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雨来这家幼儿园实习没多久, 这里的孩子都很喜欢这位漂亮的小老师。
学校在小区里,不过不是她们住的小区,是附近一个更大的小区, 很多家长都想把孩子往这家幼儿园送。
不是每个小区都有幼儿园,这里离家很近,阮雨每天骑电瓶车上班,几分钟就到。
五一过后,不冷不热,天气极好。
下班后,确保每个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阮雨这才去更衣室换衣服,明后两天休息。
她拎着包,一边舒展腰背, 一边往外走。
带孩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她的班里都是年纪最小的小朋友,上课的时候, 有无缘无故大哭的,突然满地打滚的, 还有到处乱跑的……
让人哭笑不得。
“阮老师, 什么事情笑得这么高兴?”迎面走来一位女老师。
阮雨停下脚步, 摸了摸脸。
在笑吗?
好像是在笑。
她嘴角的梨涡很深, 咧开嘴角, 笑说:“当然是喜事啊。”
女老师疑惑了一瞬, 看她的眼神透着好奇。
阮雨的年纪不算小, 跟她一起进来的女老师都要比她小几岁。
她长得漂亮, 人又温和爱笑, 上班第一天就有老师问她, 有没有对象啊?要不要我给你介绍?我认识好几个优质男。
阮雨说有,都谈十一年了。
大家惊叹,你十六岁就谈恋爱啦?
阮雨点头。
不过他们要是再想挖点什么,阮雨就糊弄着不说了,她嘴巴严,只要她不想说的,什么激将法套话这类法子也是没用的。
但今天,还没等女老师问,阮雨眨眨眼,神神秘秘地小声说:“我要结婚啦。”
女老师直接楞在原地。
阮雨笑着,欢快地往外跑。
她今天没骑车,想跑着回家。
女老师反应过来,追出来,笑着喊:“你怎么都没提前说,什么时候?在哪儿摆酒?”
阮雨回头,扬声笑道:“暂时不摆酒,等以后要是有机会办婚礼的话,我一定请你。”
洒水车响着乐声,水流击中了灰尘,清河市的空气越来越好了。
阮雨先去蛋糕店取蛋糕,她拎着蛋糕,哼着歌,抬起头,看着蓝天白云。
天边的晚霞像是一个姑娘羞红的脸颊。
明天是5月8号,是纪冰的生日,也是她出狱的日子。
是出生日,也是新生日。
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人会因为她的出生而高兴,也因为她的难过而难过。
真幸运,拥有了可以同喜同悲的人。
明天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对纪冰是如此,对阮雨亦然。
虽然对那个雨夜的记忆仍旧深刻,但她逐渐学会了往前看。
偶尔允许自己难过几分钟,再迅速调整好。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不用大张旗鼓,不用请客摆酒,悄悄地。
她们悄悄地,走向未来。
爱情的形式多种多样,她们很热烈,又很安静。
不会像十年前那般,想告诉全世界,想到处跟人炫耀。
看,就是这个人,我们在一起了。
如今,别人不知道没关系,她们知道就行。
我爱你,你知道。
你爱我,我也知道。
这就够了。
回到家,董园正坐在沙发上,给气球打气,“快把东西放下,过来帮忙。”
阮雨把蛋糕放在餐桌上,放下包,董园起身说:“先把字贴上。”
接下来,母女俩的对话就变成了这样。
“歪了歪了。”
“没歪。”
“怎么没歪,你站远点看。”
“呀,好像是有点歪。”
“你看,我让你听我的吧,上回炒土豆丝你就不听我的,最后做成了土豆泥……”
阮雨听着她的喋喋不休,深深觉得董园要进入更年期了。
完全没察觉,自己也是个话痨。
在墙上贴好了字,她们又开始打气球。
‘嘭’
‘啪’
“不要打这么多气。”董园撇嘴嫌弃,“真不知道纪冰看上你什么了。”
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像是突然改变的,但又自然而然。
亲昵的时候粘人得很,嫌弃的时候也是真嫌弃。
有难时,可以为彼此付出生命,但在家时,也会吐槽你炒菜放这么多盐,想齁死我。
也会因为你笨手笨脚,毫不客气地大声嚷嚷。
董园担心阮雨一个人,一天恨不得给她打八个电话,但还是会因为阮雨进门忘记换鞋,追到卧室门口板着脸念叨。
阮雨夸张地抖着嘴装哭,你变了,你没以前那么爱我了。
董园直接丢下一句,“出来把地拖了,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阮雨立马回:“好嘞。”
阮雨心疼董园工作辛苦,在家的时候就会提前把饭做好,虽然被吐槽不好吃,但她还是会做,吃完饭主动收拾卫生。
只是偶尔会说上几句俏皮话,“董女士,我们去撸串吧。”
董女士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
“有你爱吃的烤猪蹄,多放孜然少放辣。”
于是,对饮食严格的董女士也会偶尔放纵一把,也会在撸串的时候不忘给阮雨端一碗小米粥。
过往的伤痛仿佛从未发生,谁都不会再提起,她们像是从平安顺遂的日子里走过来的。
第二天一大早,家里又跟打仗似的。
“我的盆,盆放哪儿了?”
阮雨也在找,“我的鞋呢。”
不得不说,母女俩在某方面还是很相像的,连找东西时歪头的方向都是一致的。
过去一直紧绷着的心情,一旦松懈下来,就跟开闸的洪水似的,连生活都会随之受到影响。
悠哉,惬意,躺平摆烂。
总算把要带的东西全部找齐,又开始手忙脚乱地打扮。
车已经在楼下等了,她们租的,只有一辆,是婚车。
阮雨穿好水晶鞋,把头纱往后撩了下,董园一手抱着盆,另一只手给她提裙摆。
等上了车,司机好奇地看了她们一眼,也没多问。
这是他当司机这么多年载得最特别的乘客了。
打开导航。
出发。
目的地:清河市女子监狱。
清晨的柏油马路上,有一辆黑色的宝马车匀速行驶,后视镜上挂着彩带,车头花是用香槟玫瑰围成的心形。
后面没有车队,就这一辆。
等红绿灯时,路人好奇伸头看,看见了穿着婚纱的新娘。
她打扮得很素净,没有华丽的装饰品,但特别漂亮。
纯白的缎面婚纱,一字肩的款式,露着圆润的肩头,她耳垂上戴着珍珠耳钉,头发盘起,刘海三七分,整齐地梳理好,贴着头皮。
头纱固定在盘发上,头上卡了几颗珍珠做点缀。
从侧面看,她妆容很淡,鼻子挺翘,额头饱满,睫毛很长,嘴角往上勾起。
倏地,她扭头看向窗外,眼眸含笑,勾起的嘴角处还嵌着两个梨涡。
路人想:新娘真漂亮,连她手里拿的玫瑰捧花都失了颜色,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
眼看着就快到了,突然从路边窜出来一个老头,司机迅速踩下刹车,险些撞到人。
由于惯性,董园和阮雨身子前倾,险些磕到前面的椅背。
司机下车,去问了几句,又回来,跟董园说:“拦车要钱的,讨个喜气。”
董园没提前准备红包,就从口袋里掏了十块钱,司机拿着钱递给那老头。
老头不乐意,嫌少,张口就要二百。
董园皱着眉,又掏出十块钱,“就二十,爱要不要,意思意思就得了,哪有这么要钱的。”
老头拿着二十块钱骂骂咧咧,直接坐在地上,愣是拦着车不让走。
阮雨看了眼时间,心急火燎,她戴上眼镜,打开窗户伸头看,隐约能看见监狱的大门,“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她把眼镜递给董园,推开车门,下车。
确定了方向,阮雨双手提着裙摆,在马路边跑起来。
脚上的水晶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声,她目视前方,微风吹起她的头纱。
太阳出来了,温柔地洒在她身上,连头发丝都被镀上一层暖光。
二十八年前的今天,有一个女孩降生了。
二十八年后的今天,这个女孩终于有家了。
我穿婚纱来嫁你,用婚车接你回家。
从此,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妈妈就是你妈妈。
阮雨跑累了,站在路边喘气,鼻尖突然泛酸。
然后又扬起笑容。
以后,每年的今天都是好日子。
……都是好日子。
她提起裙摆又跑起来。
蓝天,白云,绿树,花草,河流……
我看到了这世间的美好,但还是不及你好。
我们一起看,才是最好。
在这个最普通不过的早晨,离清河市女子监狱不远处的马路边发生了一道奇景。
几十只蝴蝶在阮雨的身后排起了长队,她跑过的地方形成了一条窄窄的路,散发出的爱意都是带着香味的。
这条路像是与那晚纪冰身后的血路交织在一起,香味把血腥味冲刷干净,掉落的红色头绳与刀柄再次缠绵在一起。
那根纽带重新相连,注入爱意,坚不可摧。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阮雨站着不动,就这么看着。
‘啪嗒’眼泪滚了下来。
纪冰左手拎着黑色行李袋,头发跟十七岁那年夏天一样短。
她看着阮雨,先是愣住,然后被惊艳,接着红了眼眶。
阮雨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但她知道,是她。
下一秒,提起裙摆朝她奔去。
纪冰松开手,行李袋掉在地上,单手把人接了个满怀。
阮雨紧搂着她,闷声哭,纪冰单手轻抚她的背,哑声说:“别哭,我回来了。”
“我好看吗?”阮雨退开些,看着她问。
纪冰的手搂着她的腰,没松,笑着点头,“你最好看。”
一直都是最好看的。
阮雨又哭又笑,骂了句:“傻子。”
然后微微用力,勾着她的脖子,往下拉。
吻了上去。
纪冰浑身僵硬,感受到唇上柔软的触感,眨巴着眼,盯着阮雨的长睫,呆愣着,不知道怎么办了。
阮雨抵着她的唇,“闭眼,张嘴。”
“哦。”她嘶哑的声线都发抖,乖乖照做。
唇舌纠缠,难舍难分。
但同时也解答了阮雨十六岁那年好奇的问题。
激烈了……真的会咬到舌头。
唇舌分开,阮雨张开嘴,伸出舌尖,痛嘶了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纪冰忙道,虽然她也被咬了好几下,但她觉得还是不说的好。
见她没生气,小声提议:“要不然,再试一次,我保证不会咬到你。”
阮雨噗笑,点头。
唇都快黏上了,突然被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打断,“怎么还亲。”董园端着盆跑过来。
两人忙分开,尴尬地轻咳了声。
纪冰的耳根都烧红了。
董园把盆放在地上,拿出火柴,点燃盆里的木炭,“先迈火盆,回家再亲吧,不急这一时。”
完了,这下连脸都红了。
阮雨在一旁偷笑。
纪冰按照董园说的,从火盆上迈过去,听见董园念叨:“去灾消祸,从此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刚才的尴尬被感动所取代,她眼眶发热。
忽地,视线被遮挡,阮雨在她耳边笑说:“新娘子,跟我回家吧。”
纪冰定睛一看,是头纱。
阮雨把自己头上的头纱取下来,戴在她头上。
接着,手里又被塞了一束玫瑰捧花。
含在眼眶的热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看着母女俩,千言万语化成了一个字。
“好。”
回到家,站在门口,董园拿柚子叶泡的水让她洗手,在她身上掸了几滴水,说是驱邪化煞,祈福转运的。
又不忘叮嘱一会儿再洗个澡,换身新衣服。
纪冰踏进门,先入眼的是放在餐桌上的蛋糕,是写着字的蛋糕,她现在已经能认识不少字。
‘祝纪冰生日快乐’上面写了这七个字。
对,今天是5月8号,纪冰才猛然反应过来,今天也是自己的生日。
她扭头去看阮雨,阮雨冲着她笑,“傻愣着干什么。”牵着她手走到客厅。
沙发的背景墙挂着气球,中间贴了四个大字,【欢迎回家】
纪冰看着那个‘家’字,不知道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一时失语,又去看阮雨。
阮雨亲了下她的嘴角,给她擦眼泪,郑重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纪冰垂眸看她,嘶哑着嗓子,磕磕绊绊地重复了一遍。
阮雨给她擦着眼泪,自己也想哭了,“对,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她轻声说:“纪冰呀,我给你一个家。”
纪冰的情绪猛地崩裂,抱着她,哭起来。
她曾经梦想着能有一个温暖的家,终于在她二十八岁这一天实现了。
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
【作者有话说】
PS:俺在想,阮雨这天一定会穿着最漂亮的裙子去接她,什么样的裙子最漂亮呢?婚纱,那就直接结婚吧。
【阮雨的记事本:】
我很严肃地警告她,“生日礼物和结婚纪念日礼物不可以抵消,我送你生日礼物,你也要送我结婚纪念日礼物。”
她想了想,在我以为她会直接点头说好的时候,没想到她说:“我跟你结婚,纪念日为什么只有你有礼物?”
糟糕,被她找到漏洞了,我反驳:“可你有生日礼物了呀。”
“生日礼物是生日礼物,纪念日礼物是纪念日礼物,怎么能混为一谈。”
哦,她是在跟我争论吗?我惊讶不已,她什么时候这么斤斤计较了,就听她说:“我不要生日礼物,我要结婚纪念日的礼物,一份就好。”
我真是一点就通,明白了,她不是在意礼物,她是在意送礼物的由头,在她心里,纪念日比她生日要重要。
我偷笑,面上不显,状似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以后每年的5月8号,我都会准备两份礼物,一份生日礼物,一份结婚纪念日礼物。
第一年,是我激情朗诵的情书和一枚素戒,她送给我一篇手写的文章,做了一桌丰盛的大餐。
第二年,是我深情的一个吻和一套新衣,她送给我一条自己手工做的项链,当时右手没好全,全靠左手,做了很久,又做了一桌丰盛的大餐。
……
第五年,是我深情的一个吻和我自己,她送给我一块情侣手表,做了一桌丰盛的大餐。
……
第七年,是我深情的一个吻和我自己,她送给我一枚钻石戒指,差点闪瞎我的眼,又做了一桌丰盛的大餐。(啧啧,不得不说,她的厨艺比五星级大厨做的都好吃,虽然我也没吃过五星级大厨做的,没错,我是专业的十级冰吹)
第八年,是我深情的一个吻……没了。
她不满,委屈地抗议:“你越来越敷衍了。”
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送礼物什么的,简直太难了,直接就说:“我实在不知道送什么了。”然后又提议:“要不然我从头再送一遍?”
她皱了下眉,好像很勉强的样子,点了点头,“那就从第五年开始送吧。”
我:“……”第五年我送的什么来着,哦,明白了。
切~~~我瞪她。
又跟我玩心机。
“你你你,别拽我衣服,这是带扣子的,不是套头的……你别这么使劲扯……啊啊啊啊……”
第112章 重逢
董园和阮雨去上班, 纪冰就一个人待在家里。
方芳给她介绍的专家,她的嗓子倒是没那么难治,就是胳膊需要慢慢调理。
每天早上, 董园和纪冰起床做早餐,阮雨如今的睡眠质量好了很多,但还是很容易被吵醒。
“唔。”阮雨揪着脸,嘟囔了声,翻个身,继续睡。
纪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开门出去。
董园已经洗漱好,“还没醒呢?”
