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韩大夫感动于孙女对于自己的依恋,抱着她,祖孙两个狠狠地贴了贴额头,才说出自己到鹿关城的来意:


    “老朽行医数十载,钱财早已挣够,余生所求不过是多救几条人命,为自己和后人积下些功德。”


    他眼神坚定地望着阿萍,又说:“荣城鹿关城是一衣带水的两地,相隔并不遥远,若是鹿关城爆发了瘟疫,荣城也别想独善其身。”


    “老朽既然在医道这一途上有所成,遇见这样的事情当然得站出来帮忙。就算老朽不是那在疫病中力挽狂澜之人,能尽些绵薄之力也不错!”


    韩大夫这话说出口,不止围观的百姓们连连叫好,阿萍也险些又落下些泪来。


    什么才是无私心,老先生这才是无私心。


    阿萍忆起自己前世咬牙活下去的动力,大抵是这个世界已经很糟糕了,可她在深夜问自己为什么还活着的时候,除了想到自己怕痛惜命之外,她还意识到她生活的世界上还存在着许多‘固执’的家伙。


    他们坚持着用自己的一生在世界这个巨大的名利场上写诗作画。


    阿萍对韩大夫行了一礼:“老丈高义,请受我一拜。”


    “多谢您千里迢迢为了鹿关城的百姓赶来。”


    慕容伏罗也感叹这世上居然有韩大夫这么赤忱的人,当即就和妻子淑娘一起跟随着阿萍,对韩大夫行了一礼。


    这态度却搞得韩大夫极为不好意思,他连摸了好几回自己的胡子,才又说:“看你们这样子不像有些什么大事,我来这里帮忙大家把脉开方也是好的。”


    “对了,城内的尸体,你们可处置了?”


    淑娘跟着阿萍差不多是走完了清理城池的整个过程,她上前一步替阿萍向韩大夫描述起了她们在城内所做的一切:“……我们也就是这么一个处理办法,您看怎么样?”


    韩大夫点头:“还算有条理,老夫等会儿给城里人把完脉,开上一副预防疫病的汤药给你们喝上一段时日看看效果。”


    他是个急性子做事麻利的人,很快就在听到城内又出现新的尸体时,操着他那天生的大嗓门,带着百姓们忙活起来。


    韩大夫还特别麻利地把孙女杜仲丢进了围绕在淑娘和阿萍的孩子堆当中,让杜仲和与自己年纪差不了多少的男孩们大眼瞪小眼。


    慕容伏罗不放心韩大夫一大把年纪下地道,同时他也好奇地道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于是他在把家人和主公送回慕容家后,又招呼骑兵们在城内继续警戒,自己就跟着韩大夫跑了。


    到了家里,慕容涂自然是卧床休养去了。


    淑娘和阿萍则是坐在院子里喝茶,看着远处的孩子们打闹,难得地两人放松下来。


    这个时候淑娘才问阿萍:“主公,方才你是为何落泪?”


    方才在外面她站得离阿萍距离很近,加上她天生心细,很快就察觉到了阿萍情绪起伏的异状。


    她不像是为了韩大夫祖孙俩之间生死不离的亲情感动,反而像是被眼前的人勾动了链接过去痛苦回忆的丝弦。


    那种一位绝代风华的美人要在自己身边即刻碎掉的恐慌感,差点让当时的淑娘伸手去抓住阿萍的袖子。


    好在阿萍最终自己调整好了情绪,但回忆起脑海中那一瞬险些要经历失去的恐慌,仍紧紧揪住了她的心。


    让她想要去关心主公,关心主公这层身份下名为阿萍的姑娘。


    阿萍没想到淑娘对她会观察入微,摇摇头想说自己没事,蠕动着嘴唇却怎么也吐不出没事这两个字。


    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淑娘的感情生活看慕容伏罗就知道,这个男人一直全力支持着淑娘想做的任何事,她们两个的情况不一样。


    阿萍垂眸沉默了良久,才轻声说:“我只是想起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然后他是个很固执的性格,刚巧我也是,然后我们撞到一起把彼此全部撞了个稀巴烂。”


    “今天听着杜仲对她爷爷说的那番带着爱意却胡搅蛮缠的话,我想起了他。”


    “原本我都以为我忘记了他的。”


    眼前漂亮姑娘的声音很轻,吐出的每个字像似羽毛,落在空气里被风一吹就消失不见了。


    她越表现得风轻云淡看着就越让人心疼。


    淑娘忍不住握住阿萍搭在桌子上的手,说:“你们一定是情窦初开时遇上的吧?年轻人都很倔,也不懂事。”


    “喜欢上一个男孩,阿萍主公一定很辛苦。明明他把最好的全捧给了你,却不是你想要的痛苦。”


    “男孩啊?”阿萍低语,接着她像是在反问自己:“我爱他吗?”


    应该是没到这个地步,因为我清楚他皮相下的真实年纪和他的固执。


    但喜欢绝对是有的,阿萍努力分析自己对于牛圣婴这头牛妖的感官。


    或许不止是他一个人把爱情友情混在了一处,她自己对他的爱里也混进了点母爱。


    她的包容与怜惜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


    阿萍有些呆住了,觉得自己是逃不出东亚女性的爱情魔咒,会对有极高好感的异性产生母爱。


    阿萍饮了盏茶又说:“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他可能不会放在心上的很多东西被我放在了心上,然后我就觉得亏欠了他。”


    她想她当时想杀了他的恨意,有部分的原因是认为自己已经见底的感情槽,再也榨不出一点让她感到快乐和让他也感到快乐的东西。步步紧逼催生了她对他的杀欲。


    还记得是谁说过爱意等同于杀欲,有很多时候人会萌生出伤害自己喜欢的人的冲动?


    阿萍不是学心理的也不是学社会学的,她顿了顿又说:“不提过去的事情了,他现在应该是永远恨着我的。”


    真很好,背负着他对她的恨意活下去,阿萍反而会觉得这样比较轻松。


    因为她比起处理正面的情感,更适应于去应付负面的感情。


    不提过去……


    那你为什么会坚定地相信你的那个他会一直恨着你呢?


    淑娘欲言又止,她算是明白了,主公的感情被困在了过去,如果不是你放不下,你又为什么会确定他就连对你的负面感情也是会这样绵长。


    极度的自信恐怕就是傲慢,两个傲慢的男女撞到一处,淑娘脑中光是想象这个画面就觉得头疼!


    既然阿萍不想说了,淑娘就转而和她聊起了其他话题:“不提就不提了,但话又说回来,主公想好鹿关城的新名字了吗?还有那个孩子的名字?”


    “孩子的名字我倒是想了几个,到时候从里面挑出一个给她就好了。”阿萍笑着说:“不过我还没想好城的名字。”


    话说她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城池可以马上改名,她以为最起码还要送走一代人后才能有所操作。


    看阿萍一副没做准备的样子,淑娘向她建议:“那不如按照习俗把鹿关城改成颇超城?”


    额,这样的话听起来有点怪,而且不像是汉人的城池。阿萍又想要是把城池的名字改成萍城听起来又不妥:“你等等,我想想。”


    思来想去,阿萍想起了自己父亲那边的姓,不过她不打算用人可的何,而是打算用同音不同意的禾。


    正好也符合她的道义和接下来一段时日的目标,总共有两重意义。


    就这样决定了,阿萍双眼放光地盯着淑娘,和她说:“你觉得这个字怎么样?”


    她用手指在桌子上写下禾字。


    淑娘看完字的所有笔画后,高兴地一拍手,说:“这个好,是个好名,叫出去了容易让人想到我们这里是块风调雨顺,人人都能吃饱的好地方!”


    “人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阿萍笑着点点头:“那晚点把大家聚在一起后我们就把城池的新名字宣布了。”


    接着她又道:“城池的名字定下了,那孩子的名字我也不用再犹豫了!”


    “就用蓁字。”


    淑娘问:“那个蓁,其叶蓁蓁的蓁吗?”


    阿萍:“是同一个字,不过我却不打算套这里面的意思。我只是希望禾蓁长大后,咱们城里的庄稼果树什么的也茂盛些!”


    “禾蓁?”淑娘顿了一下,又问:“你打算让那孩子随着城姓?”


    阿萍坦然地承认了这点,她还接着说:“我打算让城里现在的、将来的,不知道自己家姓氏的孩子都姓禾。”


    “修行者对情爱之事向来随缘,我觉得我不会很早有孩子,那么只要进了禾城的孤儿们就都来做我的孩子吧?”


    “虽说我没当过母亲,但把孩子当成学生教养长大,我也是能做到的。”


    淑娘一脸敬佩地看向阿萍:“主公想去做的事情就去做,剩下的一切就交给我们。”


    刚柔并济,这才是长远之道。


    淑娘想了想又笑了,她想起小叔慕容涂私底下对阿萍主公的形容,说她惯是个爱使用让人防不胜防阳谋招数的人物。


    在这个孝字大于天的时代,一重养育之恩,一重教导之恩,再加上主公是个聪慧正直的人,在她照顾下长大的孩子,又如何能昧得了良心背叛她。


    怕是前脚人刚背叛,后脚就被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了。


    淑娘并不觉得阿萍对下属和身边人使用阳谋,她简直爱死这样的主公好了吗?


    只用阳谋试探人心,总比暗处鬼鬼祟祟的弄权老狗来得可爱!


    是夜,到了晚上慕容涂吃了晚饭后身体缓了过来,他就迫不及待地请阿萍速速登上城主之位理事。


    于是在他诚恳地再三请求下,慕容家晚上的大堂内汇聚了禾城,现在理事的几个人。阿萍、淑娘、慕容涂、慕容伏罗、曾伯、王叔总共六个人的领导层。


    阿萍不理会曾伯和王叔的推辞,将他们加入到了领导层,因为他们代表着老鹿关百姓的名义。


    最起码在禾城新的一代、二代、三代人没有长成时,阿萍是不会让这两个老人家离开禾城的领导圈子挪屁股的。


    他们的加入既有象征意义又有稳定军心的作用。


    几人简短的商量了下禾城最近需要忙的事情,就各自散了去,昨天连着今天忙了很久,连着熬了快满二十个时辰,阿萍扛得住,其他人则是需要快些回去休息了。


    等到了第二天清晨,鹿关城内的人们吃了朝食,聚在一起听阿萍宣布了鹿关城的改名,又忙活了半天把鹿关名字抹掉换成了禾字,大家才高高兴兴地开始了新生活。


    阿萍给鹿关城所有人都布置下了任务,包括着她自己。


    她、慕容涂、慕容伏罗、淑娘,他们四个人要以七天一个周期排出一张课表,每天给孩子们上半天课,保持着上六休一的周期。


    现在禾城处境艰难,他们都希望能从禾城本地的孩子中挖出好苗子,让他们长大后成为禾城的新血。


    除了这件大事之外,还有其他一些事情也很重要。比如抓紧时间开荒种一波快收菜、整理禾城内的新户籍、在冬天到来前解决禾城所有人的口粮问题和保暖问题等等。


    阿萍带着所有人忙成了陀螺,可以说禾城里现在只要是个人,他身上都被阿萍派了最少三四件任务。


    此刻所有人都相信着等他们熬过了这个艰难的冬天迎来明日的春季,禾城就能被他们盘活过来。


    在这秋意渐浓的季节里,深山中也非常热闹。


    在山野中,半人高的野草疯狂抖动,不出一会儿里面就钻出来了一个骑着足有野猪那么大只貂的老太太。


    老太太茫然地问身下的貂精:“不是说带我出来找阿萍吗?你怎么一会儿带我去水里游泳,一会儿带我绕着山跑,鬼灵精你不会迷路了吧?”


    灰棕色的斑斓貂妖疯狂摇头:“没有没有,小的哪敢欺骗老太太,大王和奶奶的味道的确在这附近!”


    “我闻着就在前面半山腰的气味最浓郁了!”


    鬼灵精耐不住阿萍母亲古兰的哀求,也有心讨好干脆就把她从家里接了出来。


    他心思活,想着大王要是讨好不了奶奶,讨好了岳母也不错!


    古兰:“那你快走吧。”


    鬼灵精:“好好好,老太太您抓紧我身上的毛。”


    他本身就是个灵活的精怪,哪怕背上负着个老太太,鬼灵精也飞快地跑到了嗅觉给他指引的目的地。


    一人一妖到了半山腰,看到眼前的场景,俱都被眼前的画面给怔在了当场。


    只看见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被大雨冲毁了的坟冢,里面露出了大半个棺材。


    这场景看着既凄凉又悲惨,配上地上四处腐烂的落叶,让观者望见就觉得墓主人可怜至极。


    古兰惊慌地爬下貂精的背:“这、这、这是不是……”


    她想说的是这里是不是她女儿阿萍的坟,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鬼灵精飞速地蹿到了那座坟被冲毁冲出来的棺材旁边。


    他边嗷嗷直叫边奋力刨着棺材:“大王啊,大王啊,怎么才一段时日不见,你就丢下小的了呢?你让小的怎么办?奶奶怎么办?老太太怎么办啊?哇哇哇哇哇哇!”


    古兰算是听明白了,原来面前的坟墓不是她女儿的墓啊。


    这就好这就好!


    没等鬼灵精再嚎下去,棺材里突然传出一句低哑的少年男声呵斥:


    “闭嘴!”


    鬼灵精此刻鼻子上都哭得冒出了个拳头大的透明泡泡,它脸上那双像是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傻兮兮地望着棺木,试探性地喊:


    “大王?”


    棺木内又传出了少年男声的讲话声:“你要是敢让你这鼻涕泡黏上我的棺木,我就扒了你的皮,鬼灵精。”


    这话吓得鬼灵精赶忙避过身,自己戳破了鼻子上的泡泡,才转过身问:“大王,你平白无故躺在棺材里做什么?不去找奶奶了吗?小的还把老太太给请来了!”


    “什么?!”


    原本棺材内低哑的少年音拔高了许多。


    这回不用鬼灵精再扒着棺材关心躺着里面的大王了,大王听了他带来的好消息,一下子大王就掀开棺材板自己从里面坐了起来。


    从棺中坐起的牛圣婴像是个女鬼般散着一头墨色长发,他惨白着脸瞪向鬼灵精:“你自作主张干嘛?!”


    鬼灵精无措地团着自己的小爪子:“小的、小的想大王讨好了老太太,那被大王喜欢的奶奶,她一定……”


    “够了!”牛圣婴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抽痛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才不喜欢她!我恨死她了!”


    鬼灵精:“啊?”


    第72章


    场面在牛圣婴恼羞成怒地吼出一句“我才不喜欢她!我恨死她了!”的话后,气氛陷入了漫长的凝固中。


    他的赌、他的算计,早在前段时间前阿萍转身后化为了泡影。


    她居然真的盼着他死!


    他真的好恨她,她走就走干脆点,把自己抛尸在野外多好啊!


    给他收尸干嘛?!


    身上一直带着他的汗巾子干嘛?!


    她以为她走时脸上流下的眼泪会打动他吗?!


    绝不可能!


    三界之中,他最讨厌她了!!!


    胸口的大洞在他的放纵下一直没有长好,愈合的速度很慢。


    在每一个孤独躺在棺木中的夜晚,牛圣婴都靠着数着自己身上传来的每一次疼痛渡过。


    这疼痛的计数已经在他的心里累积了上万次。


    现在牛圣婴就像一个在赌场上撒出自己所有筹码,最后没输没赢被卡在一个让人郁闷的角度的赌徒。


    谁都知道对于一个赌徒来说,输光全部与翻了几倍才能给他带来精神上的快感。


    平局对于赌徒来说就是一种折磨。铱椛


    早先来找阿萍被她捅了一剑时,牛圣婴就在心里做好了准备。


    去拿他的全部和阿萍对赌,她如果真的敢对他痛下杀手,他绝对会在阿萍最后结果他的那招使出来前,先杀了她!


    因为她对他全心全意的狠,对圣婴来说就是背叛,他会杀了背叛他的所有生灵。


    可,谁知道阿萍在最后又给少年妖怪出了个难题。


    她没踩入他暗中布置下的陷阱,反而是他在她那里沦陷得更深了。


    这次明显输了的惨败结局,让圣婴对于强过他一些的阿萍萌生了恨意。


    你为什么不继续屈服于我呢?


