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白面


    从宋琬儿口中听到绛蔻的名字, 姜沉不由眉头一挑。


    若换做其他女人,她难免怀疑对方是否别有用心,但面对性情如清泉流水般的宋琬儿, 她沉吟之后,决定先不着急下定论, 而是看看对方如何解释:“爱妃此言何意?”


    宋琬儿微微迟疑, 询问的话是她先开口,面临解释犹豫的也是她。


    姜沉本耐心等着,见状不由眯着眼, 心中猜测了一圈,最后失望的想——莫非就连娴静雅致的宋琬儿,也摆脱不了争权夺利的欲.望?


    宋琬儿不知姜沉所想, 她似是做了好一番心理斗争, 终于在姜沉审视的目光里做下决定, 提着裙摆自美人榻上起身,继而无声无息、弱柳折枝般跪在姜沉身侧,叩首:“臣妾有一事请求陛下, 望陛下同意。”


    姜沉拈着黑棋的手猛然收紧,身子不受控的前倾些许, 眉头更是紧拧着, 下意识想将宋琬儿拽起, 禁锢在怀里。


    翻滚的情绪冲击着姜沉,她忍了许久,最终还是凭借着帝王的多疑天性, 抑制了这种冲动, 沉着声问道:“哦?朕是越来越好奇了,天下间竟有一事, 能让宋修仪不惜叩首折身也要求朕答应。”


    莫非是苏州知府熬不住多年打压,开始搜刮民脂民膏,宋琬儿看在眼底,特意求她饶宋知府一命?


    又或者是宋琬儿不欲入宫,在外有了心仪的男子——就如当年在年宴上遇到太子的卫绛蔻一般——哪怕进了宫,成了她的女人,还念念不忘,为此来求她放过她?


    无论哪个猜想,都令姜沉感到不悦。


    她注视着宋琬儿的眼神冷淡下来,可外表越是冷淡,她心中不知名的火焰越发旺盛扭曲。


    她甚至恶毒的高兴起宋琬儿只是一介知府的女儿,纵使她有意利用对方父亲,也不至于像面对丞相般需要忌惮,卫绛蔻惦念着年宴上的事,她只能轻描淡写的揭过去,可如果宋琬儿惦记着其他男人……她就算把对方囚在华沐宫一辈子,就算暴.露身份将对方压在床上,又有谁能来救她呢?


    姜沉眸光微暗,先前的怒火竟在这一瞬消弭的无影无踪,神色平静的仿佛她心如止水。


    绛蔻不着痕迹的抬头瞥到时,顿时嘀咕:【她的情绪怎么这么稳定?】看着就一副生理期正常的模样……


    难道是‘卫绛蔻’和‘樱念’把姜沉的恋爱底线拔太高了?


    啧,看来她得再努力的作一作。


    绛蔻怕被姜沉发现她的偷瞥,很快垂下睫毛,轻柔唤宫女:“知书,将东西拿上来。”


    知书连忙取来,递给姜沉。


    姜沉淡淡看去,发现那是几张写满墨字的纸,面露犹疑的接过。


    她正欲翻看,余光瞧着宋琬儿仍乖乖跪着,也不知膝盖受不受得了,顿时屈起指节,敲着棋盘发出提醒的声音,不咸不淡道:“起来。”


    宋琬儿一怔,小心抬起清丽的脸,看看那几页纸,又看看姜沉神色,略微纠结的咬起唇。


    姜沉心底冷哼,面上依旧淡然:“无论朕是否应下你的恳求,你都是华沐宫的主子,朕的妃子。起来,不要让朕再说第二遍。”


    宋琬儿这才婷婷袅袅的起身。


    纱裙摇曳如云织,鬓边蝶钗似展翅。


    灯下美人令姜沉看得入神,险些忘了正事。


    回过神,她不自在的轻咳,展开手中的纸,以挑剔的态度往下看。


    看着看着,她挺直腰身,神色逐渐凝重而严肃。


    等到翻完手里的纸,她一时没回话,沉默片刻,她再次重头翻起。


    连着看了三四遍,姜沉将几张轻飘飘的薄纸小心放在一旁,深深看向垂头不语的宋琬儿:“这上面的东西,都是你一人所想?”


    姜沉提醒:“据朕所知,你未出阁时常年待在闺中,几乎不在外行走。这上面的种种政策,非常年农耕亦或有所接触者不可知,你缘何能在了解的这么清楚的同时,还比农人想的更深.入开阔?”


    宋琬儿柔声细语:“陛下英明,臣妾年少时确实不喜外出,但臣妾的父亲乃农人出身,时常下地与村人交流农情。臣妾在餐桌上听得多了,翻书时不免抱着寻找解决之法的心思,久而久之就汇总了这么多法子,只是……”


    她又犹豫的咬唇,声音随之低弱:“只是臣妾将法子给父亲看时,父亲认为臣妾从未接触过农耕之事,写的法子再好也无异于纸上谈兵,他不愿糟践农人一年的辛苦来试验,便驳回了臣妾的法子。”


    “臣妾心知父亲所言才是对的,原也放弃了此事,可今年酷暑当头,听闻多地有干旱的迹象,臣妾心中焦急,实在无法安心的待在后宫里弹琴下棋,便想着尽己所能的试一试。”


    她再次屈膝:“求陛下……”


    话未说完,姜沉终于不再克制自己,倾身将她拽到怀里。


    宋琬儿无措:“陛、陛下?”


    姜沉的脸埋在她雪白细腻的颈侧,沙哑道:“你不必说了,朕明白你的善心,定会将你所写的法子一一试试。”


    宋琬儿的身子软下来,抬手回抱住姜沉,感激道:“臣妾多谢陛下。”


    姜沉闭了闭眼:“是我该谢你。”


    自揣测到旱情有可能发生以来,姜沉不敢放松,一直在竭力思考对策,生怕旱灾之下,百姓流亡,蝗灾与疫紧随而至,使天下民不聊生,皇朝毁于一旦。


    可惜她无法跳出时代的限制,所做的无非只有灾前预防与削税等治标不治本的做法。而朝堂之上的官员,要么沉浸在争权内斗中,要么冷眼旁观明哲保身,要么就是有心无力,与她一样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因着此事,姜沉近日上朝天天低气压。


    但她心态沉稳,从未将情绪带到后.宫中,她心知自己的后妃都是千金小姐,不懂政事实属正常,能从卫绛蔻以及樱念那儿得到情感上的放松,已经令她感到愉悦。


    可最终解决她困境的,竟然就是她从未抱过希望的后妃。


    姜沉忍不住对宋琬儿另眼相看,除此之外,她的心底还升起战栗的兴奋。


    先前她就觉得自己与宋琬儿私下里相处契合,宛如知己,如今她未说忧愁,宋琬儿却一步踩到她心里,与她忧起同一件事情……这如何不让她心神震荡?


    若非宋琬儿已嫁与她为妃,姜沉甚至想跟对方义结金兰。


    而今结拜不成,多余的事情也不能做,姜沉想了想,松开宋琬儿,含笑握住她的手,欣然道:“朕为你取个封号如何?”


    第222章 白面


    绛蔻披着宋琬儿马甲, 露出惊讶的神色:“封号?这……这是否有些不妥?臣妾献上这些只是想为黎民百姓尽一份心、为陛下分忧解难,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缘何能在这一批刚入宫的秀女里, 第一个得到封号?”


    她委婉提醒:“卫妃娘娘乃丞相千金,姿容卓越性情温良, 若论封号先后, 自当是卫妃娘娘当先。”


    听到没有?


    不要只给一个马甲取封号打发她。


    她要两个!


    两个还都要好听!


    卫绛蔻姿态卓越,姜沉不反对。


    但性情温良?


    她沉默了。


    “陛下?”宋琬儿指尖勾住姜沉的袖摆,眼眸盈盈含水, 几乎要将姜沉溺死在这片温柔中。


    姜沉喉咙微动,前一刻还纯洁到义结金兰的心,这一刻陡然变质。


    她抬手轻抚宋琬儿细腻雪白的脸颊, 用认真的话语掩盖悸动的心:“你不必顾忌她人, 力图将世事考虑周全, 朕给谁封号是朕的自由,你能第一个夺得封号,只是因为这是你应得的。”


    宋琬儿怔怔看她, 喃喃:“陛下……”


    所以是死活不肯两个号都给是吧?


    哼,辣鸡姜沉, 你完了!


    不知不觉, 夜已深了。


    由于宋琬儿温柔妥帖, 知书达理,故而姜沉也没再执意离开,顺势便以‘朕累了, 我们早点歇息’的借口, 与对方和谐的睡了一夜。


    翌日,她兴冲冲的带着宋琬儿的手稿去上朝。


    小德子不懂政事, 听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见姜沉下朝后意气风发,脚步轻快的回到御书房,执笔龙飞凤舞,很快写出一份圣旨,命他速度送去华沐宫。


    与他一同前去的,还有几箱几箱的赏赐。


    “……修仪宋琬儿,勤勉柔顺,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正三品昭仪,赐号芙……钦此!”


    绛蔻接过旨意,再抬头,便见小德子冲自己笑的热切不失恭敬:“恭喜芙昭仪。”


    绛蔻瞅他两眼,总感觉这人对‘宋琬儿’比对‘卫绛蔻’更真诚:“劳烦德公公辛苦跑一趟。”


    她唤来宫女给小费。


    小德子面不改色的笑纳,又恭维绛蔻一阵,这才满意的返回御书房,一五一十的将宋琬儿喜悦的心情告知姜沉。


    姜沉笑了笑:“她喜欢便好。”


    若非手稿里的种种计策还没得出成果,宋琬儿这辈子也没机会给她生个一儿半女,姜沉都恨不得直接把人封为芙妃。


    芙字有多种寓意,姜沉赐号时,想的却只有芙蕖。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既轻盈柔美适合观赏珍藏,亦浑身是宝供家常实用。


    恰如她心中的宋琬儿。


    知道宋琬儿接旨时十分高兴,姜沉的心情更上台阶,因为她知晓宋琬儿心如琉璃般剔透,高兴的一定不是获得封号这等俗事,而是看透‘芙’字里蕴含的真意,了悟她含蓄未言之情。


    这种身在两方,心却默契相贴的情愫,令姜沉亢奋了整整一上午,直到画屏弱弱来禀告时,她才从中抽离,错愕又懵逼:“你说什么?卫妃去哪儿了?”


    画屏缩着头,欲哭无泪的小声重复:“卫妃娘娘……回娘家了。”


    姜沉站在桌前,执着笔久久无言:“朕记得,这儿是皇宫吧?已经入宫的妃子,能这般随心所欲的回、娘、家?”


    她说着说着咬牙切齿,心中更是险些被气笑。


    她是怎么虐待小祖宗了?竟把对方逼到回娘家?


    画屏支支吾吾,翻来覆去的解释,一会‘娘娘祖母重病’、一会‘娘娘心善,担忧亲人’、一会‘娘娘言明,自愿受罚,前提是等她回宫了再说’。


    姜沉冷眼看她,最后沉着脸将笔往地上一摔,厉声道:“够了!”


    画屏一哆嗦,闭上嘴。


    没了噪音,姜沉冷哼:“你家主子蒙骗朕,朕日后找她算账,你算什么东西,竟也敢对朕说谎!真当朕顾忌着你们主子的脸面,不敢收拾你们?说!她卫绛蔻究竟为何要走!”


    画屏‘噗通’磕头,话语秃噜着往外跑,磕绊都不打一下:“娘娘她说,陛下只见了芙昭仪一面,就眼巴巴的把封号送上,她陪了您这么久,您却把她抛到脑后,既然陛下心里没她,她大不了就不回这个家了!”


    姜沉:“……”


    姜沉:“…………”


    漫长的寂静过后。


    姜沉一脸难以言喻的神色,开口:“就这?”


    亏她还以为后宫里有人给卫绛蔻摆脸色,亦或是在她不注意时胡乱说话气着了小姑娘。


    结果就这?


    姜沉知道卫绛蔻小性子娇,爱吃醋善妒,也知道自己冷不丁给宋琬儿升分位赐封号,卫绛蔻一定会跟她闹。


    但她想的都是夜深人静时,卫绛蔻在私底下跟她炸毛,谁料,对方居然气性这么大,说回娘家就回娘家了!


    姜沉难得有点呆,脑海里混乱着冒出诸多念头。


    ——一个后妃尚且如此难伺候,她父皇那么多妃子,到底是怎么做到从容不迫的?


    ——不对,父皇的妃子大多温顺,就连受宠的先皇贵妃在外时,也不敢忤逆父皇半分。


    ——那为何卫绛蔻敢甩她脸色?


    ——因为丞相势大?可先皇贵妃家世也不俗……


    思来想去,姜沉突然悟了。


    ——卫绛蔻敢这么做,一定是爱惨了她!


    若不是将一颗心全放在她心上,又何至于因为封号这等小事,便感到莫大的委屈?


    像先皇的那些妃子,对宫妃的升位封号向来不在意,更甚的还有上门恭喜的。如若真的爱先皇,在看到先皇宠爱其他后妃时,那些人心里又怎能不在意不苦涩?


    姜沉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她甚至在心里甜蜜的抱怨卫绛蔻如此纯粹直白,若不是有她呵护庇佑,实在不适合在后宫里生存之余,还生出了愧疚之心。


    毕竟她是皇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主。


    她注定给不了对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想着想着,姜沉忽然叹气:“是朕对不起蔻儿。”


    画屏:“?”


    小德子:“?”


    装死吃瓜的宫人:“?”


    刚刚发生了什么?


    为何她们陛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陛下你是认真的吗?


    你清醒一点啊!


    迎着众多宫人惊悚的目光,姜沉毫无所觉的下定决心:“既然是朕对不起蔻儿,那朕自当亲自去接她回宫。”


    “对了。”姜沉没忘记这场意外的源头,抬手招来小德子:“再拿一份诏书过来,朕要为蔻儿拟个封号,弥补她今日受的委屈。”


    小德子:“……”


    陛下,您老实说,您是不是疯了?