纪冰点头,小声回应, “让她多睡会儿。”
本来董园不让纪冰早起跟她一起做早餐的, 可纪冰非要起来,总想帮上点什么。
她洗漱完就径直去了厨房, 董园见她进来,笑了笑, 指了指灶台上的锅, “你把里面的米淘了, 早上煮粥, 我再摊个鸡蛋饼。”
纪冰笑着应了声, 开始麻溜儿的干活。
她哪怕是一只手, 动作也很干脆利索, 这是当初在那村子里练出来的, 只要不是那种很细致的活, 比如切丝儿, 她就做不了。
但炒菜可以。
快做好了,就听见餐厅传来声音,纪冰拿着碗筷出来,就看见阮雨睡眼惺忪地站在餐桌旁。
“去把外套穿上,今天挺冷的。”嘴上这么说着,放下碗筷,就进屋去给人拿衣服。
阮雨打着哈欠跟过去,进了卧室,反手把门关上。
“刚才李福哥打电话给我,来弟下个月结婚,问你去不去。”
纪冰拿外套的手一顿,顺口问道:“他干嘛不打给我。”她把外套递给阮雨。
阮雨一边穿一边说:“怕你不好回应吧,来弟从家走,再接到市里摆酒。”
纪冰出狱已经快一年,这段时间她们跟李福也经常会联系。
这还多亏了阮雨那次回去,纪冰当初来清河市的时候走得急,重新买的手机,办理的新号码,她当初的心情和境况都很糟糕,就没跟李福联系。
中间断了两年,直到阮雨回去,李福问她要了联系方式。
纪冰回来后,阮雨也通知了李福,后来李福还去监狱看过她。
出狱没多久,李福带着老婆孩子,来弟和旺弟一起来清河市,他们一起吃的饭。
李福是在纪冰失踪的第二年结的婚,老婆就是当初谈的那个姑娘。
现在有一对双胞胎闺女,已经三岁了。
阮雨穿好衣服,看着她,“你要是不想去,我们就不去。”
纪冰没答,问:“来弟夫家是哪儿的人?上次来也没听她提过。”
“南江本市的,男方在政府工作,市里有套房,小两口以后就住在市里,房子离来弟工作的地方也近。”
“挺好。”纪冰点头,“去,来弟结婚,当然要去了。”然后捏了捏她的脸,淡笑道:“出去吃饭。”
她笑容有些僵硬,阮雨又不想去了,拽住她,说:“我们不去了吧,我去给李福哥回个电话。”
“我没事。”纪冰握住她的手,“我真没事,去吧,人多热闹。”
吃完饭,董园和阮雨去上班,她在家先把卫生打扫好,阳台的花浇一浇,再趴在桌上写字,看书。
她如今认得很多字,看书已经毫无障碍,最近在攻克文言文,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说话的时候,嗓子还是有点沙哑,不过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明年这个时候应该就能痊愈。
胳膊的话,能抬起来,但使不上力,五指勉强能握在一起,她每个月都会去做两次复健,再配合着中药调理,在家的时候阮雨也会给她做按摩。
方芳介绍的医生医术很高,这已经算是恢复得很快了。
不过她还是心急,想快点好,出去找点事做,能挣些钱。
刚开始,她被这么养着,心里发愁,还跟阮雨提过想找残联问问,看有没有适合她的工作。
阮雨气得好几天没理她。
从那以后她就没敢再提过,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休养,看看书写写字,做做家务。
有时会跟阮雨一起去她工作的地方,看她带小朋友们跳早操,纪冰就站在门口笑。
小朋友好奇地看她,阮雨介绍说:“她是我的家人。”
等阮雨进去上课,她再慢慢走回家。
日子很舒适,自在,她偶尔会感慨,能认识她们母女俩,肯定是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
来弟结婚那天,她们直接去了市里的酒店。
对了,来弟已经不叫这个名字,早就改了,叫李来。
旺弟叫李回。
来,回。
人生不过就是一个来回。
婚礼结束后,李福要带着老婆孩子回去了。
他看着纪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纪冰和阮雨正在逗孩子玩儿,见状,笑说:“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李福对她老婆说:“你先带孩子出去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什么事啊?”纪冰问。
“你爸……”李福一顿,看着她,继续道:“纪永华前几年中风,人瘫痪了。”
纪冰愣了下,也没说什么。
李福叹了口气,“你当时走得很突然,那两年一直在外面,不知道他们的情况,纪年出国读书,王春梅他们倾家荡产也只能拿出一年的费用,纪年就说自己勤工俭学。”
“可一年过去,他又问家里要钱,说是等毕业之后回国,可以直接进国家单位,一年的工资就可以在南江的市里买套房,让王春梅给他拿钱。”
“王春梅他们哪懂这么多,又偏爱纪年,光想着以后的好日子了,又怎么会怀疑呢,到处借钱,最后实在没办法,去借了高利贷。”李福说:“纪年跟她保证,一毕业就能把钱还上。”
一说到这,李福两手一拍,都不知道是该唏嘘,还是该乐了,“可这一毕业,纪年啪叽一声,跟他们断了联系,喝干了血,嘴一抹就走人,自己过好日子去了,估计是攀上什么高枝了,嫌弃家里双亲丢人,上不了台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小就是个白眼狼。”
“王春梅和纪永华见联系不上人,就去报警,可人家在国外呢,一毕业都不知道到哪快活去了,警察怎么可能找得到。”
李福:“后来,他们迟迟不还钱,要债的找上门,把家里都快搬空了,纪永华被气得中风,瘫在床上,话都说不了。”
“只能说是自食恶果吧。”李福说:“纪夏本身就不满王春梅偏心纪年,家里又欠那么多钱,纪夏小学没念完就辍学了,整天跟一群小痞子混在一起,没钱就回家要,不给就抢,王春梅如今也被折磨得疯疯癫癫,没有人样。”
去车站的路上,纪冰一直沉默不语,阮雨担忧地看着她,也没说话。
到了车站,临上车前,纪冰才说:“陪我去一趟吧。”
阮雨紧握住她的手,说:“好。”
到了地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冰觉得这里比以前荒凉了很多。
她走到锈迹斑斑的大门前,有一扇门是敞开的,她犹豫了下,走了进去。
阮雨站在外面等她。
院子好像也比她记忆中小了很多,开裂的水泥地上落了枯叶,风一吹,散的到处都是。
“没钱了,小夏,小夏,你给妈留点,给妈留点,你这是想让我死啊。”屋内传出王春梅的哭声。
接着响起另一道含着怒气的吼声,“我当初让你给我留钱,你给我留了吗?全部都给了你大儿子,现在没钱了,你找他要去,从小你就偏心,给他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我想要一间单独的房间都没有,你没钱关我屁事,我拿的都是你欠我的,我他妈上个月哮喘犯了都没钱治,差点死了,找你大儿子要钱去,他不是厉害嘛,你们不是总夸他嘛,要去啊。”
纪冰站在院子里,看见从屋里跑出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一头乱糟糟的黄发,跟杂草似的。
他看见纪冰,装钱的动作一顿,惊讶地楞在原地,随即迅速挪开视线,从纪冰身侧跑出去。
这个曾经叫过她姐姐的小男孩,如今比她高出半个头。
进了堂屋,王春梅的哭声更显凄惨,屋内有一股很难闻的尿骚味儿。
卧室门开着,王春梅抹着眼泪,脚步踉跄地走出来。
她比以前还要瘦,头发白了一半,整张脸苍老得吓人。
“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王春梅看见她,神色慌张,怒吼着把手里缺角的碗往她身上砸。
纪冰闪身躲过,碗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王春梅怒瞪着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气,她像是一根即将朽掉的木头,一口快要干涸的井。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你是个杀人犯,不是我生的孩子,我没有你这样的孩子。”
她叫嚣着,声音都哑了,张牙舞爪地朝纪冰扑过来。
纪冰蹙起眉,她真的疯了,纪冰往侧边挪了两步,王春梅踩着地上的碎片,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她本就摇摇欲坠,体力不支,此刻只能趴在地上哭。
纪冰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她很平静地说:“王春梅,你就不配有孩子。”
她这次来,既不是不舍,也不是要回忆什么。
大概是想告别吧。
不是跟王春梅,是跟过去的她自己告别。
如果上次回来是跟她和阮雨的回忆告别,那么这次,就是她自己跟这个地方告别。
从此,这里跟她毫无关系,也不再是她的家。
她突然有点心疼十几岁的自己了,为什么要固执地在这种人身上寻求一点亲情,关爱。
那天晚上,十八岁的纪冰就已经死了,死在了这间屋子里,被王春梅用麻绳活活勒死的。
“我不是来笑话你的,我没这么闲。”她说:“我就是来祭奠一下十八岁的我,她是你女儿,最后死在了你手里。”
纪冰看着王春梅的那双泪眼,她的情绪竟然真的毫无波动,不是强忍着,也没控制,是自然而然的。
她说:“王春梅,你要永远记住,你杀了你女儿,从此以后你没有女儿,我跟你毫无瓜葛,这个地方。”纪冰一字一顿道:“我永不再来。”
纪冰转身,没有多看王春梅一眼,走出堂屋,看见阮雨站在大门口冲着她笑。
“纪冰,槐花开了吧。”
“嗯,你生日快到了。”
她们牵着手走出大门,走进巷子里。
傍晚的风泛着凉意,阮雨说:“我想吃蒸槐花了。”
“好,回家给你做。”
她们越走越远,身后的巷子很长,她们谁都没有回头看。
这个地方虽然有过美好,但同时带着沉重的伤痛,没什么好留恋的。
回忆是要积累的,以后她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成为回忆。
纪冰停下脚步,弯腰,“上来,我背你。”
“不要,你胳膊还没好。”
纪冰笑说:“又不是没背过。”
阮雨也跟着笑,“那我来喽。”她原地起跳,直接跳到她背上,双腿夹在她腰侧,两只脚在前,交叉。
纪冰背着她往前走,她下巴磕在纪冰的肩头,蹭了蹭脸颊,蹭完这边又去蹭另一边,接着又伸出手指去摸她的虎牙。
玩得不亦乐乎。
有一只飞鸟从她们头顶飞过,猛地俯冲下来,张开嘴,衔着墙根下的一根野草,飞走了。
飞到了垒好的窝里,闭上眼,轻轻蹭了蹭这根野草,仿佛在笑。
走到巷子的尽头,阮雨贴着她的脸说:“妈妈说要等我们回家吃饭,问我们想吃什么?”
纪冰转弯,消失在巷子口,笑说:“听咱妈的。”
【作者有话说】
PS:还有最后一章!
【阮雨的记事本:】
我们今天到家已经很晚了,妈妈做了糖醋排骨,还有红烧茄子,她吃了两大碗,我也吃了很多。
洗完澡躺在床上,我们紧紧抱着对方。
她说:“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我说:“想吃蒸槐花。”
她说:“这算什么礼物。”
我说:“这当然是礼物了。”
灯关了,过了一会儿,她睡着了。
我摸摸她的脸,却摸到一手湿濡。
我知道,这是她为十八岁的自己流下的眼泪。
我决定以后不叫她傻子了,那个傻丫头去了天堂,在我身边的这个人是新生的。
她没有经历过苦难,没有过撕心裂肺的痛。
她是完完全全新生的,也完完全全属于我。
晚安啦!明天会是新的一天。
第113章 正文完
又是一年冬。
纪冰的胳膊完全好了, 找了一家饭店当学徒,准备以后开店单干,自己当老板。
她没有文凭, 工作不好找,董园就建议她开店,反正她手艺好,去饭店当学徒也就是学习学习新菜式。
以前在饭店的时候只知道闷头干活,这次就得去学学经验了。
纪冰也想开店,但她知道开店需要本钱,董园知道她怎么想的,就说让纪冰出技术,她出钱,给人打了一辈子工, 不想干了, 也想自己当老板试试。
董园跟阮大成离婚的时候,也拿了不少钱, 这些年又一直在工作,她和阮雨平时花不了多少钱, 离婚时拿的钱一直存着没动, 全拿出来是够盘下一家小店面的。
纪冰也没推辞, 平时更加努力, 不敢懈怠, 怕辜负了董园和阮雨对她的期望。
她工作的饭店也不远, 虽然说是当学徒, 但也跑跑前厅的活, 如果遇到闹事的客人, 她会跟着学习是怎么处理好的。
开店不是只会做菜就行, 这里面还有很多门道值得学习,虽然她们只是想开一家小菜馆,除了要把味道做好,也得学着怎么揽客。
味道好,态度好,自然就会有回头客,遇到难搞的客人,彼此也别伤了和气,开店最怕有人来闹事。
纪冰想着得把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到位,有一定把握了再开,万一被她搞砸,那就完蛋了。
大早上,董园都把早饭端上桌了,这两人还没起床。
她只好去敲门,“纪冰,小雨,都几点了,上班要迟到了。”
纪冰猛然惊醒,看了眼时间,瞪大眼,倒吸了口凉气。
“饭都做好了,快点起来吃饭。”董园在门外继续道。
“哦,好。”纪冰一边掀开被子穿衣服,一边扬声回:“妈,你先吃吧,我们马上就来。”
她穿好上衣,一边提裤子,一边去叫阮雨。
阮雨闭着眼哼唧,“不想起,太冷了。”
纪冰穿好衣服,趿拉着棉拖鞋去拉窗帘,久违的太阳洒进来,瞬间感觉暖和不少。
棉拖鞋是董园买的,她们三个一人一双,都是粉色,只不过鞋头的图案不一样。
董园的是小猫,阮雨的是兔子,她的是胡萝卜。
室内明亮,她们添了新家具,虽然房子是租的,但生活是自己的。
进门右手边就是衣柜,中间放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左右各一个床头柜,靠窗的拐角还能放一张小书桌。
衣柜里塞满了两人的衣服,床头上方挂着两人的大幅婚纱照,这是纪冰的嗓子和胳膊好了之后去拍的,当时纪冰的头发已经长长了,化妆师给两人都盘了头发,婚纱也选的同一款。
复古款,蕾丝半袖的。
不过拍完第二天,纪冰就把头发剪了,她觉得洗头太麻烦,就剪了个齐肩的中短发。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张全家福,是拍婚纱照那天,她们三个人拍的。
照片上,每个人笑得都很开心。
纪冰赶紧把照片旁边那盒没用完的指套,塞到抽屉里。
昨天两人闹到很晚,今天早上闹钟响了都没听见。
“快点起来了。”纪冰给她拿好衣服,先在被窝里给她把袜子穿好。
阮雨翘起脚,配合着,睁开眼长叹了口气。
她也不是困,就是懒劲上来了,冬天上班实在太折磨人了。
要是搁以前,纪冰肯定让她睡到自然醒,可如今要上班,也是没办法。
穿好后,阮雨刷牙,纪冰站在她身后给她盘头发。
这是跟董园学的手艺,后来她自己也从网上看了不少视频,会的花样也多,但今天时间太紧,只能给她简单盘个丸子头。
她自己就拿根黑色皮筋,把头发随意扎在脑后。
吃饭的时候,两人正狼吞虎咽呢,就听董园说:“你们晚上声音能不能小一点,万一邻居听见了来问,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纪冰差点把嘴里的粥喷出来,捂住嘴咳了好几声。
董园端着碗去了厨房,阮雨捏住纪冰的大腿,使劲掐,小声道:“都怪你。”
纪冰眉眼含笑,红着脸,含糊着说:“我又没叫。”
结果被狠锤了一拳。
受着吧,谁让咱被美色所迷呢。
吃完饭,换好鞋,戴着围巾,再来个出门吻。
‘啵~~~’
一扭头,就见董园直勾勾地盯着她们。
纪冰倒是很不好意思,但阮雨一副厚脸皮,破罐子破摔地架势。
‘啵~~’又亲了口。
董园立马别开脸,“哎,我就说我眼睛老花了,什么都没看见。”
‘噗!’两人对视一眼,笑出声。
出了门,纪冰先去车棚里把电瓶车骑出来,她每天顺路送阮雨去上班,然后再去自己工作的饭店。
阮雨下班比她早得多,有时候会先回家,有时候就去找她,等她下班。
骑上车,阮雨见她戴好了手套,头盔,围巾也戴好了,这才搂紧她的腰,上半身紧贴着她的背。
“出发。”
昨天起了雾,今天雾气散了,太阳出来,暖洋洋的,很舒服。
她们骑着车,顺着小区内的水泥路,路过花坛,树木,这条路有人走着,有人跑着,有人买菜回来遇到熟人停下脚步聊天,有孩子背着书包去上学。
她们从中间经过,很普通,不会成为被关注的对象,她们跟其他上班族一样,都在为了生活而努力着。
总算到了休息日,集体睡个懒觉。
下午,纪冰和阮雨一人搬了个板凳坐在阳台晒太阳,董园说晚上包饺子吃,正在厨房剁馅儿。
阮雨单手托着脸,扭着腰,特别做作,“我这个姿势怎么样?”