    你为什么不愿意爱我呢?


    或者说你为什么不愿意接着哄我了?


    自顾自长大的你凭什么要把我丢下!!!


    等等我,不要丢下我!!!


    无论当时他的内心在怎么嘶吼,阿萍都头也不回地走了,又一次把他丢在了原地。


    他不是每一次都能立刻追过去的。


    阿萍,他也是会难过的……


    牛圣婴嘴硬地在心上人的母亲面前说出他对她的恨意,却低着头回避着古兰的视线,连她站立的方向都不敢去看。


    他羞耻于自己现在这副邋遢的模样出现在阿萍的母亲面前。


    他应该是强大、耀眼、让所有人害怕的妖怪,而不是成为现在这样的颓废的被女人抛弃的可怜虫。


    是啊,他好可怜啊,被女人抛弃前还被她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他说他恨她,但是少年妖怪却忘不掉他重伤垂死时,少女将他搂进怀中的那个拥抱。


    那是一个温暖又柔软还芳香四溢的怀抱。


    要不是为了赌最后的结局,在那一瞬间他真的好想抱紧她,要是能把她锁死在自己怀里就好了。


    后来,她还温柔地给他擦脸、整理衣冠,这样的做法让牛圣婴无法对阿萍痛下杀手。


    杀意、爱意,牛圣婴晕了头,所以他将自己自囚于阿萍给她建造的棺材内。


    原本他想好好地在棺材里躺个四五十年再出去的。


    可谁能想到鬼灵精莽莽撞撞地就逼着他亲自推开棺板,还面对上了自己想要回避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与阿萍母亲见过面后,圣婴在对着她时心里总会生出一股浓浓的羞耻感。


    当然,他确信这情绪的来源不是源于愧疚。


    牛圣婴就算被阿萍打成了这样,他也固执地认为阿萍是他的,而他也是阿萍的。


    他既然从棺材里出来后,那就不能一直在继续装傻。


    牛圣婴虽然不敢去看古兰,却挥手把鬼灵精赶去了她身边。


    这次开口对着心爱之人的母亲开口说话的少年妖怪,没敢再像上一次见面时用着那厚脸皮的自称。


    他垂着头,让满头凌乱的长发遮挡住自己脸上的表情:“是某管理手下不当,叨扰夫人了,某这就让他送夫人您回家。”


    古兰第一次被这牛妖用这么客气的语调说话,她一时有些呆愣,随即反应过来,说:“我不回去!”


    “我年纪够大了,活得太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去,我想在人生的最后几年在我长女身边闭上眼睛。”


    牛圣婴低头的动作不变,吩咐鬼灵精,道:“你快送夫人去到她身边。”


    大王嘴中的这个她指的是谁,鬼灵精秒懂,立刻点头:“小的明白,小的绝对会把老太太安全送到奶奶身边。”


    等鬼灵精负着阿萍的母亲转身后,牛圣婴才抬起头看向他们离开的发现。


    他心里再怎么控诉阿萍,再怎么因为他和她奇怪的关系发疯,牛圣婴却始终没有拒绝鬼灵精口中对阿萍奶奶的称呼。


    他既想杀了阿萍泄愤,却又舍不得对她下手,仍妄图从她那里获得爱意。


    牛圣婴想他应该跟上去的,去让阿萍亲口对他说个理由。


    再或者阿萍只要愿意给鬼灵精一个好脸色,他心里都能好受些。


    好想杀,但是不能杀的念头在牛圣婴的脑海中交替出现,催促着他去跟上在前面不远处赶路的鬼灵精他们。


    就这样爬出棺材的牛圣婴,把这副棺材收入了袖中藏好,他在暗中慢悠悠地跟上了前方背着阿萍母亲奔跑的鬼灵精。


    不管前面的鬼灵精跑得或快或慢,牛圣婴都跟在他们背后与他们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样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牛圣婴顺着气味停在了一座破败的城池外。


    他站在城门口,仰头望向这座城的名字:


    “禾城,这就是她的城池吗?”


    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散着头发,貌若好女,却神情疯癫的少年妖怪,他就这样望着禾城的名字怪笑了起来。


    在他自伤颓废的时候,阿萍都打下了一块地盘,看看啊,他是多么没有的男妖?


    就在禾城守门的骑兵犹豫着想过去问问不远处、站在城门边发出怪笑的少年,他这是要在别人的城门口干什么的时候。


    骑兵却在一个眨眼间失去了这个奇怪少年人的踪迹。


    仿佛刚才容貌极胜却举止疯癫的奇怪落魄少年,是他幻想出来的一个人物。


    在牛圣婴悄无声息潜入禾城的时候,阿萍也在以前是官府现在是城主府兼办公室的宅院大堂内和阔别已久的亲人相逢了。


    望着面前这个面容苍老了太多的老太太,阿萍有些不敢过去相认。


    她既想过去拥抱古兰又怕给古兰带去麻烦。


    阿萍在贪婪地注视着母亲许久,才上前怯生生地喊道:“妈妈?”


    原谅阿萍此刻絮乱的语言功能,她只能发出人类最原始淳朴的声音去呼唤古兰。


    她这一声妈妈把古兰的眼泪都喊出来了。


    她快步走过去拥抱着离家多年长得比自己还要高的女儿,不舍地用手背去摸她的脸:


    “好,真好,阿妈的小花骨朵长成漂亮花花了。就算不在阿妈身边,你也把自己养得很好,我真高兴!”


    夸完女儿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后,古兰给阿萍擦着她脸上涌出的泪水:“你也是傻,怕有妖怪盯上家里,你不敢往回跑、信也不敢寄,怎么也让谁给我们传个消息。”


    阿萍羞愧地低下头:“是我没用。我只想着家里有房有牛羊有钱,弟弟妹妹和阿妈你们一辈子吃穿不愁,就什么也没多做了!”


    阿萍道歉了,古兰反倒是不忍了,她说:“谁说你没用了!你要是没用,咱们家里的房子、牛羊、钱是哪里来的?”


    “当初连翻交税后,那从妖怪那里得来的钱也没剩下多少了,要不是你聪明能让钱生钱,我们家也住不上大房子,你弟弟妹妹也生不出来。”


    阿萍被母亲夸得愈发羞愧了,她把母亲拉到椅子上坐下,关切地询问她离开家以后家里的情况。


    “都好,都好。”古兰忙不矢地说:“家里你弟弟妹妹们都长大了,能养活自己能成家了,不需要你这个老大扶持,你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阿妈实在想你,就在妖怪找上门时,让他送我来找你,阿妈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能活多久,但阿妈确定自己想陪在你身边。”


    阿萍是古兰这一生中最喜爱也是最为倚重的孩子,她陪着她度过了美好的青壮年时期,她们既是母女又是朋友。


    古兰时常觉得她对不起阿萍,她想要不是一家子人拖累了她,阿萍不至于会在面对牛妖时步步后退,退到最后被逼入绝境。


    她不认为除了药材这件事之外,他们家欠牛妖什么的。


    要是没有牛妖出现阿萍就不会生病,不会和那些非人之物们纠缠成解不开的死结。


    她多好的女儿啊,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古兰从不希望她去经历歌谣传说中传唱着的、英雄伟大的冒险故事,只想让女儿平平安安活到老。


    古兰这些年都在想,她这一辈子做错了很多事。


    或许早在长子离家失踪后,她就应该把姓何的男人从家里赶走,这样家里少了一个人,她们交税便不会那么难了。


    或许在阿萍从野外捡回一头牛时,她就不应该贪便宜让阿萍留下它。


    再或许古兰想在牛妖被他妖怪爹带走时的那一年,她就应该搬家离开原地,让那牛妖再也找不到她的女儿。


    她真的好后悔,为什么在能选择的时候不选择,犹犹豫豫地让她和阿萍母女分离这么多年!


    哪怕这会儿,古兰看着长得白净漂亮的女儿,她心里总是在为她感到委屈。


    妖怪堆哪是那么好混的,就算那牛妖护着女儿,被其他妖怪瞧不起、时时刻刻用审视目光看着的女儿,她心里肯定难受。


    人要是一直心里难受,那日子过得再富裕也是难受。


    古兰怎么看阿萍都看不够,但她知道自己以后就要和女儿一起生活了,到时候她想怎么看女儿就怎么看。


    她不舍地摸了摸阿萍的脸蛋,说:“快别哭了,都是当城主的人了。好女儿你快去把门外那妖怪打发走,他虽然是那牛妖的手下,但他一路上都对我很照顾。”


    阿萍点点头:“我知道。”


    鬼灵精一向很会看人眼色,是个伶俐讨喜的性子,还是个很会顺杆子爬的妖。


    他都来了,那么他呢?


    阿萍心里这次总算是浮现出了少年妖怪的名字,牛圣婴。


    心里再怎么奇怪为什么没有妖怪打上门来找她算账的阿萍,她却始终没发现暗处藏着的幽魂般偷看她的少年妖怪。


    牛圣婴不敢盯着阿萍看太久,因为她现在成为了修行者,他怕看着她看太久后,被她发现他的存在。


    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朽烂的衣物,又看看一身蓝色粗布骑装显得格外干净利落的阿萍,他一下子就失去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想法。


    牛圣婴可以是让阿萍害怕的妖怪,牛圣婴也可以是被阿萍打败的妖怪,但牛圣婴唯独不能是只让阿萍觉得可怜的妖怪。


    确定此时不出现在阿萍眼前的牛圣婴,他悄悄摸到了鬼灵精和阿萍谈话的偏厅屋顶上隐藏。


    继续偷听着阿萍说话。


    屋内,阿萍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鬼灵精了,再加上这只妖怪没给她留下坏印象,她对着他也愿意给个笑脸。


    当然,或许也有鬼灵精现在登场形象是一只巨型毛茸茸。


    对着人脸和看起来很可爱的动物的脸,当然不能是一种态度。


    进门到落座,阿萍招呼鬼灵精的态度都很亲切,还主动给他倒了茶水:“多谢你一路照顾我母亲来到禾城,现在禾城还未繁华起来,送你的谢礼我就暂时欠下,以后你什么时候来找我要都行。鬼灵精你看这样可以吗?”


    鬼灵精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奶奶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这话后,他还不忘补一句:“其实接老太太过来的事情是小的自作主张,真正送老太太过来的人是咱们家大王。”


    鬼灵精边说边小心地观察着阿萍的脸色:“小的带着老太太找到大王时,还以为我们能一家团圆呢。谁知道,小的和老太太会看见大王失魂落魄地躺在一具棺材里。”


    就知道和鬼灵精聊天,离不开牛圣婴这头牛。


    殊不知在鬼灵精话里提及大王这个词时,屋顶上隐藏着的牛圣婴竖起了耳朵。


    屋内,鬼灵精抛出的话题,阿萍装作没听见,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袖。


    阿萍没接话,鬼灵精也不尴尬,继续替着自家大王说好话:“小的不知道大王奶奶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大王那副嘴硬心软的样子实在看着让妖心酸。”


    “他嘴上说着恨奶奶,恨死奶奶之类的瞎话,但看见小的请了老太太来,又眼巴巴地让小的把老太太安全护送到奶奶身边。”


    鬼灵精没想到他这一通话同时引来来屋子内外人与妖怪在心中同时的暗骂。


    阿萍心想,这嘴上放屁也放得太随意了吧?按照她对牛圣婴的了解,那头小牛精对她恨得起了杀心才是真的,至于他为什么没立刻提枪打上门来,阿萍觉得他指不定又是在偷偷憋什么坏水。


    牛圣婴心想鬼灵精嘴也太笨了,他对着阿萍什么时候这么狗腿了,他只是不想在她面前用出下作的手段,让她以为自己绑了她老娘威胁她!


    鬼灵精不知道自己在大王和奶奶心里同时都被骂了,自己还在那里偷偷地美呢。


    他继续说:“大王现在还在深山老林的棺材里躺着呢,我看他身上的伤全没好,伤口处都被苍蝇爬上去了,脸也瘦得尖了起来,身上也挂不住衣服,看着像条幽魂野鬼。”


    阿萍没接话,她不明白胸膛都被她整个捅得对穿的牛圣婴为什么没死。


    只是在心里闷闷地反驳,要不是他强行追过来,毓秀也不至于当不了人,而去做鬼。


    当时她替毓秀做了决定,因为她看到她临死前的不甘,但是毓秀她真的愿意做鬼修吗?


    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鬼灵精瞧着奶奶没赶他走舔着脸喝了口茶,继续说:“我想奶奶当初也不是一定要伤大王的,不然你为什么不割下他的头,挖出他的五脏六腑。既然奶奶留了一线,大王也有心继续与奶奶相好。小的厚着脸皮求奶奶再给小大王一次机会。”


    哦,原来对穿伤不管用啊。


    阿萍心想多谢你了鬼灵精,她又多了一条玄幻常识。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说:“多给机会,那下次我剥了他的牛皮做被子,拆了他的血肉炖汤,最后拿他的骨头打磨成首饰戴行不行?”


    阿萍以为她说的话够刻薄了,没想到鬼灵精面上表情却变得日有所思起来:“奶奶要是喜欢这样的玩法,小的倒是能和大王提一嘴。”


    阿萍:“?”


    不是,你们妖怪有什么大病吧?


    剥皮拆骨是什么很潮流的情趣吗?


    她难不成看着很有主人的气场吗???


    阿萍皱起眉头,脸上表情愈发地难看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她这会儿知道牛圣婴没死后,她心里对他的感受又变得古怪起来。


    阿萍端起茶杯看向鬼灵精,说:“好了,你为你家大王的好话就说到这里。”


    “你回去告诉牛圣婴,让他别在最应该好好修炼的年纪,而为女人发疯了。我忙着我的正事,很忙,你转告他要想杀了我那就回去好好修炼,他看他心里想要的是你死我活还是两败俱伤。”


    “我既然能对他拿起剑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大不了我和他同归于尽,然后随他爹妈来把这番天地搅得乱七八糟。”


    奶奶这话说得可真严厉,但在理,鬼灵精也无法反驳。


    最后他听见了上方端茶送客的奶奶,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你告诉她,一个女人是不可能真心实意喜欢上一个男孩的。”


    听到这话的鬼灵精全身上下的毛都吓得炸开了:“?!”


    奶奶您这尊口是什么都敢向外吧啦呀!


    就是说,咱们这层窗户纸是非揭开不可吗?!


    第73章


    什么叫女人不会真心实意喜欢上一个男孩?


    屋顶,瓦上正偷听里面谈话的牛圣婴愣住,他困惑地皱起眉把手举在眼前观察。


    看了一会儿,他又把手收回去摸上自己的脸:“我变化得还可以啊,到底是哪里不像个男人了?”


    做完这个举动后,牛圣婴复又喃喃自语:“以前看她也挺喜欢的呀,现在怎么就不喜欢了呢?”


    “之后,我难道要变得年纪再大一些吗?”牛圣婴有点犹豫,他挺喜欢现在这个少年体型的。要是年岁再变大一些,他就会觉得那样的身体活动起来不如少年人灵活了。


    要不,后面只体型上变化得再大点?


    是的,现在懵懵懂懂的少年妖怪还分不清长大这个词能把一个人、一只妖的一生划分成什么样子。


    少年妖怪的眼睛里看见的是大小之分,人类少女眼睛里看到的却是思维之别。


    在阿萍眼里轰轰烈烈这个词很美,是个让人想起来就觉得热烈动人的词,但轰轰烈烈之后的事情却都很难得到一个圆满的结果。


    阿萍有些累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关键的事情上和牛圣婴这头牛说过多少次不要不行了,可每每她嘴中行动上说出的不要、不行到了他的耳朵里就会变成世上多数平庸男性他们感受到的一样。  ……变成了‘撒娇’‘闹别扭’。


    成熟的大人除了讲述,他们学会了倾听,这才是长大的意义。


    屋内的阿萍说完这最后要鬼灵精带给牛圣婴的话,她就端着茶杯闭目不再说话。


    屋内人类少女不再说话,气氛静得落针可闻,屋顶上偷听的少年妖怪忍不住跃下站在院中。


    落地,他没有发出声音,悄悄地站在窗外看着窗户纸上少女的侧影。他伸手想要去触碰,却在看见自己手背出现的污迹时,猛地瑟缩退却,放下了手。


    牛圣婴突然发现自己应该记得之前自己在小河龙王府邸时心中发出的感悟。


    他从来没有看清过阿萍这个人。


    在她一心想要建下一番功业时,他却在耽误她。


    所以他被她当成绊脚石踢开是应该的?