    这话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


    第223章 白面


    关于绛蔻的封号, 姜沉其实早已在思量,而今稍稍斟酌,她便快速写好。吹干墨迹, 她打量几眼,想到绛蔻接到圣旨时会有的开心反应, 她不禁露出笑意, 卷起诏书迫不及待的向外走:“来人,备车,去相府。”


    绛蔻回娘家的架势很大, 并且毫不遮掩,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出宫了。


    姜沉身为皇帝,却不能如她那般自由, 只能换上常服坐轿子出宫。来到相府门口时, 小德子率先上前敲响府门, 不到片刻,休沐在家的丞相笑呵呵出来,恭敬又不失亲切的将姜沉请入府里。


    丞相府修建的大气精致, 姜沉走在其中,几乎能想象出年少的卫妃是如何在这儿玩闹嬉戏、扑蝶采花。


    “不知陛下此番前来, 所为何事?”丞相年近五十, 身材已然发福, 笑起来像弥勒佛。他浸淫官场多年,从得知独女气冲冲回府时就在琢磨此事,原以为事后的结果免不了他舔着老脸将女儿送回去、再被圣上敲打训诫一番, 却是没料到, 圣上居然顺着自家娇纵任性的女儿,纡尊降贵的亲自来接。


    丞相是看着姜沉登基上位的, 也是看着这个年轻人从最初的沉默寡言、冷静旁观,到一步步撕开他与大将军之间的裂缝,强行占了一席之地。


    在他心里,姜沉可以是狡诈多智的狐狸,可以是在阴影处狩猎的孤狼,亦或是尚在成长中的幼虎,但唯独跟沉浸在美色、陷在温柔乡等之类的形容搭不上边。


    可偏偏,他欣赏夸赞又警惕忌惮的圣上,当真为了他女儿,微服私访来相府接人。


    丞相一边觉得难以置信,一边又怕自己想岔、没能看出姜沉的真正目的——自打陛下登基,他总觉得这位时常在试探自己,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与平庸者面对朝政被把持后的无能狂怒不同,倒像是某种更深更浓的恨意——丞相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只知道自己纵使再贪婪、野心再大,也绝没有造反的念头。


    故而这些年里,他始终小心维持着自己与陛下之间的平衡,哪怕陛下都穿着常服在自家散步,他依旧谨慎的决定先听听陛下怎么说。


    姜沉回答的非常爽快:“朕来接蔻儿回宫。”


    丞相等了几秒,立即道:“原来如此,陛下请稍作歇息,臣这就去寻卫妃娘娘过来。”


    姜沉摆摆手:“是朕惹怒了她,自然该朕亲自去道歉,丞相若有事自可去忙,画屏,带朕去见卫妃。”


    画屏正欲上前,丞相抚着胡须,笑着打断:“陛下尊贵之躯,怎可如此,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有违礼数?”


    姜沉也笑起来:“传便传了,只要能讨蔻儿开心,朕不在乎这些闲话。”


    丞相手一抖,差点把自己胡须拽断几根。


    养气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破功,表情格外怪异的看向姜沉,想看看对方是不是中了邪。


    姜沉神色从容,似乎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话哪里有问题。


    丞相越看越惊疑不定,忍不住想……难道圣上对自家女儿是真爱?不然对方缘何将绛蔻宠到心尖尖上?自古帝王厌外戚,姜沉既然已经在朝堂立足,若不是真爱,何至于再跟他们丞相府牵连不清?难道对方就不怕绛蔻怀上龙子,他们丞相府凭此实现真正的一手遮天?


    丞相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姜沉的用意,正头疼之际,就见姜沉负手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露出少年人的腼腆笑意:“说起来,朕有一事得劳烦岳丈。”


    丞相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陛下请讲。”


    姜沉轻笑:“蔻儿天真烂漫,自己还是个孩子,日后若是……想来她是不懂如何照顾孩子的,还请岳丈私下里多备些懂事的嬷嬷,一旦蔻儿怀上朕的皇长子,这些人便要派上用场了。”


    丞相连忙道:“是,陛下所言极是!”


    姜沉含笑点头,转身继续向绛蔻的闺房走去,独留丞相一会惊一会狐疑,一会又本能的欣喜。


    直到现在,他依然没弄明白圣上到底在想什么,但对方说的话却全都说到他心坎上了。


    绛蔻如此受宠,怕是过不了多久,陛下的嫡长子就要诞生于世。


    虽然他揣测,届时圣上定然不会允许相府与大皇子接触太密,可血浓于水,他们注定是亲人!等到大皇子登基,他们相府也将一步登天!


    丞相想到快意处,甚至有些等不及了,转头便招来仆人,将寻找嬷嬷的事情吩咐下去。


    另一边,姜沉不紧不慢的负手而行,脑海中回忆着丞相方才的细微神态。


    她可以肯定,经过她的暗示,丞相必然已经将‘嫡长子’之位视为囊中之物,这时候若有人敢伸手夺食,丞相定然会震怒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是催促绛蔻抓拢圣心,还是另寻女人送入宫讨好她,亦或像别庄失火那样,命人不动声色的解决抢食者——全看丞相的选择。


    总归她已经派人在暗处盯着,绝不会放过当年纵火的真凶。


    “陛下,这里便是娘娘未出阁前住的闺房了。”画屏的声音打断姜沉的思绪。


    她抬眼望去,不见四周的侍女下人,只见一扇关紧的门。


    姜沉看了两眼,轻咳着上前,屈指敲门:“蔻儿,是朕。”


    房间里传来重重的哼声,接着是少女嫩生生的阴阳怪气:“呀?是皇上呀?这天这么热,皇上怎么舍得从宋妹妹的宫里出来呀?宋妹妹又升了分位又拿了封号,怎么这么不懂事,不知道让陛下在宫里好好歇着呢?”


    姜沉本来还有些窘迫,等听完绛蔻的话,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房间里霎时寂静了。


    下一秒,气急败坏的少女一把打开门,眼尾泛着水红,抬手就往她身上锤:“你居然还敢笑!”


    姜沉顺势握住她的手,手指分开少女的小拳头,轻柔的与对方十指交织:“朕不是在嘲笑你,只是见你像是泡在醋坛子里,朕这心里就又甜又软,情不自禁便笑了。”


    绛蔻眉头打结,努力抽回爪子,气性一点没消:“我不信!你心里都有宋妹妹了,哪还会在意我!”


    姜沉招来小德子,从对方手里拿过圣旨,无奈的敲了敲绛蔻小脑袋:“赐号诏书都在这儿,还说朕心里没你?你呀,人小小的,脾气倒大,性子又急,若不是嫁给朕,你迟早被外面的虎狼欺负去。”


    绛蔻被她敲的生气,手又拽不回来,炸毛的就差没上嘴咬:“说的好听,结果还不是先给别人赐封号了!”


    姜沉敲她脑袋有点上瘾,又笑吟吟的敲了下:“一上午想出的封号,和好几天想出的封号,你觉得哪个最得朕心?”


    “不管是哪个。”绛蔻瞪她:“你再敲我脑袋,我就咬你了!”


    姜沉无辜的眨眨眼,遗憾的老实点头。


    “哼。”绛蔻又哼一声,把圣旨夺过来,也不打开看,只抱紧着盯姜沉:“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姜沉坦然点头:“真的。”


    绛蔻脸色缓和,偏偏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她,嘴硬道:“漂亮话谁都会说,我又怎么能相信你?”


    姜沉微微眯起眼,唇角勾起浅笑,柔声道:“这样吧,朕从今日起不踏入华沐宫半步,也不见宋琬儿一面,你觉得可好?”


    鱼饵已经备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寻找机会抛下鱼钩。


    她若是在这个时间段太过亲近宋琬儿,让宋琬儿落入丞相的视野里,那么等她抛鱼钩时,争食的丞相万一盯上宋氏一家,那可就不好了。


    即便姜沉有自信不会让宋琬儿受伤,她依然不想冒这个风险。


    而且,虽然有私心,但和绛蔻相处久了,姜沉知道对方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话。


    果不其然,闹别扭的小姑娘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仿佛想看出她的脸上会不会有难过不舍。


    姜沉当即做好面部管理,微笑着冲她眨眼。


    “行吧,这还差不多。”绛蔻翘起了唇角,就在姜沉将要松气时,少女忽然话题一转:“但是!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我了!今日你要是不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回宫的!你晚上久独守空房吧!”


    姜沉眉头一挑,配合着她做出叹气可怜的姿态,低声下气的哄道:“好,爱妃想要什么尽管说,但凡是朕有的,一定拱手送到爱妃手里。”


    她丝毫不怀疑卫绛蔻想要什么重要的东西。


    因为她太过了解眼前的少女。


    想必对方心心念念的,都是她本人——


    “我要去集市玩。”


    姜沉:“……什么?”


    绛蔻已然从刚才的生气中走出,这会双眸亮晶晶的看她,满脸都是期待:“我说,我要出府,去集市上玩。”


    姜沉怎么也没想到绛蔻居然会提这么一个要求。


    她本该拒绝。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身为帝皇,理应居于重重庇护中。


    但或许是绛蔻眼眸里的小星星太闪,亦或是相比于对方的纯粹,她在这段感情里明显掺杂了太多的利用心机,以至于姜沉哑然半晌,最终还是没舍得拒绝,只能长叹一口气,提醒对方:“集市里并不好玩,民间杂技大多是骗人的把戏,你若真想看,不如回宫去,朕明日便叫戏班子排戏给你看。”


    “不要。”任性的绛蔻果断拒绝:“都没出去过,你凭什么说它不好玩,要我说的话,我偏偏觉得有趣的东西多着呢!”


    像是卖身葬父、楚楚可怜,又绿茶又心机,一心想着勾引买主、亦或买主‘夫君’的小白莲~


    又或者是外族的异域花魁,薄纱遮着半张脸,颜色不同的两只眼睛又美又妖气,小蛮腰柔韧有力,赤.裸着雪足跳肚皮舞,轻盈的如同波斯猫。


    再或者……


    总之,绛蔻摩拳擦掌,满肚子坏水的想——她高低得让没见过世面的皇帝知道,逛集市真的超~有意思!


    第224章 白面


    当绛蔻打定主意里, 别说是姜沉,恐怕是沈溯光本体来了,也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故而绛蔻在片刻后, 十分顺利的出现在西市街口。


    明面上跟着她们的只有画屏和小德子,几人全换了常服, 看起来就是正常富家小夫妻带着护卫。


    京都的集市向来热闹, 捏糖人耍杂技的比比皆是,斗鸡斗蛐蛐的更是围了一圈人,绛蔻照例买来两串糖葫芦, 美滋滋的到处逛。


    集市里摩肩擦踵,人来人往,姜沉怕她走丢, 不敢离她太久。


    两人的亲密姿态吸引了路边的商贩, 时不时有人扬声拉生意, 让姜沉替娘子买点簪子/荷包/小首饰。


    姜沉自然看不上路边摊的玩意,但被叫的多了,难免心头微动, 错觉般生出她与卫绛蔻,当真是新婚小夫妻的甜蜜温馨感。


    她不知不觉的走神, 没一会, 绛蔻突然腾出一只手, 拽着她的袖子惊讶道:“原来戏文里说的都是真的?世间真有卖身葬父的女子?”


    姜沉一怔,循着她的目光抬眼,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 看到一身素白的少女如路边小花, 孱弱又不起眼。


    姜沉眸光微凝。


    几秒后,她动了动眼珠, 别开视线:“你若同情,打发些铜钱便是。”


    绛蔻故作好奇的转头:“你不同情她吗?”


    姜沉神色平静:“相较于可怜她,朕、我更在意的是她来自何方,为何年纪轻轻沦落到如此下场,是天灾无情、命运弄人,还是朕、圣上的治理不够好。”


    绛蔻瞅她,一时看不出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最后只能索然无趣的收回目光:【什么嘛,看到小可怜居然就这个反应,难道我的魅力下降了?】


    不等系统回答,她自顾自的下定决心:【一定是我没发挥好,再试试!】


    绛蔻抓着姜沉穿过人群,在卖身葬父的牌子前站定,尔后在袖子里掏了掏,随意掏出几个金元宝,居高临下扔到白衣少女的膝盖边:“看你可怜,这些就赏你了。”


    姜沉眉头一皱,尚未开口,低垂着头的少女便缓缓抬脸,柳眉似蹙微蹙,眸中氤氲水雾,仿若不经意的在她们两人间打量一圈,极其自然的冲着姜沉弯腰叩首。


    少女一袭白裙,随着动作似花绽放,声音柔弱可怜,楚楚动人:“令微多谢郎君,不知郎君是哪家公子?待令微葬完父亲,自当入府——”


    “等等!”卫绛蔻叉起腰,很不高兴:“这金子分明是本小姐打赏的,你为何要去谢她?”


    名为令微的少女绞起手指,却是什么也不说,一双盈盈水眸泛着无措,就这么望向姜沉。


    姜沉险些被气笑。


    亏她第一眼瞧着对方,还觉得对方可怜,现在瞧瞧,这分明是个唯利是图、见钱眼开、心机深沉的女人!


    姜沉脸色沉下来,心中蹿起无名火。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动怒,只是想到若今天来此的不是她们,而是任意一个富家纨绔,眼前的少女也会露出这样一副我见犹怜的神情,她便控制不住的心生阴翳。


    这股莫名的情绪让姜沉心绪翻滚,也使得她半晌没开口。


    一旁等着的卫绛蔻耐心不足,见状登时气到炸毛,冲着姜沉大怒道:“你还敢跟她眉眼传情?!”


    姜沉被吼的回神,第一时间反驳:“我没有。”


    “还说没有?”卫绛蔻气呼呼:“我亲眼所见能有假?连这种虚伪的女人都能看上,你真让我恶心!”


    白裙少女适时抽泣一声,更加可怜的望向姜沉:“郎君……”


    姜沉皱眉,不喜欢她对着自己露出这般虚假做作的神态,但在面临卫绛蔻的侮辱时,她又不由自主的护住对方:“一面之缘,怎可妄断对方性情?”


    这话说的姜沉自己都不信。


    但她就是说出口了,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庇护。


    “你!”卫绛蔻气着气着,眼眶一红,明明倔强的抿起唇,偏偏叫人无法不觉得她委屈:“我都骂你恶心了,你居然只想着替她说话!行,这日子你们过去吧!我不奉陪了!”


    被伤到心的娇纵千金一扭脸,头也不回的钻进人群里。


    画屏一惊,连声叫着‘小姐’追去。


    姜沉心头慌张,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卫绛蔻红着眼的模样,又生怕对方走丢受伤,抬步便想赶紧追上。


    恰在此时,一只手柔柔抓住她衣袖:“郎君,夫人是生气了吗?”


    姜沉一滞,理智告诉她应该毫不留情的甩开身后那只手,莫名的悸动却让她鬼使神差的回头。


    名为令微的少女依旧跪在地上,扬起的脸上满是忧心忡忡,望着姜沉的双眸则欲语还休,形状漂亮的唇异样的水艳着,似乎刚被轻咬后舔舐:“早知夫人气性大,令微便忍住道谢的冲动,不与郎君说话了……今日之前,令微一直以为自己亲缘已尽,十分苦楚,没想到郎君如此温润如玉,君子端方,却有这般凶悍的夫人,仔细想想……”


    她用温柔而怜惜的眼神看着姜沉,轻叹着心疼道:“郎君之苦,远胜令微才是。”


    姜沉沉默的看着她表演,心中毫无半点波动,唯独在片刻后,少女没从她这儿得到该有的反应,变得有些惊疑忐忑时,她才冷哼一声,不咸不淡的开口:“我家夫人凶悍,令微姑娘倒是温柔,不如我这就休掉夫人,另娶令微姑娘?”