纪冰手里的刻刀不停,头都没抬一下,嘴里说着,“嗯嗯,特别好。”
她胳膊好了之后,有一回跟阮雨去逛街,看到有卖木雕玩具的,觉得很有意思。
阮雨当时见她眼睛都亮了,就送了她一套工具和木头块,让她自己刻着玩。
没想到在这方面,她还真有些天赋,雕刻出来的东西,有模有样的。
“你敷衍我。”阮雨气得踢了她一脚。
纪冰吹了下手上的木屑,把手里已经雕刻好的人像举起来,笑说:“你的样子,不看我也记得住。”
阮雨拿着人像,嘿嘿笑,笑完又傲娇地哼了声,“还是没我好看。”
“你俩别玩了。”董园从厨房伸出头,说:“去小区对面的超市,给我买一瓶生抽,一瓶料酒。”又说了买什么牌子的,特别叮嘱别买错了,其他的都不好吃。
下了楼,阮雨提议:“骑车去吧,懒得走路了。”
可是不知道被太阳晒的,还是被风吹的,到了超市,两人都有些懵。
“买什么牌子的来着?”
纪冰想了想,摇头,“要不打电话问问?”
两人一摸口袋,都没带手机,就揣了几十块钱零钱。
阮雨看着货架上好几种牌子,就在她准备挑外包装最好看的两瓶时,纪冰已经问老板借了电话打给董园。
问清楚后,两人买好东西,阮雨又想吃棒棒糖。
看着一盒子绿油油的包装纸,阮雨跟老板说:“有没有草莓味的?”
“好像没了。”老板边说边找,没想到从最下面真的找出来一根草莓味的,阮雨又拿了一根苹果味的。
纪冰站在门口看着车,等她。
超市内挂着一台小电视机,是一个访谈节目,采访的对象是许氏集团董事长,许雅。
“许董,你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婚,大家都很好奇你对另一半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许雅仍旧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头发比以前短了些,她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这个问题大家就不用好奇了,我没有再婚的打算。”她说:“许氏以后会交给我女儿,如果她不愿意,我会另选接班人。”
主持人又问:“你这几年一直在做公益项目,其中有一个项目是‘受侵犯女性的帮扶计划’,能具体给我们介绍一下吗?不少人都很关注这个项目。”
许雅说:“这个项目总共有三个方向,第一、给受到侵犯的女性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第二、给未成年人普及性教育知识和加强自我保护能力。第三、呼吁大家提高自身素养,宣传法律知识,得先学会做人,才能成人。”
……
纪冰看了眼,听着许雅说的话,翘起嘴角,笑了。
阮雨拿好糖,刚付完钱,就凑过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我也要吃草莓味的棒棒糖。”
老板说:“没了,就这最后一根。”
小男孩哇得一声哭出来,男孩的妈妈见状,跟阮雨打着商量,“那个,你能不能让给我们,我们把钱给你。”
“不给。”阮雨把棒棒糖攥在手心,说得很干脆,“我也爱吃草莓味的。”
小男孩的哭声更大了,阮雨没理,转身走了,站在门口迅速把棒棒糖剥开,塞进纪冰嘴里,“喏,你爱吃的草莓味。”
同时,一辆白色轿车停在不远处,车里的人透过窗玻璃看着她们。
“一根棒棒糖就能笑成那样。”
方芳皱着鼻子,“我怎么觉得有点酸。”
苏伊琳眯起眼,阴恻恻地看着她。
方芳笑了笑,“你呀,就是对待感情太过于急躁。”她看着阮雨在说着什么,纪冰嘴里叼着棒棒糖,笑弯了眼睛,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二十岁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年轻,一旦对一个人有了好感,恨不得立马在一起,可经过了解之后,发现对方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慢慢的,你忍受不了对方的缺点,就会离开。”
“现在的爱情很多都是快餐式的,顺序反了,应该先了解,再确定关系。”方芳说:“不排除一人定终身的可能,但很多人都是谈一个分一个,再谈一个,再分,次数多了,感情消耗得太厉害,最后就会觉得跟谁谈都一样,不过还是那些流程。”
“等到了三四十岁,就开始羡慕别人的爱情,觉得自己这辈子都遇不到真爱了。”
“就像养花一样,你觉得花很漂亮,想带回家,觉得只要随便浇浇水,它就可以永远这么漂亮,殊不知还要松土,施肥,晒太阳,是要用心照顾,花才会开得漂亮。”方芳叹道:“有的人呢,太在乎回报,觉得我今天对你好一点,你明天也应该对我好,我给你买了礼物,你应该回馈给我同等价值的。”
苏伊琳说:“这不是应该的吗?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感情上大家都应该是平等的。”
“是平等的没错。”方芳说:“但就是太执着了,执着我爱你没你爱我多,在乎你给我买的礼物没有我给你买的贵,时间长了,就会忘了,其实最开始,你是对这个人心动的。”
苏伊琳:“可有的人的确做不到尊重,感情上也做不到平等,会觉得这是应该的,理所当然地享受福利。”
方芳:“那彼此之间就不合适,感情的事不要强求,更不要觉得自己有多大的能力能让对方改变。”
“我觉得最好的状态就是,你付出,我也付出,我对你好,你也对我好,我送礼物,你适当地给我一点小惊喜。”方芳看着她说:“其实就是用心,用眼看,用耳朵听,这些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就是用不用心,还爱不爱。”
方芳说:“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急了,你可以把感情放慢一点,年轻的时候非要追求什么热烈,现在又喜欢平淡,还是得先了解,觉得能忍受对方的一些小缺点,那就可以再进一步。”
“你总是盯着其中某一个优点去放大,觉得其他都不重要,可真在一起后,时间长了,你喜欢的这个优点就会逐渐变小,等消失的那一天,你的喜欢也就跟着消失了。”
方芳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圆,笑说:“不要紧盯局部,要看整体。”
苏伊琳笑着锤她。
访谈节目结束,电视机换了频道,有歌手在唱歌。
阮雨嘴里叼着棒棒糖,坐在前面,握住车把,“你拿好,别打碎了。”
纪冰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拎着塑料袋,“不会的,放心吧。”
她下巴磕在阮雨的肩头,不知道是不是此刻心情太好,把嘴里含着的棒棒糖从左边换到右边,竟然破天荒地,小声问:“今天晚上能不能叫的小声点?”
阮雨愣了下,忽地笑了,侧过头,努着嘴,“就叫就叫就叫。”
她声音可不小,纪冰立马催促,“快走,妈妈在家都等急了。”
阮雨哈哈大笑。
车轮转动,歌声飞扬。
【青春流逝于指缝
倾城一回眸
消失无影踪
谁在等风来
驱散阴霾
谁在路灯旁
念念不忘
那些迷惑的光影
重复昨天
今天
那些苍老的面容
有你和我
从前
寻找遗失的章节
半梦半醒
之间
遇见相似的灵魂
某年某月
某天】——
正文完。
2023/03/18
【作者有话说】
PS:这首歌叫《遇见相似的灵魂》歌手:代鑫/陈鸿宇。
正文到这里就全部完结啦,感谢大家一路相伴,不嫌弃我的乌龟速度。
后面先写《人物篇》等写完过两天一起发,最后还有几章番外小甜饼。PS:《人物篇》不算在内容里,会放在作话。
总结:
其实下卷推翻了很多方案,在上卷写完的时候,我就感觉下卷的大纲也许不能用了,全部推翻重做的,想了很多种。
1、纪冰和许雅交朋友?可能性几乎没有。
2、纪冰真的能通过菲菲顺利进入许家,不被察觉?那就把许雅想的太弱智了,她可是个有钱的商人,人生阅历在那呢。
3、那就让纪冰牛逼一点吧,可……怎么牛逼?不好意思,亲妈给的配置太低了!(捂脸jpg.)
4、如果能直接找到证据,那让警察来就行,她不会比警察都厉害,而且在许家,她不可能游刃有余地查,真要销毁证据,她不可能查到。
5、不找呢?陪着阮雨一点点走出来,那这件事永远梗在她心里,以后看个新闻报道什么罪犯了,都会怀疑是不是这个人,这是一个心结,得解。
……
所以,想来想去,作者的想象力有限,只能是这种‘被动追凶’‘掉入圈套’,故意让她找到。
结果也想了好几种。
1、许赋坐牢,出来还年轻呢。不行,憋屈。
2、直接杀,也不行,同归于尽了。
3、晓之以情,直接说服许赋自首?算了吧,纪冰没有这样的能力,许赋也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最后许赋废了,警察找来,他也不会坦白,已经到末路,无所谓了。
……
所以就直接干吧,给留一线生机。
温馨提示:故事是故事,现实中遇到事情要找警察哦,冲动是魔鬼。
第114章 许赋1
姓名:许赋 曾用名:沈赋
生父:许昌运(许氏集团董事长)
生母:沈思楠(从农村跑到城市打工, 曾做过按摩店的技师,后逃离生子)
同父异母的姐姐:许雅(许氏集团总经理,后任董事长, 国外名校的高材生)
PS:正文放在作者有话说,先写许昌运和沈思楠的故事(第三人称),再写许赋(第一人称自述)。
★再次声明:不会为任何人物洗白,既然写了角色,那么就得有故事,配角也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写这个人物篇是为了让书中的人物形象更丰满,故事更完整。
【作者有话说】
“沈思楠,有客人点你。”
同事蹭了蹭她的肩头,笑眯眯道:“谁呀?是不是上回那个大款?”
沈思楠摇头:“不知道。”
同事冲她挑了挑眉,“肯定是啦,把握住机会哦。”
沈思楠懵道:“什么机会啊?”
同事颇为无奈地啧了声,凑近,小声说:“要是傍上他,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哪还要窝在这鬼地方给人按摩。”
沈思楠明白过来,脸一红,完全不理解她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年纪都跟我爸差不多大。”
沈思楠刚满十九岁,在这家按摩店工作了快一年,是村里的老乡给她介绍的工作。
她初中毕业就没再读,在家干了几年农活,上面有一个急着结婚的哥哥,下面还有两个正在读书的弟弟。
沈思楠来的时间短,虽然技术上还不成熟,但人长得漂亮,点她的人也不少,基本工资加上提成的话,每个月到手的钱也挺可观的。
她的长相偏可爱一点,脸很小,但肉肉的,还没褪去婴儿肥,一双水润润的杏仁眼,这一年在城里养的,皮肤很白,她的右边耳垂上有一颗小痣。
黑长直,刚过眉的齐刘海,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
不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很惊艳的女孩子,她是属于很耐看,越看越好看,很乖,说话轻声细语,一看脾气就很好。
“年纪大点有什么关系,对你好不就行了。”同事还想继续说,沈思楠不太想听了,忙道:“我该走了,客人等急了。”
看着她慌忙离去的背影,同事啐了口,撇嘴嘟囔着,“装什么清高。”
在这地方,眼红是常事,背地里议论起来嘴巴不干不净,沈思楠刚来没多久就遇到毛手毛脚的客人,她很害怕,想过离职,但走了之后就很难找到工资这么高的工作了。
她每个月都要给家里人打钱,剩下的钱也只够自己的日常花销。
但她是真的不想干了,每天都在忍耐,这种地方对她来说堪比魔窟,她不是没见过同事跟客人勾勾搭搭,要是遇到大方的客人,还会塞点小费。
沈思楠单纯地想,只要自己不跟她们学就行了,再坚持坚持,等下个月发完工资,就跟爸妈商量商量,换个工作。
推开房间门,许昌运已经脱了衣服,正趴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声音,眼睛都没睁,“怎么这么慢。”语气略有不满。
他是到这地方出差谈生意的,上个星期来,合作方安排好了,一条龙服务。
本来心不在焉,打算签完合同就回去,可来到这家按摩店,一眼就看上了沈思楠,他就让助理带着签好的合同先回去,自己就留了个司机在这。
沈思楠心里一抖,生怕惹恼了他,忙道歉。
许昌运这才睁开眼,笑看着她,“我就随口一说,看把你给吓的。”
他有过很多女人,见过比沈思楠更漂亮的,但他就是看上了沈思楠身上的纯,做事畏畏缩缩,低着头很安静,摸一下手,脸都红。
那天晚上合作商提前给他安排好了床伴,他都没兴致,把人打发走了。
他们平时玩得开,可不会在乎什么年纪大小,床伴也都是年轻貌美的,他要人,对方要钱,就是各取所需。
不过他这把年纪,倒是没那个功夫学年轻小伙子去追求人,他耐心即将耗尽,准备摊牌。
沈思楠正弯腰给他按摩肩背,许昌运舒爽地嗯了声,“思楠,你今年多大啦?”之前来的时候已经问过了,他装作闲聊一般,又问了一遍。
“十九了。”沈思楠老实道。
“家里还有哪些人?”
沈思楠眉间轻皱,有些谨慎起来,含糊道:“哥哥和弟弟。”
听出她的紧张,许昌运想笑,“想不想换个工作?”
这可说到沈思楠心坎上了,“我没什么文凭,也没手艺,做不了其他工作。”
“难道你想一辈子在这家按摩店打工?”
沈思楠抿了抿唇,只说:“以后的事情也说不定,再看吧。”
许昌运也没再多说,他就只是来按摩,临走的时候还给了沈思楠不少小费。
他出手大方,沈思楠挺感激他的,但要是像同事说的那样,跟他有什么牵扯,她是肯定不愿的。
许昌运来了几次,给她的印象不错,沈思楠对他也不反感,只是把他当成一位善良儒雅的叔叔。
第二天傍晚,老板把沈思楠叫过去,“许老板不小心把腰给扭了,让你上门去给他按按。”
店里是有□□的,只不过费用要比在店内高不少。
沈思楠立马摇头拒绝。
老板笑着的脸顿时垮了,接着又道:“有好事我可都想着你,许老板出手大方,这一单做完,给你提八万块。”
沈思楠眼睛一亮,倒吸了口气,不确定地问:“八万?”
老板瞧她这样,有戏,继续猛攻,“对,工资我另外发你,就这一单,单独给你提八万,你爸妈不是急着给你哥娶媳妇嘛,这单做完应该够了,以后你也可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八万,加上之前陆陆续续往家里打的钱,够了。
沈思楠想,这样的话,解决了爸妈的难题,就可以缓下来,跟他们商量换工作的事。
沈思楠同意了,她没往复杂的地方深想,一下子就可以拿这么多钱,这种机会来之不易,她舍不得放弃。
老板咧嘴一笑,许昌运给的钱肯定是不止八万的,他自己从中吞了不少。
“去把这个换上。”他递给沈思楠一个装衣服的袋子。
没明说,只说:“人家可是大老板,你总不能穿着工作服去,你自己那些衣服上不了台面,太掉价。”
沈思楠换好衣服出来,站在镜子前笑了,忍不住去摸身上的连衣裙。
这是一件鹅黄色的雪纺裙,圆领的,袖子是几乎透明的纱,摸上去滑滑的,质感很好。
肯定不便宜。
“老板,这条裙子多少钱?我……”
老板摆手打断她的话,催促道:“快走吧,别让客人等急了,这裙子是送给你的。”
沈思楠拎着工具箱,走起路来都小心翼翼,生怕弄脏了裙子。
这条裙子她很喜欢,还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门口已经有车在等她了,沈思楠一愣。
“我是许老板的司机,叫我老林就行,沈小姐请上车。”
这人她见过,给许老板送过东西,看着拉开的车门,沈思楠咬了咬唇角,撩起裙摆,上了车。
车子一路开到了一处别墅区,这是许昌运前些年在这买的房子,不怎么住,平时都有专人打扫。
沈思楠下了车,站在一栋别墅门前,拎着工具箱的手紧了紧,老林率先推开门,“沈小姐,里面请。”
“你,你不用叫我沈小姐。”她拘谨地站着,听着别扭极了。
老林笑说:“您请进。”
沈思楠走进去,门被老林关上,她心里咯噔一下。
“你来啦。”许昌运的声音响起。
沈思楠看着他从楼梯上走下来,室内灯光昏暗,主灯没开,只开了几盏壁灯,玄关处很暗,餐厅倒是明亮不少。
她看着许昌运,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道:“老,老板,说,您扭伤了腰。”
许昌运点头,“是有点扭伤,你一会儿帮我按按,先过来吃饭。”说罢,他转身往餐厅走。
沈思楠把工具箱轻轻放在地上,弯腰把鞋子脱了,地上没有家用拖鞋,她只好赤脚踩在地上,拎起工具箱朝里走。
她心里咕咚咕咚跳着,有点想打退堂鼓,但想着钱到手就能辞职了,又硬着头皮往里走。
她想着,她一个大活人,总不会死这吧。
走到餐厅,许昌运已经坐在椅子上,见她过来,招呼她坐下,“快吃吧,一会儿要凉了。”
沈思楠直接愣住,看着餐桌上的蜡烛,红酒和牛排。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是……烛光晚餐?