    但,他被踢得好痛哦。


    牛圣婴红了眼睛,他佝偻着身体捂住胸前的破洞,觉得自己心音中又出现在那些孤寂的夜晚里,沙哑的数数声。


    “谁?!”


    窗户忽地被推开,阿萍从屋内探出头,她刚才感到了一丝不对劲,院中突然出现一道陌生的气息。


    阿萍推开窗户时,人也拿着不周从窗口跳出去立在院中。


    在看到院中的脚印之前,阿萍脸上先感受到了一点雨滴落下的重量。


    现在天上是下太阳雨吗?


    阿萍抬头看向天空,却发现天上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她抬起手用手背去触碰自己脸上的水痕,手背肌肤感受到一块微热的温度。


    这不该是雨水应有的温度。


    可没等阿萍多想,屋内的鬼灵精就追出来向她告辞。


    等送走鬼灵精离开后,阿萍再回到院子中她低头看向地上下限的脚印,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所以,他还是追来了吗?


    自己这次说话又更难听了,还又是他不想听的。


    阿萍拿出一把不周铲土,默默把院子中这个脚印填平后,才转身调整状态,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去陪自己的母亲。


    她没想到的是她以为走了的少年妖怪,他其实还跟在她的身后,藏在暗处的阴影中悄悄窥视着她的一切。


    牛圣婴不甘心,就是因为心中持续的不甘,促使着他追在阿萍身后。


    他想看看阿萍现在的生活。


    他想去听阿萍的真心话,对着她心爱的母亲,她绝对会说话的。


    牛圣婴站在阴影的角落,看着阿萍在见过古兰陪她吃饭,送她去房间里休息后,在禾城中的忙碌。


    她在忙着去视察鹿关城的重建、进行人畜分隔化管理、重启农耕的开荒、期间她还抽空去看了一会儿凡人的学堂。


    阿萍她在努力地去承担一个城主的责任。


    牛圣婴看她处理事物的手法还很生涩,细看却又能发现她心中是有条理的。


    阿萍在逐渐成长为一方之主,她变成了他以后想要成为的样子。


    牛圣婴再去看阿萍的眼睛时,他还会为了她的一双含露目心动,却不再认为这眼睛里的露珠是脆弱易失的草上珠,而是认为这是意味着朝阳即将到来的晶珠。


    呵,他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还要等她来保护。


    这样的话,他就更不能出现在她面前了。


    他就这么一直跟着她,直到晚间阿萍和她的母亲躺在一张床上夜话时,他就在她们房间的屋顶正上方仰躺,偷听着她们聊天。


    夜晚,久违地像小时候一样,和阿妈挤在一起睡,被阿妈的手掌拍着后背的感觉,让阿萍心里一片安然。


    直到,她听见了古兰问她的话:“阿萍,你这、你对那妖怪现在是什么看法?”


    古兰想自己的任性又让那牛妖找到了女儿的所在,他要是再缠上来了该怎么办?


    她看那妖怪对女儿一副痴心不改的样子,她是真的怕他再吃自己这里抢走女儿。


    阿萍这时还沉浸在亲情中温暖的氛围中,她语速慢了一拍回答阿妈古兰的问题:


    “他啊,是一个倔强的蠢牛,但也算是一朵让我很心动的火焰之花。”


    古兰没想到阿萍会把那牛妖怪形容成花,她是对他有情?


    “什么意思?”


    阿萍在黑暗中笑了笑:“就是他很好看,却是一朵我不能摘下的花,因为他会烧掉过去的我,把我变成第二个牛夫人。”


    牛圣婴他是很真诚,可是他都没发现自己无形中在学着牛魔王对待罗刹女的方式对待她,只要自己觉得对对方好,就可以不顾对方意愿地的爱。


    在母女俩独处的床上,阿萍对古兰吐出了自己的真心话:“牛圣婴他是个很俊美英气的少年,对我的示爱很热烈,我在和他相处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差点被他诱惑到对他出手。”


    古兰疑惑道:“什么叫差点,你们难道没有?”


    阿萍摇头:“没有,那家伙似懂非懂的,傻乎乎的。”


    “这样啊。”古兰心里松了一口气“你被被男人伤害就好,强迫这件事对于女人来说实在太可怕了。”


    古兰连连抚摸着阿萍的后脑勺,听她又说:“别看牛圣婴不懂,但他会的花招太多了,皮相又是男人中最英俊的,眼神带勾,身段火辣,我差点就栽了。”


    那些相互拉扯的时间里,牛圣婴不懂难不成阿萍还不懂吗?


    要是她想,多的是办法让他们俩成事。


    可牛圣婴没长大,阿萍却长大了,她受到的教育乃至自身的道德感却不允许,她对个未成年下手。


    一个健全的成年人不应该去诱骗未成年,这样的行为是犯罪。


    哪怕那个未成年自己愿意,成年人都不应该跨越那条线。


    回忆起过去和牛圣婴相处的日子,阿萍现在靠在阿妈怀里想,原来那段时间里她都在和自己的欲望博弈。


    在自己情感倾向和肉体欲望中挣扎,挣开诱惑艰难地向理智的位置攀爬。


    在清醒中慌不择路地迈向了逃跑的道路。


    她不想自己和圣婴还没有体验过真正的自由与爱,就互相拥抱着跌下欲望的深渊。


    “也感谢他把我打醒了。”阿萍有些叹息地说。


    她这话被不理解的古兰听了,吓得这老妇人一下从床上坐起:“你说什么?!他还敢打你?”


    禾城晚上还是有些冷的,阿萍连忙把古兰按回温暖的床上,向她解释:“没有没有,他哪里敢对我伸手,反倒是我对他打打杀杀的!”


    古兰不确定,又问:“真的?”


    阿萍肯定地说:“真的!阿妈你这次和牛圣婴见面,他那副模样就是我打的!”


    古兰在听见自己女儿和那牛妖相处时没吃亏,身上紧绷的肌肉一下就放松了:“可你不能把他打死,那打了也是白打啊!”


    阿萍轻笑着搂着古兰,说:“都修道了,还忍什么?道法自然,讲究的是顺从本心。”


    难得说到了这里,阿萍继续和自己阿妈说着真心话:“原本我以为他真的死了,还很难过,心里也没原本想的那么轻松不在乎。现在知道他活着,却又再不想见我,我却又开心起来了。”


    “好奇怪啊!”阿萍对自己纠结的心理发出感叹。


    古兰却能理解她这个时候的心:“因为再不理解的男女相处时,你也受到了他的好,人都是有心肝的,哪能轻易就把爱恨分离。”


    “也是。”阿萍认为阿妈说得对,她其实和牛圣婴一样苛刻,都在认为对方能达到自己的要求,但是他们俩个是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自以为是?


    阿萍叹了口气,说:“阿妈,我或许以后再看不上其他男的了。”


    古兰:“为什么?”


    阿萍:“因为我发现在这个封建充满压迫的吃人社会里,牛圣婴这个等级已经是我能遇到的最理想的丈夫选项了。”


    在西游这个大环境里,真的就是这样。牛圣婴这样的男性,大概就是这个时代丈夫群体内的天花板了。


    可话又说回来,天花板也就这样了,其他的男性可想而知会有多糟糕……


    阿萍哪怕不能吃回头草,她也不会在其他男性上浪费时间。


    她不知道她这番话给偷听她们母女夜话的少年妖怪带来的震撼。


    牛圣婴若有所思地仰躺在屋顶的瓦片上看星星,他可以听到下方屋子里母女两个平稳的呼吸声。


    他不知道他该高兴自己在阿萍这里获得的最高赞誉,还是该去迷茫那个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她既然喜欢他,那为什么还要从他身边逃走?


    而且什么是差点对他出手?阿萍明明摸了他好多下的!


    牛圣婴对着夜空上的星星撇嘴,他想自己还是先养好伤再说以后吧!


    第74章


    禾城附近的山野中出现了一只大妖的幼崽,他很饥饿也很疲惫,于是这里就变成了他的狩猎场。


    一棵在山林中不知道活了几百年,却始终没有缘分开启灵智的古树下,盘腿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沙沙作响的树荫里,少年低头正咀嚼着什么东西,发出一阵阵让人骨头发酸的咯吱咯吱、噗叽噗叽的动静。


    伴随着粗鲁的呼吸声与吞咽声,少年吃完了手上最后一点食物,他满足地后仰靠到身后的树干上,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填饱了肚子的少年脸上出现了几分困意,他英气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慵懒之美,肌肤上晕出的颜色像是海棠花瓣上的浅红。


    抬起手,他慢条斯理地舔舐着手上残留的鲜血,就像是进食结束的野兽梳理染血皮毛般仔细,这样的举动似乎有助于他放松精神。


    这个将附近山林中杀孽缠身的妖王、洞主屠戮一空并吞吃入腹的少年,就是从禾城出来的牛圣婴。


    他自从阿萍从他身边逃走后,就没有一天休息时间是超过一个时辰的。同样着急找人的他想着自己几个月不吃东西也不会死,在寻人的路上就那么干饿着,除了偶尔撞到他眼前的蠢货打打牙祭,他从那时到现在过得都是疲困交加。


    更别提后面被阿萍打伤后躺棺材那几个月,除了雨水他嘴里就没有进过其他东西。


    今天这段捕猎,牛圣婴吃了个肚圆,直感觉食物都涌到了嗓子眼,他才停嘴。


    他这一吃到把附近的恶妖都清理个干净,却也把附近的小妖们吓得不轻。


    可牛圣婴是个在乎其他人、其他妖感受的妖吗?他不是,他吃饱了就地一躺就呼呼大睡,在附近尤带着血腥味的山风中睡得香甜。


    他这一觉睡到了天黑,等他从草地上睁开眼时,眼前的火光和闻到的气味告诉他,这火是鬼灵精升的,而且这小妖怪还坐在火边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


    “好吵!”牛圣婴从地上坐起。


    鬼灵精看见他醒了,立刻跑到他身边,给他递上装着清水的竹筒:“大王,你醒啦!”


    牛圣婴觉着鬼灵精在讲废话懒懒地睇了了他一眼后,默不作声地接过竹筒喝水。


    鬼灵精看牛圣婴喝了水,又问:“大王,你晚上还要吃吗?我看这附近还有几窝妖精!”


    牛圣婴把竹筒随手一丢,骂道:“吃个屁!那不能吃!”


    鬼灵精不理解,呆呆地问:“为什么不能吃啊?”


    牛圣婴解释:“那些身上杀孽不重或没有杀孽的妖怪,我要是把他们都吃了,阿萍会生气。”


    是的,牛圣婴因为昨夜他偷听到的阿萍的真心话,考虑了很久。


    他原先因为阿萍喜欢他,那怕这喜欢里有些水分,她也应该会接受他的一切。现在想想,阿萍是个奇怪的姑娘,她脑袋里面就没有从夫这个概念,她反而越喜欢他,越会对他的一些习惯挑剔。


    他以为她不在乎的东西,其实她很在乎。


    圣婴既然还是想要阿萍,硬碰硬又怕碰碎她,再加上他自己也不想死,所以只能以后自己注意点了。


    吃东西只吃浊气馋身的家伙,其他的小东西抬手放过就成。


    他得让阿萍知道自己在改。


    不然没有从夫概念的少女,翻脸的无情,牛圣婴已经切身体会过痛楚了。


    再者要不是他自己变化人身时,没有按照现在妖怪眼中普遍的习惯变化,他怕是被阿萍捅穿时,就因为体内大量脏器破损而死。


    牛圣婴不想给鬼灵精解释这些,因为他从话本上知道了一个词叫做惧内,好像男子被同性知道他惧内后会很丢脸,所以他不想让同为男妖的鬼灵精知道他牛圣婴惧内!


    惧内这种事情,他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


    牛圣婴看鬼灵精这傻子,一副也不懂的蠢样子,又对他补充了一句:“你以后也不能滥杀无辜,不然阿萍要是不要你了,我也就不要你了。”


    鬼灵精:“啊?”


    “噢噢噢,小的知道了。”鬼灵精回过神后连忙回答,他可是可愿意跟在厉害的大王奶奶麾下了,眼看着现在奶奶也立起来了,鬼灵精哪里愿意离开牛圣婴身边。


    他还盼望着爷爷奶奶们吃肉时,他能分到一小块呢!


    不过嘛……


    看着自己大王这会儿挺能说,脑袋像是能开悟的样子,鬼灵精直摇头。


    大王这话这举动去当奶奶面说当奶奶面做就好,对他鬼灵精吧啦吧啦又何用?


    该说不说愣头青求爱就是让妖头疼,鬼灵精想起奶奶她提起大王就变冷的脸色,他又摇了摇头。


    “?!”


    正摇头长吁短叹的鬼灵精忽地被块小石子击中了脑门。


    “鬼灵精,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呢?”


    牛圣婴手里抛动着一块小石子,眼神不善地直盯着鬼灵精。


    鬼灵精捂着痛处,把头摇得像是个拨浪鼓:“小的不敢!”


    牛圣婴:“哼!”


    也不知道他信没信鬼灵精的话,自顾自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蹲下身压腿撑筋,说:“等我洗个澡,我们就暂时先离开禾城吧。”


    鬼灵精惊讶道:“这就要走,不管奶奶了吗?”


    牛圣婴失笑:“我管她?管得了吗?她现在正忙着,我撞上去只会更使得她心烦。”


    “再说……”他顿了顿自嘲道:“现在我这样也配不上她,总得回去学点安身立命的本事,才能让她高看我一眼。”


    “我要是以现在这个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只会被她可怜被她瞧不起,然后她就会觉得离开我身边这个决定很正确。”


    他,牛圣婴在心上人的眼中,必须一直是以强者的面目示人。


    牛圣婴对着想要张嘴安慰他的鬼灵精,摆手制止:“你那些自欺欺妖的安慰话别来说与我听了,我说的才是实话。”


    “不过,你也别担心阿萍会喜欢别的男子,她眼光可高着呢。”


    牛圣婴现在回忆起阿萍对他的评价,心里都热乎着。


    他会用事实向她证明,她的选择没错,他才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子。


    他们来日方长。


    熄灭了火堆,牛圣婴正想带着鬼灵精去向河边,却发现不远处的树丛中一阵抖动,里面走出了个怯懦的少女,她提着个果篮,手上拿着一束鲜花,小心翼翼地看着牛圣婴他们:


    “这是奴送于大王解渴的瓜果,希望大王不要嫌弃。”


    不用细闻,牛圣婴和鬼灵精都认出了眼前少女的真身,是一只山雀精。


    牛圣婴没理她的示好,鬼灵精也同样。


    比起鬼灵精偷摸着对这山雀化作的少女翻白眼。牛圣婴的态度更冷漠,他直接对前方的少女,厉声喝道:“滚!”


    山雀精愣住了,她还以为这么一个除恶的男妖怪是个好说话。她来也不是抱着什么攀高枝的妄想,只是想按照他们的习惯,要是这男妖怪好说话,一夜雨露后说不定她能留下一个孩儿,凭借着父辈血系的不凡,她也能有个依靠。


    她也长得不丑,却没想到遇上的眼前这个妖怪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呆霸王。


    牛圣婴根本看不上眼前的这只山雀,因为她连直视他的眼睛也不敢。


    这样的弱者,不配碰他。


    再说了他心里有了阿萍,其他女子和恼火起来能砍他的阿萍比较,就更显得软弱不堪了。


    在牛圣婴眼里,除了一个阿萍在他眼中是个姑娘,其余异性在他心里和同性没区别,他也没兴趣和他们拉拉扯扯。


    见那山雀脸上的难堪与犹豫,牛圣婴对着她恶劣地一笑,说:“快滚远点吧小鸟,趁本大王这会儿还不饿!”


