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被钟离棠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所迷惑, 以为他当真醉了。
伪装成侍从的谢重渊演都不演了。
“坏棠棠。”
恢复原貌,换回原声,抱怨一句, 就低头狠狠地亲上一口。
“让你想送走我!”
再亲的时候, 他不轻不重地咬了下钟离棠的唇,发泄心中的怨气。
“生离死别, 你竟想让我尝个遍。”
这一次, 谢重渊亲了很久,久到钟离棠差点窒息,才移开唇, 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好似一头寻求慰藉的幼兽。
“呼——”
钟离棠剧烈地喘息了几下, 有点晕。
“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人啊……”
含混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的刹那, 钟离棠感觉颈间仿佛下了一场大雨。
无声, 滚烫, 伤心。
那些隐忍压抑了多时的情绪, 在以为他醉酒不清醒的深夜,似乎才敢偷偷爆发。
“可不可以别丢下我……”
卑微又可怜的祈求,听得人心碎。
“棠棠……”
或许是酒劲上来, 真的醉了,也或许只是单纯地不想让谢重渊继续难过。
钟离棠捧起颈间谢重渊的头, 吻上他潮湿漂亮的绿眼睛。
第一次这么主动。
热情大胆的几乎不像他了。
吻掉谢重渊的眼泪, 接着在他惊诧的目光下,使了个巧劲,翻身坐在他腰上,隔着宽松单薄的衣裳,能感受到分明的块垒, 脑袋晕乎乎的钟离棠,嘀咕了一声“硬”,往下移了移。
“嘶!”谢重渊的绿眸登时一竖。
感觉更硌人了,钟离棠皱了皱眉。
“软一点。”
谢重渊哭笑不得,这哪是他能控制的,尤其是他繁衍期还没过,本来就容易冲动,又对钟离棠没有抵抗力。
“软不了啊。”
钟离棠露出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稚气地皱了皱鼻子。
“好吧。”
然后拔掉头上的簪子,一头白发顿时如雪山崩塌,几欲淹没人的心神。
“医修们说不能再双修渡毒了。”谢重渊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岌岌可危。
钟离棠笑了:“那就不渡呀。”
清冷疏离的眉眼,染上几分醉意后柔如春水,轻轻一笑,便如水中开出的菡萏,又清又艳,美的不可方物。
谢重渊压根拒绝不了。
他老实地躺着不动,宛若甘愿献祭自己的羔羊,任由他信仰的神明宰割。
衣衫半解。
泛着一层薄红的身躯,犹如精雕细琢的红玉,莹润,温暖,美好。
又似河畔婀娜的杨柳。
风起时,轻摇慢晃,柔韧多姿。
意愈乱、情愈迷,一个翻身做主,钟离棠微凹的腰窝处,熟悉的黑色兽首纹路,便猝然映入谢重渊的眼帘。
他手掐上腰窝,摸了摸兽纹。
墨绿的竖瞳微微一亮。
心里有了主意-
“唔……”
一夜荒唐加上宿醉,令钟离棠醒来后浑身难受,尤其是头,又晕又胀,疼得厉害。
刚皱了下眉。
便有手指落在他眼尾的穴位上,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道,规律地揉按,为他缓解不适。
钟离棠睁开了眼。
以为会看到“侍从”,结果看到的却是谢重渊,织金玄衣,金银玉饰佩戴了满身,此刻倚坐在榻边,垂眸笑望着他,仿佛是在梦里一样的不真切。
“?”钟离困惑不已。
怎么昨日还在生闷气,不愿意用真面目见他的人,今天就愿意现身了?偏生对于昨晚,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主动吻上谢重渊的那一刻。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
钟离棠想了想,记忆还是一片空白。
“来,喝一口就不难受了。”
谢重渊扶他坐起来,把一碗沁凉的解酒汤,送到他红肿破皮的唇间。
钟离棠有点懵。
但还是乖乖照做,张嘴,喝一口,咽下。药效起得很快,不一会儿宿醉带来的不适,便消减了不少。
“你……”
钟离棠有心问他态度变化的原因,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想起昨夜他落在自己颈间的泪。
心里更是一软。
不忍问他可是想开了,愿意用传送阵离开这个视他为灭世凶兽的世界。
然而他不问,谢重渊自会告诉他答案。
“诺。”