她没敢坐,“许老板,我吃过了来的。”
“那就坐下陪我吃一点。”许昌运淡淡笑着,他保养得很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他的笑容里没有一点令人不舒服的地方,沈思楠不敢得罪他,只好轻呼了口气,坐下。
她挺直背脊,双手放在腿上,没敢碰桌上的任何东西。
半晌,许昌运放下刀叉,端起酒杯,抿了口红酒,才说:“这条裙子果然很适合你,你穿上很漂亮。”
沈思楠哑住,张了张嘴,“这是,您,您买的。”她还以为是老板嫌她的衣服上不了台面,专门给她准备的。
许昌运笑着点头,“我去店里一眼就看中了这条裙子,就觉得你穿上肯定好看,一时没忍住,就买下来了。”
沈思楠浑身紧绷,额头冒出细汗,为了搭配这条裙子,她还专门编了鱼骨辫垂在脑后,齐刘海被她擦汗的动作弄得有些乱。
她心口咚咚跳个不停,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
她想逃了。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许昌运问她,“你喜欢这里吗?”
沈思楠嘴巴蠕动了几下,不知道说什么。
许昌运直接开门见山,“你要不要跟我?”
“什么,什么意思?”
“做我的情人。”许昌运又笑说:“如果你乖乖听话,我也可以考虑把你扶正,我太太几年前就去世了。”
沈思楠猛地瞪大眼,颤声道:“我,我,我不合适,不合适。”要是打开主灯,一定能看清她惨白的脸。
“你别急着拒绝,思楠,我挺喜欢你的,你要是跟了我,以后就不会为了钱发愁,不用出去工作就有钱花,有人伺候。”许昌运说:“这样不好吗?”
沈思楠忽然起身,椅子差点被她掀翻,她忙把椅子挪回原位,“许老板,您,您这样的大人物肯定有很多人喜欢,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按摩技师,真的不合适。”
“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我。”许昌运挑眉,嘴角的弧度变了,像是陡然换了张脸。
沈思楠能感觉到他生气了,瞬间汗如雨下,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面,忙鞠躬道歉,“我,我有点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了。”
箱子都没拎,急忙跑到门口,门一开,老林正站在门口抽烟。
她扭头,许昌运笑着朝她走来,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思楠,我叫你来,可不是为了征得你的同意。”他脸色一沉,眯起眼,“我是通知你。”
下一秒,‘嘭——’的一声,酒杯碎在地上。
老林看了一眼,又把门关上。
沈思楠腿一软,跪在地上,哭求,“我真的不,我,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偷偷从包里摸出手机,被许昌运夺走,阴沉着脸往墙上狠惯,手机立马四分五裂。
沈思楠尖叫了声,吓得捂住耳朵,直发抖,“许,许老板,我回去,回去考虑考虑,过几天,不不不,明天,我明天给你答复。”
许昌运缓缓点头,沈思楠心里一喜,“谢谢许老板,谢谢许老板。”说着转身往门口爬。
突然头皮一疼,她被许昌运拽住头发往后拖,“那就在这考虑吧。”
善良儒雅的叔叔变成了面目狰狞的恶鬼,沈思楠拼命挣扎,许昌运不耐烦地攥住她的手腕,他还没遇到过这么不识抬举的女人,怒道:“少跟我耍花招,过了今晚,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就这样,沈思楠被许昌运一路拖上楼,拖进了卧室。
无论沈思楠怎么求他,都没用。
许昌运急着回公司,实在没耐心跟她在这里耗,只给她两个选择,是暂时被她养在这里,还是跟他回清河。
这不就是没得选吗。
清晨,沈思楠chi身luo体地仰躺在床上,眼角青紫,咬烂的唇还在渗血,手腕和脚腕都有被捆绑过的勒痕,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淤青,裙子被撕碎成一片一片,床上,地上,都是裙子的碎片。
许昌运说:“我买的裙子,就该我亲手脱,按照我的方法脱。”
他的方法就是一点点折磨她,拿她的痛苦取乐。
沈思楠就这么安静地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泪水悄无声息地往下滑落。
床头柜上放着一条裙子,鹅黄色的,跟被许昌运撕碎的一模一样。
他买了两条,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沈思楠把那条裙子扔在地上,发了疯地踩,她撕心裂肺地尖叫着。
最后,她把床单裹在身上,下了楼。
老林正在楼下等她,递给她一张银行卡,“许老板一早就走了,他让我问你考虑好了没有?是留在这,还是去清河。”
沈思楠没接,也没理他,跟失了魂似的,赤脚往外走。
当天,警察找上许昌运的时候,他还挺惊讶,没想到沈思楠竟然会去报警,他以为沈思楠应该是那种胆子很小的女孩,遇到事只会躲起来哭。
不过他几十年也不是白活的,先一步给沈思楠的爸妈打了钱。
许昌运笑说:“警察同志,我不过就是招ji,她是出来卖的,我给了她不少钱,她让我直接打给她家里人了,你们不用给我扣上强jian这么大一顶帽子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然怒火中烧,对沈思楠也兴致尽失,这么不识抬举的人,留在身边也是个麻烦。
爽也爽了,花点小钱而已,他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按摩店老板不敢得罪人,把责任推卸到员工身上,只说员工们私下做什么,他也管不着。
沈思楠的爸妈和哥哥也赶来了。
沈爸爸冲着警察尴尬地笑了笑,“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事给闹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妈妈应和着点头,“就是就是,这丫头太不让人省心了,回去之后我们一定好好教育她。”
沈思楠听罢,脸色惨白,拽着沈妈妈的胳膊,哭着摇头,“妈,我没有卖,我,我不是卖,是他强……”
“妹妹。”哥哥沈思栋赶紧拉住她,“你也太不让爸妈省心了。”
沈思楠甩开他的手,绝望地看着他们,突然觉得他们的脸特别陌生,喃喃低语:“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沈爸沈妈还在跟警察解释,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这样,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沈思栋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那个人出手这么大方,你能不能再问他多要点钱,哥想在市里买套房子,你帮哥一回,以后妈再买吃的,我不跟你抢了。”
‘啪——’
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沈思栋捂住脸,震惊地看着她,“沈思楠,你是不是疯了,我可是你亲哥。”
沈爸沈妈也惊了,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沈思楠,这个女儿性子软,一向乖巧听话,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沈思楠整条胳膊都发麻,她听着爸妈的指责,看着哥哥愤怒的嘴脸。
瘫坐在地,捂着脸痛哭。
她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没人信她,连最亲的人都因为钱在睁着眼说瞎话。
她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水里,冻到神经麻痹。
一直以来,她谨小慎微,怕惹这个不快,那个不高兴,爸妈在她耳边卖卖惨,她就心软了。
到底在图什么?
她忽然不明白了,她抬手打了自己几巴掌,想把自己打醒。
想把过去那个傻乎乎的自己打醒。
她以为她有家可靠,有枝可依。
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沈思楠刹那间心如死灰,她选择逃离,跟家里彻底断了联系。
只丢下一句:“生养的恩情,我还了,往后各不相欠。”
最后,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跑到了一个南方小城镇,把自己藏起来。
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个消息犹如惊雷般劈在她头上,她毫不犹豫地选择打胎。
沈思楠进了医院,看着嬉闹的孩子,轻抚着大肚子满脸幸福的孕妈妈。
“宝宝,你又跟妈妈打招呼啦。”一位孕妈妈摸着肚子,笑说。
沈思楠突然停下脚步,白着脸问她,“怎么,怎么跟你打招呼?”
孕妈妈没明白她的意思。
沈思楠说:“宝宝,怎么跟你打招呼?”
“你也是准妈妈吧,看着年纪好小。”孕妈妈直接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沈思楠浑身一僵,惊讶道:“他,他在动?”
孕妈妈笑说:“对啊,下个月他(她)就要出来了,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沈思楠在医院呆坐了很久,最终自暴自弃地想。
就这样吧,反正我也没有以后了,要是有个人陪伴,也挺好的吧。
偷偷地,藏起来,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渡过余生。
她卡里还有按摩店老板给她打的最后一个月工资,还有那八万块钱。
七个月后,我出生了。
取名:沈赋。
第115章 许赋2
许赋的第一人称自述(从记事开始——沈思楠死后到许家)
字数又不够啦, 要不少于167个字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
【作者有话说】
“阿赋,不要乱跑。”
“知道啦。”我应了声,伸头看了眼在厨房做饭的妈妈,拿着手中的短木剑跑出去,继续跟小伙伴们玩闹。
我今年四岁了,刚上幼儿园。
我出生的时候身体就不太好,医生说是肺有问题,具体什么问题我也听不懂,就是经常会咳嗽,相比同龄的孩子,我要更瘦小一些。
刚开始吃西药,没什么用,就改吃中药,我的童年记忆几乎被那些药占了一半。
我没有爸爸,只有一个妈妈,我们租住在一楼,一室一厅,很小。
妈妈在附近的一家服装厂做工,因为我要吃药,还要上学,妈妈的生活很节俭,我没见过她买新衣服。
她的衣服很单调,颜色也很暗,即便是在夏天,也穿着长裤长褂。
我觉得她很漂亮,比那些阿姨们都漂亮,但是她不爱打扮自己,穿着很朴素,走在路上也并不会引人注意。
邻居奶奶有时候会跟我说:“阿赋,想不想要爸爸?”
我点头,“当然想。”
“那你就去劝劝你妈妈。”
之后我才明白,邻居奶奶是想给妈妈介绍对象,只不过妈妈全都拒绝了。
她说:“妈妈有你一个就够了,不需要别人。”
我就问她,“那爸爸呢?别人都有爸爸,就我没有。”
妈妈的眼神好像有一瞬间的黯淡,然后才笑着说:“谁说你没有的,你爸爸是一个大英雄,忙着在外面打怪兽,爸爸要保护我们的,等你病好了,长大了,爸爸就会回来跟我们团聚了。”
我猜想,如果她当时知道以后会再见到爸爸,她一定不会这么跟我说。
在我的记忆里,妈妈的头发很长,她白天会把头发挽起来,晚上会散下来睡觉。
我躺在她怀里,手指卷着她的头发,缠着她给我讲睡前故事。
认识我的大人们都说我很乖,每次犯错,我眨巴着一双无辜的泪眼,就会被原谅。
屡试不爽。
我很容易生病,一旦发烧,打针吃药都没用,得挂吊水才行。
每当这时候,我就跟妈妈索要零食,难得的机会。
妈妈虽然对我极好,但偶尔也很严厉,比如会规定我看动画片的时间,不可以喝冰水,要把碗里的饭吃完。
她每次严厉的时候,只是板着脸,看起来一点也不凶。
她没有朋友,闲下来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门口发呆,或者教我认字。
有时带我去逛街,也会看着橱窗里的连衣裙发呆,从身边路过的人要是穿着裙子,她也会多看几眼,然后迅速收回视线。
我没有看清她的表情,所以我误以为她是羡慕。
于是我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挣很多钱,给妈妈买很多很多漂亮的裙子。
一次晚饭,由于我下午偷吃了零食,一点也不饿,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妈妈放下碗筷,开始教育我。
我下巴磕在桌上看着她,叹气,“妈妈,其实你一点也不凶,我都不害怕。”
我想,我大概是恃宠而骄。
妈妈被我的话逗笑,然后又佯装恼怒,“你是不是想挨打?”她开始摩拳擦掌。
我又被她的动作逗笑,接着我们相视而笑。
平静又美好。
她把我抱在腿上,哄着我,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碗里的饭。
我撑住了,躺在床上,她把手搓热,伸进我的衣服里,给我揉肚子,揉完了又去给我煎药。
满屋子都是中药味。
我还因为这件事情哭闹过,问她,“为什么别人都不用吃药,只有我吃,身上都是药味,难闻死了。”
她抱起我,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给我道歉,“是妈妈不好,没有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
我哭着说:“爸爸能不能快点回来。”因为爸爸是大英雄,我觉得他应该能救我。
但这次,妈妈没回答我,只是紧紧抱住我。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我觉得她应该在哭。
等我长大一些,上了小学,才真正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恶意。
‘病痨鬼’‘药罐子’是他们给我取的外号,还会模仿我咳嗽的姿势,捂住嘴,咳得很夸张。
其实那会儿,我咳嗽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偶尔会咳,就是气色不好,满脸病态。
他们都不跟我玩,怕我会传染。
连续好几天,我是一路哭回家的。
我把事情告诉了妈妈。
第二天,妈妈就去了学校,站在全班同学的面前说:“我儿子只是身体不太好,你们放心,不会传染的,他在努力治疗,总有一天他会好的,我不奢求你们一定要跟他玩,但我恳求你们不要排挤他。”
在我的印象里,妈妈并不爱跟人打交道,哪怕是有人找她闲聊,她的话也很少。
但那天,她说了很长一段话,站在讲台上,对着全班同学,深深地鞠了一躬。
连续几天,她拎着水果,挨个去找我同学的家长,跟他们说明我的身体情况,向他们保证,我不会传染给他们的孩子。
最终,并没有什么用处,不愿意跟我玩的同学仍旧不会跟我玩。
学校离家不远,可是从那以后,妈妈每天都来接我放学,有时候牵着我的手,有时候背着我。
她说:“你别哭,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趴在她背上,手指摸了摸她耳垂上的小黑痣,说:“我不哭。”
但我还是哭了,哭得特别伤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吃药。”又补了一句违心的话,“我也不想跟他们玩。”
谁的童年不想要玩伴呢。
直到我九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孩,跟我一样大,比我早出生几个月。
妈妈让我喊他哥哥。
我不要。
他不是我哥哥,也不是我妈妈生的,妈妈只有我一个孩子。
妈妈是我一个人的妈妈,我不要跟别人分享。
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妈妈重新租了一套房子,两室一厅,我跟这个企图抢我妈妈的家伙住一间。
我变得敏感,总是一惊一乍的,他要是碰我东西,我就吼:“宋辰玉,不要乱动我东西,那是我的。”
妈妈的工作变得越来越忙碌,经常加班,我跟宋辰玉一起上下学。
我们是同桌。
他比我高大,话很少,也不爱笑。
对于同学们那些带着恶意的话,我已经免疫了,偶尔蹦跶出几句,我除了有些烦,只当做没听见。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宋辰玉把说我坏话的同学堵在墙角打,警告他以后不准说沈赋坏话。
我忽然觉得,他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只要不跟我抢妈妈,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身边多了这么一个‘保镖’,我每天都可开心了。
经常在家指挥他做这做那,让他帮我拿这个,递那个。
妈妈很严肃地警告我不可以这么做,不能欺负他,他是你哥哥。
他才不是我哥哥。
我心中反驳。
之后,我就专门挑妈妈不在的时候,耀武扬威。
他倒是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不会拒绝我,也不会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不过也有一些嘴碎的,说我是没爸的野孩子,还说宋辰玉没爹没妈,是路边捡来的小杂种。
我气不过,拍桌子跟他们叫嚣,“闭上你的臭嘴,我能说宋辰玉,你说就不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护短的,听不得别人说宋辰玉一句不是。
但私下里我还是会欺负他,就是在不知不觉中,我会把零食分给他吃,书桌也让给他一半。
就是没喊过他哥哥,整天宋辰玉,宋辰玉地叫。
我有玩伴了,他是我童年唯一的玩伴,我也是他唯一的玩伴。
可好景不长,有一天,来了一个女人,说是来这边走亲戚的,她认出了我妈。
谣言四起。
妈妈说:“我以前在一家按摩店打过工,她跟我一样,也在那打工。”
消息一传开,一个传一个,越说越难听。
他们说妈妈以前是出去卖的,捞了一大笔钱就跑路了,还说她卖给了秃顶大肚的老板,嘲笑她怎么睡得下去的。
接着又说到我,说我没爸,估计也不干不净,怪不得娘胎里没长全,到现在都是个病痨鬼。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恶毒,很久之后才明白,其实一直憋着火呢。
妈妈长得漂亮,在附近住的男人知道她的,都想偷摸瞧上几眼,那些女人揪住男人的耳朵,阴阳怪气地说:“你就是把眼睛看瞎了,人家也瞧不上你。”
我当时不懂这些话外音,妈妈也当作没听见。
如今,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时候。
你一言我一语,哪怕一人只说一句,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我真想撕烂他们的嘴。
我看着那些女人,白天耀武扬威,仿佛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
晚上着急忙慌地撩起裙摆,岔开腿,连窗户都忘记关。
真恶心。
原来有一种面具,叫作人皮。
不知道这皮相后面,到底是人是鬼。
那些表面上对你笑脸相迎的人,背地里等着看你笑话呢。
我们搬了家,离开了这个地方。
妈妈摸了摸我和宋辰玉的脸,笑着说:“妈妈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你们干干净净,都很好。”
她的笑容泛着苦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和宋辰玉一起抱住她,“你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我们到了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就在我们以为好日子快要来临的时候。
老天就开始恶作剧。
一天早上,一个男人来到我家,他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发白,他看着我,眼里的笑容令我感到不舒服。
几天后,妈妈带宋辰玉出门买菜,出了车祸。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我在家看动画片,动画片放完,他们还没回来,我知道妈妈平时去哪里买菜,就出门去找。
远远地,听见嘭地一声巨响,接着响起此起彼伏地尖叫声。
我当时是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妈——”一道痛苦的嘶吼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是宋辰玉的声音。
我心里发慌,朝着这道声音狂奔。
跑到跟前,我猛地停下脚步。
我发誓,眼前这一切,会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我看见妈妈躺在地上,菜篮子里的菜洒得到处都是,她体内的血不停地流,都分不清具体从哪里流出来的。
宋辰玉跪在地上,用手在地上刮,试图拦住这些鲜红的血液,让它们倒回去。
他掉着眼泪,浑身都是血。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大脑宕机,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走过去的。
我跪在地上,双手捧着淌在地上的肠子,把这些肠子塞回她的肚子里。
塞进去,淌出来。
塞进去,又淌出来。
试了几次无果,我爬到她耳边,决定先叫醒她。
她的一半脸凹陷,辨不清本来面目,我都怀疑这不是我妈妈。
紧接着,我就看到了她耳垂上的那颗小黑痣。
跟我妈妈一模一样。
可她的脖子断开,头跟身子几乎分离,我颤抖着手,不知道是先叫醒她,还是先把她拼凑起来。
血……好多好多血。
思虑片刻,我决定还是先叫醒她吧,我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掉。
我跪在地上,趴在她耳边,不停地叫她。
“妈妈,醒醒,妈,别睡了,妈妈……”
但是她没理我,我的鼻腔里满是血腥味。
哦,她没听见。
于是我又凑近了些,嘴巴贴着她的耳朵,“妈,醒醒,说好了明天带我们去动物园的,妈……”
她还是不理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拉开,他们把妈妈抬上担架,盖上白布。
哇,他们真厉害,把我妈妈拼凑起来了。
“她多久能醒?”我抓住一个人就问。
问了好几个人,他们好像都回答我了,但我看着他们的嘴型,什么都听不见。
还是一直问:“她什么时候醒?”