    她知晓令微在与自己虚与委蛇,心中不舒服便故意这般说,只等着接下来翻脸不认人,给这个贪婪的小姑娘一个教训。


    然而她话一出口,令微便惊讶诧异的望着她,几秒后,又欲言又止的望向她身后,弱弱道:“多谢郎君抬爱,只是、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太对不起姐姐了?”


    姜沉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嗤笑:“你倒是狡猾,这就叫上姐姐了?让我猜猜,你下一步盘算着什么……莫非是什么时候改口唤我夫君?可惜——”


    可惜她不喜欢对方这样肤浅的女人,不可能将对方纳入后宫。


    这句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一个大比兜在令微‘惊讶’的眼神,小德子震惊的目光,吃瓜路人啧啧称奇的挤眉弄眼里,‘啪’的一下打在姜沉后脑勺上。


    姜沉被打懵了,几乎以为自己遭到了刺客的袭击。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世上没有哪个刺客杀人前先给人一巴掌,会对她这么做、也敢对她这么做的……貌似只有一个人。


    姜沉猛然回头,解释的话语没来得及说,就被卫绛蔻迎面砸了一堆她方才为对方买的簪子/荷包/小首饰。


    手忙脚乱的抱住这些,姜沉刚张口,卫绛蔻便再次扭头:“嫌弃我凶悍是吧?想休掉我给你的温柔妹妹让位是吧?行啊,本小姐这就去花楼里给你找女人,找十个八个温柔大美人!”


    第225章 白面


    卫绛蔻恼火的放完狠话, 又是扭头就走。


    姜沉抱着东西,没能立即抓住她,等把东西全塞到小德子手里, 少女的身影已经被人潮吞没。


    想到对方刚才提到的‘花楼’二字,姜沉眼皮一跳, 想也不想的抬步去追。


    小德子匆忙跟紧, 没走两步,差点撞上陡然停步的姜沉背上,他吓一跳, 连忙问道:“公子?”


    姜沉回头,拧着眉望向令微。


    素白衣裙的少女大概以为她会直接离开,这会正低着头, 哼着轻快的小调美滋滋捡着金元宝。


    姜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更是对她破坏了自己与绛蔻的感情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十分气恼, 当即对小德子道:“把夫人送出去的元宝全部拿回来,再把人拎进宫,安排个宫女职位。”


    都说财不外露, 绛蔻这几个惹眼的金元宝砸下去,光凭令微一介柔弱女子, 定然护不住, 若是遇到穷凶极恶的歹人, 说不定小姑娘自己都会出事。


    姜沉虽不喜令微的心机与贪婪,但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对方走上送死的道路,不过真要不图回报的帮对方, 姜沉又心头不爽, 思来想去,她索性先把人送回宫, 等到了她的地盘,再如何惩罚对方不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听着身后少女一阵惊慌诧异的‘诶诶诶?我的金元宝!’,姜沉心气顺了,她不自觉的翘起唇,拂了拂衣袖,从容步入人群。


    装逼不到三十秒,她陡然想起正事,悠然的心态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拽过一位路人便赶紧问道:“最近的花楼在哪儿?”


    路人看看尚且大亮的天色,又看看急切的姜沉,表情古怪的指向一个方向。


    姜沉顾不上窘迫,道谢后迅速赶去。


    正值白日,花楼安安静静,除了艳丽些与寻常酒楼无异。


    走近后,姜沉才发现门口没人,里面隐约传来热闹的动静。她生怕绛蔻在里面受欺负,当即绷着脸大步迈入。


    穿过正门,进入内厅,里面的情形映入姜沉眼底。


    她打眼一扫,只见里面桌椅空着,所有人聚在一处,围着中心高大的圆鼓。花纹绮丽的鼓面之上,红绸翻飞,一道窈窕的身影在方寸之地转辗腾挪,轻盈灵巧仿若凌波踏水、下凡而来的天仙。


    然而天仙大多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女子却是下半张脸覆着面纱,令人不由自主被她金蓝异瞳吸引的同时,又忍不住窥探朦胧薄纱下若隐若现的红唇。


    姜沉看的怔住,耳边听不到旁人的闲杂细语,只有沉闷鼓声伴随着女子腰间悬挂的清脆悦耳铃铛音,她的眼里也看不见外人,只有那个身姿翩跹、红袖若展翅蝶翼的女子。


    仿佛过了数万年,又仿佛一刹间。


    当飞舞的女子旋身收舞时,意外突兀出现,对方面颊上的薄纱不知因何缘由抽离,在空中迎风翻卷后,竟就这么无巧不巧的落到姜沉面前,悠悠荡荡覆盖她整张脸。


    诱人骨酥体软的香气盈满姜沉鼻间,她抬手抓着面纱的手停滞在原地,一时忘了将其拽下,反而鬼使神差的深深一嗅。


    简直像个采花恶贼。


    意识到这点,姜沉的脸腾的烧起来,一把将薄纱拽走。


    遮挡视野的绯红离开,一双金蓝异瞳冷不丁出现在姜沉眼中,她滞了滞,狼狈扭头张望,便见圆鼓上已经换了一人跳舞,台下的人背对着她们,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所以……应该也没人,看到她刚才痴迷的丑恶模样……吧?


    姜沉刚升起这个念头,站在她面前的红衣少女便抬起手,指了指她手中紧攥的面纱,问:“好闻吗?”


    姜沉脸上的热度‘唰’的升温,连耳朵都红透了,她尴尬的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是‘好闻’还是‘不好闻’,都彻底暴.露了她刚才变态的行径!


    许是她沉默的太久,女子看看她的表情,垂下了眼睫,自己从中得出答案:“不好闻,啊,抱歉,调香,是新手。”


    姜沉愣住。


    原本听着女子语出惊人的询问,她还以为这是对方的调笑,而今女子虽声调平平淡淡毫无起伏,但道歉的态度却是不加掩饰的诚恳,无论姜沉怎么听,都没听出轻蔑或鄙夷的嫌恶。


    姜沉定了定神,想了两秒,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胡夭楚。”


    姜沉下意识重复:“狐妖?”


    女子面容绮艳,异瞳更是奇观,金色瞳灿灿若光芒细屑,澄蓝瞳似碧波又似天空,加上方才的倾城一舞,姜沉从容的接受了这个设定,镇定道:“原来如此,我还从未见过狐妖,第一次知道狐妖是这个模样。”


    绛蔻:“……”


    姜沉真的知道她现在在说什么吗?


    仔细看看,这人看起来一脸认真,口齿清晰,瞳孔好像确实是飘着的……


    绛蔻忍不住用‘你脑子不清醒吧’的眼神看姜沉,嘴里还不忘演戏,闷声道:“我叫,胡,夭楚。”


    姜沉:“狐妖能处?”


    绛蔻:“……夭楚。”


    姜沉跟着念一遍,终于从奇怪的状态中惊醒,忙不迭道了声歉。


    但绛蔻注意到对方余光里望了望自己脑袋,似乎想亲眼看看她有没有狐狸耳朵。


    啧,想什么呢,普通古代小世界里,哪来话本子里的狐妖美人?


    “你是这儿的……姑娘?”许是为了转移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尴尬经历,姜沉问起其他事情,原本只是为了了解胡夭楚的背景,可在说到中途时,她忽然有些后悔,不想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其中原因被她忽略,她不等绛蔻回答,果断补上一句:“你若是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带你走。”


    “是,我是妈妈,刚买回来的姑娘。”胡夭楚外表妖娆美艳,性格过分老实,先是回答完姜沉的上个问题,再回答下一个:“我想走,但你有银钱,买吗?妈妈说,我的初夜,要卖很多钱。”


    姜沉皱皱眉,抬眼直直看她:“我有钱买你,但你要知道,我买你,并不是为了你的初夜。女子的身子是属于自己的,日后若是有人再敢对你说这种话,你且随意出手,一切后果,我替你担着。”


    胡夭楚看着姜沉,停了两秒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姜沉被她夸得抿抿唇,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又对胡夭楚如此乖巧的性格感到惊异和不习惯。


    ——说来惭愧,她见过的女子里,有娇的、有呆的、有温柔的、有满眼是钱爱演戏的,唯独没有一个真正乖的。


    第226章 白面


    姜沉对胡夭楚极有好感, 有心再多问几句了解对方,可眼下并不是好时机,她心头始终顾虑着不知所踪的卫绛蔻, 只好把不重要的事情全部推到一边,向胡夭楚询问重点:“你方才跳舞的时候, 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孩子跑进来?她穿着鹅黄色罗裙, 脸上应该带着怒气,虽然瞧着像未出阁的小姑娘,但挽着妇人发髻。”


    胡夭楚摇头:“没有, 看到。”


    姜沉心一沉,越发焦躁起来,她刚准备再问问其他人, 小德子适时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余光瞧见他, 姜沉的脑海里霎时划过一道闪电,想起自己除了明面上带的人,暗处还跟着暗卫。


    出发前她特意遣了人盯紧绛蔻, 原是怕人潮人海里跟对方失散,如今虽没走丢, 本质上却差不多, 可惜她方才关心则乱, 完全没想到这一茬,到这会才后知后觉醒悟过来。


    摇摇头,姜沉转身向花楼外走, 路过小德子时叮嘱:“将这位胡夭姑娘带回宫, 小心伺候。”


    小德子:“啊?是,公子!”


    他有点懵,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一会,陛下就又看上一位姑娘。


    讲道理,接走元宝姑娘的那辆马车,这会恐怕还到宫里……


    出了花楼,绕开热闹集市,姜沉来到人烟稀少的拐角,招来暗卫匆匆问道:“卫妃在何处?”


    暗卫拱手:“卫妃娘娘正在街口的糖人铺前吃糖人。”


    吃的还是特意捏出来的陛下。


    每口都恶狠狠的咬的嘎嘣脆。


    姜沉没弄清卫绛蔻的脑回路,说好去花楼,怎么又不去了?


    她揣着疑惑离开拐角,前往街口,没一会就看到被一群小娃娃围绕的糖人铺前,站着一个格格不入的大人。


    姜沉这才松口气,放下心,几步上前,无奈道:“你不是说要去花楼?我到哪儿了,却连你的人影都没看到。”


    卫绛蔻身子一抖,像是完全没料到她会找到,惊悚的抬起脸,嘴里还咬着糖人捏的小人脑袋。


    姜沉下意识看了两眼。


    ……嗯?


    这颗人头怎么有点眼熟?


    绛蔻回神,连忙三下五除二的将小人脑袋咬碎吃掉,想到姜沉刚才委委屈屈的诉苦,她顿时睁大眼,恶人先告状:“你居然背着我逛花楼!”


    姜沉的注意力霎时从糖人身上转移,极力辩驳道:“我是去找你!你明明说你会去那儿!”


    绛蔻丝毫不慌,漂亮小脸上全是理直气壮:“我怎么可能真的去花楼给你找女人!傻子也知道我在跟你怄气,你这么聪明会听不出来?”


    姜沉:“……”


    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难道真的是她的问题?


    趁着姜沉茫然,绛蔻偷偷把无头小人的身子吃完。


    顺利毁尸灭迹后,绛蔻更无所畏惧了:“说。,你是不是故意装糊涂?明明听出来偏装傻当没听懂,就为了去花楼看姑娘?”


    姜沉立即否认:“我不是这种人!”


    绛蔻狐疑着小脸:“真的?你没背着我收花楼里的姑娘?”


    姜沉:“……”


    万万没想到,卫绛蔻看人还挺准?


    不对!


    她只是见胡夭可怜,心性不适合在那三教九流里生存罢了,半点没有旖旎私心!


    姜沉的腰杆直了,果断回答:“没有。”


    收入后宫才算收姑娘。


    她对胡夭没私情,目前只想先安排对方当个舞女当当。


    “好吧。”绛蔻似是信了她的话,很轻易放过这个话题,但她不愿意将先前的事一并揭过,扭过头阴阳怪气:“除了花楼姑娘,想来还有令微姑娘需要夫君的陪伴吧?夫君怎么不好好安抚令微姑娘,反倒来找我?”


    姜沉一脸犹豫,出于求生欲,她识趣的跳过‘因为已经把令微送进宫安顿’,只道:“令微如何能和你比?她是见钱眼开的陌生人,你却是我携手相伴的夫人。”


    绛蔻一愣,明明唇角都在疯狂上扬了,语气还傲娇着不承认:“真的?我才不信。”


    姜沉敏锐察觉机会,快速在绛蔻软嫩的侧脸亲了下:“信不信?”


    绛蔻错愕的看她,几秒后,脸红了。


    姜沉心中好笑,正想捏捏对方脸颊,再调侃几句,绛蔻却在扭捏之后,哼哼唧唧道:“……不信。”


    姜沉诧异望她,少女似有所觉,扭过绯红若涂了胭脂的脸,像是害羞的不好意思,又像是在等着她继续亲吻。


    姜沉心头一热,掌心扣在绛蔻后脑,再次啄吻对方脸颊。


    这一吻过后,她们的眸光不经意对上,又在下一秒同时目光躲闪,脸颊热的能煎荷包蛋。


    奇怪的气氛蔓延在两人中间,姜沉说不出自己此时亢奋又羞窘的情绪是什么,只知道用眼角余光,捕捉绛蔻的一举一动。


    绛蔻雪腮泛粉,大概是没发觉姜沉的注视,她抿了会唇,突然探出水红的舌尖,极快的舔了下唇。


    姜沉的眼神陡然变了。


    难以言喻的干渴从心尖延伸到喉咙,悸动的麻痒让她无意识的屏住呼吸,这一刻的她仿佛荒野里独行的野兽,正在死死盯着自己渴望占有的猎物。


    偏偏猎物毫无所觉,在勾起姜沉几乎失控的欲.望后,还作死的期期艾艾道:“你怎么不问了?”


    姜沉深深吐出一口气,依旧掩饰不了微哑的声音:“问什么?”


    绛蔻:“就那个、信不信啊,什么的。”


    姜沉盯着她:“哦……信不信?”


