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醒悟


    ◎可夜已深了,伊人何时归呐?◎


    倾盆而下的大雨淹没了所有声音,天地寂静,只余磅礴雨声。


    明卿望着眼前的风眠,沉默一瞬,也不觉得脏,更不害怕一具尸体,她将他背起来,打着伞,将他罩在伞下。


    伞下,冰冷恐怖的尸体被女人背着,他毫无支撑的头软软搭在她的肩膀上,这是唯一一片不被雨水打湿的地方。


    大雨冲刷罪孽,隔绝一切脏污,仿佛这里是唯一净土。


    明卿低着头,朝前走去。


    风眠死了。


    死在书中主角洛桑手中。


    雨水瓢泼而下,落在她身上,让她清醒异常。


    这三年,她莫名受小郎君喜欢,遇见过很多像风眠这般的少年郎。


    她觉得,风眠应该和他们一样,与她相识过后,再如之前那般友好告别,继续他们彼此的人生。


    可他永远停在这一天。


    明卿停下脚步,她看见还在门口蹲着的洛桑。


    此刻的他宛如做错事的小狗,可怜巴巴缩在道观门檐下,他眼眶微红,漂亮的蓝色眼睛如最透亮的蓝宝石,他看着路过的明卿从他身前过去,目不斜视,毫不在意,他心里难受,委屈伸出手抓住她的衣摆。


    “陛下。”


    可他预想而来的温柔并没有,他抬头对上一双憎恶的眼神,一时怔愣在原地。


    陛下从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为什么?


    洛桑眯眼,瞧见他心中高洁如圣山雪莲的陛下背着一具脏兮兮的尸体,他嘴唇微抿,心中暴戾滋生。


    陛下从未这样背过他。


    此刻,他恨不得将那具尸体再拖拽着到山林深处扔在狼群中。


    “滚。”明卿生理性厌恶,连对方的触碰都反感至极,她抬脚,将洛桑踹开关门。


    雨继续在下,洛桑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他只是杀了一个人,陛下为什么生气?他不理解。


    道观中,明卿拿起帕子,为风眠擦掉雨水,将他身上的血迹全部处理干净。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尽可能不与这个世界产生交集,包括遇到的风眠和其他人。


    她让自己游离在人世之外。


    所以,在她预想当中,风眠和她的关系仅仅只是雇主和前来送饭的雇员。


    可现在这段关系被打破,她成了间接害死他的凶手。


    若是当日上元节那天,她将洛桑一同与君兰放于宣武门前,彼时万箭穿心,他们都得死。


    但她没有。


    她到底对自己不够狠心,如果当天抱着宁为玉碎的心态,拉着他们几个一同坠入地狱,哪怕生命到此结束,也好过现在这般,将他们放出祸害普通人。


    曾经老道士与她讲,让她放下恩怨,为自己而活,在民间过得普普通通,那也是自己的一生,而不是受制于剧情在其下苦苦挣扎的傀儡。


    所以当时的她甘愿覆其眼睛,遮住锋芒,不与那些肮脏的人或事掺和。


    她错了,老道士也错了。


    可她明白的太晚,佳人已逝,过往不可追忆。


    明卿拿来梳子,为他梳发,将他发间杂乱的草全部摘出来,将所有的发丝梳理干净,笨拙给他梳起他平日里最爱梳的发式。


    可明卿不会知道,那不是他最爱的发式,风眠只是觉得这个样式的发型简单,显得他“干净”一点,像个良家子。


    *


    扬州向来风和日丽,天气晴朗,如今挂起风下起大雨,倒是不多见。


    刚到扬州的年司珏却觉晦气,他不喜欢下雨天。


    马车外郡守在外等着,等马车进入郡守为他安排的府邸,他下来,与郡守一同来到会客厅。


    按照惯例,对方向他行礼,他微微点头,示意对方起。


    这扬州郡守是他母亲名下的人,换而言之是可以信得过的人,他如往常那般,递给身后太监了知眼色。


    了知拿着画像上前,笑眯眯道:“我家贵君多年前得一恩人资助,如今茫茫人海,想要找到这恩人并不容易,所以贵君殿下想拜托常郡守派人去寻寻。”


    常郡守好奇接过画像,谁知刚一打开,便脸色微凝。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帝。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坐在正座的男子,只见对方百般无赖,好似对她的反应并不在意。


    常郡守暗暗思索贵君到底什么意思,又或者说背后的将军是什么意思。


    在皇帝久病罢朝的时候,底下的人也不是没有心思浮动,但大多都被丞相、将军一一压下来。


    更何况,大周已有百年基业,除了个别特殊外,大部分都为忠实的保皇党。


    但……谁会嫌皇帝这个位置呢。


    她敛眉,答应贵君殿下前去派人寻找。


    会客厅空了,年司珏疲惫按着太阳穴,对着身后的人轻声道:“你们也去歇歇吧!”


    一路上舟车劳顿,他又下命令,必须赶在凤君之前到达扬州。


    如今这精力跟不上了。


    他坐在一旁,等宫人收拾屋子,余光突然瞥见一个身影,他眉头微皱:“何婷?”


    那人身形微顿,低着头,行礼问安。


    “你怎么在这儿?”年司珏神情不耐。


    身后的了知看向贵君,继续道:“殿下忘了?那日你半夜起身,特意嘱托我将何婷带上。”


    年司珏微愣,是大年干的?


    他心中愤怒,觉得被自己背叛了。


    他在心中质问:“为何不经过我的同意?”


    “这些年因为陛下你一直迁怒何婷,将她贬为下等宫女,她多干了不少杂活累活,如今这段时日你才心软将人放到身边,此去扬州不知何时归来,你就不担心她被别人欺负?”


    “你闭嘴,别吵我。”年司珏睡意朦胧,看着何婷将她屏退,躺床上休息。


    *


    皇宫深处,如月点着蜡烛,给乾清殿增添一抹亮色。


    她坐在陛下曾经批改奏折的旁边,认真批改奏折。


    其中一本引起她的注意,署名是张红,隔着纸张都能感受到她的欢快:陛下,前些日子我捣毁异族炼制邪药的要地,此番军功,将军可给我记上了,如今我已是副将,可没给陛下丢脸吧。


    如月神色温和,随即眸光落寞。


    陛下什么时候才会选择回来。


    两年前,她的人曾在江南一处乡下小镇找到陛下,当时她急忙前去迎接,可望着人群中少有轻松时刻的陛下,她却不敢上前。


    曾经陛下还是太女时,先帝对她的要求便颇为严格。


    小小的人儿已然优秀得不像话,却依旧常常被先帝罚,但陛下不轻易掉眼泪,小小一团会趴在她的怀里,软软道:“月月,我可以不当皇帝吗?”


    那时她不懂陛下,只觉太女年幼不过是玩笑话,谁不想当皇帝啊!更何况她家太女还如此优秀,怎能不当皇帝。


    如月看她钓鱼时与隔壁阿婆吹嘘的小表情,嘴角微弯,随即放下,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在宫里的陛下似乎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


    在民间的陛下很快乐……


    这个认知却让她难受。


    如月微愣,她眼帘微垂,最终转身离开,每月向照顾陛下的老道士提供丰厚的银钱。


    这次,她想让陛下来选。


    可夜已深了,伊人何时归呐?


    【作者有话说】


    明天修修这几章,如二十八章凤君部分,当时写了一天,写得脑子都快转不下去,凤君那部分我承认的确写得有点小儿科,所以肯定得修修,不要着急。


    我看见评论区“懒得想”的评论了,很感谢你的长评。


    我想给你说可多——用来回复你问的问题,以及对你看文时的感受。因为想给你写的东西很多,但时间太少,最近还特别忙,所以你等等,等我回复。


    对于评论中某些过激评论,我不会删除,我尊重你的发言权,也请你尊重我的劳动成果;我不会删除,但我也会选择“不看你的评论”,也就是除了我看不到,别人都能看到。(啧,晋江这评论区功能真是越来越人性化了。)感谢在2023-02-0700:11:08~2023-02-0802:0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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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相见


    ◎梧桐树下,季羌华惊鸿一瞥◎


    第二天雨停了,明卿打开窗户,白皙的肌肤衬得眼底的青灰很明显。


    窗户后,尸体躺在屋子中央,正前方放着孤零零的凳子,上面还停有余温。


    明卿想了很久,像往常那样,去打扫院落。


    穿着艳丽的洛桑趴在墙头看着底下打扫的陛下,默默地不敢上前。


    “陛下?”他忍不住,小声道。


    原本以为不会搭理他的人,此刻抬头,浅褐色的眸子平静异常,荡着水光,倒映着他的身影。


    洛桑一喜,如波斯猫般透蓝的眼神睁圆,开心道:“陛下,你愿意理我了?”


    昨日下大雨,院中落了许多绿叶,地面被雨水砸得格外泥泞。


    两人身上的衣服也是昨日,尤其洛桑,他漂亮的脸蛋上还沾着血迹,趴在墙头天真如稚子,而地下站着的明卿,身上血迹斑斑,白衣边缘全是泥点子。


    本该温馨十足的画面,却莫名残酷。


    他趴在自己的胳膊上,软软笑着:“陛下,你这样子真好看。”


    明卿没说话,就静静瞧着他,过了一会儿问道:“你可知杀人犯法?”