    这话一出,当即吓得少女变了真身,扑腾着翅膀逃也似地从牛圣婴面前消失。


    “这狗胆!”牛圣婴懂得是怎么给外者难堪的,他直接对着山雀的背影又冷哼了一句。行动上更是在离开前毫不犹豫地一脚踩烂了山雀少女留下的果篮。


    穿过野地里半人高的荒草,牛圣婴到了河边,他直接从河岸上跃进河水中。


    让湍急的河水冲走他身上破烂的衣物,洗刷掉他伤口里的蛆虫细卵。


    在牛圣婴没断气前任何大型的活物都不敢近他之身,可蚊虫飞蝇这类的小东西,他却是拦不住。


    他立在黑暗的河水里,体内妖气外放猛地一震,破开伤疤的同时,他也把体内的蚊蝇幼虫和小虫们为孵化的虫卵从身体内排出,由水流带走。


    做完这一切后,牛圣婴浮在了河面上,让河水全方面冲刷着他的身体,直到月亮从乌云间钻出来后,他才从河中走到岸上。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使得他光洁如雪的肌肤泛着淡淡荧光不似肉身,反倒像是由地下某种稀罕的矿物雕琢而成的造像。


    此刻身上没有衣物掩体,牛圣婴却好不扭捏地在月下袒露自己的身体,披散着一头齐腰的长发站在岸边望月。


    洗干净了身体,牛圣婴这会儿才发现岸边竟然生着一棵杏花树,难得这树现在竟然还在开花。


    时候不对,却又感知到这树没有成精,于是他走到树下,抬手之间外放出一股妖气斩断了下一截花枝拿在手上。


    牛圣婴想他不出现在阿萍面前,总也要让她知道他来过禾城,而且他还喜欢着她。


    想要留下点痕迹的牛圣婴,他顿时改变了想法。他让鬼灵精留在这里,自己拿上杏花枝跑到了禾城,阿萍睡觉的那间屋子外面。


    他没有多想,在扒屋顶上向下倒仰着身体想把花枝插进窗户上的锁扣里。


    牛圣婴想法是好的,想不打扰阿萍只悄悄留下点自己的痕迹,可是他却没想到房间里的阿萍却一眼就看到了他。


    光着身体,动作笨拙地往窗户上插花的他。


    一人一妖四目相对,通通都瞪大了眼睛。


    阿萍脸上无声的讶异,让牛圣婴感到无措极了,他红着脸想要捂住胸遮掩,却又慌忙着去抓住要从窗边滑落的花枝。


    最终他什么话都没对阿萍说,红着一张脸就狼狈逃离了禾城,徒留阿萍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着窗口被少年妖怪怼满窗口的杏花枝。


    他这是掰断了半个杏树的树冠吗?


    阿萍走到窗边,恰巧一阵夜风吹来卷起杏花花瓣撒在她的身上,就像是一阵柔软的雪落。


    她不理解少年妖怪大半夜不穿衣服跑来给她送花干什么,却看见了他胸膛上那个被月光透过的大洞。


    最终阿萍她没干什么,只默默地从房间内找出自己的洗脸盆,把窗口那抱杏花枝插在了里面。


    她想她还是不要去解读那个谁的脑回路,因为她理解不了。


    不过,阿萍倒是稀奇他这次居然会脸红?


    今夜突然与牛圣婴的照面,实在太过诡异,阿萍原以为自己今天晚上会失眠,却没想到却是一个无梦到天亮的晚上。


    而她睡醒时,红着脸狼狈跑出禾城的牛圣婴这时已经架云带着鬼灵精回了家。


    他直接找上了父亲牛魔王,说明自己想习得一身真正能让他在世上安身立命的本事。


    牛圣婴和阿萍之间虽然并不能相互理解,但他们彼此都通过不同的方式,认清了一个事实:


    在世上只有强者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如果他(她)被命运捉弄,不过是说明他(她)还不够强。


    第75章


    “你年岁尚轻,不想着玩乐怎么突然上进起来?”


    牛魔王前不久方才归家,身上还带着在外纵情声色时留下的脂粉气。


    他靠坐在软榻上,打量着面前自己有一段时间没见面的儿子。


    看他身上虽有些许血腥气,却四肢健全五脏六腑无缺,便也放下了心。


    牛圣婴随他,自从落地那一刻起就难掩妖性的凶蛮。


    他还记得他第一口的食物,那是一个多事的侍女,想要上前帮忙当时正忙着剥下身上胎衣的圣婴。


    却不想这个举动刺激了他,这孩子当场一口就咬断了侍女的脖子,把她当做了血食配着自己胎衣当场享用了。


    圣婴这个行为吓晕当时还躺在产床上的妻子,确认牛魔王大感欣喜,直呼此子像他。


    在当今这个上古遗脉销声匿迹的环境里,牛魔王还能有一个身上带着洪荒上古蛮荒残酷血气的子嗣,这对于他来说是大大的惊喜。


    证明他的血脉得到了传承,以后孩子最低的成就就是现在他这样,更高的嘛就值得期待了。


    牛圣婴归家后,先是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上新衣去见的牛魔王。


    早先为了颜面,他身上所有的伤,他只恢复了额头被阿萍劈裂的皮骨,让他的脸看起来完好。其余身上的伤脚筋断裂他复原了,剩下胸口的洞穿伤他还需要慢慢调养。


    有了衣服遮掩,外在内在又无显眼伤疤,他这才有脸立于父亲面前。


    牛魔王的问话,在他的意料之内,牛圣婴淡淡地说:“没什么,只是变作少年身出去闯荡了些时日才知道自己的不足。孩儿想既然已不是孩童之身,那么总要做些大人的事情。”


    “哦?”


    牛魔王盯着牛圣婴的脸看了一会儿,调笑道:“这就是你和那西海龙子争风吃醋为了一个女子在海底打起来的理由吗?”


    牛圣婴一点也不觉得这事在父亲面前难以启齿,直言道:“那是敖摩昂这厮该打,谁叫他对我的女人伸手!”


    牛魔王听了儿子的话,哈哈大笑。他心想这小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护食得厉害。


    想想他刚出生时,一家三口还在一道用饭时,罗刹不过是瞧着他吃相难看,伸手去动了他的碗筷。那时要不是自己动作快,这小子差点就把他娘的手指头都给咬下来。


    还得是狠下心给他几顿好打,这孩子才识相学着些人模样了。


    牛魔王越看面前儿子的样子越觉得心里有趣,问他:“你想学为父的锻体功法和棍法吗?这是条轻松的路子,我可以教你,但是这条路的尽头为父也快走到头了。你再练也就是我这样。”


    说完,他看儿子凝眉深思的样子,又怜惜他的天资,遂狠了心想到另一条路。于是牛魔王又说:


    “你要不想学我的,我这还有另一条道给你走,就看孩儿你能不能吃苦了?”


    牛圣婴当然不想走一条他年幼时就已经能看到终点的路,连忙抬手行礼:“请父王指点迷津!”


    牛魔王问他:“在五百年前曾有一妖大闹天宫,在天上作乱。当时闹得上面天翻地覆,还使得天上太上老君炼丹的丹炉跌落人间。”


    牛圣婴听到这里疑惑道:“这又与我修行何干?父王是又起了讲古的兴致?”


    “没有!”牛魔王没好气地从果盘里摘下一颗葡萄朝他丢过去:“你听我说完!”


    略微大声说了这一句后,牛魔王回忆起过去几个结义妖王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不由感觉到一阵萧瑟。


    现在到底不是洪荒上古之时了,若还在洪荒,天地之法混沌,圣人又在,他们妖族哪里会受些仙佛之属的欺辱?


    想想他那出色的兄弟,天地灵物孕育而出的生灵,到了天上竟被人百般羞辱,牧马小官?果园看守?


    唉,唉,唉,时也命也!


    自从妖族有天资不凡的前者去天上探路后,有几分志气的妖族都不愿上天成仙了。


    牛魔王想想现在还被压着受折磨的猴子,心里既恼火又有些心灰意冷。


    他抬眼望着自己优秀的儿子,有心想和他讲明厉害又怕他这冲动性子压不住。


    想想当今妖族最好的前程就是成为主宰一方的妖王了。


    牛魔王定了定心神,一副默认了儿子刚才讲他是对的样子,又说:“天上的太上老君他的丹炉落了凡间,落地那一瞬就跌开了炉盖,丹炉内的火焰涌入凡间,借着地脉金木土三气至今还在燃烧。使得丹炉落地附近寸草不生,八百里的火焰至今仍日夜不分熊熊燃烧。”


    牛圣婴听了父亲的话,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都说妖怪吃人害命残毒,没想到天上神仙竟然也这般不顾及人间生灵性命。


    那神火想也知道不会自主熄灭,这一直燃下去得吞吃下多少性命?


    牛圣婴刚想开口嘲讽天上两句,却在牛魔王的注视下硬生生咽下了嘴里的狂言。


    牛魔王说了前缘,让儿子清楚有这么一段前缘后,说:“你是我的孩子,承接了我与罗刹女的血脉,天生血肉筋骨较凡妖更为结实,生来又带着丝上古遗风。你要是熬得住可去这处修行,受几年丹炉神火打磨,自己去悟一套功法修炼。”


    牛圣婴已经从牛魔王口中得知了这丹火的厉害,心里知道要去必定是日日苦熬,可不去就只能沦为平庸。


    他注视着面前父亲牛魔王被酒色熏染得有些浑浊的双眼,有些害怕却又有些不服,稍加思量,他跪下给牛魔王磕了三个响头:


    “孩儿多谢父王为孩儿苦心思虑,孩儿愿意去那丹火焚烧之地苦修!”


    牛魔王也不去扶他,问:“儿子,你真的想好了?”


    牛圣婴:“孩儿做下决定就不会后悔!”


    倒是比他年轻时,还有志气。牛魔王起身把他扶了起来,说:“好孩子,那你去收拾些行礼,父王这就送你去!”


    牛圣婴看着他们父子两个现在快速商量好后就打算启程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脑中忆起了什么瞬间他就变了脸色咬唇皱眉,神色变得难堪起来。


    他想起来了,想到之前发生过的和眼前一模一样的场面!


    原来他还是一样的!


    怪不得阿萍会觉得他一直在哄骗于她。


    牛圣婴看向牛魔王,问他:“我们父子出远门,不用告知母亲一声吗?”


    牛魔王摇头:“你突然提起你母亲作甚?她又哪里懂得这许多,给她解释起来也麻烦,想你修炼也不是坏事,等我安顿好了你,再知会她一声也就是了,你母亲不会在意这些的。”


    是了,就是这态度,他之前也是这个样子的!


    牛圣婴试着把自己的位置换到母亲罗刹女的位置上来面对牛魔王这番话。不用多说,光是想象,他的脸就绿了。


    “她在意的。”牛圣婴闷声说。


    牛魔王:“什么在意?”


    牛圣婴,说:“母亲她在意的。”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牛魔王在男女情爱这条道上经验比牛圣婴丰富多了,他很快反应过来儿子说得是什么了。


    还是年轻好。


    牛魔王轻笑,想他和罗刹新婚时,也有几十年甜蜜时光,是离开片刻也要和彼此讲明原因,多一刻的分离都让他们心中被情火灼烧,受到甜蜜的折磨。


    可后来呢,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也就那样了。


    牛魔王不想太早让儿子知道他们长生种的感情观,只拍了拍牛圣婴的肩膀,说:“你出去一趟,长大了不少,罗刹要是知道你这孝心,她想必会欣慰非常。”


    牛圣婴一听就知道牛魔王没懂他的意思,他说的这哪是孝心啊……


    他分明是觉得自己和父亲对待心爱的女子的方式总有些不对,像是他们都在暗中欺负她们,想要他们低头。


    此时还未长成男人,不曾接触到男人那些恶劣心思的牛圣婴,他只单纯地想对于喜爱的伴侣,怎么能欺负她呢?


    她应该是被他捧在手心呵护爱惜的,就算她有些坏脾气有点狠心,他也同意了她对他的坏。


    牛魔王处在时光的那头,已经从意气风发少年郎被打磨成了现在这般万事随意的中年魔王。而牛圣婴他还在时光的这头,单纯地热血地奔向心上人的身边,带着满腔渴慕。


    他想他到底是不想变成父亲的样子的,因为对于他喜欢的姑娘来说,‘牛夫人’这个头衔是个噩梦。


    牛圣婴对于情爱一道的诀窍上还是很难理解,他却隐隐发现了父母相处中的问题,以前被他看在眼里却同意被忽略的问题。


    他回屋子里收拾行李时,免不了就在脑中想要是阿萍变成了牛夫人,自己还会喜欢她吗?


    闻心自问,牛圣婴觉得自己不会喜欢上和自己母亲罗刹女同类型的女人。


    但那个时候他真的能狠心丢下阿萍不管,和她分开吗?他想这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为了责任这些东西,他还是会和阿萍在一起,但是这样的话,他也会去外面找些乐子好消磨逐渐平淡无聊的时光,活成另一个牛魔王。


    没有想象之间的撕扯挣扎,一对夫妻就这样相处下去的画面,牛圣婴想着把画面中的男女换成他和阿萍,他就浑身不对劲。


    牛圣婴在回忆中找到了过往他忽略的很多东西。


    比如母亲装作的不在意,父亲每次回洞府后家里的热闹。


    是啊,这是父亲在外做了对不起母亲的事情后,所以才加倍对她好吗?


    为什么母亲会习惯性的忍受痛苦?


    又为什么父亲会看不见母亲的痛苦?


    想也是,牛圣婴在心里冷哼,他想牛魔王不是看不见,而是觉得不在意和没必要。


    忍不住地,牛圣婴在心里爆了几句粗口。


    阿萍还真没看走眼,他还真的也是个混蛋妖怪,不过是会装相的混蛋妖怪。


    全都是她眼中的混蛋,倒省事些不需要分什么高低贵贱了。


    圣婴收拾完行李,满脸踟蹰地踱步到母亲罗刹女的院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叩门进去。


    母亲脸上的笑还是和往常一样,可牛圣婴听着和从前一样关心的话语到底不一样了。


    他自己的感情路都还不顺呢,就更别提父母之间的事情了。


    牛圣婴烦躁地抓挠了一把头发,他看着罗刹女,说:“母亲,你以后多出去走走吧,外面比我们父子俩有趣的事情多的是。”


    罗刹女:“嗯?”


    她不懂儿子这话什么意思,但想来是他长大了,于是笑着说:“母亲不走,在家等着你和你爹回家。”


    “红孩儿,等你过那边修行了,母亲也商量着和你父亲搬过去,到时候也方便照顾你。”


    罗刹女的话没问题,但牛圣婴听了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是心上被蒙上了层阴影。


    半晌,他叹气道:“母亲,孩儿长大了。”


    他说完,又看罗刹女脸上表情还是那副我懂我懂的样子,就有些想要发火,却又知道这火对她发了也无用。


    随便吧!牛圣婴不再纠结,也不打算管父母感情上的事情了,他想母亲听不懂也罢。


    他长大了也有自己的生活,再不是以前那只在山里迷路后,蠢呼呼找路许久爬回家里后往母亲怀里拱的小崽子了。


    她面对事实后总会明白,他的妖生是不会带着母亲一起走下去的。


    牛圣婴不再多言,端起桌上的茶水喝完,对罗刹女,道:“母亲,我能看看你与父亲的婚书吗?”