    绛蔻欲盖弥彰的轻咳一声,眼睛却根本不敢直视她:“不信。”


    说完话,卫绛蔻自觉的扬起小脸,闭上眼。


    几秒过去,她什么也没等到,纳闷的睁开一只眼。


    ——恰巧撞进姜沉像是要把她给吃了的眼神里。


    绛蔻吓一哆嗦,人怂了,刚想改口说‘信信信’,姜沉冷不丁弯腰,把她打横公主抱,大步向外走。


    绛蔻一头雾水,茫然又懵逼:“去、去哪儿啊?”


    姜沉:“回宫。”


    绛蔻‘啊’了声,不太乐意:“可我还没玩够呢,急着回去干嘛?”


    姜沉:“干你。”


    绛蔻:“……?”


    嗯?


    她刚刚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话?


    绛蔻惊了,莫名想到姜沉与胡夭楚方才的初遇,美人鼓上舞似乎给姜沉很大的冲击力,导致对方脑子不清醒到胡言乱语。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但是……她刚刚也没跳舞啊?不就跟老婆黏黏糊糊甜蜜一下?姜沉突然七星娱乐是什么情况?


    而且,对方一直鸽她,从来没正儿八经跟她啪,这会忽然要上垒,到底是习惯性给她画饼,还是真上啊?


    第227章 白面


    姜沉一路抱着绛蔻回宫, 眸中泛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


    绛蔻矜持且好奇的期待着,在被放到床上时,还顺势勾住姜沉的脖颈, 拖着对方滚上床。


    纱帷落下。


    姜沉没有动怒,反倒像是在这私密狭小的空间里, 彻底释放出心底的野兽, 摁着绛蔻就是一顿猛亲。


    绛蔻被亲的迷糊,本能拽向姜沉衣领,打算跟对方坦诚相见。


    关键时刻, 姜沉仿佛被惊醒,陡然离开她的唇,一把攥住她手腕。


    绛蔻:“?”


    她脸颊绯红, 大口吸着氧气, 看着姜沉的眼神迷茫里透着懵逼。


    亏她刚才还琢磨姜沉是要给她画饼、还是真的跟她啪, 结果到头来,两者都不是,姜沉纯粹是忘了……她还隐瞒着自己是女孩子这件事?


    绛蔻的表情里逐渐混杂着震惊与啼笑皆非, 一时间复杂的难以形容,姜沉没有从中看出异样, 以为绛蔻是单纯的不满, 事实上, 她也是直到箭在弦上,才醒悟自己忘了最不该忘的事情。


    身份是姜沉最大的秘密,在今天到来之前,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全部心思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以至于忘我到没有半点防备的时刻。


    倘若方才, 绛蔻对她有一丝恶意,抓住机会突然刺杀……那她此时此刻, 差不多进入鬼门关了。


    这种一念之险、在生死间游离的危机感,牢牢束缚住姜沉的思绪。


    可让人无奈的是,在冷静理智的分析出这一切后,姜沉发现,她并不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之举,甚至还想继续。


    事到如今。


    姜沉不得不承认。


    她喜欢卫绛蔻。


    既然如此……


    姜沉迅速坐直身体。


    绛蔻:“??”


    姜沉:“你等我一会,我很快回来。”


    说罢,她下床,匆匆离开,像是急着解决完事情就回来,又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可怜人不敢面对自家小娘子。


    绛蔻后知后觉:“啊?”


    为什么要她等会?


    她是不是被鸽了?


    已经扒开的衣服还要穿好吗?


    一直露着会不会被姜沉发现她的小心思……


    绛蔻边等边想,边想边等。


    等到洗漱完、睡一觉、天边大亮,说好的姜沉依然没回来,她终于认清现实。


    ——狗皇帝!果然是在给她画饼!


    **


    天亮的时候,姜沉还在御书房里,她遣退了所有太监宫女,独自在满桌案牍奏折中间,严肃认真的翻避火图。


    这是她选秀结束、即将宠幸妃子的前一晚,教导嬷嬷送给她的东西,除此之外,嬷嬷还说了许多科普小知识。


    但是姜沉压根没听,她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了解这些。


    在满宫都是女人、连她这个皇帝都是女人的情况下,她学习这些有必要吗?


    彼时的姜沉不屑一顾。


    现在的姜沉:……好吧,确实有必要。


    最起码方便了她。


    将书中种种重点记下,又了解了诸多道具的用法,姜沉故作镇定的将避火图塞进古籍里,开始严肃的思考下一个问题。


    ……那些不可言说的小玩具,得从哪儿弄到手?


    这个问题困扰着姜沉,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心不在焉了几日,等她终于想到该找谁解决这个说都说不出口的羞耻问题时,一直盯着丞相府的暗卫陡然出现,上报了丞相有动静的消息。


    姜沉当即从甜蜜的烦恼里抽身,整个人怔在原地。


    丞相会有反应,早在姜沉的意料之中,或者说,逼着丞相行动的人,本身就是她自己。


    只是临到关头,姜沉莫名的迷茫了,甚至对掀开真相这件事,都不由自主的感到抵触。


    她害怕……害怕自己刚刚认清对绛蔻的感情,就发现对方的父亲是害死自己母兄的真凶。


    到时候她要如何对待卫家?


    是满门抄斩,私藏绛蔻?


    即便能瞒住对方一辈子……可她能像这几日一样,安心的去喜欢对方吗?亲吻对方的时候,她能保证自己心无旁骛的满心爱意,不去回想她们之间流淌不尽的血海深仇吗?


    又或是惩罚卫家,但绕过丞相?


    ……不可能。


    母兄遗容时时刻刻浮现在姜沉心底,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放凶手一命,即便、即便是看在绛蔻的面子上。


    左右皆是困局,姜沉久久做不出抉择。


    暗卫等待良久,迟疑开口:“陛下?”


    姜沉回神,又是沉默片刻,最终闭了闭眼,掐着自己掌心,如同掐着自己犹豫不定、本能偏向绛蔻的心:“说吧,丞相都做了什么,私底下接触了哪些人。”


    暗卫恭敬道:“回禀陛下,丞相这几日动用了鸣鸾宫里的钉子,给卫妃娘娘送了封家信。”


    说着,暗卫从怀里抽出信件,双手高举。


    姜沉听到丞相没接触几年前与纵火有关的宫人,心情好了不少,起身踱到暗卫身边,接过信件的同时,顺口问道:“既然是家信,想来卫妃会妥善保管,你是如何从她哪儿偷来的?”


    暗卫老老实实回答:“卫妃娘娘收信时,恰逢身边宫女提及您,卫妃娘娘不知为何勃然大怒,将信随手一塞,就开始义愤填膺的跟宫女说您坏话。”


    姜沉:“?”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她坏话?


    她最近应当没得罪小辣椒吧?


    ……奇怪,她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是什么来着?


    姜沉分心了一秒,没能想起来,只好先把这事儿放到一边,一目十行的看起丞相偷偷寄给绛蔻的家信。


    信中没说什么隐秘,除开父母对女儿的基础关心外,便是旁敲侧击的询问姜沉对待绛蔻如何。


    如何?


    自然是顶顶好。


    丞相这么问,难不成还想把女儿接回家?


    姜沉心中撇嘴,再往下看,便见丞相自顾自的问了一通后,竟怂恿绛蔻给她吹耳边风,让她同意绛蔻之母进宫看望女儿的申请。


    姜沉:“?”


    人不是今天……不对,不是前几天才回娘家的吗?


    岳母怎么又要看女儿?


    姜沉一边胡乱揣测着其中是否有阴谋,一边又不爽卫家人总是掺和进她和绛蔻之间,像个第三者似的刷存在感。


    吃了顿离谱的飞醋,姜沉勉强压下不悦,将信件还给暗卫:“原封不动的送回鸣鸾宫。”


    暗卫叩首:“是,陛下。”


    暗卫很快离开,姜沉也没了做其他事的心思,猜测了一会岳母的目的却无果后,她很快下定决心:“来人,去鸣鸾——”


    不对,她差点忘了小玩具的事还未解决。


    虽然在处理正事时想这些非常羞耻……但反正也没人知道。


    姜沉定了定神,招来小德子,直截了当的问:“元宝与狐妖姑娘,如今都在宫中何处?”


    宫中太监宫女繁多,姜沉无法信任她们,却愿意相信自己带回来的两个人。


    所以她决定……从这两个人当中,挑一个靠谱的帮自己解决小玩具这件事。


    第228章 白面


    “元、元宝?”小德子乍一听姜沉的询问, 没想起来元宝是谁。


    姜沉不得不解释:“就是那个一袭白衣、卖身葬父的……”


    的……


    嗯?


    那个小元宝叫什么来着?


    姜沉当时的注意力大半放在炸毛的绛蔻身上,小半落在美滋滋捡钱的小元宝身上,反倒是对对方茶里茶气、挑拨离间的话语没放在心上。


    她依稀记得对方好像说过很多次名字……


    但小姑娘擦金元宝的模样太过可爱, 一想起对方,姜沉脑海里就只剩‘小财迷、擦元宝、元宝没了, 嗷嗷叫’这几个画面, 完全忘了其他。


    仔细想想,她是不是太恶劣和缺德了点……


    姜沉反思了几秒,一时没说话, 小德子连忙接口:“陛下说的可是唐令微姑娘?她如今正在宸宫,等着嬷嬷教导宫中礼节。”


    说是这样说。


    小德子却根本没打算安排嬷嬷,去教唐令微如何当好宫女。


    在姜沉身边待了这么多年, 他如何不知道自家主子性情寡淡内敛?虽说自打选秀之后, 陛下似乎变得滥情了些, 几乎是见一个爱一个……但小德子却不敢慢待半分。


    瞧瞧,那唐令微不过一介民女,初遇陛下还成功让陛下与卫妃不欢而散, 若是换个不聪明的太监,恐怕还会抱着‘为陛下出气’的殷切念头, 将唐令微磋磨一番。


    只有他知晓, 在唐令微惹陛下生气还没受到丁点惩罚时, 这个女人的地位,就已然凌驾于后宫那些不受宠的妃子之上。


    果不其然,陛下从忙碌中回神, 第一个问的就是她带回宫的两个女人。


    小德子认为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 连忙又补充一句:“奴才这就去请唐姑娘过来。”


    姜沉嗯了声,没有否决。


    小德子退下后, 姜沉负手踱步。


    她在思考一件事。


    买小玩具这种事,由女子出面总归是尴尬的,唐令微固然可以女扮男装去买,但姜沉原本属意的还是胡夭楚,毕竟对方原本就出自青楼楚馆,想来买东西也更合理且方便。


    不过转念间,想到自己把小姑娘的金元宝没收了,还把人绑回来做宫女,使对方痛失自由……姜沉还是有点担心对方会因此憎恨自己。


    思来想去,她渐渐有了决断。


    “唐姑娘,请进。”


    没一会,门口传来小德子恭敬的声音。


    被如此礼遇,唐令微显得有些怂,具体表现在她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茶言茶语,而是弱弱的问:“这位公公,您不和我一块进去吗?”


    小德子微笑:“陛下只请了唐姑娘。”


    他是太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进去当木桩子碍眼。


    听到‘陛下’两个字,唐令微更怂了,小身板颤颤的,甚至想往后退:“我只是跟人合伙做个生意,他装死人我装哭,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进皇宫见皇上吧?你、你们其实是另一伙骗子对不对?”


    姜沉刚踱步到门口,便听到唐令微自爆,她扯了扯唇角,径直开口:“脾气不大,胆子不小,皇宫脚下,你也敢骗钱?”


    难怪说着卖身葬父,还敢明里暗里的勾引她。


    她原以为对方亲爹平日里待对方不好,唐令微才如此没心没肺,没想到是她单纯了,所谓的‘爹’居然是小元宝的同伙!


    姜沉被气笑,见唐令微呆呆的看着自己,更是没好气道:“还不快进来!”


    唐令微被吓得战战兢兢,几步跟上她的步伐,两人回到内殿。


    姜沉坐回高位,正思索着自己该先教育对方不要随意骗人骗钱,还是直接开口把差事交给对方。


    没等她想出个结果,殿下的唐令微就在初步认出她的呆懵中回神,眼睛眨巴眨巴的环视四周,见殿内没有旁人,她顿时鼓起勇气,柔柔开口:“没想到郎君竟是当今陛下,令微之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郎君消消气。”


    姜沉瞥她一眼。


    小姑娘家家的,又要作什么妖?


    都知道她是皇帝了,还一口一个郎君……呵,稚嫩的小心机。


    姜沉一眼看穿了唐令微的蠢蠢欲动,但她意外的没感到厌烦,只不咸不淡道:“朕若是不消气呢?”


    唐令微磨磨蹭蹭靠近她,因着不敢踩上台阶与姜沉并肩,故而她站在下方,顺势扬起脸,故作无害与可怜:“惹怒陛下,原就是令微的错,陛下生气也是应当的,令微只求……”


    她灵机一动,突然上前,走到姜沉面前。


    姜沉正挑眉审视,唐令微倏忽屈膝跪下,身若无骨的轻靠在姜沉腿上,轻柔羞怯道:“只求陛下,不要因此气伤了身体。”


    姜沉僵在原地,只觉被她依偎的那条腿泛着麻意,对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此时放大了无数倍,哪怕是轻不可闻的呼吸,落在姜沉腿上,都让她有种被烫到的感觉。


    姜沉安静了许久,好半晌才伸出手,搭在少女的脑袋上。


    唐令微期待的抬起脸,声音婉转的仿佛九曲十八弯:“陛下~”


    下一秒,姜沉缓慢而坚定的用力,将她往后推:“你离我远点,我对你过敏。”


    绛蔻:“?”


    姜沉:“去,去去。”


    绛蔻险些绷不住表情,正要生气,姜沉哄她:“你去墙边站着,朕就给你元宝,很多很多金元宝。”


    绛蔻在随心所欲和维持人设间犹豫几秒,最终选了后者——反正她马甲多,怒火可以转移到其他马甲上发。


    唐令微迅速收回抱大腿的爪子,兴冲冲跑到墙角,再次期待的看向姜沉。


    姜沉不动声色的抹着大腿,想将心头异样的情绪一并抹去:“你且放心,朕将你弄进宫,不是为了报复你,朕还没这么小心眼。”


    唐令微一脸‘感动’:“陛下真好,陛下人美心善、宽容仁义、菩萨心肠、好人一生平安……”


    姜沉睨她:“别贫嘴。”


    唐令微:“好的,陛下,那么关于好多好多的金元宝……”


    姜沉失笑,既觉得她目光短视、眼里只有金子,又莫名觉得她贪财的模样十足生动俏皮。


    定了定神,姜沉从她身上别开目光,说起正事:“你替朕出宫,采买一些东西,剩余的金子全都是你的。”


    涉及到银钱,唐令微非常谨慎小心:“陛下,您要采买什么呀?不会是很贵的东西吧?”