    “我知道呀!可那又怎样呢?”漂亮的眼睛充满疑惑。


    “你该去县衙自首。”明卿眼神平静,给人一种她只是说个建议的错觉。


    见陛下与他说话,洛桑欣喜,他从墙头上跳下来,金色的小辫子垂在长发后,才又道:“我不想,去衙门的话就见不到陛下了,我不要。”


    明卿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洛桑捉摸不透。


    “陛下,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那个年司珏有多讨厌,你看我的胳膊。”洛桑委屈,他撸起袖子,白皙光洁的皮肤上出现恐怖斑痕。


    明卿眸光触及在他的胳膊上,眼底幽深,一开始的布局没有错。


    这个世界上能伤害主角的果然是主角。这句话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单元剧主角对另一个单元剧主角下手;另一种是,主角自己对自己下手。


    纵观全书,她不相信单元剧主角能对自己下手。


    因为他们最爱的仍是他们自己。


    所以她采取的方式是第一种。


    在三年前上元节,她才会特意带着洛桑去刷仇恨值,攒够凤君对他的仇恨。


    她要让原书中四个联手的男人彻底反目成仇,互相背刺,但她没想到的是,率先对洛桑出手的是年司珏。


    她垂下眸子,大抵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于嫉妒,想不明白年司珏对她的感情,更想不明白他会因为她对洛桑好,从而对洛桑产生那么大的敌意。


    书中也曾经提及过原主,说原主是年司珏的白月光,也是他心头的朱砂痣,可为何这样深厚的感情下,他也能背叛原主。


    明卿闭眸,脑海中风眠的尸体不断划过,再抬头看见洛桑这张脸,只觉得作呕,转身拿着扫把回屋。


    瞧见陛下冷漠的反应,洛桑脸上的嬉皮笑脸收起来。


    他和她中间缺少的这三年里,陛下到底经历什么,为什么对他视而不见,为什么连样子都不愿意装了。


    洛桑受不了。


    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都在思念陛下,想她想的发疯。


    可陛下似乎不爱他了……


    他无措站在原地,看着陛下的身影离开,这仿佛是一个昭示。


    *


    第日,凤君摆驾大明寺的消息传遍整个扬州上下。


    但这其中不包括明卿。


    明卿现在在忙着找人,因着心中有疑问,她想再找老头儿一次,但她也知道老头儿邪乎,若是他自个儿不想被人发现,谁都找不到他。


    当然这三年,她也不是白跟的,多少知道老头的习惯。


    老头儿心里有遗憾,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寺庙,说来也好笑,一个道士爱去寺庙,信了那套六道轮回说,烧香拜佛求得他所愿之人进入六道。


    这大明寺的常远方丈与他多少认识一点。


    说起这寺庙,她又有些头疼,寻常寺庙只让男子进入,这女子进入不得,不过当初老头儿曾介绍她与方丈认识,希望到时候不看僧面看佛面,让她进去见见常远方丈。


    保险起见,她还特意换上那日的白裙,覆上白绸遮面。


    她就不信如此标志性的打扮他们还不记得她是谁!然而,却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还未曾报上性命,门口的小沙弥便将她迎进去。


    厢房内,常远方丈静坐在蒲团上,面容祥和,他手持佛珠,睁开眼道:“明施主安。”


    明卿笑道:“方丈可是昏了头,缘何向我请安。”


    常远方丈摇头,轻声道:“老讷见你,应当行礼。”


    明卿笑容微凝。


    “明施主,你该回去。”常远方丈闭眼叹息。


    “回去作甚?”明卿眼睫微垂,笑容莫测,又道:“我这天不佑的大周君主,回去给大周招灾?”


    “陛下是在怨天?”


    “它负我,因何不怨。”


    “那依陛下之见?”


    “人定胜天,它负我又何妨?”明卿浅褐色的眸子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霎时,禅室一片寂静,常远方丈睁开眼,整个人仿若又老了十岁,他起身弯腰行礼:“陛下定会得偿所愿,至于陛下所寻之人,老讷亦不知,但陛下心中已有决断,他在与不在,都不会妨碍陛下。”


    明卿恍然。


    她拜别常远方丈,准备离开。


    常远方丈的禅室在大殿后方,她绕过大殿,从白玉石阶下来,院中央的梧桐树绿意盎然,一片轻巧的梧桐叶落在她的必经之路,她瞧了觉得有趣,从石阶上下来后,便停在树下。


    阳光疏浅,绿叶在地上的影子斑驳,透过白绸,她瞧得并不清楚。


    她想把白绸解掉,可迎着阳光,她便不能睁眼。


    如此角度,她抬头恰巧感受阳光的温度,不知为何,她好像格外喜欢今日的阳光。


    季羌华来的时候便看见这样一幕,绿意盎然的梧桐树下,夏风吹拂,叶片微晃,阳光趁此落在女人的白衣上,形成浅浅的光晕,黑发垂在身后,白绸随之飘扬,身上多了一丝禅意。


    他觉得这人背影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然而身后的青竹却眉头一皱,大肆呵斥道:“什么人竟然敢挡凤君的路!”


    他眉头一皱,不喜青竹开口破坏眼前一幕。


    那人缓缓转身,白衣飘飘,流畅的下颌线微露,即便大半边脸被遮挡,也能看出女人精致的脸。


    季羌华愣在原地。


    那人下颌微动,抬手衣袖滑落,露出半截纤细白皙手臂,在解绸带,蓦然微微一扯,白绸散落,落在女人手中,那半张脸也彻底露出来。


    浅褐色的眼眸猛然不适应阳光,她抬手微挡,看向他,道:“若孤偏要挡他的去路呢?”


    她似笑非笑,站在梧桐树下,眼眸却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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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杀青竹,虐凤君


    ◎争执起,血祭她那未开锋的刀◎


    明卿想回去,但也知道,三年前的离开会导致什么——明氏政权不稳。


    当时来自灵魂上的厌倦,让她不想再扯入书中风波。


    三年前,她的状态很不对劲,心痛对她的折磨算是一回事,但到后面一股厌倦想要什么都毁灭的心态才让她感到害怕。


    她犹记得自己最开始是个怂到连人设都怕崩的人,但到后来她甚至抱着自我毁灭的厌倦感觉得死都无所谓,事后在她清醒时,她才感到几分后怕。


    一个人可以被打败,但不能被毁灭。


    她得爱自己,不可以自毁,三年的时间足够她明确自己的心智,调整她的状态,让她在剧情的压迫下得以喘息。


    阳光落在对面那人身上,她没想到在这里遇上季羌华他们,更没想到一上来青竹就找她的麻烦。


    她看向对面那些人,心中琢磨,该说不愧是主角,昨天洛桑到,今天就遇上这季羌华,这年头主角之间这么流行扎堆吗!


    一听声音,青竹腿软了几分,等真正看到她人的时候,他脸色煞白:“鬼!鬼啊!”


    “不得无礼。”凤君季羌华眸色复杂,望着眼前出现的女人,他屏退身边的人。


    青竹缓过来劲儿后,狐疑看明卿,他不相信眼前是女帝,而且他眸色幽深。这些年他被丞相放在身边教导,也明白了几分,对于目前而言女帝不出现才是最好。


    季家在女帝不在的时日里疯狂扩张,如日中天。


    以前他不明白权势的好,可就这三年变化来言,他看得一清二楚无论到哪儿他们都是座上宾,礼仪排场永远是最高规格,就连他一个小小的奴仆,旁人见了他也会止不住谄媚。


    他不聪明,却知道这些东西是在女帝消失后带来的。


    所以,他很清楚即便对面是女帝也不能是。


    可青竹也知道主子是个什么性格的人,看向主子,见他似要上前,连忙抢答道:“这是哪里来的贱民,竟然敢冒充陛下,谁不知陛下如今重病在乾清宫修养。”


    他嚷嚷地大声,将全部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那里。


    即便有人觉得不对劲,但一听青竹这么说,下意识跟着他的思绪走,是啊!皇帝重病,眼前这个冒充皇帝的是谁?


    身前的人想要将她围起来。


    “你在干什么。”季羌华回身对身边的人道。


    青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得道:“稍后奴才会向你请罪。”


    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背叛自己,但青竹不可以。


    “你岂敢。”季羌华不怒自威,身上带有凤宫威仪。


    青竹看见这样的主子也很头疼,他不会害主子的主子怎么不明白。


    “主子,你听我说,此人真的留不得。”青竹拿出季羌华最吃的那招,跪在他跟前,祈求道。


    季羌华看他这副模样,心中所念动摇,莫非青竹真的有要事?


    青竹见主子神情动摇,又道:“此人形迹可疑,奴才并非想要她性命,只是带回来严加拷问。”


    他们身后也跟着寺庙和尚。


    季羌华深知此地不是说话的好时间,眼睫微垂,对青竹的动作并未再阻拦。


    青竹立马从地上爬起,对着身后侍卫下令:“来人,将这人拿下。”


    明卿在一旁将这两人的动作收入眼底,轻轻笑笑,笑意未达眼底。


    身着红衣的带刀侍卫将明卿团团围住,站在外面的青竹呼吸不由得放缓,他竟然擒住了女帝,他不可置信,一股诡异的兴奋升起。


    “季羌华这就是你教的人?当着你的面以下犯上?”明卿声线淡淡,听不出喜怒哀乐,模样依旧副温和如玉,淡定站在梧桐树下,对周遭拿着刀威胁她的人毫不在意,似在调侃。


    这是第一次明卿叫他的名字,他心头一颤,不敢去看她的视线,或许他已经反应过来青竹的用意,只是他不敢面对这样肮脏的自己。


    他抬头又瞧了她一眼,只见清风日朗全在她一人身上。


    浅褐色眸子永远平静,白皙的肌肤略带苍白,但不掩她如玉的气质,季羌华瞧着这一幕微微愣住,对面那人好似对他的举动并不在意。


    他心中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没敢回答她的话。


    青竹看着周围发愣的侍卫,大声呵斥道:“愣着干什么,将人给我带走。”


    临到事成之际,季羌华看向明卿,突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明卿眼眸微弯,道:“等人。”


    “谁?”季羌华心中有一丝不舒服。


    还没等到陛下回答,就听见来人焦急的声音,很是耳熟:“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来人过了大门,露出全脸,正是年司珏。


    他穿着绿色衣裳交领衣裳,白色交颈微露,显出精致的锁骨,衣衫勾出他纤细的腰身,无端风流有气质。


    他轻扇手中折扇,垂在两侧的发丝流连,更是显得俊逸。


    “季羌华,你好大的胆子,连陛下都敢绑!”年司珏连尊称都不喊,直接直呼其名。


    季羌华习惯了,可青竹不习惯。


    “大胆。”


    “你才大胆。”年司珏脸上的冷笑止住,上前一步逼近季羌华,眼神直接示意,身后的了知直接照着青竹的脸便是一巴掌。


    “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叫,没看见你主子都没吱声吗?”话虽是给青竹说的,可这人却瞧得是季羌华。


    “你过分了。”季羌华也容不得年司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尊严。


    “过分?”年司珏好像听到好笑的事,对他道:“今日你对陛下以下犯上,就不过分?跟凤君你比啊!我还差远了。”


    明卿站在一旁,淡淡瞧着他们互撕。


    “她是不是陛下还未可知呢?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冒充陛下,贵君如此行事就不怕与季家交恶吗?”青竹捂着被打的脸,愤愤不平,恶狠狠看着他。


    年司珏瞧着他,上前一脚,冷笑道:“怎么你觉得季丞相会因着你个奴仆,与我母亲交恶?少白日做梦了,真当你这一身下贱皮能值个万两黄金。”


    等他骂完,他心里微愣,等等陛下还在。


    他慌忙转身,只见女人在树下温和站在那处,与他对上视线。


    年司珏耳尖微热,刚才那副模样委实丑陋了些,可那是陛下,若不为陛下出口恶气,他当真难受。


    他心尖上的人也敢欺负,当他死了吗!