谢重渊勾起嘴角,冲着钟离棠,笑得狡黠又得意,显摆似的,一把将本就大敞着的胸襟扯得更开,露出大片饱满的胸膛,而在重要的心口位置,赫然多出了一朵小巧妍丽的白海棠花形状的契约纹路,在蜜色的肌肤映衬下,白色的花纹是那么夺目。
“你做了什么?!”钟离棠瞳孔骤缩。
谢重渊收起笑容:“昨夜趁你酒醉,意识不清的时候,我与你结了同生共死契。”
钟离棠心口忽地一窒。
同生共死契,顾名思义,缔结了契约的两人,将会从此命运相系、生死相依。如此一来,钟离棠想送用传送阵送他回故乡的想法便彻底失去了意义,因为他一死,无论彼时谢重渊在哪,都会跟着一同死去。
“这契结了,我是不会解的。”
就像昨天的钟离棠,此刻的谢重渊也做好了他会生气的准备。
但最终。
钟离棠只是用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心口的花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有那么一瞬间,谢重渊感受到他苍白柔软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一颤-
“……我从来没有那么想活过。”
净心客居的魔宫殿落里,钟离棠在好友关切问询的目光下,坦露了心声。
他向来生死看淡,哪怕是喜欢上谢重渊以后,也是讲求一个随缘。若是有医治他的办法,便活。若是没有,坦然赴死又何妨。
直到谢重渊把性命与他绑定。
钟离棠发现自己再无法淡定,他前所未有的想活,想和谢重渊一起长长久久。
“看来阿棠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净心看着他苦恼又甘之如饴的样子,心中感慨万千,从前好友无论发生都能淡然自若,心亦如磐石,认定了什么便不会改变,现在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谢重渊改变、破例,可见他当初拒绝自己时并非拿谢重渊当借口。
至此,他心底的最后一丝妄想终于消弭。
全身心地投入为好友寻找新的医治方法。
奈何翻遍了古籍医书,与魔宫抓来的众医修们讨论来讨论去,还是没有琢磨出新法子。
唯一可行的法子,却缺了重要的药引彼岸。
纵使谢重渊不死心,派出寻药的魔一天比一天多,但净心知道,以彼岸形成的苛刻条件,怕是千年内都不会有第二株的出现。
“怪我……”净心又陷入自责之中。
哪怕那时候,他神魂重伤,自顾不暇,彼岸保管不力的锅,压根扣不到他头上。
钟离棠没有放弃希望,宽慰道:“我师兄曾从蛮族大巫那儿为我求得一句谶言——长庚浴火,向死而生。兴许很快就会有转机。”
果然不久,便柳暗花明。
“其实彼岸只要没死透,养一养,就能恢复如初,长出新的花苞来。”
净莲如是说。
不比身为主魂的净心恢复的快,身为分魄且同样受伤严重的他,这两天才苏醒。
见两人看过来的眼神似乎不大相信。
净莲还有点恼:“怎么说我也在沙州鬼城当了几百年的城主,那彼岸一发芽,就被小鬼们挖来献给我,可以说是我养大的,我还能不了解吗?你们不信就算了。”
他才不会说,自己曾手贱薅掉过彼岸的花苞,而钟离棠他们去沙州鬼城时看见的彼岸,其实是第二次孕育出来的花苞-
因为蕴养彼岸需要大量的鬼气,魔域不适宜,净心当即带着净莲和受损的彼岸前往沙州鬼城,那儿是至阴之地,最适合不过。
有了希望,加上其他医修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在钟离棠的劝说下。
谢重渊便把除了丹峰峰主之外的人都放了。
“总得留个人以防万一吧。”
哪怕这个人也解不了火毒,但起码生别的病的时候,不至于无医可看。
问过丹峰峰主,他也愿意留下。
钟离棠便同意了。
而那些被放回去的医修,即便他们一个个毫发无伤,还得了魔域特有的药材作为补偿。
依然没有改变外界对谢重渊的态度。
短短时间,仙门的一些宗门便为了攻打魔域杀凶兽,甚至还成立了仙盟,可见其决心。
在风雨欲来的前夕。
一位凌霄宗的峰主只身悄悄来到魔域,求见钟离棠后,传达了来自陆君霆的口讯。
“宗主希望仙尊能出面劝说仙盟。”
前世,谢重渊成为魔域君主后,主动征战九州四海。而今生,因为他的缘故,谢重渊无意再重蹈覆辙,可若是天下人执意与谢重渊为敌,恕他做不到让谢重渊放弃抵抗等死。
加之一旦开战,必将生灵涂炭。
钟离棠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发生,所以未作多少犹豫,便决定前往。
“好。”
而在他们走后,丹峰峰主问听此事后,骤然变了脸色。
“不对劲!宗主若有口讯给小师叔,为何不直接让我转告?那人确定没有问题?”