可没人能给我答案。
我最后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要是她醒了,记得送回来,我就在这等,哪儿也不去。”
我不确定他们听没听见,就跪在原地等。
不知道过了几天,我感觉天旋地转,快要死了。
忽地,谁在我耳边说了一句,“阿赋,回家。”
我扭头,是宋辰玉。
然后我摇头,咧开嘴笑了下,“他们没把妈妈送回来呢,我要是不在这守着,他们送错地方了怎么办?”
宋辰玉看起来很憔悴,他沉着脸,把我拽起来。
我疯狂挣扎,冲他大吼:“别碰我。”
他从我身后把我抱起来,残忍地说:“回家,妈妈死了,她死了,你等不到了,永远都等不到了。”
这句话像无数把刀子灌进我的耳中,痛感瞬间传遍全身,“啊啊啊啊啊啊——”我嘶吼着,尖叫着。
拼命嚷着,“不可能,不可能……”
宋辰玉桎梏住我的双臂,把我从地上拖起来,带着哭腔,不停地说:“会好的,会好的,阿赋,一切都会好的。”
我闭上眼睛,迟来的眼泪汹涌而下,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宋辰玉,是你害死了我妈,你这个灾星。”
我不知道该去怪谁,但总该怪一个人吧,我唯一的亲人没有了,我成了孤儿。
我感觉到宋辰玉的手僵了下,隐约听到他说:“从此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紧接着,我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的时候,床边坐着一个男人,有些眼熟,我看了好几眼才想起来,是那天早上来我家的男人。
他看着我笑了笑,说:“孩子,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责怪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妈妈,你不是大英雄吗?
他哄着我说:“对不起,爸爸来迟了,害死你妈妈的人已经被警察抓起来了,他将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我跟着他去了另一座城市,带着宋辰玉一起。
他给我们改了名字,我叫许赋,他叫宋棋。
我们住进了一栋大别墅内,前两个月我整个人都是呆呆的,每天都会做噩梦。
我晚上抱着宋辰玉睡,不对,他现在叫宋棋。
我抱着他,还是会在半夜惊醒,浑身发抖。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我强迫自己,逐渐从痛苦的情绪中抽离,但噩梦还会继续。
慢慢地,我开始清醒起来,打量着我如今住的地方。
这是我以前从未触碰过的豪华,做梦都不敢想会过上这样的生活。
宋棋说:“妈妈想让你好好活着,你好好的,她也会高兴。”
我不再跟宋棋一起睡,我回到我自己的房间,房间很大,我晚上抱着妈妈的玉镯睡觉。
这是妈妈唯一一件首饰,她说这是她奶奶留给她的,一直藏着呢,别人都不知道。
这个新家里,有一个大我很多的姐姐,她并不欢迎我。
不过我不在乎,我不想浪费精力讨好她,但同时也会降低存在感,不要惹恼了她。
我的心情很复杂,对于目前的生活,满意中又透着不满。
满意的是,我不用为了生计发愁,我拥有了极好的生活条件,上好学校,家里的佣人们都叫我少爷,我可以指使他们做事,只要我一句话。
不满的是,妈妈骗了我,爸爸不是去很远的地方打怪兽的大英雄,他有自己的家,有孩子,而我,是他的私生子。
差不多住了一年,我并没有完全从痛苦中走出来,但已经能正常生活。
一天晚上,我准备上楼去找这个我并不怎么熟悉的爸爸,我想知道他跟我妈妈以前的事情。
书房的门没关严实,我听到了难以置信的真相,犹如午夜死亡的号角,在我脑中嗡嗡作响。
我猛地踢开门。
爸爸看着我,露出惊讶地表情,随后,挂了电话。
我颤抖着双腿,走进去,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声音都在颤,“是你?”
他没否认,只是盯着我。
我一口气没上来,哧哧喘了好几声,“为,为什么?”
他冷哼了声,脸上丝毫没有痛苦和悔意,“你妈不过就是个ji女。”
“你胡说。”我冲着他怒吼。
“你爱信不信,我都是为了你好,以后你要继承许氏,整个许家都会交到你手上,你绝对不能有这样一个母亲,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我流着眼泪,声音都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她,她是我妈。”接着,我嘶哑的嗓子开阔了不少,声音渐大,“她是我妈。”
然后,又低吼了声,“她是我妈。”我浑身都在颤抖。
我的亲生父亲是害死我亲生母亲的凶手,我完全消化不了这个事实。
“你现在有什么不好,锦衣玉食,佣人伺候着,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学校,你妈死也瞑目了,你跟着她,几辈子都过不了这样的生活。”
我拿起花瓶往他身上砸,他一脚把我踹翻在地,冷声道:“想杀我?你还嫩了点,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是想要现在的荣华富贵,还是出去当叫花子。”
我不知道怎么走出房间的,走下楼梯,宋棋大概是听见了声响,担忧地看着我。
我想了上万种杀了我亲生父亲的法子,但貌似哪种都没什么用,我年纪小,能力弱。
看见宋棋,我仿佛看见了救星,我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宋棋不能离开我,绝对不能。
我选择隐瞒这个真相,因为他不是我妈妈亲生的,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很怕他离开我。
那就先错下去吧,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我再告诉他。
宋棋问我,怎么了?
我红着眼睛,紧盯着他,颤声说:“哥,我只有你了。”
第116章 许赋3
许赋的第一人称自述(从开始犯罪——被砍后扔下楼)
字数又不够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啦啦啦啦啦啦啦阿拉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作者有话说】
时间越长,我的心态就悄悄发生变化。
里面掺杂了许多复杂的东西,这些东西我并不愿意去承认。
这种生活实在太舒适,惬意了。
我原本以为,我会对这些物质的东西嗤之以鼻,可当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时候,我的内心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这些不该有的愉悦感,被我偷偷隐藏起来。
与我心底深处的痛苦对冲,然后交织在一起。
一边想着,我过得很好,妈妈也会为我开心,又想,不行,这都是我的杀母仇人赋予我的,我不能要。
难道是因为我以前过得太差了?导致我现在因为获得一些东西而产生愉悦?
我无法自控。
然后我就想到一个办法,我要让许家鸡犬不宁,让他们父女争斗,自相残杀,压根就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最后许家要是到了我手里,我想怎么样都可以。
其实我不太确定这是一个绝佳的报复方法,还是我在自欺欺人。
到了发育的年纪,班里的同龄人私下扯着一些黄色笑话,偷偷打探彼此的发育情况,互相攀比。
我猛然发现,我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些特征。
我以为是我发育晚,可到了十五岁,我仍旧不能正常bo起。
我把这件事悄悄告诉宋棋,宋棋给我找了一些片子看,我看了几眼,跑到卫生间吐。
实在恶心,班里那些女生嘴巴张合的聒噪声,也令我烦躁。
直到有一天,我坐在车里,透过窗玻璃,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乍一看,跟我妈妈有几分相似。
我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第二天,我偷偷过来的,发现她在一所特殊学校读书,是一个聋哑人。
第三天,我又来了,像一个偷窥狂一样,可那天,她穿了一条裙子,我的心情瞬间降到谷底。
我妈妈是从来不穿裙子的,只有那些女人穿,那些嫉妒她,辱骂她,却又模仿她的女人。
我也说不清我当时是什么心态,像是千辛万苦寻到了一件宝物,却突然发现,这件宝物是假的。
我想去提醒她,裙子不适合你,我想让她穿上适合她的衣服。
越想越恼,我想把这件宝物变成真的。
于是我就跟着她,当时天已经黑了,宋棋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儿。
我如实相告,挂了电话后,继续跟着她。
她走的路有些偏僻,一边是围墙,一边是树林,她家住的应该很靠里,想从另一个门进去。
我跟在她身后,叫了她一声,她没理。
此时,我完全忘记她是一个聋哑人,快步跟上去,拍了下她的肩头。
她看到我,满脸惊恐,扭头就想跑。
我伸手拽住她的书包带,警告她,“你下次不准这么穿。”
说完,离近看,她长得跟我妈妈完全不像,宝物变不成真的了。
内心的痛苦陡然放大,我怒瞪着她,说出的话很难听。
她恐惧不已,挥舞着双手,拍打我,嘴里发出小兽般的低吟。
很无力。
我想撕开她的脸看看,里面肯定藏了一个人,一个我很思念的人。
她一定能教我该怎么做,怎么去选择。
我被两股力量撕扯着,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我剥开她的脸,找出我想找的人,那么一切将回到原点,我也不再痛苦。
当时,我肯定是疯魔了。
她踢打着我,我辱骂着她,尽情地发泄我的不满。
看着她无助挣扎的样子,我突然愉悦地笑了,然后惊讶地发现,我bo起了。
那一瞬间,我很清楚,她不是我想找的人,那个人我永远也找不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发泄得太过舒爽,连带着生理也跟着有了反应。
我盯着她的样子,又把她跟那些恶毒的女人重合,我骂她,你装什么装。
甚至想把她拉到大街上,扒光她的衣服,让很多人围观,看到她肮脏的样子。
我要把她弄脏,再把她丢弃,狠狠践踏。
我的头脑发晕,呼吸不畅。
事实上,我的确这么做了,动作快于大脑。
我把她按趴在地,从她裙子上撕掉一块,跟布条一样缠住她的嘴,在她脑后打了个结。
然后,撕烂了她的裙子,我的兴奋值猛然拔高。
我惊喜于我竟然能正常bo起了,又因为接下来的凌虐而心生满足。
可不过几分钟,我又瘫软了下去。
我呆住不动,忽然清醒过来。
我他妈在做什么?