    再抬头,却见陛下目光淡淡,朝他走来。


    年司珏欣喜,向前走去。


    可这次,陛下依旧与他擦肩而过,宽大的白色衣袖拂过绿衣,轻轻沾离,一触便分。


    年司珏愣在原地,明明他与陛下离得那么近,明明他都能闻见陛下身上的香味,明明他们连衣袖都相交了……


    可为何陛下依旧没为他停留。


    年司珏愣在原地。


    这次没有洛桑,只有他和陛下。


    站在后方的季羌华瞧着这一幕,他微愣,纤细眼睫微垂,陛下这是来找他的?


    他静静等着,想着若是陛下过来,他该怎么解释刚才那一幕。


    “你说我不是陛下,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声音温和,语调淡淡。


    季羌华看向声音来源,没想到陛下停在了青竹面前。


    青竹不怕她,或许是这三年的权势让他迷了眼,又或许是明卿三年不在让他忘了皇帝是什么。


    他依旧道:“我说的没错,你虽然长得像陛下,可到底不是陛下!”


    所有人都朝她看去,见她眸光温和,好像并未生气,一时之间心思复杂。


    就连因着陛下停在青竹面前紧绷的季羌华也松口气,他差点忘了陛下最是温和不过。


    可谁知变故突生,一道冷芒划过,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


    季羌华僵硬朝她看去,只见女人不知从那个侍卫腰间抽出的刀,刀上的血迹还朝下滴着血,滴答滴答。


    女人的白衣也被溅红了一半。


    此刻,微风吹动,女人衣摆微转,衣角宛如红莲。


    外面传来敲金击石的步伐声,整齐轰鸣,引起一阵地鸣,停在外面那一瞬间,周围都安静异常。


    季羌华这时才反应过来她杀了青竹。


    他看向她,眼中带着无措的泪光,似乎并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


    可明卿并未安慰他,只是礼貌性地说了声。


    “我等的人,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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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虐男一和男四


    ◎凤君被怼被扔去改造,男四上线替身模仿凤君,系统苏醒,女主察觉大明存在,记忆开始恢复◎


    寺庙外,一支军队庄严站在外面,领头的人有一身漂亮的黑皮,五官算不上精致,但也很好看,尤其眼睛,充满生机。


    身旁的人在她耳边道:“你确定皇帝在这儿?”


    张红笑着说:“那是自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谁的人。”


    身旁的人叫木兰溪,是陈安侯府嫡女,模样好看性格温吞,平生最擅长简陋,讨厌官场,要不然家族也不会把她扔出来历练。


    可她来到边疆,讨厌风沙,但到底,这人权势大,底下跟着她混的人不少,而木兰溪这人说不出来,说她懒吧,但她对于有些事务完成得很好,对于一些狗屁又操蛋的任务她理都不理。


    这幅脾气莫名很合张红胃口。


    两人一来二去成了好朋友。


    张红前几日接到陛下的密信,看过后她放上陛下的手信,调出一支队伍,暗自行动一路来到扬州,准备安营在大明寺后面的山林间。


    但陛下在信中说,要遵守寺庙的规矩。


    现在的张红想要进去拜访里面的方丈。


    她将兵放在外面,与木兰溪一起上前走入寺庙内,迎面便看见一群人围在院中央。


    张红好奇,上前笑着同木兰溪道:“想不到这寺庙还挺多人的。”


    “对啊!我瞧这衣着不少像是肥羊呢。”木兰溪笑眯眯,语不惊人死不休,从军时间长了身上竟沾染几分匪气。


    以往都会接自己话茬的人,此时默不作声。


    木兰溪抬头看见好友,发现她的异状,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一白衣女子站在人群中间,白色的衣裙染着血迹,神情冷漠,眼眸淡漠。


    她眉头微皱。


    可好友的神情怎么如此奇怪?


    像是激动,但好友这人向来情绪不外露,怎会如此。


    再看人群中央,那女人黑发翻飞,冷静站在中央,被数人包围呈孤立无援之状,倒是可怜的紧。


    季羌华做梦也没想到青竹会死,死在陛下手中。


    为什么?


    他不懂青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陛下毫不留情将他杀了。


    脸上的热乎乎的血迎着风冷却,如同他的心一般。


    季羌华抬眸,泪光浮动,但见女人客气依旧,他大为受伤,低头看向地上失了气息的青竹。


    过往在他的脑中浮现,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青竹的模样,身上没有一片完整的布,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像大人一样,谄媚着讨吃。


    他将他捡了回去。


    在母亲罚他的时候,他冒着风险给自己送饭;在他被众人非议时,也是他自己挡在身后……


    可现在,他竟然死了。


    季羌华不可置信,再抬头看向女人冷漠的眼神,更加觉得无法接受。


    她凭什么?凭什么可以随意处置一个活生生的人。


    “陛下。”季羌华叫住她。


    女人提着带血的刀,不再看他,没有停顿朝前走去。


    这让季羌华如何忍受得了,他声音忍不住提高,转向她,对她道:“为什么?青竹并没有对陛下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他只是个孩子,说话冲撞了些,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何不宽宏大量原谅他,为何要?为何偏偏杀了他。”说到最后他声音都带上哭腔颤音。


    明卿身形微顿,并没有转身看他,平淡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凤君,孤是皇帝,是天下之主,就算是杀人也不会有错。你不若反思反思自己,在他出言顶撞的时候,你为何不拦着他?”


    跪坐在地上的季羌华听闻此言,心如刀割,他不明白,自己日思夜想等着回来的人,却在见面第一天杀了他最重要的人。


    她还是他的陛下吗?


    他心情悲伤,看着女人毅然决然往前走的背影,更不想就这么被忽视:“陛下!”


    明卿转身,拿把带着血的大刀,抵在他的脖颈处,只要再轻轻往下一刺,皮肉下的血管便能被刺破。


    周围的侍卫一惊,连忙围上来。


    “朕有时候真的想杀了你。”明卿眼眸幽深,浅褐色眸子在低头那一瞬间,充满凉薄。


    他抬头对上陛*下的视线,背后惊觉一身冷汗。


    可他不能低头,稍稍低头便能感觉到锋利的利刃划过他的肌肤,带血的利刃凝成的血珠顺着刀锋滑下,落在他雪白的脖颈。


    鲜红色血珠在白瓷般的肌肤上格外鲜艳刺目,最后隐入他的锁骨处。


    在那一瞬间,季羌华真的感觉到陛下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他失了声,不敢再开口。


    她凉凉的瞧了他一眼,再看周围围着她的侍卫,忍不住冷笑。


    她对着站在对面道:“张红,将周遭侍卫对着朕拿刀的全部拿下。”


    围着她的侍卫连忙将刀扔下。


    “臣遵命。”


    张红看了一眼,心疼陛下,为何陛下要亲自持刀?陛下何时做过这样的粗活?


    张红身后的兵上前,将凤君的侍卫拿下。


    季羌华跪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清冷的凤眸微动,水光浮现,眼神中只有陛下的背影,似是不甘。


    *


    大明寺在深山,后面为安置军队。


    地阔的山谷中,火堆冉冉升起,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明卿就站在此处,身旁跟着张红。


    “陛下不若换换衣服?”张红细心体贴道。


    明卿摆摆手,道:“这个先不急,我想问问你如今异族的情况。”


    “先前倒是不安分,但臣也闲不下来,每天到处走走操练操练兵,倒也没有不安分这一说。”


    明卿眼中含笑,道:“你如今开朗不少。”


    从前的张红虽然能说会道,但戾气较重,大抵心有不甘,如今在边疆磨了三年,心境豁达不少。


    张红看着莽,但心细如发,她注意到在大明寺时周围侍卫对陛下的态度。


    放在以前谁敢对陛下执刃,如今这是发生了什么。


    边疆消息落后,她隐约知道,朝中季家如日中天,但其他消息一概不知。


    她犹豫道:“陛下可是有了难处?”


    明卿不惊讶,这也是她给张红来信的主要目的,她需要张红护送她回京。


    对于她如今的处境,她很清楚,必须有自己的人,护送她回京,要不然这一路能否平安回京都是个问题。


    她叹口气,现在的她早已和原主的命运交织在一起。


    很多次,她都差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她只想做一个平常人,不想承认原主身上的这份责任,现在她亲自将这份责任拦在自己身上。


    从今以后,她就是原主,她会代替原主好好照顾她的国家。


    她转身瞧着张红,朝她拱手:“如今倒是要麻烦你护送我回京。”


    张红吓了一跳,好好地,怎么给她行拱手礼,她实在是担当不起。


    “陛下这是什么话,我身为陛下的臣子,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也是使得的,陛下怎么如此客气。”


    明卿知道人心易变,也知道人心难防。


    她无法估量张红的忠心,还不如开诚布公的谈谈,告诉她如今她的处境,让她自己选择,倘若这条路实在行不通了,她虽会麻烦了点,但不至于死在这步棋上。


    于是,她将如今处境告诉张红。


    张红沉默了许久,她也察觉到陛下的心思,陛下想和她交易,可她本就是陛下的人啊!这些年陛下经历了什么,竟然连她都不敢信任。


    “陛下,臣让你久等了。”张红难受,她的陛下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温柔又体谅民心,如今却遭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低头看见陛下衣角染上的血色,眼眶不禁红了,从此以后,她要做陛下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她亲自为陛下开路。


    *


    晚上,军队驻扎处,除了被绑的侍卫没有饭吃,其他人都有,待一切吃好喝好后,各自回去。


    明卿掀开布帘,看见帐篷中的季羌华,并不意外。


    实际上,她也有份大礼送给他。


    “陛下,回来了。”


    明卿不懂对方,但可以试探他的底线。


    她点点头,安静回到自己的桌子前。


    两人平和又安静,谁也不提白日发生过的事情,像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


    季羌华站在中间,望着她坐在桌前看书的身影,忍不住发呆。


    烛光跳动的火焰有了温度,将她的脸庞带上一丝温柔,浅褐色的瞳仁中认真,视线那么温柔,却不是看他。


    他愣住。


    很早之前陛下也曾经对他那么好,从不责骂他,仍由他的任性。


    可为什么三年就变了?还是她爱上了别人?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明卿奇了怪了,她记得她没亏待过他吧!但这人幺蛾子多,她也不想多废话:“你怎么对我,我便怎么对你。”


    季羌华诧异,刚想开口他对陛下一往情深,可这话怎么说出口,更何况若是让陛下误以为他是孟浪的男人该怎么办。


    但他和陛下似乎有什么误会,他不想让她误会他对她的情谊。


    “我对陛下情深依旧。”


    没等来温柔相待,反而听见嗤笑。


    季羌华脸色羞红,他忍不住道:“陛下是不信我吗?”