钟离棠没有修为灵力,收不了灵讯,但是他可以啊,尤其是陆君霆每天都有问他钟离棠的身体情况,没道理再另外派人来传讯啊。
“那人棠棠认得,”谢重渊道,“还有凌霄宗弟子特有的身份令牌,此外,我试了他的灵力招式,确实出自凌霄宗,应该无疑。”
话虽这么说,但一向敏感的谢重渊心里,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见过仙尊。”
到达仙盟设在的星州后,见到站在一众接见的人前方的竟是江潮生,钟离棠不禁讶然。
“莫非你便是盟主?”
江潮生对他的态度依旧恭敬如初。
“回仙尊,正是晚辈。”
钟离棠皱了下眉,也意识到了不对,以江潮生的资历和修为不该担任盟主。
可他却成了盟主。
而这样重要的消息,陪同他来的那位凌霄宗峰主一路上,竟没有透露丝毫风声。
他看了眼那人。
那人却恰好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钟离棠心中一沉,面上不动声色地淡淡夸道:“真是年轻有为。”
“您过奖了。”江潮生腼腆地笑了笑。
来都来了,心知没有修为的自己若是当真入了圈套,也难以逃脱,钟离棠索性问他们:“诸位为何执意要攻打魔域杀凶兽?”
“魔族生性凶恶,过去多有进犯天下的意图,如今势弱,正是一举除掉的好机会!”
说话的人义愤填膺,正是那凌霄宗的峰主。
钟离棠疑惑又生:“据我所知,你与魔族并没有深仇大恨,怎的比亲人为魔族所害的师……陆宗主还要仇视魔族?”
那人神色茫然了一瞬,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恨魔族恨到欲全除之而后快。
“魔族多恶少善,但赶尽杀绝,又何尝不是伤害无辜?且自魔尊死后,魔域已然翻不起花浪,何必不留余地,将魔族逼至死路?再者说,天生六族,自有道理,诸位若灭魔族,焉知不会破坏天道平衡,降下浩劫?”
钟离棠说的言之有理。
但那人还欲挣扎。
“可凶兽总该要杀吧……”
钟离棠神色微冷:“千年前的沙州之祸,非谢重渊之罪。魔域变故的真实情况,想必诸位心里更是清楚,谢重渊只是为了救我顺势而为罢了。可以说,自他降世以来,未有无故杀人的恶行。我知诸位害怕灭世谶言应验,但仙门前辈们对待各类灭世谶言都慎之又慎,从不轻言妄杀,尔等还是莫要做那推波助澜,迫使谢重渊不得不应谶言的人。”
说罢,他看到包括那位凌霄宗峰主在内的数人,面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了纠结之色,仿佛有两种想法在他们脑海中正反复拉扯一样。
“可是留着总是隐患,晚辈以为,为了天下苍生,凶兽还是得杀。”江潮生笑了笑。
他一开口,钟离棠便注意到众人脸上的纠结顿时没了,纷纷点头附和他的话。
钟离棠拧眉:“你们不是谢重渊的对手。”
前世便是如此,天下无一人能敌恢复了记忆与力量的谢重渊,九州四海几乎任他通行。
“所以只好请仙尊帮忙了。”江潮生笑了笑。
钟离棠心叹,果然有诈-
“凶兽能轻易杀死吞噬了魔域众君的夜寄雨,可见其厉害,非一般人能敌。”
江潮生挥退众人,把钟离棠“请”进一间客房歇息,然后拿出两样东西摆在桌上。
“不过我想您一定可以。”
钟离棠扫了眼面前的极品蕴灵丹和光华内敛的宝剑,冷声道:“你想让我杀谢重渊?”
“是。”江潮生望着他的眼神甚至带着崇意,“毕竟您当初可是一剑便镇压了凶兽。”
钟离棠顿时面若寒霜。
“我知您对那凶兽有情,可能下不去手。”江潮生伸出手,掌心上躺着一只冰蓝色的小水母,“所以为了让您配合,只能冒犯了。”
钟离棠目光微凝,觉得这水母有几分眼熟。
只是还没有等他想起来究竟在哪见过。
那水母便探出触须,刺入他的皮肤里。
然后钟离棠便失去了意识,人事不知。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
有什么东西已经在齿间破碎,一股熟悉的泠然灵力,瞬间充盈了他枯涸多时的经脉。
“孽障!竟敢假借我的名义骗师弟,我今日便以宗主的身份,将你逐出凌霄宗!”
钟离棠看了过去。
是陆君霆在暴打那位骗他来的凌霄宗峰主。
“什么仙盟,我呸,分明是一群阴险小人!”