    姜沉随意道:“不是,只是卫妃喜欢吃的一些民间小吃罢了。”


    说完,她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补充一句:“以及一件需要保密的物品。”


    唐令微睁大眼:“保密的物品?”


    姜沉以为她要刨根究底的询问,正欲板着脸恐吓她一番,谁料唐令微初心不改,开口依然是:“贵吗?”


    姜沉:“……不贵。”


    不愧是你。


    满眼只有小元宝。


    第229章 白面


    “虽然不贵。”姜沉终究还是要脸的人, 她怕唐令微出于一时的好奇心理,偷偷摸摸打开买来的东西。到时候她丢脸事小,被怀疑‘皇帝是不是不行’、‘年纪轻轻看不出来啊’、‘莫非皇帝不是个真男人’、‘难道陛下女扮男装?!’, 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虽说这样的揣测几率很小,寻常人也不敢贸贸然往那边想, 但姜沉能稳稳当当坐稳这个皇位, 本身靠的就是心思缜密。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身份发生任何意外,不把此事交给暗卫与宫女,也有这个原因。


    姜沉与唐令微至今只有几面之缘, 按道理来说,她将这事交给对方来办,就应该做好事成之后杀了对方灭口的准备。


    不过姜沉自认自己还没残暴到那个程度, 并且让对方帮忙买小玩具已经很羞耻了, 再因为几个小玩具就杀人灭口, 整件事似乎都透着一股滑稽的可笑感。


    于是为了不让唐令微手欠,姜沉开始努力吓她:“不贵归不贵,但你如果敢私自窥看, 朕就、就让那个扮演你爹的同伙骗子,真的当回死人!”


    唐令微震惊的看她, 红唇颤了颤:“陛下, 您这样做, 是不是太暴戾了些?我跟那人固然不熟,可到底是父女一场,您要杀他的话……”


    姜沉眉头一跳, 生怕她脑子不清醒, 凄厉的补一句‘那就先杀我’。


    好在少女只是道:“那您得给我加钱。”


    姜沉回神:“嗯?”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唐令微:“还有。”


    少女扭捏了一下,羞涩道:“你杀了他的话, 就不能再杀我了哦。”


    姜沉:“……”


    她真的要被这没心没肺的女人气笑:“朕要杀你朋友,你想的只有这些?”


    纵使早就知道唐令微表里不一、口不对心,姜沉也不乐意见到对方真的太过在乎那个同伙,可瞧着对方这副薄情的模样,她难免生出唇亡齿寒的感想——倘若有朝一日,只剩她和对方相依为命,有人想要杀她,唐令微也会这样满不在乎,只想着利用她的死亡多捞点钱吗?


    这样的猜测无疑是非常任性的,但姜沉却忍不住的想得到一个答案,她定定的望着沉默下来的唐令微,沉声道:“你当真如何凉薄狠心?”


    唐令微半晌没说话。


    等她再次开口时,她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陛下在说笑吗?您是皇帝,皇帝想杀一个平民,哪轮到平民抗议?能从您这儿多得点钱,给朋友选个风水好的地方,已经是民女所能做的极限。陛下如此不悦,究竟是在气什么呢?”


    姜沉怔住。


    她微带错愕的看向唐令微隐带冷意的清丽面容,仿佛是直到此时,才第一次认识对方。


    四目相对,谁都没说话,谁也没别开眼。


    片刻后,姜沉率先开口:“抱歉。”


    唐令微眨眨眼,不太明白:“嗯?”


    姜沉垂下眼睫,想要遮掩自己此时的无措:“是我方才举错例子了,我并没有真的要杀你朋友的打算。”


    她担心唐令微误解自己,再次肯定道:“朕不是暴君。”


    “……哦。”唐令微好像也没见过这场面,指尖讷讷的划着脸,掩饰尴尬般的呃了声:“所以,那钱还给吗?”


    姜沉默然看她。


    唐令微打个激灵,双眸一眨,盈着泪花,立马变回原本的楚楚可怜样:“民女不是贪图钱财,只是想着人固有一死,我爹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民女先给他准备好坟地……”


    姜沉没好气打断:“去办差事!办好了朕直接送你一座金山!”


    绛蔻被满脸嫌弃的姜沉赶出来,附带着还得到一个方方正正的紫檀木盒子。


    她好奇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张纸条与一个荷包。


    纸条上写着许多糕点名字,赫然是她此趟出宫要采买的名单列表,荷包则有点意思,封口处紧紧扎着,打了死结,表面也放了张纸,言简意赅写了三个字——不准看。


    看都不让她,她怎么知道去哪买?


    绛蔻正疑惑着,一位嬷嬷就追了上来:“唐姑娘,陛下命我嘱咐您,出宫后要扮男装行事。至于这个荷包,您不要私自打开,等去了花楼,直接给里面的老鸨,让她包裹严实后再交到您手上。”


    绛蔻认得这位周嬷嬷,在剧情里,对方是唯一知道姜沉身份的长辈,由对方来吩咐隐秘之事,想必姜沉最会放心。


    ……所以荷包里究竟写了什么大秘密?


    剧情里也没这一段啊?


    绛蔻表面‘嗯嗯嗯’的听着周嬷嬷的叮嘱,心里则跟被猫挠了一样无比好奇,心魔天生由人性杂质而生,叛逆也是她性格的一部分,越是被吩咐了不要做什么,她就越想手贱的撩拨两下。


    就这样,她挣扎着换上男装常服,挣扎着自偏僻的西宫门出了宫,再一路挣扎的来到市集口,终于有所决断:【该你上场了!系统兽!】


    系统:【?】


    绛蔻:【你帮我看看荷包里有什么,然后……】


    【然后再告诉你?】系统非常诧异:【掩耳盗铃到这种程度,真的会让我怀疑你的精神状态。】都说了没事不要开马甲,看看,疯了吧。


    绛蔻不知道系统内心的吐槽,但跟系统搭档这么久,她用玉足想也知道这货肯定在背后腹诽自己,当即不满的哼:【你让我说完好不好!我的意思是,你先帮我看看里面有什么,如果跟大事有关,可能影响到剧情发展,譬如姜沉被误导了谁是当年放火的真凶,你就告诉我,我来及时干预。】


    【但如果里面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而是姜沉的私事。】绛蔻还是很乐意给自己伴侣一个独立私人的空间的,虽然她真的很好奇,不过既然姜沉千叮咛万嘱咐,那她也能忍一忍:【那我就不管啦。】


    系统无话可说,只能耸肩:【好吧,我来扫描一下。】


    一秒。


    两秒。


    三秒。


    绛蔻:【你卡了?】


    系统:【……我还不如卡了!啊啊啊啊!这什么辣眼睛的东西!我也是你们情.趣play中的一环吗!】


    系统不知道姜沉有没有想过这里面的东西被人看到后会丢脸,它只知道,它已经开始替姜沉尴尬了。


    不,它比对方还社死!


    绛蔻:【……到底是什么啊。】


    她快压不住她的好奇心了!


    系统吸气、吐气、吸气、吐气,最终平静:【没什么,确实是姜沉的私事,你赶紧去买吧,一定要在天黑前买好回宫。】


    绛蔻茫然:【啊?为什么?】


    系统呵呵一笑。


    为什么?


    ——当然是怕你今天晚上来不及用上。


    第230章 白面


    系统不肯说原因, 只说荷包里是姜沉的私事,甚至反过来劝绛蔻多给恋人私人空间,不要掌控欲太强什么都要知道。


    绛蔻本就抱着这样的打算, 可被系统一劝,她忍不住狐疑:【我怎么觉得你不安好心?】


    系统:【瞎说, 我明明处处为你好。】


    说着又催绛蔻。


    绛蔻只好一边行动, 一边思考。


    小小的一个荷包,里面能藏什么东西呢?周嬷嬷叮嘱她,让她把荷包交给花楼里的老鸨, 而跟老鸨相关的事情,绛蔻勉勉强强只能想到胡夭楚……莫非姜沉是托她帮个忙,把胡夭楚的卖身契带回宫?


    可这事不应该在胡夭楚被带走时就安排妥当吗?况且姜沉身为皇帝, 她带走一个花魁, 老鸨难道还敢上门砸场要人?


    绛蔻左思右想, 怎么也想不出来姜沉背着自己做的私事,究竟是什么。


    更让她感觉怪异的,是她老老实实把荷包递给老鸨, 老鸨回来将满满当当的盒子放到她手上时,上下打量着她的促狭眼神。


    绛蔻:“……”


    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但她感觉自己无形中失去了什么。


    等她回到宫中, 夕阳已经坠落, 一盏盏宫灯在御道中亮成长龙,龙首就是灯火通明仿若白昼的御书房。


    小德子依然没跟绛蔻一起进来,绛蔻只好独自进殿, 熟练的装可怜:“陛下, 令微辛辛苦苦跑了一整天,终于不辜负您的期盼, 将所有东西都买回来了。”


    姜沉正在忙碌工作,忙中抽闲瞥她一眼:“辛辛苦苦跑了一整天?你不是进一家糕点铺就买两口尝尝,一路溜达着尝到最后一家?”


    绛蔻惊悚的看她,都忘了再装:“你怎么知道?!”


    姜沉冷哼:“朕是天子,自然无所不知。”


    她当然不可能什么也不做,放任唐令微一个人出宫,担心对方出事是一点,怕对方携款跑路也是一点。


    虽然经过先前的对话,姜沉已经看出小元宝不是真的眼里只有钱,相反,对方比谁都清醒理智,知道在这世道寸步难行,于是不择手段的搞钱,知道一介平民无法违拗皇室,于是用满不在乎笑嘻嘻的态度,承受命运给予的一切。


    她为人处世的通透让姜沉对她大为改观,原先一直琢磨如何处置对方的纠结,也随之不见。


    姜沉已经想好,该让对方做什么了。


    “糕点都给了小德子?”姜沉放下朱笔,随手揉了揉工作太久从而酸胀的眉心:“那个……”


    她顿了顿,忽视心中的羞耻和尴尬,风轻云淡道:“你手上那个石榴挂枝的盒子,就是从花楼带回来的东西?”


    “是。”绛蔻的摸鱼惨遭揭穿,整个人都因为心虚而乖巧起来,她上前,恭敬的将盒子放在姜沉桌上,恰巧与奏折放在一块。见状,绛蔻顺口好奇的问:“陛下日理万机,此物又需要保密,想必陛下要买的宝贝,一定与奏折的重要性不相上下吧?”


    就是不知道这玩意为什么要去花楼买……


    难道那不是普通的花楼,而是姜沉伪装起来的情报中心?!


    绛蔻正严肃思考,她旁边的姜沉却无端端被口水呛到,剧烈咳了好一阵,把脸都咳红了,姜沉才含糊的嗯了声。


    像是生怕绛蔻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她转移话题:“此事办的不错,朕瞧你在采买一事上颇有心得,对民间各物的均价以及银钱的利用拿捏的都很到位,既如此,朕便奖你一职。”


    她提笔写下一份圣旨,绛蔻在旁瞅了眼:“皇商?我?”


    绛蔻后知后觉的惊呆了:“让我当皇商头头,陛下您这是把耗子放进粮仓里啊!”


    姜沉将圣旨塞她手里,睨她:“别装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比谁都有数。”


    既然说好了要送唐令微一座金山。


    她便不会食言。


    “今天在外转了一天,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姜沉若无其事的揣上石榴盒子,临走之前不忘安抚她:“至于皇商一职,你放心去做,朕愿意给你这个位置,自然是信任你的。”


    绛蔻无语凝噎。


    此举一出,她当然知道姜沉对自己的看重。


    但她已经有一个‘宋琬儿’马甲给姜沉打工了,为什么‘唐令微’还要加班啊?


    她开这么多马甲,不是来打双份工的!


    绛蔻颇受打击,抱着圣旨都掩不住浑身的丧气,游魂似的跟在小德子身后回到自己房间后,她就抽走大半情绪,回到‘卫绛蔻’马甲上,咸鱼趴在桌面。


    没过一会,宫女的通报倏然响起。


    姜沉来了。


    从中间的间隔时间看,对方应该是出了御书房,便一刻不停的鸣鸾殿走。


    绛蔻略一思考,脑海里冷不丁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对方是想让她这个马甲,再打第三份工?!


    念头一起,绛蔻霎时气的不轻,眼见着姜沉含笑进来,她顿时恶向胆边生,张口就道:“画屏,把她赶出去!”


    画屏:“?”


    画屏:“我?”


    姜沉也懵了下,不解:“爱妃为何要赶朕走?”


    绛蔻一扭头,粗声粗气:“赶你就赶你,还要找理由?”


    姜沉:“……”


    一段时间不见,她的爱妃怎么更娇气任性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岳丈的传信里不是还让对方哄哄她,给她吹耳边风,好让岳母顺利进宫的吗……


    亏她还期待着小姑娘要如何跟她撒娇,结果就这?


    姜沉非常迷茫,想着想着,眼神莫名犀利。


    不对。


    她家蔻儿平日里再怎么闹,也都是黏黏糊糊想跟她更加亲近,如今对方真的恼了,一定是丞相私底下又做了什么……莫非是丞相终于忍不住对皇后之位的觊觎,想哄着蔻儿在后宫里跟他里应外合?


    可恶的老匹夫,她就知道——


    “陛下。”画屏突然出声,弱弱的解释:“自打您前几日突然离开,娘娘的心情便一直不太好,加上今个儿有几位后妃嘲笑娘娘惹怒了您、即将失宠,娘娘就更不开心了……”


    “嗯?”姜沉第一反应是纳闷,她什么时候抛下绛蔻突然离……等等,好像真有这回事。


    天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加上一直在惦记那天之后的后续,姜沉还真忘了自己曾鸽过绛蔻。


    现在回想起来,姜沉膝盖一软,心虚的无以复加。


    思考几秒,姜沉镇定开口:“你们都下去。”


    宫女们齐齐退下。


    眼见着没人了,姜沉走到美人榻边,屈膝上榻,好声好气的哄:“方才人太多,是朕不对,朕给心肝儿跪下,蔻儿大人有大量,原谅朕如何?”


    绛蔻傲娇的哼了声,还不搭理她。


    姜沉凑过去亲她软嫩的唇,边亲边引诱:“朕已经知道错了,上次没做完的事情,这次我们补上,一次不够就两次,两次不够就三次,一定做到让蔻儿满意为止。”


    绛蔻听着感觉不对,纳闷的望向她。


    不是,姐妹,就这几天的功夫,你还能变扶她?


