了惠妃膝下,惠妃却不是个爱磋磨人的性格,常会把良贵人叫到正殿来,一起养着胤禩。


    李舒窈把她怀里的小家伙交给她,然后小心翼翼地掰开他扯着自己的几根手指。


    胤禩似乎要被惊醒,皱了皱眉。


    李舒窈立马拿出丝帕覆盖在他眼睫上。


    胤禩很快重新安睡过去。


    良贵人这才得以把胤禩抱走。


    胤禩一走,李舒窈也跟着起身告辞。


    惠妃显得有些讶异,“妹妹不是有话来同我说的?”


    李舒窈摇摇头,装作不明白惠妃话的意思,“不是呀,我就是来找胤禩玩的呀。”


    “现在胤禩也睡了,我过几天再来吧。”


    说完,乖乖巧巧地冲着惠妃挥了挥手,裙袂翩跹之间,扰乱了惠妃一腔思绪。


    *


    李舒窈如法炮制,过了几天,又穿着这样一身衣裳去了趟阿哥所,名义上是为了探视五阿哥胤禛,实则在大阿哥的小院门口晃荡了许久。


    确保大阿哥看见了她,她才满意离去。


    翌日,胤禛来给李舒窈请安,苦着一张小包子脸问李舒窈:“额娘,你觉得,汗阿玛的法子真的有用么?”


    用这些外在的东西,疯狂勾起两人之间的回忆……


    胤禛很是疑惑,这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李舒窈神秘兮兮地伸出一根手指朝他晃了晃,“有用,但是效果会比较有限。”


    可一不可再。


    等下一次,他们心里估计就有预防了。


    胤禛躺下来,把脑袋放在李舒窈的腿上,一边摸着她衣裳上的绣样,一边问:“那接下来怎么办呀?”


    李舒窈想了想,“问题还是出在太子身边,那个哈哈珠子的身上。”


    据她所知,那个拉偏架的哈哈珠子只修养了两日,就施施然回到上书房继续上课了。


    这叫大阿哥怎么原谅?


    是她她也不原谅好么。


    但是太子那边她也能理解,毕竟那个哈哈珠子一心是为了他着想,只压着他去给胤褆道歉,就已然很能表明他的态度了。


    李舒窈想了想,问胤禛,“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把那个哈哈珠子打一顿?”


    胤禛遽然瞪大了一双葡萄眼,不敢置信地指向自己,“我?”


    李舒窈点点头,“对。”


    胤禛:“额娘,你清醒一点啊!”


    “我才六岁,那个哈哈珠子都十四了,我拿什么跟人家打?”


    李舒窈思索片刻,“你是皇子,你打他,他不敢还手的。”


    胤禛还是摇头,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他都没有做过这样不讲理的事情。


    胤禛想着,从李舒窈腿上爬起来就要跑路。


    被李舒窈一把拽了回来,“那你,想办法给他一个教训呢?”


    胤禛转转眼珠子,“我可以把他写好的功课撕烂,让他重写!”


    李舒窈:“那这样,你不也会被罚么?”


    胤禛:“那我……去给他的饭里下泻药?”


    李舒窈:“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去哪里搞到泻药呢?”


    胤禛:“额。”


    怎么办,他能想到最混蛋的事情,就是把那哈哈珠子的辫子给剃了。


    但是这样一来,跟咒他自己的汗阿玛有什么区别?


    伤敌一百,自损一个亿?


    他不敢说。


    李舒窈却很快想到了主意,“这样,额娘想了一些办法,你看看行不行。”


    她凑近到胤禛的耳边,母子两个嘀嘀咕咕半天,两双相似的眼眸越来越亮。


    ……


    计划实施也很顺利。


    只三日,那个哈哈珠子就被胤禛,胤祺和安儿几人整得躲在家中,再也不想来上书房了。


    听说大阿哥很高兴,难得给了太子一个笑脸。


    但这回却轮到太子不嘻嘻了。


    清瑶问李舒窈是如何办到的。


    李舒窈如实交代,“我哪有什么主意?”