酒气未消的胡十四正在阻拦冲向他们的仙盟修士,身上的麒麟兽纹因怒火而微微发亮。
“棠棠放心,我这便救你出来。”
谢重渊背对着他,一心三用,既要护着他,又要破坏困住他们的陷阱,还要反击那些突破陆君霆和胡十四防线攻过来的仙盟修士。
而他手里正握着江潮生给的宝剑。
脑海里尚未消散的想法是——
提剑刺出,杀了谢重渊。
钟离棠的心颤了颤,手指倏地松开,宝剑脱手落了地,只差一点,他就会像前世那般杀了对他毫无防备谢重渊,再次让他伤心。
幸好,他清醒的不算迟。
同时,他想起来在哪见过江潮生手里的水母了——故友沧澜的居处,用故友的血泪所养,分泌的毒素有惑人心神之效,解法是要么杀了水母的契主,要么服食故友的血泪。
而钟离棠正好曾服用过沧澜眼泪所化珍珠制成的药,如今虽不能完全免疫水母的毒素,但却大幅削短了毒素对他心神影响的时间。
“凶兽受死!”
“不惜一切代价杀凶兽!”
“杀凶兽!杀凶兽!杀凶兽!”
仙盟修士们像疯了一样,不惧生死,源源不断地冲过来,试图杀了谢重渊。
谢重渊为了自保只能反杀他们。
见此情形。
钟离棠叹了口气,轻声唤道:“剑来。”
咻的一声。
有银白的长剑自魔域破空而来,落在他抬起手中,被他纤长的手握住,发出阵阵嗡鸣。
听到动静的谢重渊回头。
看到钟离棠神色凛然,正执剑朝他挥来,漫天雪白剑光中,他瞳孔骤缩,却不躲不避。
仙盟的修士们信誓旦旦地说,是钟离棠主动配合他们设陷阱杀他,他一直不愿相信。
可如果钟离棠为了天下真要杀他……
谢重渊闭上了眼睛。
雪白的剑光却精准地避开谢重渊,击退了他身前那些欲要攻击他的仙盟修士们。
然后钟离棠腾空而起,释出所有神识寻找江潮生的踪迹,很快,便在封印了谢重渊本体的昆吾山黑水潭边捕捉到了江潮生的身影。
“只要契约了凶兽本体,我将天下无敌。”
江潮生的眼神有一种压抑的狂热和激动。
噗——
他的心口忽然剧痛。
低头一看,银白的剑尖穿透他的心脏后露出三分,肩上与他契约了的水母,瞬间化作一滩水,合着他心口涌出的血顺着剑尖滴落。
“不……”
他满心不甘,但生机已断,只能死不瞑目-
“棠棠!”
彼方,谢重渊疑惑地睁开眼,还来不及欣喜钟离棠原来不是要杀他,就再次看到他骤然失力,自空中坠落,连忙飞起接住了他。
“我……”
钟离棠想说话,但涌上喉间的血却把他声音堵住。他没有修为,极品蕴灵丹的使用,便会透支他的生机,而随着生机的流逝,他的白发逐渐失去光泽,脸上病态的薄红也如潮水退去,整个人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枯败。
“为什么?明明已经重来了,我们还是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谢重渊抱着他的手都在颤抖,墨绿眼眸满是悲伤,晶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落下。
“师弟!”
陆君霆奔了过来,悲痛地跪在地上望着他。
“我、我都做了什么?”
而那位突然失去对手的凌霄宗峰主,浑身是伤地愣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怎会在此!”
“我仿佛做了一场梦。”
“我们怎能如此对待仙尊?”
仙盟的修士们也如梦初醒,纷纷停了手,不再攻击,惊疑不定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咳……”
钟离棠在谢重渊歪了歪头,吐出嘴里的血。
他本以为夜寄雨是帮谢重渊分i身逃出封印的那个人,可现在看来,恐怕江潮生才是。
若江潮生是……
故友的冰蓝水母,指向错误的追踪香。
沧月……钟离棠在心中叹息。
怪不得前世和书中剧情里,谢重渊唯独对他二人格外优待。
“师兄……”钟离棠转头对陆君霆说,“小心……沧月……他……有……问题。”
陆君霆含泪点头,然后悔恨地说:“师弟,当初是我做错了。”
钟离棠想说自己早就原谅他了,但他的力气所剩无几,所以最后他自私了一回,回眸对谢重渊道:“答应我……如果我死后……你没死的话……就好好……活着。”
也是在神识看到昆吾山黑水潭之后,他才想起来与他结了同生共死契的并非谢重渊的本体,契约的效力将会大打折扣,他死之后,谢重渊即便死也只会死目前的这具分i身。
魂归本体后,谢重渊兴许还能复活。
谢重渊不想答应,可看着钟离棠强撑着一口气,执着地想要他一个答案,终是不忍。
“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钟离棠的嘴角微扬。
就在他心神一松,快阖上眼帘的刹那。
胡十四推开碍事的陆君霆,挤过来,拿出法宝,倏地把钟离棠变成了一支白玉海棠。
“?”谢重渊惊怒不已。
若胡十四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胡十四道:“你们用解酒汤把我唤醒的时候,不是说过净心去沙州养彼岸了么?但需要时间,哪怕设法聚拢鬼气,少说也得三年五载是吧?而我这法宝能把人变成死物,但是持续时间有限,还需一时间法宝延长。”
谢重渊不是修仙界土著,哪怕得了些精血传承记忆,也一时没有理解胡十四的意图。
但陆君霆却一听就明白了:“如此能留师弟一口气。待彼岸修复,制成药,再令师弟服下,解了火毒后,师弟的修为和灵力便会恢复,届时生机自然充沛,便能转危为安。”
这下谢重渊懂了,意思是钟离棠还有救。
“哪有合适的时间法宝呢?”胡十四喃喃。
谢重渊道:“我知道哪有。”
“哪里?”陆君霆急切地问。
谢重渊道:“海域归墟。”
前世,沧月捡到重伤坠海的他后,为他疗伤,还用一内里十年外界却只过去一日的法宝助他修炼过。而作为交换,他答应为沧月搅得天下不得安宁。
事不宜迟,谢重渊当即变成黑色巨龙,衔着白玉海棠飞去了海域。
循着前世的记忆路线,用异火腐蚀笼罩着归墟的古老结界后,他轻松入内,找到沧月。
“棠棠对你那么好,你却如此害他!”