    绛蔻一脸不明所以,姜沉却误以为她终于原谅自己,当即含笑着把少女抱到床上,接着拽下腰带,反手把绛蔻两只手绑在床头。


    绛蔻:“?”


    “别怕。”姜沉一不做二不休,又不知从哪摸出丝缎,轻柔蒙住绛蔻的双眼:“朕这几日苦学了不少花样,定服侍的卫妃娘娘欲罢不能。”


    绛蔻逐渐发毛。


    这人、这人不会是要来真的吧?!


    虽然她并不排斥,可听着姜沉幽深隐忍里透露着勃勃渴望的语气,她感觉自己真的要被摁在床上,做个几天几夜都下不来床啊!


    第231章 白面


    一夜过后, 绛蔻总算知道姜沉含糊其辞、系统拼命怂恿、老鸨挤眉弄眼送的石榴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了。


    那特么全是折腾她的东西!远不止一个传统玉势能概括,她都不知道古人为什么能玩这么多花样!


    姜沉说她做了功课。


    当真一点不假。


    绛蔻差点被她做死在床上, 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张口就是一句:“宝娟, 我的嗓子……不对, 先给我水!”


    画屏连忙端水过来。


    绛蔻咕噜咕噜喝完,一抬头,便见画屏满脸认真, 贼兮兮的问:“娘娘,您是不是有喜了?”


    绛蔻:“?”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画屏解释:“您瞧瞧,您这也不是第一次侍寝了, 前面都好端端的, 第二天还能生龙活虎去御膳房蹭绿豆汤, 偏就今儿娇弱无力的下不了床,这不明摆着不对劲吗!”


    绛蔻:“……”


    阿这,她这个马甲昨晚还真是第一次侍寝……


    “别胡思乱想。”绛蔻不欲多说, 摆摆手糊弄画屏:“我自己的身体我了解,不可能怀孕, 你有闲功夫瞎猜, 不如再给我倒杯水来。”


    或许是憋久了, 昨晚的姜沉一反白日的温文尔雅,简直像条围着主人疯狂打转的狗勾。绛蔻被她反复榨汁,后来感觉肾都虚了, 期间姜沉似乎给她渡过几次水, 不过这狗东西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旦察觉到绛蔻耐不住的主动索取, 对方就会更加兴奋的回应。


    一来二去,那些喝进嘴的水还不如绛蔻流出去的多。


    猛干三杯蜜水,绛蔻毫无贵女气质的打了个嗝,随即又干尸般的直挺挺躺下,双手提起薄被,安详盖住脸:“晚安,玛卡巴卡。”


    画屏:“娘娘,现在是早上。”


    绛蔻不听,闭上眼,将大半思绪转移到其他马甲那,用作弊的方式逃脱事后的浑身酸痛与下半身瘫痪。


    “陛下未免也太过宠爱卫妃了。”


    眨眨眼,绛蔻听到赵太妃含着试探的声音:“卫妃确实家世不错,相貌也不俗,可男人的喜爱,又不仅仅只看这些。就譬如樱念姑娘你,哪怕出身低微,性格不好,能吃还不干活……”


    冷不丁触及樱念幽幽瞥来的目光,赵涟漪连忙刹住夹带的私货,转口夸道:“但你脸皮厚,力气大,不在乎尊卑,像是个天真烂漫自由生长的狗尾巴草,对于陛下来说,是独一份的特殊和亮眼呀!”


    樱念鼓着脸颊,继续啃啃糕点,宛如专心进食的小仓鼠,完全不搭理赵太妃。


    赵太妃只好强行接话:“所以呀,樱念姑娘就该主动去见见陛下,我们女人一生能有多少青葱水嫩的日子?不抓住机会亲近陛下,待年老珠黄时再去争,可就晚了!”


    赵涟漪拼命拱火的功夫里,小辛子沉默寡言的弓着脊背上前,将新泡好茶的茶杯放到绛蔻手边。


    恰巧绛蔻糕点吃完,正是嘴巴喉咙感到干的时刻。


    她低头看看茶香袅袅的杯子,抬手举起,继而突兀的递给赵太妃:“你一直说话,就多喝点水吧。”


    赵太妃:“?”


    这小宫女在委婉嫌弃她废话多?


    赵太妃气急,急完就怂了,她接过杯子,却没打算喝——茶水滚烫,这小宫女显然是没怎么伺候过人,连放温了再给人都不知道。


    赵太妃心中凄苦,日常想念起自己先前的大宫女,虽然对方还活着,但她已经开始怀念对方还在时的音容笑貌……没等她怀念完,一股力道猛然扑到她胳膊上,使她猝不及防间手一抖,茶杯倾斜着将茶水全部泼洒而出。


    “唔!”始作俑者小辛子痛楚的闷哼,同时利落的跪下,蜷缩着连连磕头:“太妃娘娘恕罪!奴才方才脚麻,这才冒犯了太妃娘娘,求娘娘饶奴才一命!”


    他低头叩首,露出的脖颈上被茶水烫伤一大片,很快浮现可怖的红肿水泡。


    赵涟漪被吓一跳,面露不忍道:“算了,你下去吧,这几日回去好好养伤。若是再有下次,本宫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小辛子连连谢恩,倒退着缓缓离开。


    在即将踏出宫门时,他抬眼望向殿内上首,旋即直直的与一双平淡无波的双眸对上。


    名为樱念的宫女又在啃糕点。


    她听着赵涟漪絮絮叨叨的话语,目光像是漫无边际的随意放着,又像是从始至终都放在小辛子身上,看着他奉上热茶,看着他色变的脸,最后看着他打翻那杯茶。


    莫名的惊惧陡然袭上小辛子的心头。


    他感觉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仿佛都被这个人看穿了。


    **


    在赵太妃那儿蹭吃蹭喝完,绛蔻转头来到‘宋琬儿’这边。


    和炽手可热的卫妃不同,宋琬儿即便升了段位,有了封号,在后宫有了一席之地,她的存在感依旧很薄弱。


    一来是姜沉最近在搞事情,不想把她牵扯进混乱中,有意在明面上疏远‘遗忘’她。


    二来则是这个马甲的人设,突兀一个淡泊名利谪仙人,但凡有上门做客的都被她拒了,平日里不是在下棋翻书就是弹琴诵诗,活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绛蔻在这个马甲里装模作样的待了会,但是因为姜沉不在,她演的再好也没成就感,很快便索然无味的抽走大半心神,只留一点灵识做做样子。


    等到穿上‘胡夭楚’这个马甲时,绛蔻终于精神一振,就着正在描眉的动作,细致的画好妆容。


    “胡姑娘。”与其他舞女不同,绛蔻身边跟着一位专门伺候她的宫女。此事宫女拿着几件繁复漂亮的衣裙,恭敬问道:“您等会跳舞,想穿哪件衣裳?”


    绛蔻纤白的手指揉压唇,缓慢涂晕着口脂色泽,从面前的镜子里瞧见宫女手里拿的衣裙后,她摇摇头:“衣裳我自己来选,你帮我做另一件事吧。”


    宫女:“好的,姑娘想让奴婢做什么?”


    绛蔻:“把姜沉叫来。”


    宫女:“……抱歉,姑娘,我方才好像耳鸣了一瞬。”


    绛蔻说完就反应过来,自己显然是马甲开太多、一次性换号太频繁,一时间串了频道和人设。


    眼见着宫女只是露出怀疑自我的表情,没有怀疑其他,绛蔻赶紧改口:“去请,陛下来,看舞。”


    事关圣上,宫女很迟疑:“陛下日理万机,从前不会招舞女作乐……”更别说纡尊降贵,亲自来看人跳舞了。


    宫女想劝退绛蔻,然而绛蔻很坚定:“就说,我要,答谢她。”


    红裙鼓上舞,好看归好看,却不是绛蔻最初想要的效果。


    她想要的,可是一只会跳肚皮舞的异域波斯猫~


    第232章 白面


    正午时分, 姜沉照旧待在御书房。


    但她今日不是一个人,丞相与太医赫然也在。


    “陛下。”丞相率先开口,苦口婆心:“您今日没上早朝, 臣等实在放心不下啊!恰巧太医奉太妃娘娘之意来此,您不若顺便看看身子?”


    姜沉脸热的轻咳:“朕说不必就是不必, 你们下去, 别在这妨碍朕批奏折。”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坦白自己没上早朝的真正原因。


    怎么说呢?


    因为心心念念的问题终于解决,一时冲动就折腾到凌晨?


    亦或难得能趁着喜欢的人神志不清、不会在触碰中发觉她的真实身份,所以抱着对方不想放手?


    无论哪一个回答, 说出来都不会让姜沉有何损失,但绛蔻肯定逃不开‘祸国妖妃’这个名头。


    故而在早晨走出鸣鸾殿,小德子唯唯诺诺上前时, 姜沉思索之下, 给出的是‘身体不适’这个原因。


    她本意是想将今天的事糊弄过去, 然而丞相显然不这么打算,面对姜沉的敷衍,他极力表达着朝臣的关心, 说到后来就差没跪下来求姜沉诊脉。


    若是没有‘别庄失火’那件事,姜沉定然已经被丞相的赤胆忠心打动, 可正因为心中有着无法抹去的刺, 姜沉便忍不住多疑的揣测丞相是否别有用心。


    她定定打量丞相, 再次想起对方送给绛蔻的秘信里、似乎想让丞相夫人进宫见绛蔻一面,思量片刻,姜沉打断丞相的关心:“诊脉之事不必再提, 倒是有件家事, 朕欲与丞相单独聊聊。”


    太医见状,只好无可奈何的拱手退下。


    而丞相则在起初的怔愣后, 心脏猛然剧烈跳动。


    早在姜沉之前亲自去接绛蔻回宫时,他就从中察觉,当今天子对自家女儿赫然是走了心的。那会他的心中便升起野望,盼着独女从后妃晋为天下之母、一国皇后。


    不过在那之后,后宫里又没了动静,绛蔻依旧在受宠,朝臣依旧在钦羡他,可皇上却始终没给句准话。丞相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给鸣鸾殿送了秘信,想让自家夫人去跟女儿好好聊聊。


    结果那两人还没接头,这边陛下亲自留下他,要和他谈论家事……丞相顿时激动的身体都在轻微发抖!


    迎着丞相炽热的目光,姜沉笑容不变,硬是给足丞相猜测、幻想、兴奋的时间,才慢悠悠打破他的希冀:“朕听爱妃说,她最近有些想家了,不知岳母近些日子可有空进宫看看蔻儿?”


    丞相一懵:“自然、自然是有空的。”


    姜沉点头:“那就好,择日不如撞日,丞相这便回府,让岳母下午就进宫吧。”


    丞相:“……是、陛下。”


    姜沉低头等了一会,才装作惊讶的抬起头,再次开口:“丞相怎么还不走?”


    丞相僵着脸:“臣在想,陛下是否还有其他……”


    姜沉:“没有哦。”


    丞相被噎住,感到不能接受和无法置信。


    没有?


    怎么能没有?!


    气氛都到这儿了,岳母都喊上了,他女儿的后位怎么又飞了!


    丞相的脸迅速涨红,俨然是一副血压飙升的状态。


    姜沉静静的看着,既审视思考着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又不由自主的分心了一秒——倘若丞相被她气到中风,绛蔻会不会跟她拼了?


    顾虑着后一点,姜沉在目送丞相离开后,踯躅两秒,喊来小德子:“去,把太医叫回来。”


    小德子一惊,刚准备高呼一声‘陛下您没事吧’,便听陛下紧跟着补充:“让太医跟紧丞相,一旦丞相出事,即可救治。”


    小德子:“……是。”


    原来不是陛下出问题。


    是来劝陛下看病的丞相被气出了毛病。


    小德子默默退下,姜沉自觉安心,拿起奏折再次批阅。


    但今天注定是不得闲的日子,被‘胡夭楚’吩咐过的宫女在外求见,姜沉让人进来,听到狐妖姑娘要答谢自己,她顿时心头一动,幻想出貌美少女将自己拉到角落里,脸颊微红的拽着她的手放到头上,下一秒,就有雪白绒绒的狐耳出现在她掌心……不对!


    姜沉掐自己掌心,努力挥走那副诱人的场景。


    世界上没有灵异志怪,她不能总是惦记着让狐妖姑娘变小狐狸!


    稳了稳心神,姜沉思索着看看正在等待回复的宫女,又看看桌上堆成小山高的奏折,最终果断起身:“既然胡姑娘有请,朕便去看看。”


    姜沉跟着宫女,一路欣然而至,等走到宫门前,她才发现殿内的宫女们全在外檐下站着。


    姜沉大眼一扫,误以为是胡夭楚罚她们在此,不由皱眉:“你们轻慢了胡姑娘?”


    宫女连忙欠身:“是胡姑娘特意为陛下准备了一支舞,不欲让外人瞧见,所以命奴婢们在外歇息。”


    姜沉恍然,脑袋里又冒出柔软蓬松的狐尾巴……


    “咳。”她再次打散自己的幻想,心情却明显好上不少,含笑道:“朕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她大步进殿,入眼就见殿内上方悬挂起朦胧绯红的薄纱,随着微风轻轻扑到她面前。


    姜沉抬手拂走,目光落在宫殿正中间的位置,透过层层叠叠的红纱,她看见一道窈窕的身影,举着纤长手臂,腰肢细细,随着她踏步而行的动静,伴着不知从哪儿来的鼓点与旋律,倏然旋转起舞。


    少女的舞姿曼妙热辣,映在绯纱上的姿态完美契合姜沉想象中的狐女,她掀开一层层薄纱,动作越来越快,最后竟有些恼怒这些轻飘飘的东西。


    在习惯性又拂开一层时,她的脚步猛然停滞,所有的红纱皆落在她身后,此时的她仿佛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来到神女面前的虔诚信徒,近乎痴迷的望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穿着堪称露.骨的衣裙,上臂至精致的锁骨裸.露在外,不及一握的腰身挂着一串串高低不一的雪白珠琏,伴随着飞舞的裙摆,如同逐瓣盛放的花般明丽惊艳。


    姜沉看的怔怔。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舞姿,也生不出半点异样的心思,满心满眼里只有少女一举手一投足的赤热纯粹,那股灵动自由像姜沉从前最畏惧的火,偏偏又没有她记忆中的狰狞可怖,只有热烈的光在轻盈跳跃,让她不可自拔的为之折服。


    姜沉忽然不敢再看了。


    从初见时的心动一直蔓延至今,以至于她在此时此刻清晰的意识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仅仅站在那里,就足以让她溃不成军。


    姜沉移开视线,她甚至想转身离开。


    殿中的人突然唤她:“陛下。”


    姜沉下意识望回去:“嗯?”