    明卿只把他的话当乐子听,拿过毛笔头也不抬,继续道:“信你?信你什么,一文不值的真心?凤君先别急着否定我,就单是你对我情深这点,便恕我不能苟同。旁人不知我是否重病在宫,但凤君应该清楚,所以我们应当是三年未见。可今日第一次见面,凤君又做了什么,说了些什么。”


    她轻声笑笑,又道:“你不担心我这三年在外面的遭遇,反而纵容手底下的人对我不敬,如此行径,说来爱我,当真可笑。”


    季羌华的脸由红转为白。


    她抬头,浅褐色的眸光冷凝,盯着季羌华道:“你这么说,我会恶心。”


    季羌华这下再也绷不住了,从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如此严重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眼泪浮在眼底,想要离开,可脚下迟迟不动。


    “陛下若不爱我,为何非要杀了君兰,难道不是为了独占我!”他一时头蒙,将心里话说出去。


    “彭!”一声。


    安静的帐篷传来声音,书本落地的声音格外明显,季羌华抬头看,对上她的眼睛,一时心悸不已。


    “独占你?好大的脸?你莫不是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罪。”当时的情况,她生怕君兰死不了,所以才用那般手段。


    但这不意味她没证据证明君兰想要造反。


    只是当时时间不足,并没有整理。


    “君兰对我行刺,欲图谋反,她非死不可。”说来也算是原主滋生她的野心。


    季羌华不信。


    看他这副模样,明卿真是打心眼厌烦,她不明白季相那么聪明的女人,怎么教出如此愚笨的人。


    原来想和他沟通沟通,现在看来怕是不行。


    他脑子有问题。


    这边,季羌华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这边布帘掀开,张红进来带进几个男侍,手上拿着粗布衣裳,笑着说:“得罪凤君了。”


    他不理解。


    紧接着明卿和张红出去,帐篷内只剩几个为他宽衣的男人。


    季羌华往后退,那些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却进一步上前,像恶狼一般,眼冒精光,将他身上的好物件全部扒下来。


    这些人本就做过粗活,手上的茧子特厚,再加上张红特意叮嘱过,所以对待季羌华毫不怜惜。


    季羌华特别想逃出去,但被这些男人死死按住,他觉得这辈子都没遭受这样的屈辱。


    他的眼泪刷刷掉下来。


    粗布衣裳特别磨皮肤。


    他穿上难受极了。


    帐篷内一片安静,在给季羌华换好衣服,他们安静待在一旁,其中一个人出去汇报。


    明卿走进来,目光扫到季羌华,看他穿着一身麻布衣裳,觉得与他还算相衬。


    她低头瞧着他:“我们之间做一个赌注。”


    “什么?”


    “赌你能不能活着回来。”明卿嘴角露出一抹笑。


    季羌华还未来得及深想,下一秒,就被身后的人打晕。


    张红眉头微皱:“臣担心被季相察觉。”


    明卿摆摆手:“无妨,我自有方法。”


    这边,她将昏迷的季羌华交给其中一个男人,叮嘱道:“将他带回去吧!按照我们的约定。”


    等这群人带着季羌华走后,明卿思索一阵,又对着张红道:“你暗中派人跟着,保护好季羌华。”


    明卿坐在椅子上,眼睫微垂,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只是干了一直想做的事,送季羌华好好体验民生疾苦。


    只是季相那边不好交代。


    如今的情况,容不得她与季相提前交恶,万不能暴露她把她唯一的好儿子送去劳动改造。


    她已经想好一个人选。


    原著中与季羌华长相极为相似的陈孟冬。


    在民间的三年,她遇上新奇的事情也会学上几分,其中就有这易容术。


    说是易容术,其实也就是高超的化妆技术。


    明卿对这个擅长,在现代时就有不少厉害的仿妆博主,对这个也不难上手,遇上那江湖人士时,倒也静下心来学上一阵子。


    短短一个月,便已掌握精髓。


    明卿眉头微挑,想起这陈孟冬,忍不住感叹自己竟也走上原主的老路,找了凤君的替身。


    她低声轻笑,对着守在外面的张红道:“明日我们便启程回京吧!”


    *


    季羌华再醒来,是被一盆凉水泼醒。


    他迷茫睁眼,环顾四周,破旧的房屋显然不是他的住所。


    这是哪里。


    “睡到什么时候,你看看谁家有你这样的懒货,你不起家里的活儿谁干。”来人大嗓门,最开始不敢对着贵人如此嚷嚷,到看对方的模样好欺负得很,便也不再怕了,甚至无师自通,见对方还在发呆,直接拧他的耳朵。


    季羌华懵逼,劈头盖脸就被训斥一顿,还被人拧耳朵,他心下恼怒:“休得放肆。”


    一时之间,老男人还被镇住,但紧接着也恼怒起来。


    “二斗,你发什么神经!”


    “二斗?”季羌华接受不了别人这么叫他,这个名字听着就轻贱。


    事实证明,他的第一感觉没错,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别人用二斗米把他卖了。


    季羌华站起来,想反抗,但拗不过这人的力气,被他逼着干活。


    他也想逃跑,可这荒无人烟的,他也不知道该跑到哪儿,但到底他不想在这里待了,也试着逃跑,结果被抓回来,遭到一顿毒打。


    干活的时候,那个老男人就站在自己跟前,监视自己干活,但凡有一点偷懒,他就开始骂:“哎呦,才就干这点活就受不住了?你看旁边的狗干的都比你多,果然狗也不能吃得太饱,要不然这干的比人多,倒是说不过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咱不如狗呢。”


    季羌华心中烦闷,不喜他这么说。


    而且,他只要停下来,就会被鞭子抽。


    因着寄人篱下,他很快明白自己的状况,一上午没怎么偷懒,可身上依旧挨了不少鞭子,手上和身上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的手因着割猪草不仅红肿,皮开肉绽看着很惨。


    季羌华皮肤嫩,且夏季蚊虫又多,他身上被咬了不少包,又痒又肿。


    更难受的是,太阳毒他身上穿得又是抹布衣裳,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儿,身上有些地方被磨得血肉模糊,再加上他热天他流了不少汗,汗水顺着他血肉模糊的地方,滴在地面成了血汗。


    太阳那么大,季羌华晕晕乎乎,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没了,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场酷刑什么时候结束。


    他不知道的是,他所以为的酷刑,只是大周国大部分百姓每日所做的日常。


    他们每天挣扎在温饱线上,对于田地里的活儿抢着干,因为天灾人祸没了庄稼又或者收成不好,他们所面对不仅仅只是卖儿卖女。


    可就算是这么幸苦,他们也甘之如饴,他们珍惜每一粒粮食,更是活生生的人,所做出的辛劳只是为了活着。


    然而这些季羌华都不懂,他只是沉浸在浮于表面的人人平等,靠着廉价的善良来卖弄他的大义。


    当他拿出凤君独有的令牌,去救占了百姓土地的君兰时,他就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凤君,至少在明卿心里是这样认为的。


    他不适合做凤君,一点都不适合。


    早上因着没吃饭,季羌华饿得前胸贴后背,想着中午能吃点好的,结果吃饭时发现只是窝窝头和掺了糠的米粥,根本不能下咽。


    他看着黏糊糊的粥,没有一点食欲。


    他走到老男人跟前问:“有肉吗?”


    老男人听见不搭理他,还以为自己是个少爷呢,就这些东西爱吃不吃。


    季羌华却以为他没听见,跑到他跟前又问了一遍。


    以往他根本不喜欢吃肉,但今日饿的厉害,又闻见隔壁的肉香,恨不得吞下一整块肉,可他注定要失望,这里什么都没有。


    老男人被问的不耐烦了,便想拿起鞭子。


    季羌华一看这样的动作,下意识不敢再问,乖乖去吃饭。


    他艰难咽下一口饭,只觉得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食物,吃着吃着,他哭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是因为难吃的饭……


    老男人见多了这样的人,就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哭,越发看不起季羌华,只觉得对方满身都是矫情。


    他假装没看见,但时间长了,他心里也烦躁。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欺负他什么了,要是让贵人知道,以为他虐待他了,扣了他每个月的银钱该怎么办。


    一时之间,他觉得季羌华的嘴脸格外可恶,连饭都吃着不香了。


    *


    皇帝身现扬州的消息传开,一时之间心思浮动,难不成那个传言是真的,皇帝根本不在宫中,而是跑了三年。


    如月听说这样的传言,立即压下去,用些似真似假的谣言掩盖。


    其中便包括,皇帝一直在宫中养病,因着身体虚弱,不适宜兴师动众,便私下去扬州养身体,如今养好了自然回来。


    这样的说法得到普遍认可,但季相听后却冷笑。


    从一开始她的野心就比较大,从她对她儿子的手段便可窥见一斑,虽说她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怎么从皇宫消失不见,但她这三年实打实的争权是不容辩驳的。


    她怕皇帝秋后算账。


    原本想着若是皇帝有朝一日真的回来了,那她也不怕,毕竟朝堂有一半都是她的人,就算皇帝想动她,也轻易动不的。


    而且,皇帝能不能回京都是一个问题。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皇帝竟然私下和年老狗有联系,要不然那一支军队怎么说。