谢重渊现在怀疑彼岸的损坏和江潮生做的事,都与沧月脱不了干系。
有了前世的全部记忆后,他最清楚沧月的真面目不过——愤世嫉俗想毁了一切的疯子。
“我也不想的。”
沧月看着被他小心抱在怀里的白玉海棠,神色忧伤。他没想到江潮生的野心那么大,竟想让钟离棠杀分i身,自己趁机契约本体。
“呵。”
谢重渊冷笑一声,也不与他废话,直接释出异火洞穿他的腹部,挖出一枚雪白的鲛珠。
“交出旋螺,否则我便毁了你祭司的鲛珠。”
沧月有眼线在外,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没想到他清楚自己的弱点,一击毙命,不禁捂着受伤的腹部,变了脸色:“你毁鲛珠,我就毁旋螺。”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谢重渊道,“只要你把旋螺给我,我将踏平九州四海。”
“一言为定。”
沧月把时间法宝旋螺给了他-
谁知谢重渊得了东西后就翻脸不认账,自己天天呆在魔宫不说,还不许魔族外出作乱。
“你敢骗我?”找过来的沧月怒不可遏。
谢重渊还是冷笑:“我又没说什么时候开始,先等个千八百年我心情好了再说。”
他疯了才会重复前世的作为,否则心怀天下的钟离棠就算活过来,也会被他气死。
“你!”沧月差点先被他气死了。
指望不上谢重渊,他回头就暗戳戳地继续宣扬凶兽威胁论,试图鼓动世人再次讨伐谢重渊。但是一来除了巅峰时期的钟离棠,无人能打得过谢重渊。二来人族仙门有陆君霆强势镇压,妖族也被胡十四管得严,蛮族向来不理外界纷争,鬼族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几次都掀不起大风浪后,他只好亲自下场搅动风云,挑起各族纷争,让天下摩擦不断。
到最后,魔域反倒成了最安宁平和的地方。
“……我来到这个世界前,刚搬到一座山居住,但是没几天,山下的一个小国就莫名其妙开始说我这头恶龙会在他们公主成年的那天把她抢走,哼,完全是诬陷,我要抢也只会抢棠棠你,才不会抢那什么破公主。”
外界的风风雨雨,谢重渊漠不关心,整日捧着小小的旋螺,絮絮叨叨自己过去的故事。
哪怕钟离棠并不会听见。
说累了,他就变成小龙崽,钻进旋螺里,用桃心尾巴卷着白玉海棠,陪着他一起沉睡。
梦里。
钟离棠和他一起回到了他遥远的西幻故乡,让那些一直排斥嫌弃他的坏家伙们知道。
他谢重渊也是有人接纳和喜欢的。
“棠棠……”
而梦醒之后,谢重渊从来没有觉得时间那么漫长过,钟离棠不在的每一刻都很难熬。
终于。
在他的耐心几乎快要耗尽,感觉要疯了的时候,净心和净莲从沙州鬼城传来了好消息。
彼岸长出了新的花苞。
可以制药了-
沙州鬼城。
在聚敛鬼气的阵法中,长出花苞的彼岸,缓缓绽放,细长的猩红花瓣反卷着舒展开来。
“咦,这是什么?”