    一眼望进少女看过来的漂亮眼眸,姜沉的挣扎与旖念冷不丁僵住,因为她直到现在才发现……虽然少女跳的舞姿勾魂夺魄,对方的眼神却无比正直。


    正直到坚毅的程度。


    姜沉:“……”


    好奇怪。


    只是跟对方对视了而已,她怎么忽然就没了世俗的欲.望。


    姜沉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舞姿妖娆的少女,目光严肃的沉声问自己:“陛下,这是我,为了答谢您,特意编的舞!您,喜欢吗?”


    姜沉:“……喜、喜欢的吧,你的舞很有创新。”就是跟脸的配合度不太高。


    少女腰肢一扭,姿态妩媚,姜沉的视线被勾走,心神刚一动,就见少女的脸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郑重道:“多谢,陛下。”


    姜沉又回归现实,表情微妙了几秒,有种被迫X萎的难受感。


    她沉默了好一会,再次开口,语气分外诚恳:“朕有个问题……就是、那个,你上次戴的那个面纱,这次怎么不戴了?”


    第233章 白面


    “面纱?”绛蔻歪头, 非常疑惑姜沉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难道半遮半掩更有氛围感?亦或姜沉更喜欢欲迎还拒那一套?


    她在心里嘀咕,嘴上故意一本正经道:“陛下, 不是外人,我为何, 还要带面纱?莫非。”


    绛蔻突然凑近抿着唇的姜沉, 眨着颜色各异、绮丽绚烂的双眸,认真问:“莫非,我不好看?”


    姜沉明显的呼吸一滞, 目光垂下,如同被吸引般落在绛蔻的双眸中,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不……很好看。”


    好看到她仅仅与胡夭楚见过几面, 心底就已经刻下那道翩跹的身影。


    对方的杀伤力无形无色, 偏偏锋利的入骨三分。


    姜沉显然从中感受到危险, 她生硬避开当下这个暧昧的讨论:“你若是真想答谢朕,不必特意编一支舞。”


    绛蔻心中挑眉:“那、陛下,要什么?”


    姜沉别开眼:“朕是君主, 什么也不缺,之所以救风尘, 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你若是真心想感谢朕, 日后在这宫中好好钻研舞技, 平平淡淡活着便可,如若你不喜宫中生活,想出宫嫁人……”


    她说着说着, 无意识拧起眉, 停顿刹那。


    绛蔻眼底划过笑意,促狭萦绕于心, 顺着无辜接话:“嫁人?”


    姜沉又抿唇,下颌线绷紧,似乎在抉择什么,最终她吐出一口气,表情有一瞬间的阴冷:“想出宫嫁人,自然是不会如你所愿。朕买回来的东西,就算朕不要,别人也不能碰。”


    绛蔻盯着她,不说话。


    姜沉冷静回视。


    几秒后。


    姜沉再次生硬的移开眼,欲盖弥彰的解释:“朕只是比喻,不是真的把你当做物件,如果只是出宫玩的话,朕自然不会拦你,钱不够也可以找朕要……”


    绛蔻:【她阴暗的样子有多酷,慌张找补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系统:【你生气了?】


    【生气?】绛蔻诧异:【为什么生气?你不觉得她醋到语无伦次的模样很可爱吗?】


    系统扭曲的下线。


    “你、你怎么不说话?”姜沉内心忐忑,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紧盯着绛蔻:“你觉得朕说的不对?你已经有心仪的男、女……人了?”


    后半句询问,已然越过了正常人相处的界限。


    姜沉却没意识到。


    她满心满眼里只想得到答案。


    绛蔻越发觉得她可爱。


    姜沉明明想和她保持距离,偏偏又比谁都关注她,她随手摇晃狗尾巴草,对方的尾巴就开始跟着疯狂摇,这让她很难不改变原地等待的策略,选择一波主动攻击,吓吓小狗啊~


    绛蔻暗笑着,面上一眨眼,开口:“不出宫,有心仪,人。”


    姜沉慢了半拍理解其中意思,神情瞬间就变了,半晌后,她微笑着,从牙缝里挤出话:“哦?是谁?”


    她倒要看看,是谁背地里偷走了她买回来的小狐妖。


    若那人不是个良人……


    她定要让对方知道,有些人,不是可以随意惦记的。


    绛蔻欣然观赏姜沉暗暗磨着的后槽牙,再冷不丁回答:“是陛下。”


    姜沉没反应过来,顺口冷笑:“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称陛下,想造反——陛下?”


    她错愕至极,抬手指向自己:“我?”


    绛蔻点点头,调整出一副清澈又愚蠢的表情,搭配上外貌的妖冶,主打的就是又纯又欲又呆的反差萌:“陛下,救我于火海,不轻贱我,不转卖我,不、不、不骂我,结巴,还发自内心的喜欢我,所以我也,喜欢陛下。”


    姜沉:“……”


    结巴这一点,她也是后来才察觉到。


    起初,她单纯的以为对方是惜字如金、冷艳如霜梅。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姜沉满脸难以言喻,像是愉悦,又理智的知道不能愉悦,所以在压制,又像是无奈,毕竟世上哪有‘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我也喜欢你’这种毫无道理的道理?


    姜沉叹了口气,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不是蓬勃激动的爱意,更多的是怜惜:“是你还小,并不懂女人之间……男女之间真正的感情。”


    就连她都处在偶尔的混乱中,一根筋没心眼的胡夭楚若是知道她是女人,恐怕会更呆了吧。


    “还小?”绛蔻很惊讶,她还以为自己主动出击,会把姜沉打的连连败退,结果似乎是演过头了,对方直接把‘胡夭楚’的表白当不懂事的过家家。


    不过这难不倒机智的小心魔!


    绛蔻沉默几秒,低下头,许久轻声开口:“还小,吗?我,知道了。”


    姜沉一怔,正疑惑她是不是真的明白,陡然间,便见少女低垂的脑袋下方,坠下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泪珠,砸在地面溅起无声的波澜。


    姜沉心一紧,抬起她的脸,果见之前还开朗发光的小狐狸,这会紧紧咬着唇,哭的可怜又安静。


    “哭什么?”姜沉无措的抹她的脸,嘴上问着原因,实际上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而当少女狼狈红肿的双眸与她对视时,她的猜想骤然落实——那双比世界奇珍更宝贵的异色瞳里,是少女最纯粹干净的爱慕之情。


    “我……”胡夭楚望着姜沉开口,姜沉一阵心悸,几乎有一瞬间想捂住胡夭楚的唇,让她不要说话,但最后,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令她一动没动,任由着胡夭楚红唇张张合合,而后低下头,道歉:“我,错了,陛下。”


    片刻后,姜沉如梦方醒,仿佛也被传染了结巴:“没、没事,你,你继续练舞吧,朕朝事繁重,今天就不陪你了。”


    “嗯。”胡夭楚点点头。


    姜沉暗暗松口气,转身想走之际,忽听胡夭楚又喊了声:“陛下。”


    姜沉下意识停步,回头:“怎么了?”


    胡夭楚双手绞着红裙,两秒后,轻声问:“陛下,要长多大,才能,喜欢你?”


    姜沉心口一窒,喉咙在刹那间紧绷,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迟迟等不到她的回复,胡夭楚松开皱巴巴的裙子,抬起手背反复揉着眼睛:“陛下,不说,也没关系。”


    她努力维持着平日的语气,但依旧遮掩不住其中的颤音:“无论,长没长大,反正,我都喜欢陛下。”


    姜沉与她相隔不远,却在此时,不敢靠近半步。


    等少女自己停下揉眼睛,姜沉终于迟钝的转身:“朕走了。”


    胡夭楚在她身后,很乖的嗯了声。


    姜沉抬步离开,起初尚且稳重,等离开胡夭楚的视线,她越走越快,像是在脑海里整理着混乱的情绪,企图从一堆线球里找出正确的源头。


    最终自然是无果,还使小德子一行人追的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小德子觉得自己胸腔快要跑炸了时,他总算看到姜沉止步,没等他缓口气,姜沉遥遥看向前方,问他:“那是丞相夫人?”


    小德子连忙抬头,紧接着应声:“是的,陛下。”


    姜沉幽幽凝望,旋即抬步走向那边。


    **


    丞相夫人是绛蔻的亲妈,纵使女儿前两天才回过娘家,远远瞧见绛蔻站门口等着,她还是眼眶一热,上前就握住女儿的手,拍了拍:“你呀,都是妃嫔了,怎么还站外面等着?也不怕被人看见笑话。”


    绛蔻眸光流转,娇纵的任性道:“除了陛下,后宫无人敢笑话我!”


    刚从后门走到一墙之隔的姜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听到熟悉的娇蛮话语,她感觉自己乱糟糟的心情都变好了。


    至于绛蔻说的话……


    姜沉半点不觉得过分。


    本来就是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小姑娘,除了她之外,当然不能给任何人欺负。


    丞相夫人听了,不喜反愁,她牵着绛蔻的手走入内殿,等到所有宫女退下,她才叹气:“一入宫门深似海,陛下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即便现在爱你如珠如宝,你也要为以后想想,万一你年老色衰怎么办?万一陛下喜欢其他模样的姑娘了怎么办?”


    姜沉想在心中冷哼一句‘肤浅’,但想想浮现在脑海里几张脸,她沉默了。


    绛蔻的反应则相当直接:“她敢!”


    丞相夫人:“……他是君王,有何不敢!倒是你,总是这么娇纵,迟早惹的君心不悦!”


    绛蔻不乐意听这话:“娘,你入宫一趟,就为了跟我说这个?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入宫了?我还没来得及跟陛下提这件事呢。”


    绛蔻能猜出前因后果,不过‘卫绛蔻’肯定不知道,为了圆人设,她故意当着姜沉的面把疑惑抛出来。


    “不是你跟陛下请求的?”丞相夫人微微一怔,惊疑不定:“那娘回去后,问问你爹具体是什么情况。”


    绛蔻点点头:“别等了,现在就回去吧。”


    丞相夫人从疑惑中抽离,白她一眼:“别想着赶娘走,娘的话还没说完!”


    绛蔻嘟嘟囔囔,说着旁人听不清的腹诽。


    丞相夫人戳她脑门,一边觉得她能继续保持着天真烂漫的性子,一定是陛下呵护宠溺至极所致,一边又再次为女儿提前愁起来:“这里没外人,娘问你,你这小脸丰腴着,是不是有喜了?”


    绛蔻还没回答,姜沉先一步本能的战术后仰,根据她这段时间哄娇气包的经验来看,丞相夫人显然是踩雷了。


    果然,一秒钟不到,绛蔻炸了:“我才没胖!”


    丞相夫人苍白的解释:“娘是问你是不是……”


    绛蔻:“不是!我没胖!”


    丞相夫人:“你先听我说。”


    绛蔻:“你说我胖!我不听!”


    丞相夫人含泪转移话题:“好、好,娘不说了,娘跟你说其他的。你爹这次让我进宫,是想问问你,陛下有没有……”


    她顿了顿,谨慎环视四周,继而压低声音:“陛下有没有跟你透露,要立你为后的消息?”


    绛蔻果断摇头:“没有鸭。”


    丞相夫人紧皱眉头:“没有?可你爹总说,陛下在明里暗里的暗示他……你跟娘说说,这后宫里面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最得陛下宠爱?”


    一墙之隔的姜沉眼皮一跳,太过熟悉绛蔻的后果,就是她本能的预感到自家爱妃会搞事。


    奈何每当她反应过来时,都已经迟了,绛蔻毫不犹豫的供出一个名字:“当然是芙昭仪,她居然比我先得到封号!”


    姜沉:“……”


    唉。


    她真的开始后悔了。


    早知道小辣椒能愤愤不平这么久,她一定早早选好封号给对方,至于现在……她只能多盯着丞相,保护好宋琬儿,决不能让对方被卷进来。


    “封号?那玩意你不是也有?”丞相夫人显然没在乎封号的先后顺序:“况且,你的封号不还是陛下亲自送过来的吗?”


    就是之后好像没了下文,以至于她只知道陛下给自家女儿赐号了,一问画屏或钉子,全都不知道赐的是什么号。


    “有是有,但我不是第一个,这说明什么?”绛蔻理直气壮:“说明陛下更在乎宋琬儿,更宠爱宋琬儿!这个梁子,我跟她结下了!”


    姜沉:“……”


    一个绛蔻能顶三个丞相,看来她得多派几倍人手保护琬儿……除此之外,也不能让绛蔻太闲着,寻常人闲着只会跳舞赚钱浇花看书,只有绛蔻闲着会到处惹祸,为了后宫安宁,她要从今天晚上开始努力,争取让这人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丞相夫人听的麻木:“就为了这?你可知晓,当今圣上足智多谋,不容小觑,他明面上的宠爱,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你且用心回想,陛下对宋琬儿是用心的宠爱吗?抛开那个封号,他对宋琬儿的态度如何?平日里,他可有面上不在乎、但私底下一切都给安排妥当的?”


    绛蔻沉吟几秒,点头:“是有。”


    姜沉:“……嗯?”还有这么一号人?她怎么不知道?


    丞相夫人连忙打起精神:“是谁?”


    姜沉也好奇贴近。


    绛蔻缓缓开口:“是狗。”


    丞相夫人:“……狗、狗?”


    姜沉:“!”


    绛蔻严肃脸:“陛下是个毛绒控,私底下总是偷偷摸摸rua狗,还背着我rua,她以为她装的若无其事就没人知道,但我在她身上,抓到了狗毛!这,就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姜沉:“……”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猜出来就算了,不要对外说!她为了保持帝王的尊严容易吗!


    丞相夫人:“…………”


    她的无语是姜沉的两倍,沉默的震耳欲聋:“娘知道了。”


    看来后宫里只有那个名叫宋琬儿的后妃值得注意。


    其他人都不如狗。


    第234章 白面


    鸣鸾殿里, 丞相夫人还在与绛蔻絮絮叨叨。


    姜沉侧耳倾听,发现两人此时谈论的大多是母女间的寻常事,便在沉吟之后, 向小德子招手,低声嘱咐几句。


    小德子点头应诺, 无声退下。


    丞相夫人毕竟是外臣之妇, 纵使眼下面见的是亲女儿,也不能在宫内久呆。说完叮嘱的话,她依依不舍松开绛蔻, 自鸣鸾殿离开。


    沿着宫道返回,路过假山莲池时,她冷不丁听到假山里头传来闲聊声:“卫妃娘娘算什么宠妃?陛下只不过是因为忌惮丞相, 才不得不对卫妃娘娘百般好罢了, 实际上, 陛下真正放在心里的人,只有我家主子!”