    她恨年老狗糊涂。


    可事已至此,她也无法,至于原来派人刺杀的念头也无了,但到底还想试着打探一下那支军队的实力。


    于是,她暗示下面的人。


    可谁知消息不尽人意,派去的人全都没有回来。


    季相不得已收起锋芒,等陛下回城。


    至于她那远在扬州的儿子,她并不在意,只要人活着就行,而且她也不觉得陛下会对一个男子出手。


    更何况她也深知自己的儿子只是个花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身旁的青竹都不如。


    *


    上京因着陛下回归,又再次热闹起来,不少商贩云集此处。


    陈家内部,陈孟冬坐在窗前却开心不起来。


    原是皇帝露面的消息终于传来,陈孟冬听见自然开心,除此之外,他也为另一件事开心,皇帝三年守孝期已过,可以选秀入宫。


    他早已知晓家人的打算,以前他或许排斥,但如今他一想到那个雪夜女人踏雪而来单单朝他走来,他便忍不住心动。


    于是,他便带着人,真心实意在街上挑起了布料,等着选秀那日被她挑中。


    虽说他容貌才情上佳,但家中家世略低,被人嘲讽麻雀变不了凤凰,但他又不是蠢材,知晓皇帝什么都不缺,尤其是权势。


    所以他未必就会因为家世这一关被刷下去。


    可他等不来选秀那天,漂亮的容颜谁都喜欢,平日出门格外注意的陈孟冬因着大喜,便没有往日的低调。


    在店内挑选布料时,被陈安侯的嫡女看中,许以正室之位。


    隔日便有人登门商量婚事,陈家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到,但到底没完全失了理智,认为虽说进宫服侍皇帝好,但到底风险过大,不如这侯府保险。


    家中众人都劝他,说这侯爵府的嫡女是真心喜欢他,要不然人家会看上咱们这小门小户。


    陈孟冬心中觉察不安,对周遭这转变冷笑。


    人人都打着为他好的旗号,从前是现在也是,没有人问过他愿意不愿意。


    他不喜欢。


    透过窗户,他望着这四四方方的院落,心中生出一股渴望,他想逃出去。


    哪怕不嫁给侯府嫡女,哪怕从此再无缘皇宫,他也不想就这么任人摆布,在此之前,他要好好计划一番。


    晚上,他睡着后,梦见他入皇宫如愿以偿嫁给陛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从梦中醒来,坐起身来,下床给自己倒杯水。


    突然,屋中烛光点亮,他眉头不解,屋中小厮都知道他不喜欢半夜点灯,他绕过屏风,看见桌前端坐一人。


    他下意识想惊呼刺客,但看清是谁后,他愣住了。


    陛下?


    他不确定,难道这还在梦中。


    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在他的房中,更何况他和陛下并无太多交集。


    他嘴唇微抿,犹豫一番后,上前行礼:“臣子叩见陛下。”


    烛光葳蕤,他身影纤弱,穿着白衣却风华绝代,微微低垂,露出精致的锁骨。


    明卿微愣,从这个角度看,太像了,跟季羌华简直有八分相似,不一样的是,季羌华的气质偏楚楚可怜,对方神态更为落落大方。


    屋内一片安静,过了片刻后,陈孟冬开口问道:“陛下晚上拜访,可是有事所托?”


    明卿知道陈孟冬最近的遭遇。


    盖因这些都是一手策划,她倒了杯茶,放在桌子上,示意他请喝。


    陈孟冬神情只犹豫一秒,紧接着便上前接过茶盏。


    如此行径,倒有点讨明卿喜欢。


    大概平常遇到的都是非人哉,听不懂人话,如今难得遇见一个稍显正常的男性,竟然觉得有点讨她欢喜。


    她手指轻叩桌面,告诫自己,不能在矮子里面挑将军。


    “谢陛下。”陈孟冬喝完茶,感觉轻松不少,放回茶盏后行礼道谢。


    明卿开口:“深夜拜访是孤礼数不周,孤给你赔礼。但今有一事情况紧急,是不得已而为之。”


    “陛下请讲,但凡能用的到臣子,臣子定当为陛下分忧。”


    明卿暗道,对不住了。


    她要开始胡编乱造了。


    “凤君失踪了。”


    什么?陈孟冬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件事。


    他突然想起曾经有人说他和凤君模样有六分相似。


    可这也仅仅只有六分相似而已,不是完全长得一模一样,熟悉的人还是会认出来。


    陛下到底想让他做什么?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觉得这不可能,陛下是疯了吗?同样也不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他的身上。


    他眼睫微垂,冷静道:“陛下,想让臣子做什么?”


    “假扮凤君稳定朝纲。”


    八个字让他身形不稳,他几乎不敢相信。


    让他成为凤君。


    他稳定心神,继续道:“陛下应该知道,臣子与凤君也仅有六分相似,如何能瞒得过亲近之人。”


    “孤自有法子,你不用担心。”明卿稳住他的心神,冲他笑笑,温和道:“你若是不愿意,孤不勉强。”


    “但孤希望你能帮孤。”


    明卿眼睫微垂,好似在示弱。


    没人能抵挡住她的示弱杀。


    明卿觉得这一招熟悉,但想不起来,后知后觉到这不就是以退为进的绿茶吗!


    她心情复杂。


    陈孟冬心脏怦怦跳,他不受控制,想要答应对方的要求。


    可随即,一道冷水泼了下来。


    他是替身。


    此刻只要答应陛下的请求,顷刻间他便可一步登天,陪在朝思暮想的人身边。


    如果不答应,他大概要与陛下绝缘,嫁与那陈安侯了。


    他眼眸微垂,遮住眸光的暗淡。


    没有选择的。


    他苦笑一声,朝陛下行礼,跪在地上行叩拜礼。


    “如此臣子便叩谢陛下圣恩。”


    陈孟冬是喜欢陛下,喜欢那个雪夜下陛下独有的温柔,喜欢阳光下穿着胡服笑的开心的陛下……


    如今他也算得上得偿所愿,可为何他却开心不起来。


    烛光已经熄灭,陛下已经走远。


    他跪在地上,任由夜晚的寒意侵袭。


    *


    在陈孟冬答应她的那一瞬间,沉寂在她身体的系统动了。


    “主线人物回归,请宿主按照人设,走主线剧情。”


    明卿没忘,这个系统自三年前就已经出现,如今出现,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


    系统目的终于暴露。


    和她猜的一样,果然是让她走主线剧情。


    只是……


    她眉头微皱,不太理解按照人设走的意思。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还要强调人设。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系统的电子音非常冰冷:“宿主若是完成一定程度的主线剧情,将会解锁原主的记忆。”


    “我不需要,而且凭什么和你做交易。”明卿觉得荒谬,这系统凭什么觉得她会因为原主的记忆而妥协。


    她不由得牙疼,这世界不行呀,据她看小说的经验,正常情况下系统一般都是牛逼哄哄的那种,不说能够掏出美艳药方,提供什么修真秘籍之类的,就单是掏出原主记忆这点,她觉得LOW爆了。


    还没来得及鄙视系统。


    却听系统冷冰冰的电子音:“根据宿主自身需求以及状况而言,最适合宿主的便是原主的记忆。”


    系统有的也仅仅只是记忆。


    它为什么能够进入明卿的身体,一部分便是因为它身上携带有明卿的东西,以此为契机进入她的身体。


    但这些,它不会告诉她。


    明卿微愣,又道:“如果完不成主线任务剧情,会有惩罚吗?”


    “不会,系统的存在只为配合宿主。”


    “你除了附赠记忆和监视剧情走向,还有什么功能?”明卿左右也没事,便陪它聊聊。


    系统沉默片刻,道:“没有。”


    空中传来呵呵笑声。


    “你好没用呀!”明卿温和地笑着说,却很阴阳怪气。


    过了半天,明卿又问它:“你有名字吗?”


    “没有。”


    “哦。”


    之后不了了之,明卿也没给它起名字的打算,好像就是随口一问。


    “宿主不喜欢我。”


    “嗯,没人会喜欢你。”


    系统安静片刻,又道:“主线剧情走完,您获得所有原主记忆后,系统将自发从您的身体里剥离出去。”


    “你待着吧!不差你一个。”明卿不想搭理它,也不相信它的话。


    系统没骗她。


    它从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抱有极强的目的性,但在进入这个女人身体的一瞬间,它的能量被压制很多,更有甚至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迫它陷入沉睡,修改了它的程序。


    要不是它遇到四个气运之子,蹭到他们的气运,如今也不会苏醒,更不会这么老实。


    系统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它得让这个女人信服它,首先它得抛出一个饵。


    “宿主开启主线,获得大礼包一份,于今晚投放梦中。”


    明卿面无表情,对它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更有甚之,她怀疑原主记忆的真实性。


    夜晚很安静,她站在高阁上,望着离自己很近的皇宫。


    一时之间较为感慨。


    她竟然回来了。


    可现在不是回去的好时机。


    她回到自己房内,闭上眼睛,开始睡觉,对系统所说毫不在意。


    只是没想到她还是看见了原主。


    这一刻,她很清醒,梦中的景物也比以往更加逼真更加细节。


    身为一个旁观者,观看自己的身体很奇怪。


    明卿下意识想。


    她不太清楚这里是哪里,视线被瓢泼大雨阻隔,她只能跟着她的身体走,有些看不清她的脸,更不清楚她要去哪里。


    这是原主的哪一段记忆?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明卿”停在长廊的某处,隔着雨帘,她在看地上的某个人。


    这一次,明卿看清楚了,跪在地上的那人是年司珏。


    他身上被雨水淋湿,倔强的跪在原地。


    福至心灵,她想起这是哪处记忆了,这是年司珏违抗母亲硬要嫁给女帝的场景,跪在院中,求得母亲的帮忙。


    明卿不太感兴趣。


    果然是系统白送的,没什么重要剧情。


    不知何时“明卿”身旁站着一个人,她朝前走,认出来这人是年将军。


    年将军神情疲惫道:“小子无状,劳烦陛下了。”


    “爱卿当不得如此。”‘女人’的声线很沉稳,和她很像又不太像。


    说完这句,‘女人’便离开了,只是明卿知道,‘她’没有走,对方应该就在附近。


    年将军撑把伞,来到年司珏跟前,疲惫道:“我已向陛下求得恩典,往后你可不能如此任性,宫里不比家里。”


    大雨淋了半日,年司珏脸色苍白,他想朝母亲露出一抹笑容,却不想晕了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


    隔着雨声以及噪杂的人声,她清晰捕捉到一声冷笑,转身便看见雨幕下‘明卿’,对上她的眼睛,连明卿本人都吓了一跳。


    对方眼眸戾气颇重,但又带着深深倦怠,好似灵魂上承载着千斤重的东西,疲惫不堪。


    怎么回事?