    “怎么想起看这个?”罗刹女疑惑归疑惑,却也找出了婚书递于儿子观看,看着自己与牛魔王的孩子,罗刹女忍不住回忆起她的婚礼,与牛圣婴又讲了很多往事。


    牛圣婴拿着这婚书,努力记忆上面的内容,同时他还装作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追问了罗刹女其中诸多的事物。这般这般,他引着母亲对他讲了婚书之中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


    又过了很久,直到牛魔王过来催促,罗刹女这才结束她的讲话,脸上带着些意犹未尽与不舍地送走了离家的牛魔王与牛圣婴。


    她以为牛圣婴心中同样有对她的不舍,殊不知牛圣婴也是个利己的冷情性子,他在从母亲这里知道了他想要的东西后,是下定决心以后家中不遇大事,他绝不会归家。


    上一辈的故事,与他无关,牛圣婴立在云头冷漠地想。


    牛魔王与牛圣婴父子两个架云行了几日,终于到达了天上丹炉坠落之地。隔着好几十里的路程,牛圣婴在云上就感觉到了腾腾热意,这热意带着些想把生灵体内所有水分炙烤而光的燥。


    父子俩降下了云头,落在了地上。牛圣婴就近被地热一烘,被蒸得难受。他想要张嘴喘气,却张开嘴时就感觉自己嘴里的口水被蒸干了大半又连忙闭上。


    牛魔王额头上也起了一层薄汗,但到底也是千岁的大妖了,他对牛圣婴,说:“你现在反悔还来得急。”


    他望着牛圣婴脚边蹲着的一只小貂,说:“这小妖怪可跟不了你进去,他会被内里的丹火炼化成汁的。”


    牛圣婴摇头:“他就在这附近等我。”


    见儿子意志坚定,牛魔王拍拍他的肩背,鼓励:“你就在此处好生修行,缺了什么就让这小妖怪来家里。”


    牛圣婴:“多谢父王。”


    “行了,父子之间不用这般客气。”牛魔王把儿子送到了目的地,也干脆转身就走。


    他们这类跟脚不凡的妖怪,那需要去天上摇尾乞食,自由自在活跃在天地间的他们,对于修行之道总会走出自己的一条路。


    哪里要像现在修道还兴拜师门认山头,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上古时期修什么道的生灵都有,哪像现在这般困难。


    牛魔王相信牛圣婴身上的血脉会指引他前进的道路,他这个做父亲的,给他找到个方向又看顾他点,就尽够他渡过幼年期,长成大妖了。


    送别了父亲,安顿好了鬼灵精,牛圣婴便尝试着从地上一步一步靠近丹炉坠落的中心地带。


    这天上的神火威力非常,圣婴在外待了十几日却始终无法更近一步。他身上瞧着还好,脚底上生出的水泡却是好了又烂,烂了又好的,短短几日竟然让他脚下生出了一层厚茧。


    因为地热,牛圣婴干脆也就不穿鞋了,免得每次把鞋底从脚上撕下来,都痛得他龇牙咧嘴!


    说是外围,实际上牛圣婴已经深入到了没有人烟的荒凉黄沙戈壁上,再有个几里路,就到了那八百里烈火灼烧之地。


    牛圣婴暂时落脚这处,平日除了一些蝎子蚂蚁,他再看不到其他生灵。


    无人打扰他,自也无人和他说话,平日除了打坐修炼和靠近中心处的烈火地带,牛圣婴就只有捡些颜色漂亮的石子,在地上摆着军阵打发时间。


    偶尔他看见些颜色鲜亮,形状可爱的石子,就会收起来,想着攒到一定数量就把这些带给阿萍。


    漂亮的小石头攒到了一定的数量,牛圣婴终于又往神火的外焰边上靠近了点,这点成功的喜悦也让他有了放松的心思,打算去看阿萍她现在在干什么。


    红云落到了禾城的山上,牛圣婴隐藏着自己的踪迹,潜进了城里。


    这次他没在房间里找着阿萍,但他看见她房间内留下了自己送她的杏花枝。


    花怕是早就落尽了,她却留着它,把它放在一边当做搭衣服的架子使用。


    这点小小的舍不得,让牛圣婴感到心喜。


    他几乎是红着脸跳进阿萍的书房找她的。


    虽然牛圣婴一进去,就被阿萍用剑架到了脖子上,他脸上依旧笑嘻嘻,直盯着她瞧。


    阿萍抿住嘴唇,心里有些无措:“你怎么来了?”


    牛圣婴抬起左手从袖子里抖落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小石子,落满了他的右手:“我想把这个给你。”


    阿萍不解:“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牛圣婴盯着阿萍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是我修炼之地内遍地都是的漂亮石头,我觉得好看就捡了些形状颜色好的给你。随你怎么玩,你要是想拿去打水漂都好。”


    “你为什么还会来找我呢?”阿萍想第二次了,这是。


    她盯着牛圣婴脸上的不在乎,说:“你不应该来的,去了火焰山你以后就好好修行,你以后会变得很厉害的。”


    牛圣婴因为阿萍平淡的话语,心中一痛,随即脸上扬起了个灿烂的笑:“阿萍这么相信我以后会变得厉害呀?”


    他用点力气拉过阿萍空着的另一只手,完全不顾自己脖颈被剑锋划出的血痕:“没什么不应该,我想见你我就来了。”


    “阿萍你要是被我打扰了或者烦我了,骂我蠢捅我几剑都好,你只记着别再说我不该来这话了。”


    他这副引颈就戮的样子,让阿萍拿他没办法。


    想他现在修行,怕是被罗刹女和牛魔王盯得很紧,她要对他再喊打喊杀,牛魔王无所谓,罗刹女却是个会护犊子的。


    阿萍顺着牛圣婴的力道,把手摊开在他面前:“石头给我吧,谢谢你的好意了,我收下石头你回去修行吧。”


    “嗯。”牛圣婴应了一声把自己收集的漂亮石子哗啦哗啦倒进了阿萍的衣袖里。


    他边笑着看她皱眉望着自己鼓鼓囊囊的袖子,边悄悄伸手去勾阿萍的手,让他们十指相扣:“以后我要努力修行了,就不能常来看你了,你偶尔想想我成吗?”


    阿萍抬眼看着牛圣婴到底没又张嘴泼他冷水:“有空我会想你的。”


    少年妖怪的掌心温度很高,烘热得她的手上出了层细汗,汗水融化了少女指腹上的墨迹,染到少年妖怪的手上。


    阿萍看着圣婴盯着自己被墨迹染黑的掌心发笑,沉默地从他的手心抽回自己的手。


    和以前不一样,她离开他的动作没有被阻拦,这点让阿萍惊讶地抬起眉头。


    她却听见他说:“以前是我对不住你。阿萍你现在尽管往前走吧,我落后你的那段路,我会自己努力追上来的,不会再拖累你了。”


    第76章


    牛圣婴来去匆匆,他的突然到来似乎只是为了和她说几句话,他的突然离开大抵也是和她说完了那几句话。


    阿萍看着他翻窗而入又翻窗离开的样子,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她坐回书桌前把袖子里的小石子全部倒在了桌子上。


    五光十色的小石子在自然光的照射下分外好看,阿萍看着它们就想到了它们的来源火焰山。


    他提前去了火焰山修行。


    阿萍在牛圣婴送她的这堆小石子里认出了两个高温地区会产生的矿物,橄榄石、黑曜石、还有几小块硫磺。


    若是按照原著的时间线,牛圣婴出生的时间点在猴哥被压在五行山五百年之后。


    阿萍靠坐在椅子上顺理着她看过的红孩儿的时间线,他在火焰山修行了三百年,但猴哥取经时才遇上他。也就是说红孩儿大概玩乐了两百年时间,才去往火焰山修行三百年,所以他在取经路上出场的时间大概五百多岁。


    现在他才五十多岁就去了火焰山,他以后会变得很厉害的话,到也不算是自己胡说了。


    阿萍看着桌上的石子堆叹气,她似乎拿他没有办法。或许应该等一段时间,阿萍心想若是过个几十年,他们双方心意不变,那她就和他再试一次。


    一味逃避的行为,太过王八了,她也不喜欢。


    仔细拿出一张纸把石子堆包好放在袖子里,阿萍又忙起了今日未完成的编教材的活儿。晚点她还要去城外开荒呢,也就没有时间再去多想情情爱爱的事情。


    种田这事不容易,要想好好种田就必须搞好地方上的基建。


    禾城目前暂时不缺钱,缴获马匪的战马有了用处,留下母马生崽,其余的马匹都被阿萍让慕容氏兄弟两个悄悄分批次拉去周围的城池贩卖。


    上好的壮年马匹,加上一身自带的鞍辔,价值不菲。


    阿萍兜里好不容易进账了一笔,却又在进账之后的几天内被她花去了七七八八。


    城里人口的食物、播种要用的种子、农具,特别是耕牛,这是重点。


    阿萍她是可以一挥剑就轻轻松松翻去大片的地,但以后人多了她也要回回出来帮百姓们干活吗?这岂不是培养了人们的惰性,从今往后便只想着靠她,而不想自立。


    于是后续禾城找机会又买下了几头耕牛、骡子,毛驴,作为干活的牲口和代步的工具。


    幸好这里的中医药还在辉煌时代,阿萍不用为了药材担心,再加上城中有韩大夫在。安排人手护着他带着几个百姓上山采药后炮制晒干,禾城的医药储备就能达到及格线。


    阿萍代领众人于禾城中击杀马匪成功后的一段时间,都在忙于打理城中庶务与安抚民心。


    阿萍没使用花招,用了最朴实的一招安抚了城中剩下的百姓。


    分房子分地,有了这两样东西,老百姓们心里就安定了。


    分完房子分地,阿萍还根据现在的情况,在城中安排起了大锅饭。


    不是她穷慌了抠,也不是她急于求成这就在城里搞起了共产。而是阿萍清楚普通百姓的节省心理。


    她在来到西游时,是结结实实过过几年苦日子的,她知道老百姓平时扎紧裤腰带的习惯。


    阿萍清楚,却不能放任,现在禾城的居民人本就少,要是他们再饿肚子熬秋天熬冬天,等到了雪化时春寒料峭时,禾城怕是就成了空城。


    需知道哪怕是在现代,老弱病残的群体也多是冬春这两个季节人走得多。


    阿萍手下能用的人才数量少。


    慕容伏罗伏罗被她安排把手下的骑兵分为了两波,两波人在城里城外轮换值班。一波人在城里守卫,一波人去山里抓些山鸡、野兔、山羊之类回来圈养。


    铱椛山鸡剪去羽毛圈养,每日下的鸡蛋被打了做成蛋花汤,特供给城里的老人小孩食用。野兔繁殖得快,留着几个月下一窝时当做城内方便的肉食补给。山羊,毛和奶都有用,这个要留着慢慢养。


    之所以阿萍没要人去抓野猪来养,是因为现在他们城内的青壮年太少了,对于凶悍的野猪,他们还是只能暂时拿来吃。


    大慕容被阿萍安排得明明白白,小慕容也是。慕容涂不仅要协理阿萍办理公务,担当秘书的职能,他还被阿萍提溜去了学堂里,给禾城的孩子们当老师,还是主讲,一天有两节课那种的。


    淑娘则是代领着城内的居民,在曾伯、王叔的协助下,众人修缮房屋,修补城墙,以应付即将到来的冬日。


    以上的人才除了曾伯、王叔其余人在忙正事时,还要抽空有学堂给孩子们上课。


    这也是阿萍安排下的,也不管他们的授课内容,教些孩子们,他们觉得有用的东西就行了。


    幸好阿妈古兰来到了阿萍的身边,不然每日要做的两顿大锅饭只怕阿萍要亲自下场做饭。


    到目前为止作为禾城城主的阿萍,她看着是城里活做少的人,但她每日除了修炼,就要为众人的未来考虑。


    逐渐临近的冬日,让阿萍无暇考虑开商路,只抓紧时间收集过冬物资。


    以往看些基建的小说,主角们建设起家园来轻轻松松,可到了阿萍这里,她脑中属于是有用的东西都知道个模糊,却说不出个大概。


    火炕好,但她不会搭建。


    大棚好,但她撸不出塑料膜。


    只能靠着回忆自己知道的知识,一点点地挤出些有用的事物建设禾城。


    杀生道的凶险与威力是并存的,阿萍走上这条道的同时,她也盯着人族身上的功德不放。


    她是修为与功德全要。


    阿萍不是个光想不做的人,眼下她该布置的事情都给布置下去,所以在牛圣婴来探望她时,她正伏案编辑教材。


    是的,阿萍决定参考现代的语文书,自己给禾城里的孩子们编写几本入门教材。


    在古代背景下搞教育,阿萍不打算按照本世界原有的课堂模式教人。因为这样教出来的孩子年纪大点后很难会适应她要灌输给他们的学说。


    于是阿萍现在在编写的书籍分别是语文、历史、算数这三本,她打算编个七本。


    等孩子们大概认全了常用字,就可以让课堂里的授课内容灵活一些,让孩子们自主选择以后发展方向。


    毕竟不是现代,阿萍不可能搭个象牙塔养人个二十年,阿萍想的是最开始这批孩子没有条件。等以后禾城孩子多了,就定下六岁入学,读个五年书,十一岁开始出去学手艺或是找到自己擅长的领域钻研。


    她现在已经写完了大半语文的教材。


    语文的启蒙教材简单,阿萍选择了孔子、孟子、荀子、墨子的学说,又各自抄录了几首她还记得的诗词。


    当然她编进教材里的诗词,不是什么风景诗之类,多是杜甫、白居易笔下咏民生的题材。


    上午和牛圣婴会面的小插曲,结束后阿萍就挽起袖子拿着不周去城外开好的田里翻地了。


    是的,不周在她手上除了兵器的作用,现在还附加了个农具功能。


    剑气翻地嘎嘎快,草根石子什么的能碎得彻底,多翻几次地还有助于冬日下雪时好冻死地里埋藏着的虫卵。


    而且阿萍心里琢磨着,草木、虫蚁也算是生命吧?她斩了他们又怎么不算是杀生呢,现在忙着建设禾城也不能出去挑翻妖怪恶人。阿萍就想着蚊子也是肉吧!


    现在能活得久了,她急可以但也不能过于急。


    猥琐发育的日子里每一天都很平淡,阿萍却不觉得自己的意志被琐事们磨平,她身边聚集着的人们意志凝结得更加紧密。


    每日在忙完城中一切事物后,夜里阿萍总会聚集着身边位于领导层的人们上课。


    向他们解释当下世界的社会形态和其弊端。


    帝国主义、封建社会、在神佛妖魔掺和下畸形的半殖半封社会,还有她最为排斥的当今主流意识——达尔文主义下的社会形态。


    在引导身边人去思考去发现眼下他们生活世界的畸形,阿萍还掏出了在现代政治老师给他们在课上反复画重点的话:


    “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很可惜,阿萍把自己给身边人授课开的小灶内容掰碎了细讲,能跟上她思路的人也只有慕容涂和淑娘。


    其余的人包括阿萍的母亲古兰,全都听阿萍讲课,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与同伴的沟通多是达成了鸡同鸭讲的效果,但阿萍也没有一天停下嘴。


    因为她知道做事是一方面,话也要讲出来让人懂。


    他们这群人将跟她走上一条荆棘路,这路上诱惑和陷阱许多,如果不让他们心中生出理想、信念,阿萍怕是要变成孤家寡人一个。


    时间点滴在忙碌中过去十天半月,很快随着寒冷的风,天上落起了雪。禾城在熬过人祸的洗礼后步入了冬日,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季节,所有人都期盼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所有生灵都因为雪落冰封而猫冬躲藏时,阿萍反而等到了活动身手的时间。


    区区冬日对于修行者来说无所谓,清晨她时常提着不周就钻进禾城附近的山林中锻炼身体。


    于是这个冬日禾城附近的山林中,在前不久刚被牛圣婴犁过一遍,清理干净了的恶妖,现在新来的刚占据山头不久的恶妖,又被阿萍清理了一遍。


    就主打一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妖也不行。


    在‘打野’的行为结束后,阿萍开始了苦修,企图在一次次人造的危险中去理解她脑子不理解的修道者必备技能。


    就比如说她至今无法理解的架云。


    为了学会架云,阿萍选择的学习方式是跳崖……


    第77章


    阿萍是相信人不逼一逼,都不知道自己潜力是有多大的那类人。


    她既然想要修为又想要功德,那么有些苦就是她该吃的。她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欲望,并且朝着自己制定的目标勇敢前进。在阿萍的逻辑框架里,只要她全力去争取之后的任何结果都是她应得的、配得的。


    她若想要,那再不可能、再困难的事情她都要去做,展示自己的野心去拥抱自己的野心,这对她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现代为了脱离困住自己的泥沼,她悬梁刺股地读书用高考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因为她知道对于普通人来说,高考真的是唯一一次最公平的改命机会,她要抓住。在西游,她在发现自己没有一丝偷懒的可能性后,她就斩断所有可能性,去改变环境创造出一个能让自己站起来生活的世界。


    只要阻拦她前进道路的东西,她再不舍都会把它狠狠踢开。


    阿萍无法用本土修行者的思路去理解修行路上的课题,那她就只能用现代人的思维去理解。


    很多剑招,她都能用科学理论去理解,架云和袖里乾坤这类课题,对阿萍来说就让她很懵。


    但为了以后方便,阿萍没有逃避选择,而是选择和课题死磕。


    因为想要抓住渡人的功德,这就导致她无法丢下自己身边聚集的人去苦修。失去漫长时间积累慢慢厚积薄发的机会,那就只能选择走向极端的选择。


    众所周知,现代人只要读过书,都知道云是怎么来的,还有大自然中水循环的每一个细节。


    太过科学观的思维,让阿萍不能理解人是怎么能凭空唤云的。


    人体内的水分,周遭的水汽,在没有高温催动下怎么能变成气体,转换形态成功?