趴在地上,浑身发抖的女孩,转过头的那一瞬间,一件外套盖在她的脑袋上。
我扭头一看,是宋棋,他正满眼震惊地看着我。
我惊恐地看着他。
他拉开我,帮我提上裤子的拉链,我掉着眼泪,双唇都在颤抖,“我,我……”
只发出两个音节,宋棋立马捂住我的嘴。
他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聋哑人,也不知道对方其实已经看见我的脸了。
宋棋拉着我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我们两个都精疲力尽,哧哧喘着,才瘫坐在地。
我小声哭泣,心里害怕极了,很慌乱,“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看着宋棋,哭道:“我是不是有病,宋棋,你带我去看医生吧,你救救我,我只有你了。”
其实在路上我就已经清醒了不少,故意这么说的,我怕宋棋不帮我,他如果缓过劲来,不帮我怎么办。
事实上,当时宋棋盖住那个女孩的脑袋,不过就是震惊下的私心作祟,完全是下意识地行为,等清醒过来,才觉出事情有多严重。
所以我乘胜追击,把他绑住。
我当时内心深处的想法是恶毒的,如果真的追究起来,我想让宋棋替我顶罪。
他见我哭求的样子,眼波流转,那一刻,我知道他心软了。
他比我有能耐,头脑也清醒很多。
当晚回去,他就带我去见了我爸爸(在这,我不想再叫他爸爸,就喊许昌运吧)。
他知道,只有许昌运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情,他真聪明,也真是贴着我的心坎做事。
我不可能向许昌运求助,但如果他主动帮忙,我当然也不会拒绝。
这件事不能从我的嘴里说,我向我的仇人寻求庇护,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没错,我又开始自欺欺人了。
总觉得只要不张口向许昌运示弱,我就是坚定立场,对得起我妈。
许昌运听宋棋说完,忽地一笑,像是在听什么笑话似的。
然后打电话让人去解决这件事。
那之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我突然意识到金钱,权利的可怕。
他好厉害,我不能直接对他做什么,得一点点来,让他们自己互相残杀,我坐收渔翁之利。
看,继续自欺欺人。
我想得到他的这种能力。
这句话被我死死压在心底。
我心里的两股力量,像是浪花一样,这边的浪大了,另一边的就小。
我不能让另一边的浪花消失。
换句话说,我在想方设法,让两股力量相互融合。
直白点,我想心安理得的坐在许昌运的位置上,拿走他的一切。
许家人内部争斗,最后同归于尽,压根就不用我出手。
我想坐在许昌运的位置上,是我内心的贪欲作祟。
让他们互相争斗,斗个你死我活,正好安抚我心底的愧疚。
然后我拿着财富和权利,跟妈妈说:“看,我帮你报仇了。”
我疯了,确实疯了。
宋棋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没用的。
我心底可怕的阴暗面又跑了出来。
我想试试,许昌运的能力有多大。
接下来,那一年中的事情,我就不再赘述。
每个女孩,我都拿着照片去跟许昌运‘炫耀’。
怒瞪着他,针锋相对。
此处,我不得不自夸一下,我实在太聪明了。
我把照片拿给他看,一方面可以气他,试试看他可以帮我兜到第几个,他的权利有多大,下限在哪里。
而且他看完照片之后,肯定会去帮我善后,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儿子。
压根就不需要宋棋出面,去跟他一个一个禀报。
直到第十个,他暴怒,骂我越来越没有下限,让我在家禁足。
从那以后,我就不再去学校,有专门的私教老师来教课,我乐得清闲。
他不是每天都在家,我也不会完全不出门。
不过这只是一方面原因,我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满足,是另一方面原因。
我发现做这种事情,有瘾。
我威胁宋棋,让他帮我,彻底跟我拴在一起,我的胆子越来越大,作案手法越来越熟练。
后来那个瞎眼的女孩,真的是临时起意,她在外市,而且我不想再去惹怒许昌运。
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只有我和宋棋知道,我跟他是一体的,没关系,我很放心。
我从没想过他会背叛我。
那个叫纪冰的女孩一出现,我就开始心慌,就让宋棋去把这个麻烦处理好。
可没多久,这个女孩就进了许家,还是通过那个看我不顺眼的姐姐进来的。
我就有点怀疑宋棋了。
他做事一向利索,不会这么拖沓,而且这也太巧了。
我心里很难过,还是不愿意相信他竟然会背叛我。
就试探他,让他想办法把纪冰赶出去,或者杀了也行,反正我是不可能动手杀人的。
可是他一直拖拖拉拉,直到老林的出现,宋棋知道了妈妈死亡的真相。
我心凉了半截,他大概真的会背叛我。
后来我就用那个叫苗玉的女孩,打算最后再确定一次。
这女孩是我随口说的,我对她毫无兴趣,事实上,那会儿我已经不想再做这种事了。
第一,纪冰这个隐患还没除去。
第二,我就快要拿到许氏。
但让我意外的是,宋棋竟然主动提出要引纪冰出来,把她除掉。
我还挺惊喜,觉得他没有背叛我呢。
可最终那个女孩跑了,纪冰也跑了。
我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宋棋是故意的,摆了我一道。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将一无所有。
因为宋棋是我的强心针,他也在前方为我开路,是出谋划策的‘军师’,也是披甲上阵的‘将军’。
没有他,我什么都不是。
后来想想,事到如今,唉,算了。
我不会把宋棋怎么样的,虽然曾经有过那些恶毒的想法,但如今,若是地球毁灭,我大抵也会想办法把宋棋送到另一个星球。
他是我哥。
我能怎么办。
最终,一边的浪花压倒了另一边,我发现,我好像更能接受这种结果。
我笑出了声,挺好。
若是我拿到了财富和权利,许昌运再阖家欢乐,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唯一憾事就是不能亲手杀了许昌运,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跟许昌运同归于尽,临了,这竟然是我觉得最佳的选择。
真不知道这几年糊里糊涂地在做什么。
但让我去主动自首,这是不可能的,这样就会否定我这几年所做的一切。
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我不能接受。
呵,我这种人竟然还想要一点尊严。
我按照妈妈的样子定制了一些假人,买了很多漂亮的裙子,误以为妈妈以前想要却买不起。
我不过就是个奸生子。
她鼓起勇气把我生下来,不嫌弃我,给我爱。
虽然时间短暂,但我好像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我只是突然很心疼她。
可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我也会恐惧,所以我拼命反抗。
真可笑,最后竟然变成了我和纪冰,自相残杀。
我被扔下来,躺在地上,仿佛看见了妈妈在对我温柔地笑。
但我知道一定是幻觉。
因为我不可能见到她。
她上天堂,我下地狱。
第117章 宋棋1
姓名:宋棋 曾用名:宋辰玉 曾曾用名:程辛(在孤儿院时的名字, 跟院长姓)
生父:不详
生母:不详
第一次被领养:养父母是工薪家庭(不到半年,养父母婚姻破裂,都不愿意要他, 被退养)
第二次被领养:养父母是商人,姓宋(不到两年,他跟养父母的女儿宋苗玉处得很好,之后养母怀孕,检查出来是个男孩,他被退养)
第三次被领养:养母沈思楠,育有一独子沈赋(沈思楠死后,他来到许家,改名:宋棋,沿用至今)
PS:正文放在作者有话说, 宋棋的第一人称自述。
【作者有话说】
“程辛,快过来。”
我正窝在院子的拐角编蚂蚱,刚编了一半,就听见院长爷爷叫我。
三个月前,我被退养,现在我又被一对夫妻领养了。
我六岁半了,从未见过我的亲生父母,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院长爷爷说,他是从这家孤儿院外墙角发现我的,才几个月大,躺在纸箱里哭,他是听着哭声寻去的。
我当时身上什么都没有,他们试图去找我的家人,可是找不到。
很明显,我是被抛弃的。
至于什么原因,我不去深想。
我理解不了这种,生下来又不要的行为。
第一次被收养的时候,我挺开心的,偷偷幻想过我以后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可没几个月,我的养父母婚姻破裂,谁都不愿意要我,我就被退回来了。
像货物一样,被退货。
起初我以为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明明我已经很小心了,生怕惹到他们不高兴,在家也从没哭闹过。
之后我才知道,我的养父母年轻的时候是丁克,也就是约定好不要孩子,到了中年的时候又后悔了,我的养母已经不能生,就来孤儿院准备领养孩子,看中了我。
其实她并不是喜欢我,而是把我当成维系他们夫妻关系的纽带,只是没想到我的养父在外面有了孩子,孩子出生那天,他们吵得很厉害。
他们离婚了,养父跟外面的女人在一起,带着孩子阖家欢,养母把我退了回来,也走了。
她走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口看,她走得很干脆,一次都没回头看过。
我就知道她一点也不喜欢我,只是那天来挑孩子的时候,恰巧挑中了我。
我又到了一个新家,这家人姓宋,是做生意的,至于做什么生意我就不清楚了。
“小辛,快进来。”我的新养母笑容灿烂,热情地朝我伸出手。
我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没动。
她没生气,握着我的肩头,把我带进屋。
房子很大,有两层楼,我的新养父母见到我都很高兴,家里还有一位做饭的阿姨,她也很高兴。
我稍稍放下心,但我不知道怎么跟他们相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带着我在一楼转了一圈,给我介绍客餐厅和厨房,阿姨说以后我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她说。
接着,把我带上楼,我跟木偶人一样被他们带着走,我走得小心翼翼,尽量不让自己出错。
刚上二楼,我就看到了一个带着粉色发箍的小女孩,手里还抱着一个小熊玩偶。
“小辛,这是你妹妹,叫苗玉,你以后叫她小玉就行。”
这个小女孩比我小一岁,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叫宋苗玉。
但是她有些特殊,先天性耳聋,耳朵上戴着助听器,听人说话的时候微微侧着头。
她很安静,胆子也小,东西掉地的声音都能把她吓得一抖。
她不怎么说话,巧了,我话也少。
养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我跟她坐在客厅看电视,谁也没搭理谁。
我当时还以为她很讨厌我,毕竟这是她的家,我对她来说就是外来入侵者。
那几天我实在无聊,就坐在院子里编蚂蚱打发时间,这是我跟院长爷爷学的。
编好后,我更无聊了,起身准备回屋,就见她蹲在我身后,离我并不远,也不知道待了多久。
我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手里蚂蚱,就顺嘴问了一句,“想要?”
那是我第一次跟她说话。
她看了看我,翘起嘴角,极快地笑了下,点头。
我就把手里的蚂蚱扔给她。
她宝贝似的握在手心,我心情顿时好了很多,看来她并不是讨厌我。
不过我当时以为她是个哑巴,毕竟我还没听她开口说过话。
几天后,养父母送给我一件礼物,是一个四叶草项链,细金链子上缀着一株四叶草,背面刻了字,是定制的。
我跟苗玉,一人一条。
她的项链背面是一个‘苗’字,我的项链背面是一个‘辰’字。
他们给我改了名字,叫宋辰玉。
对此,我挺开心的,这算是正式融入他们的家庭了吧。
但我可不敢放肆,仍旧过得小心翼翼,担心他们把我退回去。
我挺喜欢这里的,虽然跟他们还是无法亲昵,但并不讨厌,而且他们都很热情,脸上洋溢着笑容,我喜欢这样的氛围。
养父母平时挺忙的,经常外出,他们在家里的时候,会关切地问我几句,再跟我说有什么需要的跟阿姨说。
我跟他们并没有多少肢体接触,也极少聊天。
我不知道别的家庭是怎么相处的,他们对苗玉也是如此,不过偶尔会看着她皱眉叹息。
我第一次听苗玉开口说话,是在一个下午,她从外面回来,身上都是灰,膝盖磕破了皮,阿姨正在给她消毒包扎,我听到了细若蚊呐的一声,“疼。”
她眼眶红红的,小鼻头也红了,看样子真的很疼。
然后我就主动找她聊天,“原来你会说话。”
她看起来有些诧异,应该挺奇怪我会这么问的,我因为判断失误而觉得好笑,找补道:“那你平时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她声音很小,像清风拂过的羽毛,软软飘起,轻轻落下。
这可把我问住了,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就偷偷去问阿姨家里的一些情况,想了解一些基本信息。
才知道苗玉并不被父母重视,这点看也能看出来。
她出生就是先天性耳聋,父母想再要一个孩子,一直怀不上,所以才打算领养一个。
苗玉胆子小,话少,不会甜言蜜语地哄人,存在感很低。
她父母也希望她胆子大一些,活泼一点,不过每次试着鼓励她几句,没有明显改变后,就耐心告罄。
苗玉心里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随之消散。
从那以后,我就经常找她聊天,开始叫宋苗玉,叫着叫着就自然而然叫成了小玉。
“小玉,你要出去转转吗?”
苗玉笑着点头。
我拧着眉,语气严肃,“说话。”
“要。”
“说完整。”
我发现她的语言能力有些障碍,这是长时间不开口导致的,她要不然就是几个字往外蹦,要不然一句话停顿的地方很别扭。
就像现在这样,“我,要出,去。”
我怀疑她以前也是这么说话的,她父母没耐心教她,任她自生自灭,可能觉得她生来就是个聋子,性子太软,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用处。
对他们这样的商人来说,个人能力太重要了,毕竟以后要打理家里的生意。
他们没把希望寄托在苗玉身上,不然就不会领养我了。
慢慢的,我把自己的心打开,真正融入到这个家里,喊了爸妈。
我喊爸妈那天,他们都很高兴,我也高兴,但始终不亲昵。
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那种感觉,这个称呼干巴巴的,没有什么情感。
我跟苗玉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谁欺负她我就揍谁。
她说话越来越利索了,话也逐渐变多,明显比以前要开朗。
那时候,我特别有成就感,我觉得我救了一个人。
她经常给我塞好吃的,我可以堂而皇之地走进她的卧室,她屋里的东西,我喜欢哪个,她就送我哪个。
“哥,你要不要吃冰淇淋?”
完,这种类似于撒娇的语气,准没好事。
我一看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十点。
我觉得她变得很聪明,以前我还觉得她笨笨的。
糟,又判断失误了。
这声哥叫的,我这当哥的只好悄悄下楼,从冰箱里拿了一盒冰淇淋。
并叮嘱:“只许吃一半,不然明天你肯定肚子疼。”
我也记不清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关系变得特别好。
在她面前我时常会摆出哥哥的架子,但从来不会凶她,因为不忍心,舍不得。
她想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她。
这里仿佛成了我跟她的家,只有我跟她。
父母的存在感变得很微弱。
我还真的是个乌鸦嘴,第二天她肚子果然疼了,在床上躺了一天。
我担心地直冒汗,在她床边守了一整天,我当时觉得,如果她不在,我的家就散了。
晚上,她醒了,想喝水,我忙下楼去给她倒。
楼梯下了一半,就听见父母在客厅谈话的声音,夜里很安静,他们说话的声音特别清晰。
“你打算什么时候说,都已经四个月了。”
“过几天吧,我单独找小辰谈谈。”
“真的要把他退回去?”
“不然能怎么办,再过几个月你就要生了,我们会有自己的儿子,要是留下他,万一以后他跟我们儿子争家产怎么办,人心都是海底针,他都七八岁了,我怕养不熟啊。”
我呆坐在楼梯上,跟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我的养母怀孕了,他们即将迎来自己的亲儿子,我这个养子就多余了。
真是晴天霹雳,我以为我可以一直待在这里。
养父找我谈话的时候,我很平静,像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美梦,又突然醒来。
我安慰自己,没事的,又不是没被退养过。
那段时间,我变得沉默寡言,苗玉看出我不开心,想法子哄我高兴。
其实我都想跟他们说,你们有自己的亲儿子了,要不然我把苗玉带走吧,反正你们也不喜欢她。
幼稚的想法。
带走?带去孤儿院啊。
再怎么说,苗玉是他们的亲女儿,总不会亏待她的。
我让养父母不要告诉苗玉我要离开了,要走的前一天,我坐在院子里,又给苗玉编了一个蚂蚱。
没有笑,我实在笑不出来,我跟苗玉说:“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有的人被人疼爱,有的人被人抛弃。”
这是我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这辈子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一早,我深吸了口气,坐上了送我离开的轿车。
车刚开出去,我就听见了苗玉的声音,我还以为是幻听了。
我回头,就看见苗玉在追着车跑。
“哥——”
她一直喊我,哭得很伤心。
车没停,她也没停,拖鞋都跑掉了,还在赤着脚跑。
磨破皮她该疼了,她那么怕疼。
我想让车停下,可是我不能。
我没有这个权利,因为我始终都是被动的。
他们想要我就要我,想抛弃就抛弃。
我没得选。
追赶的小人儿,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然后消失不见。
我没再继续看,转回头,握紧脖子上的四叶草项链。
早已泪流满面。
第118章 宋棋2
宋棋的第一人称自述(从被沈思楠收养——监狱)
凑个字数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USUSUSUSUSUS数数数数数数数数凑个字数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USUSUSUSUSUS数数数数数数数数凑个字数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USUSUSUSUSUS数数数数数数数数凑个字数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数数数数数数数数输输输书
【作者有话说】
九岁的时候,我又被收养了。
说来也巧,收养我的人是我那天偷跑出去遇见的那个女人。
院长爷爷去世了,新来的院长看我不顺眼,想把我送走。
其实也不能怪他,被宋家退回来之后,我变得越来越沉默。
院里的其他孩子,只要说我一句坏话,我就会变成喷发的火山。
没人愿意跟我玩,我倒无所谓,自生自灭呗。
只不过时常会想起苗玉,以后大概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我跟她压根就不在一座城市,离得很远。
我都不确定我能不能活到长大。
那天跟院里的孩子打完架,我偷跑出去,就见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拽住了胳膊,女人想挣脱却挣脱不掉。
我当时心里本来就带着气,捡起一块板砖就往那男的头上砸。
我惹了事,院长怒气冲冲地赶来。
无所谓,我根本没在怕的,死吧死吧。
他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我那个气啊,上去就跟他干。
还在警局呢,几个警察硬扯才扯开。
院子指着我鼻子骂,“怪不得你被退养,活该你没人要。”
我反呛他,“老子不需要。”
来啊来啊,干吧,毁灭吧。
最好把我打死。
当时,那个女人也在。
知道是她领养我的时候,我很惊讶,但心里毫不期待。
我不再期待有一个家,两次退养已经把我的心锤死了。
其实这个女人压根就不符合领养的条件,是院长想把我这个麻烦打发走,还让她写了不会退养的保证书。
呵,有个屁用。
想退不还是会退,我都准备再被退养的时候,直接去街头流浪,反正不会再回孤儿院了。
这是我最不期待的一家,就当走个过场吧。
这个女人很年轻,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领养我。
她来接我,笑看着我,先自我介绍,“我叫沈思楠,以后就是你妈妈了,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她笑起来真的很温柔,我看了她一眼,心中熨帖不少,她从口袋掏出一颗软糖,剥开,递到我嘴边,“吃吧。”
我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问她,“你为什么要收养我?是在可怜我吗?我很凶的,你也不怕给自己找麻烦。”
她很诚恳,耐心地回答我,“我有一个儿子,跟你一样大,他很孤单,我想给他找一个玩伴,我没有可怜你,我觉得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我也没有给自己找麻烦,你不会成为我的麻烦。”
我觉得她前半段真心,后半段虚假。
也没再多问,跟她回了家。
她家很小,破,但收拾的很干净,因为我的到来,只好重新租了一套房子。
不过跟之前那两家,完全没法比。
我不嫌弃,我对钱财很麻木,大概是我见过好的,又被收回,没有什么嫌贫爱富的概念。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稀罕。
但她儿子是真的烦,小屁孩一个。
我都懒得搭理他。
他耀武扬威地指使我做这做那,我真想上去给他一拳,但我还是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练就了面上不动如山的本领。
我伪装得太好,他看不穿我的情绪,亦或是,他傻。
我回想起当时,我为什么能够忍受阿赋,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新妈妈吧。
我虽然努力装作不在乎,但还是不自觉地观察着,敏感,像侦探一样地抠细节。
早上,她会煮两个鸡蛋,我跟阿赋一人一个,皮蛋瘦弱粥也给我俩盛的一样,一盘红烧肉,也不会让我少吃一块。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
她对待我这个养子和她的亲生儿子,一样。
买衣服也是买两套,出门的时候,她一手牵着阿赋,一手牵着我。
我不让她牵,她非要牵,还小声嘀咕我,“小别扭。”
我都听见了,烦人。
但我不叫她妈妈,我的心没落地,还在飘着。
我叫过妈妈,但那个妈妈抛弃了我,我不确定这个妈妈会不会抛弃我。
一个又一个,我真不想叫很多人妈妈。
因为妈妈只有一个才对。
直到有一次,我发烧,烧到了三十九度。
我很少生病,但那次连续病了三天。
她守了我三天。
挂完吊水回来,她让我睡在她的床上,白天黑夜地守着我。
因为我低烧反反复复,人都昏昏沉沉的。
她给我喂水,眉目间满是担忧,她还会用额头紧贴着我的额头,给我试体温。
她离我太近了,呼吸都洒在我脸上,我觉得很暖。
晚上睡觉,她就侧躺在我旁边,轻轻拍着我,给我讲睡前故事,还给我唱儿歌。
我从未跟别人这么亲近过,她说她是我妈妈。
我觉得是了,她应该就是我妈妈。
我隐约明白什么叫作亲昵了,独属于家人之间的亲昵。
但我还是没有叫她妈妈,太过刻意了,我怕是我发烧烧昏了头。
我如果喊了,她以后抛弃我。
我发誓,一辈子绝口不提这两个字。
再观察观察,以后还长着呢。
我把自己从被动变成了主动。
我盖着被子,鼻尖发酸,心里期待着下一次生病。
因为这件事,我楞是把阿赋看顺眼了,还真把他当我弟弟了。
妈妈,弟弟,妹妹。
啧,我这东拼西凑的家人。
在学校我护着阿赋,在家里我让着他。
我发现他也在悄悄改变,他会把自己的东西分享给我,掰不开的零食,切对半的时候,还要拿尺子量。
幼稚鬼。
我在笑。
他不叫我哥哥,我也不叫沈思楠妈妈。
较劲儿似的,好像在等阿赋真正接受了我,我才愿意接受他妈妈。
其实我心里早就接受了,不是吗?