净莲看到蕊心的位置有一团冰蓝的灵光。
“应该是彼岸孕育出来的花灵。”
一旁正在处理其他药材的净心,抬头看了一眼,给出了答案。
“吸收了那么多鬼气养出来的花灵,应该很补吧。”净莲伸手就想抓来吃。
净心拍开他的手,把彼岸花灵好生收起来。
“小气。”净莲嘟嘟囔囔。
净心不理他,径自取下彼岸的花冠入药。
待药制好后。
他与净莲便立刻启程去魔宫,等到的时候,胡十四也到了。
陆君霆稍晚一点,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跟着来的还有凌霄宗的阵峰峰主和丹峰峰主。
“药效如何还不确定,稳妥起见,还是设个补充生机的阵法以防万一。”
谢重渊深以为然。
等阵法布置好并启动后,才从旋螺里取出白玉海棠,小心地抱在怀里,走到阵法中心。
“变!”
胡十四用法宝施法,把死物白玉海棠变回活生生的钟离棠。
星移斗转,外界已过去了十年时间,而钟离棠却仍旧是十年前那叫人惊心的枯败模样,唇边吐出的血渍都未干,还是鲜红的色泽。
谢重渊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给阿棠喂下。”
净心把煮好的解毒汤药递给谢重渊。
钟离棠昏迷未醒,显然是没办法自己喝药的,所以谢重渊没有犹豫,接过药碗就往自己嘴里灌,然后低头吻住钟离棠带血的唇,把汤药渡入他嘴里,再以舌辅助他吞咽。
片刻后,药效开始发挥作用。
钟离棠的满头雪发重新恢复了光泽,皮肤依旧苍白得过分,却没有了叫人害怕的死气。
阖着的眼帘缓缓睁开。
乌黑的眼眸映出谢重渊喜极而泣的脸庞-
然而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彼岸制成的解药并没有完全清除钟离棠体内的火毒,仅仅只是让他体内的火毒逆转到中毒初期的状态。
“幸好陆君霆谨慎,让设了生机阵法,否则的话……”谢重渊忽然感到一阵后怕。
否则吃了药却没能解掉火毒,修为和灵力恢复不了的钟离棠,会在他的眼前彻底死去。
他决定不再讨厌陆君霆了。
陆君霆不在乎他讨不讨厌自己,只关心钟离棠的身体:“毒解不了,师弟岂不是还会?”
他不想说出“死”字。
但众人都知道,火毒不解,钟离棠终究还是会死。
“我的法宝使用没什么限制,但是那旋螺一人只能起一次效,”胡十四叹道,“没办法再在钟离棠病危的时候拖延时间了,唉……”
“怪我……”净心自责道,“以为能给吾友希望,没想到最后却还是失望。”
钟离棠虽然确实有些失望,但是目前这个结果也还能接受,毕竟他本以为自己会在十年前便死去,如今活着的每一刻,对他来说都是赚的,便宽慰众人道:“若是我从今日起好生休养,应该还能活十余年,不错了。”
可对修行之人来说,十年就是弹指一挥间。
还是太短暂了。
“那什么,如果您多多进行双修渡毒的话,应该能坚持百余年。”丹峰峰主站出来说。
百年,几乎就是凡人的一生了。
钟离棠已经很满足了。
或许就像书里有些剧情能改变,有些还是会发生一样,可能他的死亡便是注定发生的。
他是想活,但如果注定死亡的话。
不妨好好珍惜剩下的时间。
到处走走看看-
第一年。
钟离棠和谢重渊去了凡间,在一座风景优美的小城,向一对中年夫妇租了间小院,伪装承凡人在那里生活了一段时间。
“我做多了米糕,吃不完,给你们拿两块。”
房主夫妇就住在隔壁,见他们不开火,多是买着吃,以为他们不善厨艺,好心的女人做吃食时,常常会多做一些,然后分给他们。
“多谢。”
钟离棠没有拒绝她的好意,米糕放了糖,很甜,谢重渊爱吃。
“娘子!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女人的夫君远远走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是一朵漂亮的绢花。
“哎呀,我都一把年纪了,戴什么花呀。”
女人红了脸,有些害臊。
“瞎说,你还年轻漂亮着嘞。”
男人走近,把绢花插在娘子的发间,眼里的爱意随着时间的沉淀愈发深浓。
“棠棠,看,我也给你买了东西。”
跟着男人出去逛了一圈的谢重渊,也没空手回来,给钟离棠买了一支素雅的木簪。
“我还以为你也会买绢花。”
钟离棠想起上回,男人给女人买了胭脂水粉,跟着去的谢重渊竟也给他买了一份。
“哈哈。”
谢重渊讪笑两声-
第三年。
钟离棠和谢重渊退了小院,辞别房主夫妇。
“我在院里给他们留了一大块金子。”
对热爱黄金的谢重渊来说这很难得了。
“倒是没白吃人家的糕点。”
钟离棠对他的行为表示肯定。
然后他们去了灵觉寺。
得知他们要来,净心一早便在寺外等候,青衣的僧人唇角带笑,眼神温柔又悲悯。
“阿棠。”
钟离棠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净莲?”