    阿萍无法想象,然后她也不打算再用科学知识去曲解架云这个课题。


    因为架云对于修行者来说是日常的很普通的一个举动。如果阿萍脑中绕了很多弯弯,堆积了一大堆条件才能完成架云这个课题,那她以后赶路或是与人打斗时都会慢上几拍。


    这就像本世界天道的一场考试,本地考生熟悉解题思路又有私人关系,他答题起来就很快。而阿萍却是个外地考生,她不熟悉题目也没学过解题思路,还没有任何关系,她要想得高分,就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在卷子上写出解题过程。


    是不是很熟悉的模式?


    就像鸡兔同笼这个题目,聪明的学生靠公式就能得出正确答案,笨拙的学生则需要在卷子上画表格列数据,写出一大堆东西才能得到最后的正确答案。


    在天道的这场考试中,不管是笨方法还是聪明的方法,只要答对题目得分了,修行者就能从天道这里得分。


    阿萍就是抓住了这点,才大胆地用自己的思维去解答修行上遇到的课题。


    这样的办法没错,阿萍也在实践中达成成功的结果,从天道这里得了分。


    可换到架云与袖里乾坤这种题目上,她这套答题方法就不能使用了。就像解大题,为了得分,你有时间也有地方写下一大串解题过程,但是面对选择题、填空题这样相对轻松一些的题目,你就没办法用这招了。


    因为A是A,B是B,题目只要你填出正确答案,不需要你写出解题过程。


    阿萍不知道过程,却知道答案,那她每次解题不是需要蒙,就是要老老实实做出一大串的解题过程,这样就慢了本土修行者很多。


    以后赶路、打架时,其他修行者诀都不用掐,念头一动就架云飞天,她却要在原地碎碎念一场?


    彼此亮兵器打斗、过招斗法时,大家都一样是要念咒掐诀(写出解题步骤)的,这里阿萍和其他修行者一样。


    所以在架云(选(送)择(分)题),她运用时就绝不能慢人一步(被人拉开分差)。


    理解不了,阿萍也不管了。她只想着架云既然都成了修行者普遍都会的题目,那她就应该会。


    因为前提条件她是满足了的,所以为了以后能随意架云,阿萍在禾城附近的山中找到一处高耸的悬崖峭壁。


    在无人打扰的冬日,开始了她一日三次的跳崖训练,妄图在生死之间突破。


    还真别说在这样极端的解题方式的冲击下,阿萍在连续跳了七天崖以后,找到了点架云的感觉。


    冬日,禾城附近不知名的大山中,阿萍从被她干掉的某个恶妖的洞穴里苏醒。


    现在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的她,起床后外面的天色都是暗的。


    在冬天的深山里,人仿佛置身在一片孤寂之中,心里的孤独感会翻倍涌现。


    孤零零一个人的阿萍起床后,简单地就地取材折了根树枝蘸上牙粉洗漱。虽然成了修行者后自身上不会再生出污垢,就连每月流血的那几日都随着她入道消失了,阿萍还是保留着每日洗漱,隔一段时间沐浴的习惯。


    这样充斥着生活气的习惯,每日重复能让她记得自己人的身份。


    洗漱完,哪怕不饿,阿萍也从随身的百宝囊里找出一个粗粮馒头做早饭吃下。


    她现在还没修到餐风饮露的地步,对饮食睡眠方面的需求极低,但也还是要有的。


    一个粗粮馒头,就是她今天唯一入腹的粮食。


    昨夜洞内燃起的火堆弱了不少,灰烬里暗红色的木段,时不时慢悠悠地抖掉身上银霜样的块灰,显示着它还在燃烧的现状。


    阿萍拿了些干燥的枯松叶捏碎,撒在火堆上把火吹旺后,又往里放了些干树枝,等火大了后,取了雪装进陶罐里烧化。


    这会儿没条件,阿萍也不去想野外的水源里有什么了,只能去相信修行者的命硬,不干不净吃了没病,闭眼吃喝。


    热水,一样万能药,同时从心理物理上安慰人。


    阿萍捧着陶碗坐在火堆旁发呆,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热水。每天起床后喝热水放空思想,是阿萍奖励自己的放松时间。


    等喝完了热水,收起陶罐陶碗,阿萍拿上双剑不周,就去了自己这段时间经常跳下的悬崖。


    悬崖处的风很大,呼呼地吹乱了阿萍的头发,她到这个时候就挺想念现代用来扎头发的橡皮筋的。美观性低,但非常方便比发带好用多了。


    阿萍这段时间在悬崖上进行信仰一跃时,都不知道丢了多少根发带……


    到现在,她跳崖时,都学会了把发带才头发上解开收在怀中再跳。


    前段时间,阿萍是直接往下跳,现在她觉得这样做刺激不够,于是她今天准备背对着悬崖跳下去!


    深呼吸一口,阿萍提着不周站在悬崖上,感受着背后的冷风,慢慢朝着悬崖边倒退,抬起双手握着剑向后倒去,果决朝着崖下落去。


    下落过程中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视线里是无数倒退的藤蔓草木,阿萍在坠落过程中不断低声念道:“云来,云来,云来……”


    云和往常一样没来的结果,阿萍也并不失望,在自己下落着快要到崖底时,猛地抬手把不周双剑插入了崖壁。


    在一阵刺耳的声响和串串火花中,阿萍挂在了崖壁上,止住了身体持续的下落。


    在这个肾上腺素加速分泌的情景下,阿萍还有闲心去看崖壁上自己留下的数不清的划痕。


    “唉,还是差一点。”


    明明都感觉到脚踝附近云气缠绕了,看来还是刺激不够,阿萍心想。


    挂在崖壁上吹了吹冷风,平静下思绪,阿萍就轮换着拔出自己手中的双剑,从崖壁向上攀爬而去。


    是的,不周自从跟了她这个主人,在除开兵器的本职后,被开发出了诸多其他器具的功能。例如锄头的作用、斧头的作用、登山镐的作用。


    等阿萍重新爬回悬崖上,天色也逐渐变亮,天际出现了一丝灰蒙蒙的蓝。


    翻到了崖上,阿萍握着剑倒在地上,望着天空喘粗气。


    等四肢上因为攀爬峭壁产生的胀痛消失后,阿萍才从地上做起,收起一把剑,用空着的左手搓了搓脸。


    接着从地上站起,去山中砍树。找出一棵巨大的树木,练习剑招的基本功劈、砍、挑、刺后,再把树砍了。


    树枝留下搬回洞穴,自己留用,树干拖下山后又劈成四板,拖去禾城门口让守门的人员拿回去当柴火用。


    短暂在城门口和慕容氏照过面后,阿萍便又回到了山中。


    冬日对木柴的消耗很大,天冷影响百姓们出行,却对阿萍无碍。


    她能找到干枯倒下的树木或是像今天一样砍树拖下来送到城门口,放一段时间,木头里水分消失了大半就可以拿来使用。


    烟雾大的缺点和取暖的主要作用比起来,它微不足道。


    这一来一回,阿萍就消磨了上午的时间,赶回山里后时间正好到了中午,可以又跳崖一次。


    这次她从悬崖上爬起来后,时间来到下午,她就来到了林中打猎。


    在冬季的深山中还敢出没的小动物,它们行动敏捷,谨小慎微比人类还要厉害许多,是阿萍最好的陪练。


    山雀、野鼠、野兔、雪貂、狐狸,这些体型小的兽类锻炼着阿萍对气息的感知。


    大多被阿萍抓到手的小兽,阿萍都会将其放生,最后只留下一两只小雀、或是一只野兔留下来打牙祭。


    从小就在山里狩猎的阿萍,生火对于她来说不是难事,坐在火边翻烤着树枝穿着的小鸟,撒些上盐巴就是阿萍的下午茶。


    她嚼着小鸟吃的时候,能感应到附近不少偷窥她的目光。


    自从她开始在山中进行跳崖这项疯狂举动时,她就发现自己被山里开了灵智的小妖们围观了。


    又因为他们没恶意,阿萍也就没管他们。


    爱看就看,随便看,只要不耽误老娘修行就成。


    阿萍坐在火堆旁吃着烤小鸟串,耳朵一动忽然就听见了远处朝着自己这处涌来的动静。


    听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捕猎,追着猎物过来了。


    阿萍一点也不惊慌,她膝盖上正放着留在外面的一把不周,要是出现什么事她也能随时应对。


    她猜测这声音是狼?还是虎?


    狼肉一般般,虎却是浑身上下都是好东西。虎骨、虎鞭泡酒能卖高价,虎皮完整的一张可值十金,虎肉还能补身。


    阿萍城主现在是真的穷啊,她现在离雁过拔毛的地步就只差一点了。


    看着树木摇晃抖动,树枝上雪块啪嗒啪嗒落下,林中起了一层雪雾。阿萍眯起眼看到雪雾中跌跌撞撞跑出了一只熊怪。


    它的到来伴随着一股腥风,这臭气闻着怕是吃了不少人。


    阿萍把手上串着烤小鸟的树枝插在边上的雪地里,手上也握上了不周。因为她看见这玩意儿正在朝她这里跑,不清楚它的目的,但来者不善却是肯定了的。


    熊怪的身后缀着一个黑点?不是是一条黑线?


    阿萍眨眨眼看到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小黑狗追在这熊怪身后,嘴边还带着血。


    所以这熊怪身上的伤是它咬的?


    阿萍是个明显的狗派,要不是突然穿到了西游,她毕业以后工作稳定了是想要养一条小狗的。


    望着追逐熊怪凶巴巴的小黑狗,阿萍瞧着它挺喜欢的。


    她正想拔剑帮帮小黑狗,却没想到那小黑狗看见熊怪朝她冲来后,忽地它加快了自己奔跑的速度,最后用力唰地跃起,一下跳到了熊怪面前,拦住了熊怪的脚步。


    它呲着牙嗷嗷叫着,朝熊怪扑去,一整撕咬甩头,没有几个回合,稻草垛那么的熊怪就被追逐它的瘦巴巴的小黑狗给解决了。


    阿萍握着不周有点懵,想着自己是被小狗狗给英雄救美了?


    回过神望着前方不远处咬着熊头,把熊怪胸颈叼离雪地的小黑狗。看到这小东西嘴上咬着熊怪还嗷呜嗷呜地对她哼哼,似乎在指责她碍事的哼唧。


    有点可爱啊~


    阿萍就喜欢凶巴巴的大狗,她盯着和自己对视浑身紧绷的小狗,面上露出了一个欣赏的微笑。


    她弯腰拔出自己插在雪地上未吃完的烤小鸟,对着小黑狗吹了一个长哨,后又招呼道:


    “小狗,厉害的小黑狗,你要来点烤小鸟吗?”


    忽地被女人口中音调七拐八绕的口哨,逗了的小黑狗浑身一抖:“?!”


    第78章


    阿萍上一次在野外勾搭的小动物已经给了她血的教训,但是她在面对一些可爱的小生灵时,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可能这就是人类吧,每每从上一次的经验里吸取到的教训,那就是没有教训。


    她边安慰着自己,人类哪有面对毛绒绒时不会犯贱的啊,边在嘴里长短哨交替地吹着逗狗。


    想想前世在大学里的舍友,她每每向她们抱怨自家猫汗脚滂臭,却也经常和她们炫耀自己每次回家后都会抓住她家猫咪,强行吸猫咪脚臭的行为。阿萍便觉得自己眼下逗狗的举动,其实也不是那么变态了。


    细看对面不远处像是被人用法术定住身体的小黑狗,阿萍心态良好,就小狗妖嘛,还是黑色的,对它出身的猜测就两个选项。


    一,是普通狗妖,二,可能是二郎神的哮天犬。


    前者,她逗完还有可能牵回家,若是后者她抖抖也不吃亏。


    要是她现在抖的小狗是一条有编制小狗,她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只会觉得有意思。


    毕竟在阿萍接触的各种信息里,二郎神的形象都很正派。自己也没做什么坏事,就逗逗他养的小狗,他这人总不能霸道到不准旁人逗他的狗,喜欢他的狗吧?


    阿萍观察着面前的黑色小狗,看他细瘦的身躯,还有那标准的加长自行车座子型脑袋,加上耳朵垂下来像是狗脑袋上扎了两个小揪揪的‘发型’。冲着这特征明显的犬种,还真有几分可能是哮天犬。


    她嘴吹口哨吹得都有点酸了,对面的小狗还继续维持着定身状态,看着模样像是有些尴尬的样子。


    阿萍想这小黑狗瞧着像是有些偶像包袱在身上。这样的话,哪怕后面自己有七八分可能猜到它是哮天犬,她也不能点破这点,要给小狗留点面子。


    不打算再吹口哨了,阿萍蹲下身拿着串着烤小鸟的树枝,在身前摇晃,看看能不能吸引这只小黑狗靠近。


    冬日的深山里除了修行也无趣,逗逗狗也当解闷了。


    对面的小黑狗正如阿萍所想,被她吹的口哨逗得爪子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它狗生中第一次被人这么招呼,瞧着人态度轻挑得让狗不适。可看她的眼睛,却又能看出她是真的喜欢自己。


    眼下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小黑狗,下意识想舔舔鼻子,没想到一张嘴,原先嘴里叼着的熊怪尸体就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声音,让小黑狗感觉更加不好意思了,索性不舔鼻子了,就站在原地装作严肃的模样,眼睛四下地左看右看,反正就不看对面的女人。


    阿萍瞧见小黑狗这情状,忍不住笑出声:“哈哈~”


    上辈子好像记得听过这么一条小狗知识,小狗觉得尴尬时会觉得自己很忙的样子?


    阿萍觉得自己适当笑笑就行,可别把小狗笑得生气了,她咳了几声清清嗓子,说:“来一起玩玩啊,小狗。看你现在也是一个狗,我也是一个人,你过来闻闻味儿,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呀。”  ……的确,闻出她不是什么坏人了,但看样子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小黑狗早先就闻见她身上干净的带着丝馨香的气息,要不然它也不会护住她。


    眼前的烤小鸟,闻着焦香焦香的要不就吃一口?


    看着样子就很酥脆,它虽然喜欢生食,但熟食的味道很难让小狗拒绝。


    小黑狗脑中考虑了几息时间,想着自己虽然打扰了面前女子进餐,但后面不是挽救了一下,所以自己吃她一只小鸟也不过分!