这个妈妈太好了,跟之前的妈妈不一样。
她是真把我当成她的孩子,亲生的那种。
做得不对的地方也会被训斥,然后认真教我应该怎么做。
“你怎么一点都不凶。”我看着她说:“其实你可以把表情做的夸张一点。”
她捏住我的耳朵,轻拧了下,“你怎么也跟阿赋一样,不要去学他身上不好的东西。”
嗯?我学他了吗?
我好像,是跟阿赋越来越有默契,甚至有些习惯,都会变得很像。
可没多久,就传出一些难听的话。
我肯定是不信的,我妈妈可不是这样的人。
我叫沈思楠妈妈,在心里叫的。
有时,我会有意无意地跟阿赋说:“叫哥。”
你叫哥,我就叫妈。
嗤,真不知道在搞什么,较什么劲啊。
我们准备搬家了,搬去别的城市,但我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需要考虑到搬家的费用,到了新的地方还要重新租房子,我跟阿赋还要上学,找新工作也不是立马就能找到。
我跟阿赋不同,我的顾虑很多,思考问题也比较全面。
那条四叶草项链被我卖了,卖了一万多,也够应应急。
我把钱塞给沈思楠,她抱着我,说:“以后一定给你买一条更好的。”
那条项链和过往的那些回忆一起埋葬了,但她紧紧抱着我,那一刻,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出车祸那天,我跟她一起出去买菜,去菜市场需要穿过一条马路。
买完菜出来,我的鞋带松了,就弯下腰系鞋带,慢了她几步。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离得还有段距离的大货车,突然加速。
后来,根据司机的口供,说是车子失控了。
只不过眨眼间,血溅了我一身。
我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妈。”
我很难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明明前一秒还笑着的人,下一秒就躺在血泊中。
难以置信,后悔,愧疚,痛苦,锥心……
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呼,我不想回忆这段了。
阿赋说:“宋辰玉,是你害死了我妈,你这个灾星。”
好,我认,我说:“从此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我后悔没有早点叫她妈妈,愧疚没有对她好一些,那种痛苦是,是无法形容的。
从那以后,我就穿皮鞋,再也没系过鞋带。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当时没有在系鞋带,车来的时候应该可以把她推开。
或者,我系鞋带的时候拽住她,让她等我一下,一起走,就会躲过一劫了吧。
我把这些复杂的感情注入到阿赋身上,说真的,我把自己当成阿赋的狗,他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让他好好的,变得特别特别好,这样我心里也能好过一点。
阿赋的亲生父亲来了,我们跟他一起回了家。
竟然在清河市,太巧了吧。
我想到了苗玉,已经几年没见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把我忘了。
我没去找她,而且我当时的处境也很复杂。
许雅找我,也就是阿赋同父异母的姐姐,她想让我帮她做事,把阿赋的一举一动汇报给她。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我拒绝了。
那天晚上,阿赋第一次喊我哥哥,我愣住了,接着悲伤涌起。
我想喊妈妈,已经没人应了。
我又有了新名字,叫宋棋。
阿赋也改了,叫许赋。
在许家的生活如履薄冰,我必须保持高度警惕,来保证我和阿赋的安全。
我逐渐变得阴鸷,脑子里会思考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尽量护他周全,可问题却出在他身上。
他犯了错,很严重。
他强jian了一个女孩。
我当时脱下外套盖在那个女孩头上的时候,完全是出于本能,我害怕她看到阿赋的脸。
脑子一片空白,压根就没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拉着阿赋拼命地跑,我想大哭一场,怎么会这样。
让他去自首吗?可他以后怎么办?
阿赋对我哭求,他很害怕,让我带他去看医生。
我心软了,选择站在他这边,去找许昌运帮忙。
要命的是,这个节点,我看到了苗玉,更要命的是,她跟那个受害的女孩是朋友。
我当时心里只有两个字:天呐。
我打听到了苗玉的处境,不得已找上许雅,让她帮忙。
我当时特别心慌,随之而来的就是痛苦,我竟然不敢把苗玉的事情告诉阿赋。
明明我们是最亲近的人,而我却在防着他,背叛他。
我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但我当时真的走投无路了。
我想的是,许雅不过就是想要许氏,我大不了带阿赋走,我以后努力工作挣钱,能养活他的。
可阿赋却越来越过分,做的事情越来越离谱。
他用他自己威胁我,又用沈思楠捆住我。
为什么非要逼我。
我总是想,“这是最后一次,没有下次了,一定没有下次了。”
我给他找心理医生,可压根没用,而且我发现他在下一盘棋局,我就是他的棋子。
配套组合,一体的。
我逐渐走向犯罪的深渊,他在慢慢消磨我注入在他身上的感情,剥茧抽丝一样,一点点往外抽。
然后,触底反弹,我要自保。
但我又不忍心放弃他,实际上我也无法跟他分离开,我们已经捆在一起了。
所以在许雅说出,只要阿赋死了,我就可以跟苗玉相认,去过正常的生活,还能拿到一大笔钱。
我心里是动摇的。
那种痛苦的情绪又来了,我无法抑制,所以我不停地左右摇摆。
无时无刻都在自问:“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可是沈思楠的亲儿子,是你妈妈的亲儿子。
那段时间,我过得实在太痛苦了,我不停地给自己找理由,我又不杀他,只是他做错了事,得到报应了而已。
难道我就没有做错事吗?
我一边说服自己,又一边给阿赋找机会。
一找到一个机会,我就想着,他不用死了,没事的,会没事的。
但结果总是不能两全。
许雅让我在公司帮她做事,就是让我明晃晃地站队,许昌运肯定会找我麻烦的,到时候许雅可不会帮我。
我很清楚这点,他们是亲父女,而我只是一个外人,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所以当许昌运找我的时候,我把纪冰的身份透露给他,告诉他,纪冰是来杀阿赋的。
我说的很直白,他动手也很迅速,只不过让纪冰逃过一劫。
我想,大抵是命该如此了,老天爷都保不住他。
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梦见沈思楠问我,“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害我儿子?”
每天,每一天。
所以最后阿赋没死,我是庆幸的,但是他整个人都毁了,面目全非。
我以为我可以逃脱,可以洗干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可梦魇还在继续,我甚至不敢喊苗玉的名字,我惧怕她认出我,然后问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我忽然发现我就是一颗毒瘤,我会害了苗玉的,污染她,让她变坏。
因为我早就跟阿赋一样了。
我们是兄弟,在某些方面,我们很相似。
我穿着囚服,坐在床板上,看着窗外。
阳光仍旧,清风宜人。
阿赋死了。
我也想死,但我怕死了之后见到沈思楠,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我会跪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问一句,“我还能叫你妈妈吗?”
下辈子,我从你肚子里出来好不好?
你一定不会抛弃我。
还是别了,你挑一个好孩子吧。
不是我,也不是阿赋。
一定得是一个善良,正直的好孩子。
才配喊你妈妈。
第119章 许雅
姓名:许雅(许氏集团总经理)
生父:许昌运(许氏集团董事长)
生母:柏樱(出生在富商家庭, 从小被保护的很好,独生女,恋爱脑)
前夫:杨懿(出生寒门, 在艺术上颇有天赋,大学时期与许雅热恋,最终以离婚收场)
女儿:杨允菲(小名:菲菲)
同父异母的弟弟:许赋(心理变态)
PS:正文放在作者有话说(第三人称)阿罗拉阿拉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作者有话说】
“快快快,把她裤子脱了,看看到底是男是女。”
八岁的许雅被三个同龄的男孩堵在墙角,她面露惧色,死死地抓住裤子,不让他们扯。
可是没用,这三个男孩中,有一个领头的,另外两个是他小弟。
挺好笑,这么小就会拉帮结派,领头的那个许雅认识。
隔壁班的,最喜欢挑事,整天一副高傲的嘴脸,被家里人宠坏了。
他觉得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好玩,就玩玩喽。
在看到她是女孩之后,朝她的寸头上来了一巴掌,“你怎么整天一副男孩的样子,我爸说你是女孩,我还不信。”他撇撇嘴,“没劲,走了。”
许雅红着眼,嘴角都在颤抖,她提上裤子,抬头看着男孩的背,眸中都是恨意。
她猛地冲过去,跳上男孩的背,张口就咬住他的耳朵。
“啊啊啊啊——”男孩吃痛地呼喊,“快把她拉开,拉开——”
血腥味充斥在口腔内,鲜红的液体顺着她嘴角往下流,她眼眶通红,没掉眼泪。
也没松口。
竖日一早,许昌运难得回家,一进门就甩了许雅一巴掌,紧接着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差点把人家儿子耳朵咬掉,我跟他们家有生意往来,这让我以后还怎么跟他们合作,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
许雅瞪着他,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是他们先脱我裤子的。”
“不过就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你至于这么较真吗?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柏樱从楼上下来,见到许昌运,先是一喜,接着见他脸色不对。
问了之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许昌运撒完气就走了,柏樱蹲下来,看着许雅,“儿子,我带你去他们家登门道歉。”
“我不是你儿子。”许雅吼了一声,转身跑上楼。
柏樱这几年的精神状态很差,许雅刚出生的时候,一切正常。
她有精心准备的公主房,公主裙,还有很多很多女孩子玩的东西。
直到许雅五岁,柏樱发现许昌运出轨,在外面包养了情人,还不止一个。
柏樱的性子本就软,又爱极了许昌运。
他是她的初恋。
她从小条件优越,被保护的很好,心思单纯,喜欢各种各样美好的幻想。
遇到许昌运后,就把他们两人比作是,落难王子和为爱不顾一切的公主。
说白了,就是穷小子和富家女。
许昌运靠柏家发了财,公司做的越来越大,他们结婚没多久,柏樱的妈妈就突发意外去世了。
几年后,柏樱的爸爸患了癌症,临终前,让他好好对待柏樱,并且把柏家的公司交到他手上。
他把公司合并在一起,取了一个名字:许氏集团。
像是要抹杀过去的一切,他所拥有的,全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
柏樱生许雅的时候,难产,大出血,不得已摘除了子宫。
她以为日子可以一直这么幸福,可爱的女儿,爱她的丈夫。
可人说变就变,那天是柏樱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两人吵得很厉害。
但许昌运惯会用一种类似于洗脑的伎俩,反咬一口,把责任推到柏樱身上,怪她不能给他生儿子,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她都不能给他完成。
他哭着说:“我也很难过,我就想要个儿子继承家业,不然等我们老了,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外人把我和爸辛苦打拼的家业毁于一旦吗?我爱你的,我从始至终只爱你一个,那些女人只不过是生孩子的工具,一旦有了儿子,我就把儿子送到你身边养着,从此以后跟她们断绝来往。”
柏樱怎么可能答应,她做不到把丈夫让给别人,但心中又觉得愧疚,已经无法再生一个孩子了。
他们之间的争吵愈来愈烈,吵到最后,许昌运懒得哄她了,直接敷衍地丢下一句,“我只要儿子。”
从那以后,柏樱就变了,她把许雅打扮成男孩的样子,想哄许昌运开心。
她再也忍受不了丈夫的指责,受不了无休止地争吵,更接受不了他在别的女人的怀抱里。
许昌运第一次见到许雅这幅打扮,楞了一下,不过也没说什么。
柏樱就觉得许昌运喜欢这样。
自己骗自己,好像把她打扮成男孩,她就真的是男孩了。
她当时的脑子已经不正常了,许昌运的那些女人无休止地骚扰她。
好似她只要有儿子,就能挽回许昌运的心。
家里不再有小女孩的东西,许雅被剃了露头皮的寸头,穿上男孩的衣服,家里的玩具也从芭比娃娃,变成了小汽车,玩具枪。
柏樱仍旧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对许雅也很好,她会摸摸许雅的头,笑说:“儿子,我们去玩具房吧,你想玩什么,妈妈陪你。”
许雅看着她,时常觉得毛骨悚然。
家里有一间玩具房,三面墙的高柜,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具,全是给男孩准备的。
许雅不喜欢,但柏樱会硬拉着她玩。
即便她大声抗议,柏樱只当听不见。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只要她玩女孩的东西,或者穿着女孩的衣服,被柏樱发现。
柏樱先是愤怒,骂她,气急了还会动手打她,然后痛哭,抱着她跟她说:“妈妈对不起你。”
最后,自残。
她的胳膊上,腿上,都是刀划的痕迹,有时候是用烟头烫。
她学会了抽烟,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柏樱对她学习上要求很严格,不要名次,只要满分。
哪怕许雅连续几年都是第一名,可她只要满分。
如果没达到要求,柏樱就会往自己脸上扇巴掌,然后,自残。
她疯了,许雅待在这种窒息的环境下,也快要被逼疯了。
直到许雅十五岁那年,柏樱死了,死在别的男人床上。
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嗑药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外面找男人。
她大概是发现,压根就挽不回许昌运的心,放弃了他,也放弃了自己。
可是她毁了她女儿,应该说,他们联手,毁了他们的女儿。
许雅是柏樱讨好许昌运的工具,其实许昌运并不是默许,他只是毫不在乎,视而不见。
他不在乎这个家,也不在乎这个女儿。
那间玩具房还在,许雅有时会在里面待很长时间。
她不知道怎么去定义,这是整个童年里,她记忆最深刻的地方,也是妈妈陪伴她时间最长的地方。
是该定义成童年回忆,还是童年噩梦。
她分不清了。
柏樱死后的那段时间,她一直待在这间房里,甚至幻想着自己真的是个男孩。
这种感觉真要命。
她心里的不满好像随着柏樱的死,一起走了,那些犄角旮旯的小细节,又被无限放大。
这些年,她跟柏樱之间的对话,一个动作,一个笑容,都异常清晰。
她会忍不住去想,当时说话的时候应该温柔一点,我不应该推她的,她当时差点摔倒,她对我笑,而我当时板着脸,很凶。
过去无法重来,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大学选专业的时候,许昌运破天荒地坐下来,跟许雅面对面谈话。
这些年,他外面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怀孕的。
柏樱背地里给他下了药,连续吃了好几年,严重影响了他的生育能力。
谁都没想到柏樱竟然会做这种事,可她确实做了。
如果许昌运能分点注意力在她身上,就会发现,她早就变了。
许昌运让许雅选管理学。
“我不想学这个。”
许雅的声音很冷,在这么多年的摧残中,她一点也不怕面前的这位父亲。
许昌运说:“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以后公司是要交到你手上的。”
许雅后来想想,他当时应该是很无奈,逼不得已。
实际上,他只是来通知许雅的,许雅也没得选,如果对着干,许昌运完全有能力让她的路走得不平坦。
她同意了,条件是要在学校附近买一套房,她不想住校。
认识许雅的人,都觉得她这人很阴冷,她没有朋友,几乎不跟人来往,脾气很差。
最好不要惹毛她。
一直到上了大学,许雅仍旧是一副男生的打扮,她习惯了这样,想过去改变,但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趣。
校园很大,还有湖,景色很好,春日午后,很多学生出来散步,还有放风筝的。
经常有美术生在湖边写生。
许雅穿着一身蓝白色运动服,脚踩白色网鞋,头戴耳机,一手插进裤兜,另一只手正在切歌。
切了好几首,没有想听的,烦了。
她皱了下眉,拉下耳机,挂在脖子上。
齐耳短发,干净利索。
许雅个子高挑,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但有臭脸综合征,所以只要不笑,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会给人一种距离感。
湖边有不少来写生的学生,在纸上挥舞着画笔。
“杨懿,你快帮我看看这个颜色怎么调,我调半天都不太对。”
许雅看见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站了起来,从她这个角度,能看见这个男生干净的侧脸和嘴角翘起的弧度。
没多久,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画笔继续画。
许雅走过去,站在他身后不远,他画的就是眼前的湖中景色,画笔在他手上像是被施了魔法,栩栩如生,很美。
直到他画完,又在画纸的边缘写了两行字。
‘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
接着,许雅就听见他‘呀’了声,笑着自言自语,“不该写字的,最近学国画学糊涂了。”
他把画纸拿下来,对折,放在地上,又重新拿了一张画纸,开始画。
许雅忍不住道:“你把字涂掉不就行了。”
杨懿回过头,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许雅不悦道:“你用别的颜色把字盖一下不就行了,用不着重新画。”
她觉得这人脑子转不过弯,她做事喜欢速战速决,讲究快准狠,从不做无用功。
杨懿倏地一笑,“没关系,本来就是画着玩的,练练手,那张画上一些细节的地方我也不是很满意。”
他长得没有多好看,但就是看着很舒服,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书卷气。
嘴角轻勾着,许雅后来才知道,这叫微笑唇。
“你也是艺术系的吗?”他问。
“不是。”许雅说完,扭头就走,重新把耳机戴上,掩盖住莫名发烫的耳根。
之后两人偶尔会碰见,但没再说过话。
直到大二,两人才真正有了交集。
“同学你好,有兴趣加入我们社团吗?”