    明卿想要深究,却没想到记忆戛然而止。


    月光如水,她从床上坐起,深吸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便是在她来之前,在这具身体里的是还未经历过一切的“明卿”,还是已经重生后的明卿。


    只有重生后的明卿才有那样的眼神,仿佛一辈子都沉溺在仇恨与复仇中。


    她头疼起来,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年司珏对她执着的感情,她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也知道为什么这一世多了那么多变故。


    假设重生后的明卿心态扭曲崩了,想要从最根本上玩弄那几个男人,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世界上就连主角自己也不可能做到特别了解自己,但一个人除外,那就是重生过后的明卿,她经历了所有的一切,见识过那些男人的善恶两面。


    如果真是她做了什么,那年司珏现在对她死心塌地也说得过去。


    明卿不相信重生过后的明卿会放任自己一个外来者掌控她自己的身体,除非她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突然,她产生一种预感,仿佛现在的她只是谁的一枚棋子,走到这个位置正是对方想要的。


    明卿被这样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安慰自己,怎么可能有人能将以后的事情都算得那么准确,从而布局呢。


    真要如此,怕是对方连弑天的本领都有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200:07:10~2023-02-1523:5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饭团25瓶;花孪云瘦20瓶;太薇君、梦里梦柠檬、宋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归来


    ◎真正的残忍是,我以为这是好的开始,你却早已给我下了定义。◎


    马车转动,夜色幽静,年司珏躺在马车中突然惊醒。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陛下被他折磨的不成样子,也梦见形如枯槁的陛下眼中一点生机都没有的模样。


    年司珏受到惊吓:“这是什么?”


    大年司珏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问他怎么了。


    年司珏不想跟他说话,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答他没什么。


    他掀开马车的布帘,看见高悬空中的明月,他这心神才慢慢放松下来。


    看,月亮还在,他的陛下也被他找回来了。


    年司珏情不自禁嘴角微弯。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半边身子倚在马车上,他眼眸微闭享受着这三年来唯一片刻的宁静。


    他觉得往后的日子都会好的。


    *


    这边明卿在琢磨原主这个人。


    原著中的女帝性格温和,但于感情之事太过淡漠,男二号年司珏就曾在地牢中这样跟她讲:“陛下就像那万年寒冰,我于陛下便是栖息在寒冰下的那一朵火苗,等我真正融化了一部分,才发现在我面前的是万丈冰山。陛下懂我的绝望吗?陛下不懂,就像我从来不懂你,从始至终我都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对你究竟是执念还是爱。陛下,我也会累。”


    年司珏为自己和他跟何婷上床找了一个借口。


    自古以来,两心相交已是很难,最难的是,那人却放弃了,背信了自己的信仰,出卖自己的身体,在性//爱中得到片刻的放松,回头还说自己相信两心相交。


    却不知道,这种最是恶心。


    女帝要的最是赤诚的爱意。


    初期的年司珏的确如此,明卿甚至觉得,若是坚持个两三年,女帝未必不会为他驻足。


    可年司珏放弃了。


    月光融融,明卿头疼,脑海中不禁想起年司珏灿烂的笑脸。


    她始终信任不了年司珏,书中的他前期对女帝以及后期对女帝的样子历历在目,她记得年司珏为了保护她从山崖下跳下来的样子,也记得他每日为了讨她开心绞尽脑汁的样子,也记得书中的他在女帝发热高烧不退时,冒着大雪三步一叩首,祈求神佛让她好起来的剧情……


    是爱吗?可如果是爱,为何转身就与别的女子在床榻上尽享欢愉之乐。


    可如果是爱,之前做的那些神佛都愿意降下恩典的行为又算得什么?


    明卿闭上眼,眼前仿佛划过年司珏亲手将利钩穿过她的琵琶骨的画面。


    罢了,与他不愿再深一步。


    *


    明卿回京那日文臣武将并没有前来相迎,她面无表情,俯瞰这一切。


    跟在陛下身边的陈孟冬早已换上宫内太监的服饰跟在骄撵跟前。


    此时,轻纱微动,他余光看见站在骄撵上的陛下。


    他蓦然一动,心中微微不宁,他总觉得陛下的表情似曾相识,好似在那里见过。


    在他踏进皇宫的一瞬间,昏暗遮住他的身影,身旁的高墙仿佛要吞噬他的身体,他心中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陛下,心中才稍稍安定。


    陛下离京三年*,处境水深火热,这些他都明白,甚至也明白,若是被季相发现他冒充凤君,那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也知道。


    陛下会保他吗?


    陈孟冬嘴唇微抿,又看向陛下,目光触及到陛下的表情。


    阴影打在她的脸上,遮住她人本身的颜色,在那一瞬间,淡漠的表情如山野寺庙中的神像,高高在上,不曾贪恋红尘。


    陛下究竟在想什么?


    陈孟冬想问,却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他并非她真正的夫。


    他只是和他长得很像,这才进宫,他要时刻记得自己进宫的初衷,不要对陛下生了妄念。


    陈孟冬明白的,一旦生了妄念,他可能真的万劫不复。


    *


    烈日炎炎,一个男人狼狈地跑出来,大口喘着气,却不敢停下来。


    他怕再被抓去过那种苦日子。


    季羌华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灼灼烈日,他满头大汗,黏糊的汗珠沾在他的衣裳上,他却无暇顾及,就像现在明明喘不过气来,他却拼命往外跑。


    再差一点,他就能到目的地了。


    然而,他却越发呼吸困难起来,腿上如同绑了几千斤的铁块,肚子也因为饥饿,灼烧起来,四肢绵软无力。


    终于,他跌在地上,嘴啃到大片尘土。


    季羌华意识不清,可他却仍然记得自己要做什么,他回去,他不要在这个鬼地方。


    只差一点,他就可以回去。


    他咬紧牙关重新站起来,跌跌撞撞来到明卿曾经安营扎寨的地方,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眼前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耳边传来脚步声,这个声音是季羌华这段时间的梦魇,这辈子都忘不了噩梦,可他却没有力气跑了,心中只剩绝望。


    “走吧!二斗少爷,今天还有两亩地呢。”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前段时间三次元事儿多,好久没更新了,对不起,呜呜呜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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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年司珏失踪


    ◎她不想让他活。◎


    三年来如月听到不少关于陛下的假消息,也曾满怀期待,但这都不如现在这一刻。


    她站在乾清宫门口,身后两列宫女面无表情恭敬站立。


    抬轿的宫人先露头,她目光平静,等到那顶轿子露出一个尖儿,她眼中情绪便淡定不了。


    隔着轿帘露出一个模糊身影,她眼眶湿润,跪在地上,双手放在额头上,虔诚叩首:“恭迎陛下回宫。”


    明卿目光淡定,轻声道:“平身。”


    在踏进乾清宫的那刻,明卿闭眼,松出一口气。


    她知道,往后不会太平。


    但没想到太平一刻都不曾给她,还未来得及,喝口茶,便听见宫人禀报:“报!贵君失踪。”


    “派人去找。”


    前来禀报的人犹豫了一瞬,又道:“大将军在外求见。”


    明卿落笔,她知道大将军有多疼爱年司珏,也知道大将军出于对年司珏的愧疚能做到何种地步。


    果然下一秒,大将军便不接受通传进殿。


    时隔三年,两人高下相望。


    明卿看见她的额头上又生出许多白发,轻声道:“年爱卿许久不见。”


    “是啊!”


    年将军看着高台上的皇帝,一如当年,可又有哪里不一样。


    “这些年陛下可有做到当年所承诺之事。”


    明卿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神奇的是,她竟然听明白了。


    或许曾经年司珏入宫,她答应了什么条件。


    “陛下,臣后悔了。”年大将军突然将腰间的刀取下,放在殿中,跪下恳求:“老身年迈,恳求陛下以殿前佩刀之荣换吾儿归家。”


    殿外白光乍现,明卿望着门外的白光,顺着看向跪在地上的年大将军,心中在想,自己是否是个恶人。


    她并未做什么,为什么对方那么怕她对年司珏做什么。


    或者年大将军觉得是她绑了年司珏?


    明卿轻笑,她没那么幼稚。


    但看着年大将军放在殿中的刀,她并未客气,也并未对将军说些什么,只递给如月一个眼色,便将刀收上来。


    这刀代表的东西很多。


    首先这把刀是先帝赐予大将军的,有这把刀在,明卿便轻易动不了大将军,而这把刀不仅仅代表着皇室给的荣宠更象征着权力。


    明卿眼眸暗光浮动,她不相信一个身在高位的人会因为一个可能将这把刀给她,唯一的可能是她在背后会摆她一道。


    大将军疼爱年司珏是真,利用他也是真。


    “大将军后悔了?”明卿眼眸微垂,嘴角微勾:“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年大将军心中隐隐不安。


    “犬子不见,微臣希望陛下与臣一同前往。”


    站在明卿身后的如月想要拦着陛下,却听陛下道:“好。”


    如月默默收回自己的手。


    *


    不知过了多久,年司珏头疼欲裂,缓缓醒来,发现自己蜷缩在一个水桶中。


    他想呼救,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妥。


    马车转动,路上遇见石子,整个车身都会踉跄一下,待在水桶中的他感觉更是不好。


    年司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绑,他绞尽脑汁去想,最早的一次记忆,还是打开轿子的帘子看月亮……


    “人带来了吗?”