    怀揣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态,小黑狗朝着阿萍靠近。


    阿萍看着面前逐渐靠近自己的小狗,她不再晃动手上的烤小鸟,等着小黑狗过来咬住了树枝,她也就顺势放手。


    看着低头慢慢嚼着烤串的小黑狗,冲着这文雅的用餐礼仪,她就想摸摸它。


    刚抬手,一点也没挨着小黑狗的皮毛,阿萍就听见眼前的小黑狗嘴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好吧,不让摸就不摸呗,现在他们也还不熟。


    看着它要吃完烤小鸟了,阿萍又从百宝囊里找出一个没用过的陶碗,给它倒了点早上没喝完的水。


    小黑狗舔舔嘴,想着自己都吃了这女子的东西,那再喝点她给的水,也没什么大不了。随即低下头在陶碗中啪嗒啪嗒喝起了水。


    小狗吃东西吧唧嘴的动静和喝水发出的可爱声音,阿萍觉得自己受到治愈。


    唉,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有钱有闲拥有一条自己的小狗。


    羡慕啊,羡慕那些有狗人士。


    这小黑狗吃了阿萍给的烤小鸟喝了她给的水,最终却没让她摸上一把。


    最后只对她摇摇尾巴,就头也不回地叼着熊怪尸体离开了。


    阿萍看着小黑狗远去,心里有些失望,却也没那么失望,毕竟这也不是自己的狗。


    她转身用雪把火堆埋了,自己也转身离开。休息够了,她也该继续自己的跳崖之旅了。


    今天剩下的时间,她过得和昨天没什么区别。


    再一次从崖地爬到崖上后,阿萍回到自己暂时栖身的山洞前的空地,迎着月光练上两回剑法,就收剑回去休息。


    用陶罐烧起了热水,烫脚,阿萍躺在自己搬来做床的大石头上闭眼睡觉,入睡前她在想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今天遇到的这只小黑狗?


    苦修的平淡日常里有了期待,阿萍却没在接下来的几天内遇到小黑狗,她渐渐地就把这只黑色的小狗抛去了脑后。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不再想小黑狗时,小黑狗却一直念着她。  ……念着她对她吹的口哨。


    那音调实在诡异,让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又有些忘不掉。


    小黑狗在捕猎、玩乐间耳边总会出现有人对它吹口哨的幻听。


    它想着现在也不用当差,是自己放风时间,那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干脆就回头去找对她吹口哨的女子玩玩?


    它看她像是很会养狗的样子,那就去找她一起玩几天!


    小黑狗想清楚后不再犹豫,当即就快速奔跑起来。嗅着空气的气味,捕捉着那个和它有一面之缘女子的气息,它又回到了十几天前自己路过的那座大山。


    入山一嗅,发觉那个女子还在山中,小黑狗奔跑的动作当即慢了下来。


    它觉着自己不应该表现得那么着急,因为它可不是一般的狗,它可是神君座下的神犬。


    小黑狗脚步慢了下来,它先寻到了山中一处略宽阔溪水旁,一爪踩破冰层,低头在水面照镜子。


    嗯,毛色很亮也没有打结,鼻子也黝黑水润,小黑狗对于自己的状态很满意,扬起头就小跑着去找那个逗它的女子。


    小黑狗脑中想象着不知道和女子一起打猎和与男子一起打猎有什么不同,愉快地就到了那女子气息最浓郁的地方。


    它摇摇尾巴,想着要去吓吓那个对它吹口哨的女子。


    小黑狗俯下身,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到了灌木丛中。它耳朵没听见女子靠近的脚步声,觉得自己能吓人成功的小黑狗,兴奋地弓起身体,忽地一下从灌木丛中跃出跳到空地上,汪地叫了声。


    它以为能吓得那女子浑身哆嗦,却没想到它眼前出现的画面,却是那个吹口哨逗它的女子瞪大眼睛看着它,一脸惊讶地从悬崖上跌下去的画面!


    她怎么就被吓得跳崖了?!


    小黑狗脸上兴奋的表情一僵,他脖子后仰瞪大狗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你别死啊啊啊!!!


    我可不想背上无辜的人命!!!


    小狗心中尖叫三连齐发,慌忙着也从悬崖上跳下。


    此时,正习以为常下坠的阿萍,她边唤云边想那小狗怎么又回来了?


    想不明白小狗脑壳里想什么,她就打算等之后自己爬上去再说了。


    正下落到和往常一样的距离,阿萍打算抬手用不周插住悬崖峭壁时,她却感觉自己头顶上罩上了一层阴影。


    不解地抬头一看,她这才发现小黑狗居然从崖上跳了下来,四条细狗腿在空中拼命划拉,模样既滑稽又可笑。


    它怎么掉下来了?!


    是跑快了,没刹住车么?


    阿萍快速收起左手剑想去捞狗,却没想到小黑狗在空中避开了她的动作,细腿在空中又划拉了几下,四条腿竟然就在空中架起了云!


    猜云奔跑的小黑狗,它绕到阿萍背后,咬住了她的衣领。小黑狗叼住阿萍的衣领,用力拖拽着把阿萍叼上了悬崖放在了地面上。


    直到狗脚踩到崖上的土地,小黑狗才松开叼着阿萍后领的嘴:


    “嗷呜呜~汪汪汪呜~呜~哼哼~”


    一串小狗的哼哼唧唧,让阿萍回过了神,她懵懵地望着冲她哼哼的小狗,心里五味掺杂。


    小黑狗瞧着面前姑娘呆愣这样子,还以为她被惊得不轻需要安慰,没多想小黑狗就低头舔了一下她的脸安抚。


    阿萍被小狗这一安慰,哭笑不得地抬手拍拍它的小狗头,说:“好狗,好狗!”


    小黑狗被阿萍夸得摇尾巴,又开心了起来,哈哈地喘气舔鼻子呢。


    殊不知阿萍望着它的狗腿心情复杂,她觉得自己现在心里长出了一棵柠檬树,酸得她想咂嘴。


    人不如狗啊,人不如狗。


    小狗都会架云了,她还在脚洗云雾。


    好在这小黑狗这次允许阿萍摸它,阿萍就撸着狗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等她摸狗摸得掌心发热后,站起身弯腰用力一下就把小狗抱进了怀里。


    她低头对上小黑狗瞪大的狗眼,语气沉重地和它,说:“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的,小狗。”


    阿萍边说边往悬崖边奔:“小狗,我好酸啊,所以你就陪陪我吧!”


    小黑狗:“嗷?”


    阿萍站到崖边,掂了掂怀里的小黑狗,说:“Ijump,Youjump,你懂的!”


    小黑狗不理解阿萍说的话,但它看懂了她的动作,这是要带着它跳崖?!


    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没等它从阿萍的怀抱里挣扎出来,一人一狗就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嗷啊嗷啊!!!————”


    “哈哈哈哈哈,这fly一样的感觉!!!”


    第79章


    自从带小黑狗跳崖后,阿萍就被小黑狗缠上了。


    黑色的细犬,跟在了阿萍身边,态度不像认主而像是玩伴。


    阿萍日常三次的独自跳崖,变成了带狗跳崖。


    身边有个会架云的家伙,给了阿萍不少灵感,她再从崖上落下时,盯着小黑狗的爪下云雾的出现,渐渐在心里悟出了许多东西。


    等冬季过去了大半,阿萍总算不再是自己心里调侃的拿水雾洗脚,而是脚下切实地出现了白云。


    哪怕这云还不实绵软得很,阿萍心里也高兴。


    她想这一切得多谢小黑狗的‘帮助’。


    这小黑狗挺记仇的,自从阿萍强行让它陪她一起跳崖了之后的每一次跳崖,这小家伙都会在她坠崖的过程中‘狠狠报复’地报复她。


    把阿萍叼着在下坠的过程中抛上抛下。小黑狗这像个小跳楼机一样的举动把阿萍的心跳搞得忽上忽下觉得自己在小黑狗的嘴下变成了和虎鲸嘴下的乌龟一样的待遇,变成了活玩具。


    这让她摸不准的下落高飞,促使阿萍心中的不安激增,云也就被阿萍慢慢唤了出来。


    阿萍唤出了云,她高兴,陪着她努力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小黑狗也高兴。


    不过嘛记仇的小黑狗,它还是喜欢架着云绕着阿萍身侧上下跑圈,狗眼中带着些炫耀,把小狗头高高扬起,引来阿萍一阵奋力搓揉。


    除了跳崖活动有了小黑狗的加入,阿萍找其他小野兽练习自己听声辨位抓取生灵气息的活动,也被这小黑狗插了一脚。


    它不是一般狗,隐藏起自己来,时常会吓阿萍一跳。更别提阿萍允许它和自己过招,那一嘴雪白的狗牙咬在不周剑身上,发出的铮铮冷声,让人听得肉麻。


    冷清的冬日里有了一只小狗作伴,阿萍也不觉得无聊了,偶尔打牙祭时也会去向些麋鹿獐子下手,把骨头分给小黑狗当磨牙棒。


    大抵是成精了的物种牙口都好,小黑狗咬着骨头吃起来和小牛精一样,咔嚓咔嚓就把骨头嚼碎咽进了肚子,一点多余的垃圾也不留给阿萍收拾。


    阿萍觉着山中有狗相伴,苦修的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练剑有个四只脚的小观众盯着,她也练得更认真了。


    她很满意目前的生活,小黑狗也是。


    比起惧怕它的妖怪,眼前这个女修行者和它相处起来很舒服。嘴甜又会按摩,每天都四处跑跑跳跳,大大满足了小黑狗的玩心和运动量。


    更别提这姑娘打了大些的猎物,还会剥下皮毛用雪搓干净后堆在一起给它做狗窝。


    小狗的心思很简单,有得吃有得玩,每一天那就是快活的。


    又加上阿萍对小黑狗容忍度很高,偶尔晚上小黑狗一个时辰就睡饱了去闹阿萍起床,阿萍也会从石床上坐起。她痛苦地揉了揉眼睛,就开始一天的洗漱遛狗修炼。


    休息时间是少了,修炼时间是多了。


    等到冰雪消融,林间被冻住的溪水化开,春水敲碎溪上的冰层,阿萍终于学会了架云。


    第一次踩着云摇摇晃晃地从崖底飘到崖上,阿萍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此刻的感觉。


    这全都要感谢小狗神!


    留在山林中熟练了一下架云技巧,阿萍也到了要返回禾城的时候。


    毕竟过了二月,城中的人还等着她去主持春耕,而且在春耕之前阿萍还要去视察自己吩咐下去的堆肥事务,被他们处理得怎么样。


    肥料对于种地来说可是大事,肥料做得好能使粮食增产,肥料做得不好,让农作物烧根后可是损失巨大。


    山中鸟叫声多了起来,野兽活跃的痕迹也越来越多,阿萍预感她和小黑狗分别的时候也越来越近。


    她不是一个心存侥幸的人,因为知道小黑狗不是自己的狗,她才更要去面对离别。


    在平凡的某一天里,阿萍带着小狗天上地下,架云跑步地遛了一天的狗。傍晚时分阿萍架起火堆烤果子狸肉吃时,快一步,她做了先告别的那一个。


    “小狗,冬天结束了,我要从山里离开回家了。”


    阿萍只吃了几口肉,就把剩下烤熟的猎物都给了小黑狗,笑着看它吭哧吭哧地吃得香喷喷。


    小黑狗啃肉的动作因为阿萍的话停顿了片刻,它从肉里抬起头看向阿萍。


    油乎乎的狗脸上露着几分呆滞,大概是没想到快乐的时光过得这样快。


    “呜?”


    阿萍知道它听得懂,给它解释:“小狗,我是山下禾城的城主,要回去主持百姓们的春耕。”


    春耕啊,小黑狗明白了,因为他和神君就住在凡间,它知道春耕这件事对于凡人的重要性。


    小黑狗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又低头吭哧吭哧地吃肉。


    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让阿萍觉得好笑,她走过去挼了挼狗头:“你这没良心的,也不知道舍不得我。”


    小黑狗没理阿萍对它的挼弄,一整个冬日已经让它习惯了阿萍对它的摸来摸去。


    它没觉得离别让狗难受,她又不是坐牢去了,自己以后闲了再找她去玩呗。


    回应般对阿萍摇了两下尾巴,它就埋头继续吃东西去了。吃完了东西跑去带着残雪的草地上滚干净皮毛上的油,小黑狗又跑去找阿萍讨水喝。


    喝完水后,小黑狗趴在火堆边休息,它看着阿萍熄灭了火堆,对它摆摆手告别就这么起身离开了。


    女人这干脆利落的举动,惊得小黑狗从地上坐起。


    这就走了?


    说走就走?


    小黑狗瞪大了眼睛,追上阿萍一路把她送出了山,还站在地上目送她架云离开。


    等人彻底消失在眼前了,小黑狗嗓子眼才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声。


    它觉得她骂它那句没良心是骂错了,她才是真正的没良心。这告别了也不明早再走,说完话就走了。


    禾城吗?它记住了下次出来放风再去找她玩!


    失去了玩伴的小黑狗,自己又在山中玩耍了几日,等到山中春花绽放,它便也离开山林归家去了。


    雪化后的春季,同样猫了一个冬天的妖魔鬼怪也需要活动身手。他们作恶,降妖除魔的人也要出来震慑他们。


    算着时间,小黑狗架云回到了自己家。


    跑进了屋子里,它看着坐在大堂内饮茶的男子,叫着摇着尾巴就朝那男子扑了过去:


    “汪汪汪!”


    男子笑着放下茶杯抱住它:“好了好了,我也想你了。”


    经受了好一阵的撒娇舔舔,等小黑狗安静下来后,男子才抚摸着小黑狗的脑袋,说:


    “欢迎回家,哮天。”


    小黑狗:“呜~呜~哼哼哼~”


    男子:“等完成了天上的诏令,我们还有得忙呢!”


    小黑狗听了这话兴奋地摇尾巴,它既高兴于又要和主人上战场,又想到春天大家都事忙,那等夏天再去找她玩!


    安排好自己两季的时间安排,哮天便跑回了自己的狗窝里休息。黑色的细犬在梦中两边跑,一会儿和主人出去干架,一会儿又和阿萍在崖下的空中玩抛高高,美得小狗又等腿又哼唧发着梦冲。


    另一边,早于小黑狗回到家的阿萍,她架云回到了禾城,刚在城主府前落地。在她修行时,代替她管理禾城的人们就迎了上来。


    先前阿萍在城中生活时,说是修行者,衣食住行看来却与平常人无异。若不是她曾在城中使出了惊天一剑,怕是谁都会对她修行者的身份存疑。


    她今日回城居然是架云回来,禾城中所有的居民都看见了站在云上的她,心中敬畏的同时对她也更加信服。


    那可是能在天上飞的城主,她理所应当就比前城主乃至禾城中所有的人都要厉害!


    在厉害的人的庇护下生活,他们会越过越好的吧?


    以曾伯、王叔为主的老百姓现在就是这么看待架云回城的阿萍的。


    在慕容兄弟和淑娘围着阿萍汇报工作时,他们只是敬畏又佩服地站在不远处看着阿萍,时不时还紧张地搓搓手。


    慕容涂是第一个和阿萍搭话的人,他说:“恭迎主公回城,主公修行辛苦了!”


    淑娘紧跟着说:“主公一路辛苦,可要洗漱休息吃点东西?”


    阿萍谢过了二人好意,才又说:“我不累,你们要是现在无事,不如领我去看城中春耕的准备。”


    修为是长进了,却还是那个务实的主公。


    慕容涂和淑娘相视一笑,就带着阿萍去看囤积种子、农具的仓库。


    巡视完仓库,阿萍又在两人的代领下去看城中的牲口。


    阿萍稀罕地发现牲口圈里关着的母牛居然还大了肚子,这是又奇怪又惊喜,总也是他们禾城又多了一头牛。


    看完了这些春耕的基础准备,众人来到了书房,阿萍坐在主位,其余人坐在下手,各自对她汇报着工作和给她看城中账本,最后拿到阿萍手中的是禾城的户籍册子。


    木质的活页夹里夹着木片,没块木片上刻着人的名字、年龄、简略的身体特征。让人翻看起来极其轻松。


    这个活页夹户口本的设计,是阿萍想出来的办法,方便整理与翻看。统共准备三份,一份他们管理层保存,一份供守门的护卫取用,一份留给城中居民保存。


    要是出城了,把活页夹一拉开,取出属于自己的那块木板,进出城就有了自己的身份证明。


    阿萍的想法是有禾城本地户口的人就不收入城费,只对路过的旅人、商人收入城费。


    她没必要从自己人身上刮油水,有能力的领导者都是代领众人从外人身上发财。


    阿萍翻看完城里的户籍,发现城里的人口就一百出头,她还是要等翻年后地里有了出息,再去外面拉些人回来。


    这城里起码要有三四百的人口量,才有助于后续的发展繁荣。


    办完了大部分的正事,阿萍才问起了自己入城后一直没看到的人:“慕容伏罗和我母亲现在在哪里?”