“你怎么认出来的?”净莲顿时破功,“我感觉我扮的挺像的啊。”
谢重渊朝他翻了个白眼:“蠢货,净心几乎快被檀香药香腌入味了,一闻就知道了。”
“你敢骂我?”净莲瞬间爆炸。
钟离棠有些头疼,索性越过两人,步入寺内去寻净心。
“阿棠。”
净心的笑容里夹杂了一丝愁绪。
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医治钟离棠的办法,但天不遂人愿,始终没有结果。
“我来赴约,”钟离棠道,“与吾友赏荷对弈,不知吾友可还欢迎?”
净心当然欢迎。
正好现在是莲城花开的时节。
只可惜,而他院中的几缸古莲,虽然经过多年的休养,已然恢复了生气,但才刚结花苞,还没到花开的时候。
三个月后。
钟离棠与谢重渊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一朵含苞待放的古莲开了花。
红瓣黄蕊间,一抹冰蓝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彼岸的花灵,既取它的本体入药,为做弥补,我便用古莲蕴养它。”净心道。
感受着花灵散发出的熟悉冰系灵力,钟离棠有些迟疑地说:“他可能不是花灵。”
“嗯?”净心疑惑-
第三年,秋末。
钟离棠和谢重渊带着花灵回到了凌霄宗。
“小师叔好。”
曾经青涩的司秋小少年,已经长成稳重的青年,一只手牵着个还没有他腰高的小孩。
“小师叔祖好~”
钟离棠不禁微讶:“你收徒了?”
“是师兄的弟子。”司秋抿唇一笑。
“自己的徒弟不自己带,我看洛如珩是又欠揍了!”问讯而来的陆君霆火冒三丈。
小孩瞪大了眼睛:“不要打我师父呀~”
“冤枉啊!”洛如珩冒出来,“我这不是忙着筹备宗门大比,没空才让小秋带几天嘛。”
谢重渊故意捣乱:“听着像是狡辩。”
陆君霆冷冷地扫他一眼,反而不打算收拾洛如珩了,对钟离棠温声道:“师弟既然回来了,不妨留下多住一段时间吧。”
“恐怕不行。”钟离棠摇了摇头。
古莲虽也是花,但并不是最适合花灵寄居的,最适合的还得是同为冰系的灵物。
而坐忘峰上的库房里。
便放着一个没有神魂的冰灵兽躯壳,正好可以拿来给花灵当躯体-
第三年,冬初。
在纷飞的大雪里,钟离棠和谢重渊,带着顶着冰灵兽壳子的花灵,去了归墟。
“死骗子,还敢来我归墟?!”
沧月简直要气死了,说好的不会干涉他做什么,结果谢重渊又骗了他!过去的十多年里,一旦他想在九州四海搞个大的,还没成功,就会被谢重渊或是他手下的魔族掐灭。
“呵呵。”
谢重渊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我要杀了你!”
沧月抓狂到一半,看到从谢重渊身后走出的钟离棠,瞬间萎了。
“……仙尊大人”
他声音怯怯,表情紧张中,又混杂着尴尬、羞愧、害怕和绝望。
“你也知道你对不起棠棠啊。”谢重渊冷笑。
沧月小声道:“我打算等……就陪您一起死,当是我的赔罪了。”
“呸。”谢重渊感到晦气。
钟离棠叹道:“你怎么样才能放下怨恨?”