许雅看了他一眼,接过手里的宣传单,没兴趣三个字到嘴边,变成了,“有什么好处?”
在她看来,要是去做一件事情,最后要得到点什么才合理。
“好处?”杨懿不太懂她话里的意思,以为她问的是可以学到什么,“好处当然很多了,你如果对画画感兴趣的话,可以来尝试一下,以后想当画家,或者是把画画当成兴趣爱好,让那些颜料在你手中变成一副精美的画作,很有成就感。”
就这样,许雅进入了社团,这绝对是她做的脱离人生轨迹的事件之一。
好处就是,她得到了社长。
他们恋爱了,很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
从开始的在旁边指导,变成了手把手教。
“这个地方的颜色可以厚重一点。”
许雅的心事完全不在画上,“我们明天出去玩吧。”
“明天不行,我还要去做兼职,下个星期吧。”
他们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许雅想帮他,被拒绝了,就没有再提。
她的手被杨懿的手包裹住,腕上还戴着一条手链,简单的金链子,上面缀着一个很小的熊猫。
这是杨懿省吃俭用,做了一个月兼职,买来送给她的。
但对许雅来说,这点钱压根不值一提,许昌运对她很大方,生活费给得很足。
其实杨懿平时也会卖自己画的画,不过价格不高,他还要交学费,要生活,所以闲暇的时候,就去兼职挣钱。
大学毕业,许雅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她的头发很长,脸上化着淡妆,穿着价格昂贵的裙子。
这些都是因为杨懿。
也可以说,是杨懿给她的爱。
他们在一起的这几年,杨懿从未对她发过火,每次她火气上来的时候,杨懿就会亲她一口,笑着说:“好了好了不气了,再气就不美了。”
她被包容,被爱,被宠,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可是她生在许家,她的人生,自己说了不算。
许昌运让她出国留学,他对杨懿很不满意,嫌弃他的出身,他想让许雅商业联姻。
但许雅也不怕他,闹得很厉害。
“大不了我离开许家,我什么都不要。”
“杨懿拿到了国外一所艺术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巧了,那所大学里我有熟人,我可以跟他联系一下,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去念了。”
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熟人,只不过是许昌运诈她的,许雅年纪小,根本斗不过他,她害怕真的会毁了杨懿的前程。
许昌运给了她两条路,“你跟他分手,从此以后不允许有任何来往,要不然他就跟你读一所学校,毕业出来一起去公司帮忙,他必须要入赘到许家。”
这两条都很难做,他故意的,他本身就瞧不上什么玩艺术的,不靠谱,杨懿以后要是高不成低不就,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背景,他脸上也无光,进公司是最稳妥的办法。
当然,最理想的是,他们分手,直接商业联姻,强强联手。
但许昌运吃不准这个女儿,万一真离开许家,什么都不要,那就不好办了,所以没逼她太紧。
他当时是这么打算的,实权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杨懿要是进了公司,可以用他控制住许雅。
许雅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杨懿看着她,眼睛里好似有星星在闪烁。
他走过来,轻轻地抱住许雅,“我们结婚。”
他选择了爱情。
许雅抱着他哭了很久,她觉得对不起杨懿,但又在这腻死人的爱意里沉迷。
留学的那几年,他们过得特别幸福,领了结婚证,他们是法律认可的合法夫妻。
后来一起进了公司,杨懿很厉害,比许雅厉害得多,但他知道收敛,甘愿辅佐她。
许雅不过两年,就在公司站稳了脚跟,但手握实权的仍旧是许昌运。
那时,杨懿是想退出的,他的梦想并未完全熄灭,他拥有了爱情,如今想把丢掉的梦想重新拾起。
他当初选择妥协,是为了解决他和许雅面临的难题,他们都不想分开,所以只能让步。
于是,他白天忙着公司的事情,晚上在家画画,还认识了一些玩摄影的朋友。
许雅觉得他做什么都会很成功,只要他想。
许雅三十二岁的时候,生了一个女孩。
“杨允菲,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杨懿正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闻言,楞了一下,“姓杨?”
“对。”许雅看着他,微微笑着,“姓杨。”
因为此事,许雅还跟许昌运大吵了一架,父女俩陷入僵局,谁都不肯让步。
可许雅刚出了月子,许昌运就把许赋带回来了。
她成了许昌运手里的废棋。
许昌运不再逼不得已,不用勉强自己,他有了儿子,就可以丢弃这个毫无感情可言的女儿。
许雅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玩具房,抄起椅子把柜门砸得四分五裂,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
柜子里的玩具被摔在地上,她疯了似的踩。
“啊啊啊啊,这算什么?把我当什么?都把我当什么?你这样,他也这样,你们都这样。”
杨懿刚进门就听到了哭吼声,苏姨抱着哭泣不止的菲菲,焦急道:“姑爷你可算回来了,快上去看看小姐吧。”
他进去的时候,许雅还在发了疯地砸,满地的玩具残骸和碎玻璃。
“小雅,你冷静一点。”他抱住许雅,夺走她手中的椅子。
许雅流着眼泪,吼道:“凭什么,凭什么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要就要,想扔就扔,那我算什么。”
那紧紧勒住她脖子,差点令她窒息的十几年,就是个笑话吗?是在玩游戏吗?
游戏结束,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许昌运把自己当成那场游戏的旁观者。
“要怪就怪你妈,她就是个疯子,我从来没让她那么做。”
可你也从未制止过,因为我对你来说可有可无,需要的时候捡一捡,不需要的时候像垃圾一样丢掉。
杨懿给她擦着眼泪,“我们走吧,带着菲菲离开这里。”
“我凭什么走,要走也是他们走。”
“小雅,我们做什么都是徒劳的,人心只要偏了,不论怎么做,都是掰不回来的。”杨懿说:“我们年纪不小了,我不想你一直被困在过去,去国外吧,我们重新开公司,我跟你一起,以后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好?”
许雅推开他,怒吼:“我不走,他们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他们都是凶手,都是罪人,每个人,每一个。”
她以为自己真的忘记了,那些伤痛被这些年的美好抚平,其实只不过是隐藏起来了,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掀起巨浪。
许赋的到来,直接引发了海啸。
“然后呢,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杨懿也红了眼,“没用的,你同时也在消耗你自己,他们要是低头早都低头了,要是一辈子都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耗死在这。”
杨懿捧着她的脸,眼泪掉了下来,“你已经有新的生活了,我们朝前走吧,就算他们都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开心的,回不到过去了,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你继续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我不走。”许雅摇头,“我哪怕死也要死在这,我要亲眼看着他们跪下认错。”
十年前,他们面临了一次选择,没想到十年后,又要选择一次。
只不过这次,他们谁也没低头。
第120章 菲菲
姓名:杨允菲
生父:杨懿(摄影师/画家)
生母:许雅(许氏集团总经理/董事长)
外公:许昌运(许氏集团董事长)
舅舅:许赋 堂哥:杨则天
PS:正文放在作者有话说, 菲菲的第一人称自述。字数不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从我记事起,家里有妈妈,外公,堂哥,舅舅,宋棋舅舅,还有苏姨和打扫做饭的叔叔阿姨们。
爸爸不跟我们住在一起。
我问过妈妈,“爸爸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住?”
妈妈只是看着我,沉默了半晌,说:“爸爸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妈妈已经耽误过他一次了,不能再耽误他了。”接着又说:“爸爸也是很爱你的,不要胡思乱想。”
我点点头,“我没有乱想,我知道他很爱我。”
爸爸很少来家里,有时候是妈妈把我送去爸爸家,有时候是爸爸来接我,但他极少会进门,都是在大门口等我。
爸爸经常会外出,但我们每天都会视频,视频的时候只有我跟爸爸在说话,妈妈是不参与的,但她会坐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静静听。
时间长了,我才明白,原来他们分居了,意思就是他们可能要离婚。
对此,我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他们真的离婚,爸爸另娶,妈妈再嫁,那我不就没人要了。
我很不安,就把心事说给妈妈听,妈妈说:“不会,妈妈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孩子,不会再嫁的。”
我问她,“那你会跟爸爸离婚吗?”
妈妈垂下眼,但我还是看到了她眼神里的伤心,“也许吧。”然后又跟我保证,“爸爸妈妈不会不管你的,你放心。”
虽然我年纪小,大人们总觉得很多事情即便跟我说,我也不会明白的。
但是那一刻,我觉得,妈妈并不想跟爸爸分开,她是爱爸爸的。
难道爸爸不爱妈妈了吗?
带着这个疑问,我又去问爸爸,有些为妈妈打抱不平。
爸爸只是冲着我笑笑,说:“人生不是只有情爱,我跟你妈妈有过一段很美好的经历,只不过后来我们的选择不同,如果非要牺牲自己来证明爱情的话,那总有一天会被反噬,最后只会剩下无休止的埋怨和悔恨。”
他说:“我跟你妈妈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勉强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还不如让一切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我听得糊里糊涂,后来我就去问苏姨,她知道家里的很多事情。
慢慢的,我才明白什么是选择。
因为舅舅的突然到来,爸爸想让妈妈脱离许家,可以出国自己闯出一番事业,妈妈不愿意,非要待在许家。
她想让爸爸留下来陪着她,爸爸也不愿意,他去完成了自己迟到的梦想。
他们都说妈妈是想跟舅舅争夺许家的家业才留下来的,但我觉得不是这样,妈妈并不开心。
她心里仿佛有着一种执念,对这个家的执念。
外公不喜欢妈妈,总说妈妈不过是想得到他的认可。
但我觉得不完全是,妈妈好像,在等一句道歉。
从渴求疼爱,到认可,最后只想要一句‘对不起’。
我不知道妈妈过去具体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她的童年并不美好,长大了之后就陷入了一个怪圈。
她应该是想让造成她痛苦童年的‘凶手’,亲口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她的感受,但我知道她始终无法释怀。
外公外婆是造成这一切的源头,而舅舅的出现,把她心里的不甘推向顶点。
爸爸说:“我帮不了你妈妈,有些事情她得亲自去做,才能真正释怀。”
妈妈说:“我不该生在许家。”
妈妈对我极好,几乎是有求必应,我只是随口说了句喜欢喷泉,她就让人在家修建了一座喷泉。
吃的,穿的,用的,都给我最好的。
她对我的爱丝毫不掺假,但我隐约觉得她好像在用力弥补什么。
大概是弥补自己的童年吧。
很多时候,我不是很明白大人们的想法。
但如果我的好朋友做错了事情,她得承认错误,我才会继续跟她玩。
好像,又有点明白了。
妈妈在跟外公较劲,外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才是最伤她的地方。
她已经长大,从童年逃脱出来,但根还连着,那些回忆,痛苦,源源不断地通过连接的根系传输到她体内。
妈妈是一个生性要强的人,连我有时候都觉得她在钻牛角尖。
如果我是她,我会选择跟爸爸一起走,我们一家三口永远都在一起,远离这里的一切。
但我没有经历过她所经历的事情,我没有发言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我认识了一个姐姐,她叫纪冰。
不过她被我堂哥骑摩托车撞伤了,我对我这个堂哥没什么好印象,他经常惹是生非。
我妈妈想给钱,但这个姐姐不要,我就觉得她有点傻乎乎的。
有钱干嘛不要,我妈妈又不缺钱。
等后来我上了小学,渐渐才懂得,不是我的东西我不拿,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要。
好比我一颗糖卖一块钱,你想拿十块钱买,那我也得找你九块钱,因为这十块钱中,只有一块钱是属于我的。
这个姐姐认为自己伤得并不重,付了医药费就行,额外的钱她不要,因为这个钱不属于她。
等我长大,进入这个社会的时候,我觉得她真的是一个好人,但她又与这个复杂的社会格格不入。
她很单纯,单纯到别人很容易就能欺负她,占她便宜。
希望她能遇到一个不忍心欺负她的人吧,那么那个人也一定会很幸福。
因为可以得到她的一颗真心。
晚上,坐在窗边听雨声,我才猛然发现,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