    “带来了。”


    夹着嗓子说话的老鸨上前掀开盖子看向里面,只见一个模样俊美的男子蜷缩地躺在半桶水中,他目露惊艳。


    这些年他也见过不少美男,像这样的极品还是头一次。


    这是季相带给他的人。


    他不会问太多,甚至于他很乐意看见这样一个矜贵的公子匍匐在无数女人的脚下。


    闭上眼的年司珏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快速在脑中过一遍谁有这个本事将他带出来。


    脑海中存在的大年司珏突然跳脚:“我知道了!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他的声音疯魔让年司珏烦躁。


    “我就知道陛下她跟我一样!她也跟着过来了。”


    年司珏不想把他的这些疯话放在心上,可他突然想起陛下那双冷淡的眼睛,一直以来都对他冷淡的眼睛。


    他心脏钝痛,不敢去想这个可能。


    这些年来,他与大年司珏相处,也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说大年司珏口中的前世。


    前世中他与宫女何婷厮混,怀有一子,为了不被发现与凤君联手弄死陛下。


    之后的事情大年司珏就没有再多说了。


    年司珏不信自己是这样的人,想到前世的可能,他对陛下越发愧疚。


    在不知不觉间,这些愧疚变成了对女帝更深的执念。


    明明把这件事按在陛下身上充满漏洞,可他还是忍不住被大年司珏的话影响。


    是陛下。


    她不想让他活。


    这个念头在心底如野草一般疯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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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等


    明卿也没想到,年司珏会失踪,这在原著中并没有。


    系统要疯了,虽然它现在力量削弱,但最起码对四个气运之子的感知还在,所以它清楚知道现在年司珏被谁掳走了。


    为什么昭华会对年司珏动手?


    它是这个世界运行的一部分,自然知道昭华是什么性子,风眠的死就是前车之鉴,永远不要高估小疯子的底线。


    它慌了。


    “明卿,你既然答应年大将军的请求,我帮你一把,只要你把……”系统知道自家宿主是个什么性子,若是它毫无代价将情报卖给她,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结果,它被打断。


    “我拒绝。”


    系统无语又羞怒,但它不能说太多暴露自己。


    之后系统便不再作妖,明卿眉头微挑,果然主角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她眼眸暗光浮动,嘴角微勾,划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


    年司珏站在高墙上,不明白怎么突然来此,他感受到周围肃穆的氛围,看到四周听命于他的年家军呈包围状态,手持弓箭,瞄准下方的人。


    他似乎知道什么,连忙往下看。


    只见平日风光温和的如月姑姑身形瘦弱背着一个身形哀毁的人,一步步往前走,不敢回头。


    他心下预感到了什么,却不受控制喊出:“放箭!”


    那一瞬间,他看见,如月姑姑身后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向来淡漠的凤眸充满恨意,直直看着他,恨意直冲于天。


    年司珏惊醒,额汗顿生。


    他蜷缩在枯草上,慢慢转身,平躺在枯草上平复心悸。


    自他被木桶运出来后,他一直被关在此处,到现在他大概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外面喧闹异常,男子故作矜持的笑声和女子开怀大笑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他并非不通人事,知道这里是何地。


    青楼小馆。


    明月泄进来,一缕月光落在他脸上,他眼中清明,情绪淡淡,在发呆。


    大年司珏一直在耳边说:“和我一起联手吧!现在陛下三年未执掌朝政,朝中势力在我们,只要我们动动手,陛下也只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到时候还怕她离开你吗?”


    听见这话,年司珏眼眸微动,慢慢又蜷缩住身子。


    看见这话对他有反应,大年司珏继续道:“我们和陛下是死局。如果我们不对陛下出手,死的只会是我们,相反陛下落到我们手中,我们才有活路。”


    “陛下不会的,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你根本就不了解陛下!”大概是死字触及他的逆鳞,他情绪激动道。


    大年司珏被戳中心底的遮羞布,毫不犹豫道:“是,全天下就你最了解她,可你见过她的身体吗?你知道她锁骨下的小痣有多迷人吗?司珏你可笑不可笑,身为贵君,你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这就是你所谓的了解,有什么用!”


    年司珏恨不得把大年司珏揪出来,手撕他的嘴。


    两人都杀红眼,纷纷把最恶毒的话告诉彼此。


    耳边并不安静,年司珏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大年司珏比他更清楚,也比谁都厌恶这个地方。


    所以今日的大年司珏格外有攻击性。


    “陛下会来救我的。”


    “就是她将你送进来的。”大年司珏冷嘲热讽。


    年司珏捂着耳朵:“你闭嘴!”


    忽然,柴门有动静,年司珏安静下来,盯着柴门,过了一会儿默默移开视线,不是陛下。


    他很笃定,却又很难过。


    大年司珏也沉默了,没有火上浇油。


    *


    御书房的明卿停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黑衣女子,点头听她汇报:“陛下果真料事如神,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那何婷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贵君被囚之所。”


    明卿眼睫微颤,没有意料之外。


    她抬头闭眼,这个世界就像剧本,毫无新意,没有逻辑,可这又能怎么样,她再厌恶,也得继续活下去。


    风眠的死在她的心中是根刺,扎得她疼。


    看到风眠那刻,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被主角所谓的“爱”杀死,不需要受到任何惩罚。


    而她和风眠并无不同,就像原著中曾经死去的女帝,他们并无不同。


    明明生而平等,为何要不公的设置主角这一说?为何她明家百年基业要给主角的爱情铺路?


    所以,她回来了。


    明卿笑了,曾经想不明白的问题,此刻在她的脑中格外清晰。


    烛火微光落在明卿的碎发上,她低头,眼睫微拢,鸦羽般的长睫染上烛火的暖光,轻声道:“或许,我就是我。”


    莫名其妙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唯有系统惊出一身冷汗,她这是发现了什么?


    系统不敢多说,眼前这女人有多叛逆,它还是很清楚的。


    上一辈子她狠到蛰伏数十年之久,哪怕身子破败不堪,依旧将所有人算计其中,疯到轮回重开。


    它不敢吭声,怕被发现什么。


    只是将这个异常记在心里,与此同时加大对主角的监察力度,它在心里计划着,若是真有异常,到时候它拼着命也要拉着明卿陪葬。


    “系统。”


    温和如玉的声音在系统心中响起。


    它受宠若惊,这还是第一次明卿找它,它克制住:“怎么了?”


    “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万万没想到有天竟然能从她的嘴里听见“赌”这个字。


    “不打。”系统很怕自己落入明卿的圈套,当即拒绝,怕她察觉到什么,又继续道:“当初让你和我交易去救年司珏,你不去,如今这般算因果轮回,除非你和我交易。”


    交易?


    这不是系统第一次提起这个词。


    明卿敛眸,心中的猜想更进一步完善。


    她垂眸看向跪在下面的人,轻声道:“你先下去吧!”


    系统忍不住:“既然知道年司珏在哪儿,为什么不救。”


    “等。”


    明卿低头,烛光倒映其中,辨不清楚眼中情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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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疯了?


    ◎女帝的精神状态不对劲◎


    等?等什么?


    系统没有身体,却仿佛冷汗直流。


    它越来越看不明白明卿的行事风格,从她回来后,她好像就变了。


    若说以前,明卿的行事风格还在它系统演算内,可现在随着它的力量削弱,它越发不懂她。


    在何婷找到年司珏时,它的力量稍稍得到增强,也因此,它晓得年司珏现在身处青楼小倌。


    只是洛桑又去哪里了?


    就在它惊疑不定时,正在处理奏折文书的明卿放下笔,望向身旁的宫女,轻声道:“洛桑。”


    模样恭敬柔顺的宫女穿着粉色宫服,脸上未施粉黛,五官却更加艳丽精致,他一头金发藏在官帽中,只留出两缕,再抬起头,笑得宛若狐狸,他道:“陛下。”


    明卿看了厌恶,冷漠垂眸。


    他却并不在意,放下手中研磨的石墨,欺身上前,漂亮的湛蓝色双眸,轻声又眷恋:“陛下,我想你。”


    “你不在的每一刻,我都在想你,可陛下似乎不想我。我一直都是这样,陛下应该知道的。但陛下一直在生我的气,我没办法才扮作这样子接近陛下身边,陛下瞧我这样子,是不是会怜惜我几分。”


    他看起来可怜兮兮,可谁都知道他是一条毒蛇。


    见明卿不理他,他进一步上前,轻声道:“陛下,你理理我。”


    “季相知道你绑了年司珏吗?”明卿不看他,止住心中的怒火。


    “陛下果然关心他?”洛桑嘟囔着,半是埋怨。


    “陛下喜欢他什么?喜欢他空有一张漂亮脸蛋,那为什么不能喜欢喜欢我,我比他好看,也比他聪明。”洛桑干净纯粹的眼睛望着她。


    “也比他恶毒?”明卿望着他,表情冷漠。


    然而洛桑却一脸惊喜,继续道:“陛下知道?果然,我和陛下就该是天生一对。”他上前,坐在书桌上,去掉官帽,金色的长发顺势而下,牛奶般白皙的肌肤诱着粉光,柔顺的任人宰割,他双手搭在陛下的肩膀上,宛如一个情人,轻声呢喃:“从见陛下第一面起,我就知道陛下和我是一类人。”


    “陛下,上了我。”他双手划过明卿的脸,动情看着她。


    明卿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滚。”


    “陛下,”洛桑撒娇,不开心道。


    他解开自己的衣裳,外衫褪下,露出白皙的锁骨,恰逢屋外阳光进来,落在他身上,打了一层暖暖的光辉,仿若一副春/宫/图。


    “我这样漂亮的身体,又在这样的场合,陛下当真不想试试吗?”


    明卿闭眼,不想去瞧,在她眼中漂亮的□□早已和大雨天那具鲜血淋漓、破败不堪的尸体重合。


    他怎么敢。


    明卿屏气,大步上前,一把抽出墙上挂着的剑,朝他劈过去。


    天色变暗,大风涌进来,吹乱她的长发。


    长剑折射的冷光让在桌子前的男人更加刺激,他双眸充满欲望,兴奋道:“陛下,杀了我。”


    这张对谁都没有歉意的脸,此刻挂着纯真的恶毒,想要拖着他最爱的人和他一起下地狱。


    “噗呲~”男人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染红他粉嫩的唇,漂亮的湛蓝色眼睛透着引//诱,他扬起脸,鲜血顺着牛奶般白的脖颈流进衣服中,脆弱又引其施暴欲。


    他嫩唇微张,告诉她:“你看,我们是一样的。”


    明卿低头看着长剑贯穿他的身体,对他的蛊惑毫不在意,又像是折磨,她一点点将长剑抽出来,看着漂亮的男人皱起眉头,轻声在他耳边道:“不一样。”


    不一样,无论她是不是她,无论她有多么想杀人,她都能控制住自己,这就是她和野兽的区别。


    但倘若有朝一日,她的猜想成真,任何阻挡她的,都会化为灰烬。


    “来人,将刺客打入天牢。”明卿擦拭手中的剑,对于白帕染血并不在意,只专注看着自己的剑。


    来人看着这靡乱的场景,有点不敢妄动,仔细瞧着坐在陛下桌椅上的美人似乎就是陛下之前册封的昭华。


    她没有乱看,低着头,将人押下去。


    如月领着宫女进来,打扫殿内的血迹。


    她望着陛下清冷的侧脸,不由得怔忪,未见的这三年陛下清瘦许多。


    也不知道陛下这三年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何不归。


    明卿没有看如月,将剑擦好后,继续淡定批改奏折,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为发生过。


    “陛下,这剑是否换一把?”