    慕容涂,说:“大哥他领着枭奴带队出去打猎了。主公您的母亲,现在正在医馆和杜仲小姑娘认药材。”


    “这样啊。”阿萍知道了没看到的人们的去向后又问:“我们城中的医馆建起来了?”


    主管城中修复工作的淑娘,她对这些知道得清楚,便由她来对阿萍汇报:“韩大夫和杜仲小姑娘想留在禾城,我看城中没有大夫,就厚着脸皮做主留下了他们祖孙。”


    阿萍点头:“这很好,你没做错。”


    顿了顿,她又追问:“韩大夫有收弟子的准备吗?”


    淑娘:“他似乎在挑人,主公需要我们主动安排人去学吗?”


    “这倒不必。”阿萍前面说这话也是怕韩大夫年纪大了,城中没几年就又没医者的担心。


    早前囤积的城中事情被理顺了,阿萍便起身去回房沐浴休息。


    山里修炼方便,却是没条件洗澡,就算修行者身上不生污垢,一个冬日没洗澡的她,也觉得自己从头到脚脏兮兮的。


    第80章


    沐浴需要的热水多,需要柴火现烧。在等待热水准备好的时间里,阿萍拿着账本又算了一遍城内物资储备与消耗。


    等她理了两遍,又估算完几次城内众人吃穿嚼用所需数额和以后禾城的发展计划,浴房内的热水也备好了。


    拿上换洗衣物,阿萍就进了水汽蒸腾的浴房。


    浴房内的空间狭小,就刚好够放下一个浴桶、一扇屏风、两个装着清水的木桶、一张细长窄小的桌子放着洗浴用的零碎物件、一个当做垫脚的四方小竹凳。


    脱下的衣服和换洗的干净衣服搭在屏风上,盘起长发,先站在地上用热水冲洗身体。


    狭小的房间里水雾升腾,在一片热气氤氲间,一具丰满玲珑的女缇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儿。脖颈处稀碎的黑发松散地黏在脖颈处,像是墨迹在生宣上晕染,弯弯绕绕地蔓延开来。


    在这点深色的映衬下,更显得女子肌肤白皙如玉,莹莹生光。


    她并不是无力软绵的流脂白膏,流畅的身体曲线,起伏有序富含力量的肌理,都展露出她不仅美观且富有活气的磅礴生命力,像花像树,像是含蓄优雅的仰头白鹿。


    哗啦一声水面轻响,阿萍进入浴桶坐下,微烫的热水包围了她的身躯,让她感到精神的放松。脑内因为思考皱紧得像是一团纸的思绪,因为洗浴的愉悦而慢慢舒展开,她脸上浮现出一片代表精神松弛的薄红。


    禁不住就往下挪了挪身体,后仰把脑袋靠在浴桶边缘,放空脑袋什么也不想。


    静了一会儿,发够了呆,阿萍开始习惯性思考未来,想想她要把自己的试验田放在哪里?


    水稻、大豆是一定要种的,不如再多开几块地,她记得套种的做法很有用,还有多试着种点草种点花草?


    饭菜也要吃,但也可以种点品相好造型独特的花草去从有钱人的荷包里掏钱。


    脑中慢吞吞想着有可能挣钱的进项,她耳边忽然听到了一串微小的动静。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像是屋顶上的瓦坏了,让天上落下的雨水进了屋内的声音。


    “谁?!”


    阿萍下意识地认为浴房外面房间里面有人进来了。


    她想从水中站起身,女性天生高于异性的羞耻感又让她起身的动作僵住了几息时间。


    也就是这个停顿,让她听到了外面传来的男声:


    “阿萍,是我。”


    是牛圣婴?他怎么来了?他刚才偷看了多久?一时间许多的问题涌入阿萍的脑海,让她额头青筋暴起。


    两者之间的关系太过熟悉,当即就把阿萍身体内旺盛的羞耻心给压没了。她快速从浴桶中出来擦干身上的水迹换上干净衣裳,出了浴房。


    推开门,阿萍瞪大眼睛看向前方刚想张嘴骂牛。却没想到入目的画面,一下就把她口中呼之欲出骂人的话语,给堵了回去。


    无他,只在她眼前的牛圣婴情状实在滑稽。


    阿萍瞧着他弓下腰,边偷看她的脸色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下半张脸的动作。看见被他捂住的下半张脸上鲜血横流,淅淅沥沥地透过他的指缝落了满地。


    这下,阿萍知道先前她在浴房内听到的啪嗒啪嗒声的由来了。  ……原来是这厮流鼻血的声音。


    说不上这会儿心里是生气居多还是好笑居多,阿萍的唇角上扬又下弯,下弯又上扬,像是抽搐了几瞬。


    瞥见牛圣婴右手上拿着的花枝也沾上他的鼻血,阿萍咳嗽几声压下身体里那诡异上浮的笑意,说:“你、你先止住脸上的鼻血。”


    “唔。”含糊地应了声,牛圣婴别别扭扭地走到房间里、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下。他把手上拿着的花枝小心地放到桌面上,动作仔细轻巧,没有在放下的过程中抖下一片花瓣。


    他从袖子里化出一块方巾捂在了自己脸上,用力下压,企图通过这个举动止住鼻血。


    当然他双手捂脸的举动,也让阿萍看出他此刻不好意思和她搭话。


    真是奇了怪了,这头小牛精每每做出冒犯她的举动,却又自己表现得弱势羞怯,让阿萍对他不好动作。


    明明是头牛精,这狐狸精样式的举动他到底是怎么精通的?


    阿萍心里有些无语,转身找出自己洗脸用的木盆,背对着牛圣婴,说:“我去打点干净的水给你净面。”


    她没搭理身后小牛精传来的一声听起来像是羞答答的嗯。转身就回去浴房,往内角落里那两个她没动过的木头里取用清水。


    等阿萍再次从浴房内端着盆清水走出来,她看见牛圣婴望着她那又羞又喜的眼神,直觉自己脑门青筋狂跳。


    她莫名在这一刻就对上了牛圣婴的脑回路,咬牙对他说:“你能不能别往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想!给你用来洗脸的水,怎么可能是我的洗澡水!”


    她往桌子上放下水盆,瞪了他一眼:“还不快洗,等着我请你呢!”


    牛圣婴遗憾地瞟了一眼浴房的方向,低头怏怏不乐地洗脸洗手:“哦。”


    他还有脸哦?


    阿萍双手抱在胸前,用眼刀飞着他:“管好你的牛眼睛别乱看,再乱看老娘我给你剜了!”


    牛圣婴的身体被阿萍吼得一哆嗦,洗脸洗手的动作加快。


    最后他再化出一块巾帕擦脸时,偷眼去看阿萍,被她红润的面色,鬓边湿润的鸦羽般的发丝,引得神飘气浮。


    牛圣婴脸红心跳的想,怪不得以前在洞府里时,阿萍不让他脱她衣服。原来是光着身子的她,好看得他浑身发麻,感觉魂魄都被她美到哆嗦。


    根据不久前看到的实物,这一联想他刚止住的鼻血又涌出来了。


    阿萍无语地看着少年妖怪鼻子下的两条红色竖线,抬手捏着自己的鼻梁按压:“你,牛圣婴你鼻血。”


    牛圣婴:“啊?啊!哦哦哦,我这就擦干净!!!”


    “是得擦干净。”阿萍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她又用眼神往地上点了点:“地上那些也是。”


    当初她骂他倒也没骂错,这还没开窍呢,干的这些事情瞧着就是个小色胚子!


    牛圣婴猜到现在阿萍八成在心里对他骂骂咧咧,但他便宜也占了,合该被她骂几句。


    他那些直白的、狂放的做派是她不能接受的,那他就收敛一些。


    可收敛归收敛,若要他学着那些君子的做派假斯文,牛圣婴也做不来。他用帕子捂住自己流血的鼻子,皱着眉想这会儿自己该怎么应对,好让阿萍等会儿不要发作他。


    牛圣婴承认自己色迷心窍干了坏事,但在最开始他进入阿萍房间里时,听见浴房内的水声他是想回避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四肢五感就有了自己的主张,引着他去偷看。


    知道行为是错的,却因为心理的刺激去偷窥,牛圣婴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想不通的这个地方,他便将其推为自己的天生妖性。


    回忆着自己看过的话本中,有几个和自己眼下情况相似的场景,牛圣婴斟酌着开口说:


    “抱歉,方才是我孟浪,冒犯你了。”


    这话文绉绉地,听得阿萍身上鸡皮疙瘩狂冒。


    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话,必定不是面前这头小牛精原创的,估计又是他从什么话本上看到的内容。


    阿萍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却又在牛圣婴放松时,冷不丁地问他:“你刚才往浴房中偷看了几眼?”


    牛圣婴下意识回答:“也没看够,就一、?!”


    他忽地回过神,坐直了身体,手掌也抓紧了自己膝盖上的布料:“就一眼,我发誓!”


    阿萍:“嗯?”


    “好吧,不止一眼。”牛圣婴恹恹地说:“是看了那么一、二、三、四、七八眼的。”


    “你太好看了我没忍住,是我下流。”


    坦白了自己的错误,牛圣婴又有些不服气地说:“阿萍你曾经看过我的,我现在看了你的,这行为也不是十恶不赦吧?”


    还吧?他还把?


    这回是牛圣婴自己原创的原汁原味的感觉了。其实说白了阿萍觉得她和小牛精目前这关系,变得有点像恋人未满的那种暧昧期。暧昧期内一些模糊双方距离的举动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阿萍自己不习惯私人空间被外来者入侵的抵触感,让她下意识面对牛圣婴某些时候突入的行为时,会竖起防御的尖刺。


    阿萍心知自己的古怪,她心防的坚固。细水长流式的入侵每到最后她就会嫌烦,而牛圣婴这样强势的、存在感过强的突入,能打破阿萍为自己设下的围障,却又会激起她的防备。


    回顾以往小牛精的举动,又看现在他的改变,阿萍认为他是有在下意识地拘束自己,但因为在男女关系上的单纯,他很多意识行为都是横冲直撞的。


    阿萍叹口气,觉得自己和小牛精都有问题,她也有一开始就没和他拉开距离的错误。


    她手指竖起轻轻往桌上放着的花枝上一点,没用多大力气点在一朵小白花上,震落了花瓣。


    瞧着他送来的又一朵花,阿萍又软了心肠,说:“对不起。”


    牛圣婴不明所以,道:“嗯?”


    阿萍看向他:“我和你道歉了,你也快点跟我道歉。”


    “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互相道歉,但牛圣婴知道眼下顺着自己心上人的想法走没错,就开口道:“对不起。”


    行,她收到这句对不起这事也就过去了。


    阿萍看向他,说:“这次就算了,可没下次了。你来之前敲门敲窗户也好,留声给我提个醒。你偷偷摸摸潜进我屋子里,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牛圣婴听了这话,解释:“我不是怕被人发现你和个妖怪来往吗?”


    以前高调地在城中来往,造成后续的坏结果,牛圣婴现在宁愿自己藏着躲着来找阿萍。说起来名声是不好听,但他一个山野中的妖怪要什么名声,拿着和阿萍亲昵的结果了,其余他都挺无所谓的。


    他的这份迟来的体贴,放在当下又有些不合时宜。


    阿萍心里的打算没有和他细说,只道:“你平平常常地来就是了,我现在也是个城主,我们往来为情又不为利,遮遮掩掩的行径,未免小气。”


    这意思是说,他在她这很拿得出手喽!牛圣婴眼睛一亮,勾唇对阿萍露出了一个笑:“好,我听你的。”


    结束了偷摸相会这个话题,阿萍不好去探听牛圣婴他的修行。因为这对于每个修行者来说他的功法、修行方式等都是很私人的秘密。


    阿萍看着桌上枝干带血的花枝,抛出一个话题:“这是什么花?你怎么想起送这个给我?”


    牛圣婴:“这是早开的李花,路上来看你时,我看树上开得好就折下给你带过来了。”


    他拿起花枝递给阿萍,等她接过了又说:“现在只能送你些普通的凡花,等以后我修为涨了,我再给你送个不一样的。”


    阿萍听他话里有话,问:“什么不一样?”


    他显然是在心里做了准备的,听阿萍又问话了,眼角眉梢都勾勒出一些期待的美好,眼中晶亮亮地望着阿萍,语气里都带着笑音:“自是你有,其他人都没有的花。”


    阿萍瞧着牛圣婴的表情,感觉自己也染上了他的喜悦,笑着答:“那我就日日期待着这花的到来了。”


    一人一妖望着对方都笑了出来,此时的喜悦直接又纯白,挥去了先前滑稽与欲望交错的颜色。


    彼此在几句平常的细语温声的交流中,两颗心动了动,靠近了些。


    一缕淡淡的情绪流转在一人一妖的心头,像是河水中被轻缓的水流送入蚌壳中的细沙,在心内柔软处慢慢的摩挲,柔柔的滚动。最后被自身的感受包裹着收藏入深处,滋养着爱情幼苗细弱的根系。


    以前如大火烹制的激烈情绪,比着现在小火蒸腾的温柔,牛圣婴也品出了些以前从未尝到过的隐秘快乐。


    他想,和阿萍相处无论是快是慢的节奏,他都是快活的。


    牛圣婴越发觉得阿萍入道修行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这样他才能跟着她的节奏慢起来,去尝试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有点多和她待一会儿,左磨蹭地右磨蹭,最终等地上的血迹擦干了,该说的话也全都说完了,还是到了离开的时候。牛圣婴知道现在他和阿萍的关系,还没到阿萍愿意让他留下一起过夜,他起身告辞离开时便又勾了勾阿萍的手。


    阿萍目送小牛精从窗户翻走离开后,翻出一个空花瓶,把他送来的花枝插进了花瓶里养护。


    他这次摘的花枝大小倒是合适,阿萍在心里偷笑着,想比起上次小男孩般示好的大抱花枝,这次的细长小小一支,倒真有情郎赠花的趣味。


    刚安置好花枝,阿萍就听见门外的敲门声和阿妈古兰的说话声,她连忙赶到门口开门。


    和母亲在睡前聊了会儿天,晚上睡觉时觉得自己该见的人和想不到能见到的妖,都在一天内见齐全的阿萍,她夜里好眠睡得极香。


    而她没想到的是先前告辞离开了的小牛精牛圣婴,他其实并没有离开,则是躺在她屋地的瓦上翘着腿看星星。


    牛圣婴明面上和阿萍告别离开了禾城,实际上他却想看看她成天在城中会忙些什么?


    那些繁琐的俗事为什么没有耽误她的修行,她的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些那些在阿萍身上的迷题,牛圣婴都很好奇。


    不同于阿萍礼貌性地避开对于他修行的好奇,牛圣婴对待阿萍,在她身上他始终充斥着旺盛的掌控欲,从逐渐的禁锢发展到现今的理解,牛圣婴身上根本的习性从未改变。


    不过,好的是他进步了的一点,就在于他学会了尊重阿萍,能把她口中的不字听入耳。


    牛圣婴确认自己往后几百年都会在火焰山打磨自己的道后,他就很关心阿萍的道。


    左右他在禾城待上个一两月也不耽误他修行,他也就顺从自己的心愿,在无外来者打扰的角度去观察阿萍,悄无声息地。


    想到这里,躺在屋地上看星星的牛圣婴差点没笑出声。


    他想她的好阿萍要是知道了自己现在的举动,怕是又要骂他了,说不定还会打他?


    除开她手上那双剑,牛圣婴吃不消以外,要光是巴掌什么的,他现在也能从中品出些特别的滋味。


    在等待天亮的夜里,望月观星消磨时间,牛圣婴偶尔也会眯上那么一小会。他想着阿萍是个喜欢睡懒觉的人,他放松精神也没事,可谁知道才半夜下面的房间里就出现了细碎的动静。


    他睁大眼睛一听,却发现这是阿萍起床梳洗的动静。


    等等,现在是寅时啊,她起这么早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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