“我放不下!”沧月似哭似笑,“除非祭司大人活过来,否则我无法不去怨恨这个世界。”
鲛人身死便会魂消,没有来生。
所以祭司大人不可能——
沧月看着钟离棠拿出的冰灵兽愣住。
连钟离棠都能认出的冰灵力,他自然也能认出,眼睫颤了颤,忽然有眼泪夺眶而出。
他怎么忘了。
祭司大人原本是蛮族和鲛人的混血-
第五年,灵州。
陪胡十四小酌了几杯酒后,感到已经有些微醺的钟离棠,摆了摆手,提前离席回房。
“啊……”
走到客房外,还没有推开门,便听到一阵压抑痛苦的呻i吟。
咯吱一声,推开门,钟离棠看到谢重渊化作小龙崽的模样,蜷缩在地上,原本更像羚羊角的犄角上冒出了小杈后更像是鹿角,圆鼓鼓的肚子瘪了下去,粗短的四肢变得修长。
小龙崽现在看着像是修仙位面的龙与西幻位面的龙,混杂而成的奇怪且扭曲的生物。
“回归你的本体吧。”
钟离棠跪在地上,把小龙崽搂进他的怀里。
龙血和谢重渊本身血脉的排斥越来越严重了,不回归本体,他只会愈来愈痛苦。
“不,我还能忍。”
小龙崽在他怀里痛苦地颤抖,却固执地不愿意回归本体-
第十年。
钟离棠和谢重渊再次去了凡间游历,路过他们曾经停留过的小城后,发现已物是人非。
女人在他们离开的的四年,得病死了。
男人一夜白发,明明才年过四十,现在看着却苍老得仿佛七八十,暮气沉沉的。
“娘子让我答应她好好活着。”男人宛若一具行尸走肉,喃喃自语,“要好好活着……”
他走进灶房,做了米糕。
“给。”
男人把米糕分了一半给钟离棠,然后出了门,路过胭脂铺子便买胭脂,路过绢花小摊便买朵绢花,孤魂一样游荡了一圈回来后,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抱着女人的牌位。
“娘子,我给你买了时兴的胭脂,你试试喜不喜欢?不喜欢,我明天再买新的。还有这绢花,你别害臊,你戴上可好看了……”
谢重渊尝了一口男人做的米糕。
“没他娘子做的好吃。”
因为没放糖,不够甜,但谢重渊还是一口一口全吃光了。
钟离棠说:“重渊,我们重新结同生共死契吧——与你的本体。”
“好。”谢重渊这回答应了-
第十一年。
钟离棠和谢重渊来到昆吾山黑水潭前。
得知他们要解开封印。
不少人感到不安-
第三十五年。
今天的凶兽谢重渊依旧没有灭世。
钟离棠:“做得好。”
谢重渊:“谢谢,我会继续保持的。”-
第六十七年。
钟离棠的眼睛因火毒集聚再次看不见了。
谢重渊说:“我来当你的眼睛。”
他开始为钟离棠描述自己看见的一切风景-
第八十六年。
钟离棠再次火毒发作,谢重渊带他回了魔宫,从此不再外出。
“我有点困。”钟离棠说。
谢重渊说:“睡吧,我守着你。”-
第九十三年。
钟离棠病重得起不了榻的时候,沧月带着“冰灵兽”来到了魔宫。
“认错。”
冰蓝色的毛绒团子发出了冷肃的声音。
“我错了。”
沧月啪的一下跪在地上。
“错在哪?”沧澜问。
沧月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一,知情不报,还大肆传播凶兽身份,引得天下恐慌,还损伤了仙尊的名誉。二,恩将仇报,破坏彼岸致使仙尊不能及时用药。三,勾结江潮生,扰乱仙门,还差点害死了仙尊……”
“你怎么被训的跟狗一样。”谢重渊嘲笑道。
沧月怒目:“你在仙尊面前不也这样?”
“呵呵,我有肉吃你有吗?”谢重渊轻蔑道。
沧月:“……”
可恶,输了-
第九十五年,北方雪原。
沧澜终于找到找到了儿时记忆里的冰川——千万年的寒冰深处,藏着治愈的纯白净火。
唯一可解幽冥异火之毒的存在。
谢重渊喷火融冰喷了足足三个月,喷的进气少出气多,喷的差点神志不清了。
才找到净火-
第一百年。
钟离棠吞噬纯白净火,与之进行融合的第五个年头。
“不会像我当初一样,要用千年才能与异火完全融合吧?”谢重渊看着被一团白色且冰冷的火焰完全包裹的钟离棠,有些绝望。
太漫长了。
沧澜:“嗯……或许你可以帮助他融合。”
“怎么帮?”谢重渊眼睛一亮。
沧澜言简意赅:“交融。”
谢重渊登时化作一团幽冥异火,缠上那团纯白净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
待两人的神魂也亲密地交融在一起后。
钟离棠看见了谢重渊的记忆。
前世,在他死后,魂归本体的谢重渊在仙门众人的围攻下,选择自爆与世寂灭时,窥见了世界的真相——他们的世界原是一本书。
书的结局并没有在黑水潭边戛然而止。
谢重渊本该在被仙门众人围攻的时候,遇上时空隧道,更换地图,返回他的故乡西幻位面,开始下篇的故事。
可他却选择了献祭自己的来生。
只求今生时光倒流,让他们能回到过去,拥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你把剧情记忆留给了我,”钟离棠艰涩道,“就不怕我重生后当真一剑杀了你。”
谢重渊不以为意:“那便是我的命。”
无论钟离棠如何选择,他都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长庚浴火,向死而生。
一个月后。
在谢重渊的帮助下,钟离棠成功融合净火,病愈,修为恢复。
举世皆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