    乾清殿里为天子打造的剑并非只有一把,而这见过血的剑会被放在别处,历来有个说法,金龙之处不易沾染血气,容易招杀戮。


    明卿淡淡道:“不用。”


    此剑只是开端。


    晚上,烛火葳蕤。


    “报!陛下,贵君已找到。”


    明卿放下手中的笔,活动手腕,不在意道:“在哪儿?”


    “青楼小倌。”


    无人看见,本该清风明月的女帝明卿此刻勾了勾唇。


    【作者有话说】


    抱歉,上半年面对家里的压力,我逃避停更。


    现在我终于考上编制,压力骤然减轻,我也从原来压抑的工作氛围中解脱。


    开始复盘,更新。


    第39章 狗咬狗


    有人向衙门举报青楼拐卖当朝贵君。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何婷。


    衙门的人当她是个笑话,但见她说得信誓旦旦,他们最终派人前往。


    灯火通明,后院的柴房落了一抹月光,只听里面传来暧昧的叫声,跟随衙门走的何婷发疯了一样往前走。


    原本该合上的柴房门此刻大开,一个女人骑在贵君身上,见有人来,她立马起来准备跑却被按在地上。


    年司珏朦胧间看见有人朝他飞奔而来,他却麻木不堪,如今他身处青楼,名声便已经坏了大半,他看向来人,目光对上她身后的衙门,大声尖叫:“你干什么!你怎么去衙门!”


    何婷过来将衣服盖在他身上,却被他狠狠捶打。


    他想疯了一样,打着救命恩人何婷,眼泪不争气掉下来,他哭喊着说:“你这样,让我怎么办?你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失了贞洁吗!”


    何婷默默不做声,她也很后悔,为什么当时不带着贵君走,反而将他留在这里。


    衙门的人皱着眉看着这一幕。


    与此同时,消息传到宫内,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想要扒掉年大将军身上的一层皮。


    第二天,贵华宫内寂寥无声,所有宫人不敢出声。


    平日里贵君的脾气都不算好,如今遇到刺客被劫失身,更别提这消息传到到处都是,甚至今日有朝臣上谏要求陛下废贵君,赐白绫。


    “嘭—”瓷器摔落,里面男人传来嘶吼:“你现在管我是什么意思,是嫌弃我丢人!你们记住,是你们先抛弃我的!”


    “我们什么时候抛弃你?”说话的人隐隐心痛。


    “八年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以前我年纪小,你们当然可以随意决定我的去处。但现在你们休想轻易决定我的命运,我不会离开陛下,哪怕如今我声名狼藉,拥有我处置权的也只有陛下,而不是你们。”


    来的男子是他的父亲,听完这些话,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他哽咽道:“是为父对不住你,可……”


    “别可是了,我不想听,你走吧!”年司珏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心肠冷硬。


    虽然年司珏从小不再他的身边,但他身为他的父亲怎不知他的性情。


    大殿外的刺眼的光分割光滑的地面,与幽暗灰败的大殿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父亲跪在大殿上朝他行礼,大声道:“臣夫告退。”


    年司珏怔愣看着父亲离开,最后闭上眼。


    “来人,将人带上来。”


    他再睁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毕竟年司珏做了那么长时间的贵君,也晓得下面的腌臜手段,此次他被绑,回来后就开始下令彻查。


    最初,他害怕真的如大年司珏说的那样,是陛下将他绑到那等脏恶之地,犹豫着若真是陛下,他该怎么办?想到最后他反而松口气。


    因为他会毫不犹豫将陛下一同拽下来,与他朝朝暮暮。


    陛下不能嫌弃他。


    可查出来的结果并不像他所想得那般是陛下,而是一个贱人。


    想起对方,他就恨不得将这贱人乱刀砍死。


    更甚至,他在青楼受苦时,这贱人竟然堂然皇之的进入陛下的寝宫勾引陛下。


    他该死。


    被压着的洛桑伤痕累累,嘴角的血迹显得凄惨可怜。


    按照洛桑的性子,他应该示弱,因着他毫无自尊,哪怕是在自己厌恶的人,他也能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冲人谄媚。


    以前不就是这样吗?


    因着大祭司预言,他是不幸之人被神厌弃,从小被母亲抛弃。可那又如何?他并没因为这个产生怨憎,但他第一次用身体换取食物后,更不明白了。


    他好像很迟钝,但又很敏感。


    敏感自己在做出那些下三滥的事情时获得的快感是那么迷人,迟钝于自己没有羞耻和自尊。


    就像是第一次开窍,有了自尊心这种东西。


    他面对自己的情敌,罕见的没有出于最低层次的生存做出最佳选择,而是生出了更高层次的需求——尊严。


    他嘴角微勾,这是陛下教给他的。


    那些个成为傻子的日夜,陛下也曾苦心教他念书,哪怕陛下眼中的厌恶遮掩不住,但她依旧告诉自己应该怎样做一个人。


    洛桑嘴角微勾,或许在陛下眼里,他只是一头未开化随时发情的野兽。


    “你笑什么?”年司珏眉心微皱。


    洛桑扬起灿烂的笑,嘴角挂着青紫,但依旧难掩其貌:“我笑你不懂羞耻,若我是你,早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了。”


    【作者有话说】


    进了编制后,也没想象的那么好,新人得当班主任,每天早上五点半起,晚上十点多睡,应付各种领导检查,烦,只有晚上这一点时间是属于自己的,舍不得睡,总熬夜,也没精力再去写文。


    每天过得行尸走肉。


    我没想到,长大后的生活这么麻烦。


    也有可能是我太垃圾了哈哈哈哈哈,做不到爱好、工作、生活三者兼顾。


    但我觉得我现在已经适应的差不多了


    可以将写文捡起来了,加油,我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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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她不关心他


    年司珏像一张白纸,并不是说他单纯无暇,而是说他很好懂,任何人都能在其身上涂抹色彩,挑动他的情绪。


    洛桑觉得如此蠢物根本配不上陛下。


    一句话而已,对方便承受不住,要杀了他。


    他嘴角微勾,随机扩大,仰天大笑。


    年司珏受不了,掐着洛桑的脖子,恶狠狠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陛下走得那三年,他百般无赖,将矛头对准当时骑到他头上又颇为受陛下宠爱的洛桑身上,折磨了他三年。


    为什么当时不杀了他?


    因着母亲的关系,他受到尊敬,不少人为了讨好他手段频出,其中有人就道了洛桑的来历。


    那时他惊喜,想让陛下亲耳听到洛桑的“脏”,让陛下知道她的眼光不过如此,让陛下看到他的“干净”。


    洛桑被掐的喘不上气,他笑着,断断续续道:“我只是一个玩物,是他们送来讨陛下开心的,可贵君你的身份和我不一样啊!更何况,您失身是天下皆知!”


    这一刺激,年司珏双眼发红,手中的力气加大,想要掐死他。


    “凤君殿下到。”


    年司珏理智回笼,眼中冷笑泛起,低头看着洛桑,他不信洛桑能将他绑到青楼,这其中到底还有谁掺和,他一清二楚。


    他看向来人,来人迎着光,他穿着素日的白衣,带着面纱。


    “陛下都回来了,一身披麻戴孝你几个意思?”年司珏挑衅道。


    “放肆。”陈孟冬身旁的太监掐着嗓子道。


    真正的凤君还在耕地体验民生,眼前的凤君是陈孟冬。


    他心中忐忑不安,很怕被人拆穿,可陛下给他指令,让他前来将洛桑带回去。


    陈孟冬并不明白,明明陛下亲自来比他来更有效果。


    “你来做什么?”


    陈孟冬的视线放到洛桑身上。


    “你算什么东西。”年司珏浑身戾气。


    有那么一瞬间,陈孟冬以为年司珏在骂他,可他话锋一转道:“竟然让凤君殿下亲自为你来。”


    陈孟冬憋闷,平白无故被人含沙射影。


    洛桑躺在地上,瞧着两人对持,看了一眼不屑再看。


    陈孟冬叹气,学着平日里凤君的模样道:“本殿知你遭遇,陛下也不是那迂腐之人,定会为你主持公道,可如今你不该朝无辜之人下手,平白惹了陛下厌弃。”


    年司珏微愣:“陛下让你来的?”


    陈孟冬硬着头皮道:“昨夜陛下歇在我那处,与我谈论此事,陛下说我与她乃夫妻一体,让我决定,能为陛下分忧,乃是我的福分。”


    夫妻二字格外刺耳,年司珏浑身一激,他不可置信,昨夜他回来陛下是知道的,陛下知道。


    可陛下并未来看他,也不担忧他被何人掳去,甚至到现在关心的话还是通过季羌华的口中说出,甚至昨夜来了后宫,去了凤君那处。


    一直到陈孟冬将洛桑带走,年司珏也没回神。


    身旁的太监也不敢说什么,看贵君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一直到天黑。


    书房内,明卿批阅奏折,尽管这些奏折并未涉及民生,甚至都是一些无聊的问安,但她依旧认真批改,无一丝不悦。


    系统监视着年司珏,都快心疼死了。


    它忍不住开口:“你知道的,主角的清白并未失去,他就是被那女人摸了一下,恰好被人看见。”


    “我不在乎。”


    相处那么长时间,系统明白她的意思,她不在乎年司珏是否失了清白,不是因为爱他,而是因为她不在乎他。


    过了一会儿。


    “你去哪儿?”


    明卿批完奏折,打开殿门,黑夜侵吞她的衣角,她迈开步子,提着灯笼,轻声道:“贵华宫。”


    那是年司珏的寝宫。


    系统兴奋,它就知道,她怎么可能真的冷血无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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