    “我那天,跟胤禛商量了快一个时辰,什么办法都没能想到。”


    “最后我俩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让胤禛去找了胤祉,胤祉那孩子你也是知道的,皮得跟齐天大圣似的。”


    “他一听说有人可以给他玩,鬼灵精怪的主意一秒钟能出八个!”


    “就这样,胤祉想招,胤禛和胤祺他们去实施,这不就顺顺利利给胤褆报仇了?”


    听说那哈哈珠子被整得可惨了。


    吃饭的时候从菜里吃出来半截蚯蚓——其实只有半截,胤祉说,这样才能误导人,叫他以为另外半截在自己的肚子里。


    出恭的时候,用来擦屁股的纸被涂上了辣椒。


    午睡休息的时候,裤子后面被人剪了两个大洞。


    射箭,箭断,骑马,马儿一被他靠近就开始闹脾气。


    今儿还险些被发了脾气的马踹到。


    要不然也不会连胆子都吓破了。


    跟着李舒窈一起过来探望清瑶的几个小家伙正在旁边鼓掌庆祝。


    胤祉直言道:“那人就纯属活该,谁叫他敢欺负大哥的?”


    清瑶一听,有些疑惑地停下扇子,她这段时间待在翊坤宫里安心养胎,对外头的事情都不怎么关注了,只知道大阿哥和太子吵了架,皇上让舒窈想办法,让两人能够和好。


    她还知道,两人之间吵架是因为一个哈哈珠子,却不知,那个哈哈珠子竟胆大到了如此地步?


    她坐起身子,询问:“他是怎么欺负胤褆的?”


    李舒窈连忙从头给她解释,“……他跑出来拉偏架,然后不知怎的,估计是觉得只拉架还不够,想吸引太子殿下的注意?”


    “然后就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吧。”


    有多过分呢?明面是在反驳那个宗室子弟辱骂胤褆的话,实则是把屎盆子牢牢扣在了胤褆的身上——就算大阿哥如何如何,毕竟是太子殿下的兄长,吧啦吧啦之类的。


    这还不够,连着辱骂惠妃的话也……


    之后胤褆果然如他所想的暴怒生气,动手打人,他又凑近过去,一边做势要拉开胤褆,一边小小声的在胤褆的耳边阴阳怪气,说他是太子的人,叫胤褆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一个面子。


    还说皇上最看重太子,若是太子的颜面有损,就是皇上的颜面有损,到时候别说是他,就算是他额娘,也要被皇上训斥啊什么什么的。


    这叫胤褆如何能不生气,如何不恼怒太子呢?


    当然,太子也很无辜,太子之所以到现在还维护着那个哈哈珠子,概因他还不了解这段缘由。


    ——大阿哥爱面子,只那日在御花园的时候,把这几句话同李舒窈说了。


    李舒窈也一直在很小心地为他保守着秘密。


    眼下,听李舒窈含含糊糊地用大段大段的形容词描述完当时大概的经过,不止清瑶,就连旁边几个本还在笑哈哈的小家伙全都怒了!


    紫禁城第一暴脾气的胤祉站起来,直接一脚踢向旁边的紫檀木圆凳,“岂有此理!”


    说完,就要往外冲。


    被李舒窈眼疾手快地拎着衣领拽了回来。


    胤祉甩着两条胳膊剧烈挣扎,“令额娘你放开我,我要把那混蛋玩意儿剁了喂狗!”


    李舒窈拍拍他的屁股,“还喂狗呢,他多大你多大,你心里没点数么?”


    “而且,不是我说,没有你汗阿玛的允许,你能出得去宫门?”


    胤祉的动作一僵,气鼓鼓地扭头看她。


    李舒窈朝他笑了一下,表情十分温婉明媚,“听话,你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出宫去教训人,而是去趟毓庆宫,把这些经过,完完整整地讲给你们太子哥哥听。”


    下一步要如何走,还取决于太子知道这一切后,会如何做。


    李舒窈坚信自己不会看错人,就怕是太子,被他身边的人鼓吹撺掇久了,早已经忘记了他同胤褆之间的兄弟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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