    “真的吗?”另一人语带怀疑:“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回事?也从未见过陛下去见你家娘娘?”


    “那是因为要保护我家主子啊!”回话的人信誓旦旦,一听便知她坚信不疑:“丞相势大, 卫妃善妒,如若陛下明晃晃的宠爱我家娘娘, 娘娘岂不是要被明里暗里的针对?陛下如此聪明, 自然知道面上不动声色, 私底下时常幽会,才是良计。”


    “你说的如此肯定,莫非你亲眼见过陛下来看望你家主子?”


    “那是自然!而且我也犯不着骗你, 好端端的瞎说陛下, 我不要命啦?正因为这些都是真的,我才敢偷偷跟你一个人说。”


    “原来如此……难怪陛下如此盛宠卫妃娘娘, 却半点没有升卫妃为贵妃的动静,原来陛下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卫妃!”


    “大胆!”


    一直等到两个宫女说完,护送丞相夫人的宫侍才呵斥出声,领着人将宫女们捉拿住。


    丞相夫人紧皱着眉,专注听那两个宫女瑟瑟发抖的自报家门,尤其将那口出狂言的宫女主子牢牢记住。


    然而一直到宫女被押走,她也走出皇宫回到丞相府后,她依然拿不准方才那件事,是否要说给丞相听。


    正如她告诉绛蔻的那句话,一入宫门深似海,怎的她偏就那么巧的遇到宫女闲聊,偏就那么巧的听到那番话,偏就那么巧的被一语戳中心底最担忧的事?


    丞相夫人难免怀疑其中有人使了手段。


    但越是细想,那些宫女的话就越是清晰鲜明。


    ‘好端端的瞎说陛下,我不要命啦?’


    对啊,哪怕是有天大的利益,敢扯到圣上,这宫女不要命了?


    ‘难怪陛下如此盛宠卫妃娘娘,却半点没有升卫妃为贵妃的动静’


    贵妃不是立后,若圣上当真那般溺爱蔻儿,何至于迟迟不行动?


    ‘原来陛下……都是在利用卫妃!’


    丞相夫人坐不住了,豁然站起身。


    不管那两个宫女说的是真是假,事关独女,她终究放心不下,哪怕很有可能钻入圈套,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切无动于衷!


    丞相夫人果断去找丞相。


    另一边,皇宫御书房。


    姜沉听完小德子的汇报,嗯了声:“做的不错,盯紧丞相的钉子,让暗卫伪装好那位后妃不要露馅,如果那些人在这段时间里有杀人灭口的想法,你及时告知朕。”


    小德子连忙应下。


    前不久的试探刚刚过去,姜沉心知自己被整个过程中的纠结与矛盾折磨的有多难受,但丞相夫人的入宫与担忧实在是上好的弱点,其行径不亚于六岁小儿持金过市,姜沉审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放下鱼饵。


    揣测与明知有很大区别。


    姜沉想知道,在怀疑时尚且能老实的丞相,真正知晓自己的敌人是谁时,还能否什么也不做?


    **


    “西瓜真好吃啊。”


    暗处的风波没有波及到绛蔻,她送走自己的亲妈后,转头就被姜沉赏了新鲜的瓜果。


    虽然不知道姜沉无缘无故赏赐她干嘛,但有瓜不吃是傻瓜,绛蔻欣然挑出一个最脆的,埋头啃啃啃啃啃。


    一个瓜没啃完。


    不速之客上门了。


    “奴才小辛子,见过卫妃娘娘。”


    身穿宦官服的小辛子一如既往的弓着身子,身形瑟缩如虾,头始终低垂向下,懦懦不敢露脸。


    绛蔻非常惊奇的打量他:“本宫记得,你应当是长定宫赵太妃身前的奴才,如今私下里来寻本宫,莫非是赵太妃的意思?”


    小辛子语速加快的解释:“卫妃娘娘误会了,太妃并不知晓奴才来寻您。”


    绛蔻声音拖长:“哦?那就是你自己的想法?”


    “是。”小辛子一口应下,旋即噗通屈膝,长跪不起:“奴才常年伺候太妃,知晓太妃自娘娘进宫,便一直暗暗关怀着娘娘,故而、故而奴才在发现陛下背着娘娘,与长定宫一宫女苟且厮混时,便欲先太妃之忧而忧,主动将此事告知卫妃娘娘!”


    “……”绛蔻的表情逐渐微妙,她很难评,只能问:“你说的这个宫女……”


    小辛子磕头告罪,口齿清晰至极:“她名樱念。”


    绛蔻:【嚯,真是我。】


    系统:【……真好奇这太监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表情……】大概会破防到怒骂小心魔是神经病?


    “樱念?”绛蔻故作怀疑:“听着就没不怎么样,况且一个小宫女,能在陛下的心里越过本宫?你莫不是在消遣我?”


    小辛子果断道:“奴才不敢!奴才既然如此说,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娘娘若是不信,大可私下调查,实在不行……”


    他压低头,细声细语:“奴才愿为娘娘马前卒,暗中施计,让您亲眼看看陛下是如何被那宫女勾引蛊惑。”


    绛蔻装着考虑怀疑的模样没回话,只在脑海里啧啧啧:【至于吗?不就是跟赵太妃讨了些糕点吗?人家赵太妃都没说什么,他倒是狠狠记恨上了。】


    系统合理推测:【有可能你没来白吃白喝之前,那些糕点都是他的。】


    绛蔻:【?】


    意想不到的可能性。


    “行吧,那就先按你说的做。”绛蔻终于考虑好,决定继续当个围观的乐子人,瞧瞧小辛子到底怎么打算给自己添堵。她居高临下的睨着对方,内心快乐的给对方来了一波增压:“别以为本宫看不出你的目的,本宫也不喜欢被人利用,倘若那宫女与陛下是清白的,那本宫第一个要杀的,可就是你了。”


    小辛子叩首:“奴才明白。”


    小辛子来的悄无声息,走的也安安静静。


    绛蔻拖着腮,原本是琢磨小辛子打算怎么坑自己,想着想着,她忽然灵光一闪,认真的问系统:【宝,你说,‘卫绛蔻’发现姜沉真的跟‘樱念’有一腿后,怒而刀了‘樱念’,姜沉会怎么办?】


    系统:【?】


    绛蔻脑洞一起,顿时刹不住了:【之后‘卫绛蔻’又发现宫里的狐狸精还有很多,刀了‘唐令微’还有‘胡夭楚’,刀了‘胡夭楚’还有‘宋琬儿’,刀了‘宋琬儿’还有……嗯,好像没有了?】


    绛蔻感觉马甲还是太少了,但眼下是幻想时间,她便跳过这个遗憾:【等到全部刀完,所有马甲都跟姜沉死前深情告白一番,姜沉最后会不会发疯,把‘卫绛蔻’给刀了?】


    这个猜想似乎有些不切实际,绛蔻想了想,改结局:【或者跟‘卫绛蔻’同归于尽?噫,都说双死是he,那现在全都死了,不就是大团圆n.p?】


    系统:【……】


    系统一言难尽,只能在漫长的沉默后,挤出一句话:【…………你做个人吧。】


    【而且。】系统幽幽补充:【要是真按你的剧本来,我怀疑第一个马甲GG的时候,你就会被发疯的姜沉白天爆炒,晚上爆炒,关起来爆炒,带到野外爆炒,无时无刻的爆炒……】


    【垃圾话时间结束。】绛蔻镇定的打断它:【吃瓜路人该回去吃瓜了,再见。】


    系统瞅她被吓白的小脸,默默翻个白眼。


    ——又菜又爱玩,说的就是小心魔了。


    第235章 白面


    【西瓜真好吃啊。】


    绛蔻拍拍面前的瓜, 话题一转:【所以姜沉是海王吗?】


    系统憋笑:【有没有可能,她只是想给你所有的马甲一份关爱。】


    没错。


    继‘卫绛蔻’得了瓜外,绛蔻很快发现, ‘宋琬儿’、‘唐令微’、‘胡夭楚’,以及小宫女‘樱念’, 全都得了一个瓜。


    ——要不是知道姜沉自己都没吃上瓜, 绛蔻几乎以为这个朝代跟现代一样,西瓜烂大街。


    不对,现代买瓜还得掏钱, 买两个就过百,而她在这个新鲜瓜果都能上供给皇上的古代,居然稀里糊涂就包揽了五分之四的瓜……


    绛蔻莫名其妙的从这种朴实无华的关爱中, 感受到姜沉对自己的真心。


    她想了片刻, 眸光渐亮, 唇角弯起,笑的像个小恶魔般自言自语:“好东西要分享,西瓜嘛, 自然也得一起吃更好~”


    **


    御书房里,姜沉一如既往的处理政务。


    她本就是无心情爱、颇有事业心的性格, 若不是因为绛蔻的存在, 她根本不会做工作以外的事情。


    因为工作做不完, 根本做不完。


    临近夏末,天气仍然炎热,朝堂上却没了前段时间的急躁与暗流, 这一切都要归根于姜沉拿出的那份《防旱手记》。


    手记并不是宋琬儿写的原稿, 而是姜沉经过试验与调整后整理出来的新册子,但手记下方的署名——依然是宋琬儿。


    出来了颇有成效的防旱手段, 朝堂本该一派喜气洋洋,可那陌生的三个字,不亚于平地惊雷,又将池水搅乱。


    若‘宋琬儿’是男子,哪怕是不在朝堂、没有考中进士的民间男子,堂上都不会引发轰动。


    她却偏偏不是。


    不仅不是,她甚至还是已经嫁人、身在后宫的妃子!


    后妃岂可干政?!


    因着这事,姜沉哪怕下朝也不得安心,时不时就要应付私下面见的朝臣,这些人里有才学渊博、思维腐朽的老臣,也有年纪轻轻、试图从她的态度里寻找立场的新官。


    姜沉见怪不怪,手段更是游刃有余,老臣不认可就抛出《防旱手记》,新官来表忠心就引导默许,四两拨千斤加上足以造福千万百姓的《手记》,摆平风波并消除朝臣对女子偏见,于姜沉而言轻而易举。


    而这,仅仅是她计划里的第一步。


    姜沉很欣赏宋琬儿,欣赏对方温柔似水包容万物的脾性,欣赏对方脚踏实地能静下心常年学习的性格,更欣赏对方即便身处后院、嫁为人妇,依然心系苍生的慈悲心肠。


    最为难得的是,对方是真的有真材实料,可以帮助百姓。


    就像初次见到樱念一样,姜沉身为皇帝的爱才之心熊熊燃烧,放着如此优秀的人才在后宫里不用,浪费到她心痛。


    以姜沉的本事,解决此事并不难。


    像安排唐令微做皇商那样,安排宋琬儿也女扮男装,在重重保护下入朝为官,亦或是更绝一点,直接把宋琬儿囚在后宫,使对方为她解决前朝疑难,沦为她‘明君’路上的踏脚石。


    她本可以这么做。


    但她没有。


    其中原因种种,极为复杂,若用三言两句来概括,大概就是——宋琬儿值得。


    值得姜沉一步三算,百般顾虑,硬生生为她慢慢铺一条路。


    在姜沉的心里,甚至还有更隐秘的希冀。


    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在众目睽睽中,身着女皇冠冕,一步步走下金阶,亲手扶起一袭女官衣袍的宋琬儿。


    君臣相得。


    人间极乐。


    为了这个念想,姜沉今天也在默默努力着。


    不过她显然忘了一件事。


    她能老实工作,她家小心魔却不能放弃作妖。


    “陛下。”小德子无声的从外面进来,恭敬开口:“芙昭仪带着瓜果而来,欲见陛下。”


    说曹操曹操到,姜沉惦记着宋琬儿久了,这么多些时日没看到对方,确实有些思念。


    但张了张口,她又陷入沉思中。


    一来,她最近正在钓鱼,纵使丞相被她抛出的鱼饵吸引了注意力,绛蔻先前盯着宋琬儿不放的态度,依然可能让丞相盯上琬儿。


    琬儿在前朝已经掀起不小的风波,一动不如一静,对方此时还是应该继续安静下去。


    二来……


    在朝堂上顶峰相见,还能让姜沉自我催眠成君臣和睦。


    私下里的思念、相会,没多想时还好,一旦正视,就显得微妙而暧昧。


    更别说,对方现在还是她的嫔妃,她的……女人。


    姜沉掐着自己掌心,强制自己从肮脏的心猿意马中冷静,顿了片刻,她低沉道:“让芙昭仪回去吧,就说朕正忙,无暇分心。”


    小德子不受控制的惊讶了一秒。


    他还以为陛下已经被那几位姑娘吃的死死了,没想到陛下居然还有支棱起来的一天?


    小德子不明觉厉的领下旨意,出去告知宋琬儿。


    姜沉在殿内长吐口气,勉强振作着打起精神,并安慰自己:“不错,就该如此,朕明显长进不少。”她也觉得自己能拒绝宋琬儿,非常6。


    但她松气太早了。


    没一会,小德子欲言又止的进来。


    姜沉一眼瞥见,略略思考,不禁翘唇又无奈:“她不愿意走?非要进来陪朕?真是好的不学偏与蔻儿学……”


    小德子:“……”是错觉吗?总感觉陛下语气里的宠溺快要溢出来了。


    小德子不想打断姜沉,又怕自己完成听完后再开口,会被发现自己自恋了的陛下恼羞成怒的把脑袋拧下来。


    于是他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一板一眼的开口:“陛下,奴才刚与芙昭仪说完话,唐姑娘便凑巧的也来了,她的宫女同样带着瓜果。芙昭仪见状,打消了离开的动作,在旁边静静候起来。”


    候什么?


    自然是看陛下打算同样赶走唐姑娘,还是让人进去。


    莫说姜沉此刻是何感想,就说传话的小德子,也感受到一股名为‘修罗场’的微妙气场。


    他为姜沉捏一把汗,也为自己捏一把汗,生怕三个人的纷争,把他这个无辜路人牵扯进去。


    好在姜沉是个厚道人,没怪罪他也没多说什么,只在漫长的默然后,轻咳:“让小元宝也回去,她最近不是该学着接手皇商的事宜吗?怎么还有空来寻朕?”


    而且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时候来,不是存心让她头疼吗?


    啧,真是不省心的小丫头。


    姜沉还没意识到问题的重点,自顾自的让小德子继续去传话。


    小德子离开半晌,再次进来时,表情从欲言又止进化成支支吾吾。


    姜沉眼皮一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心底盘算了一下,主动出击:“又是谁来了?”


    小德子麻溜回答:“是胡姑娘,她拎着瓜果篮子,自己来的。”


    姜沉皱眉:“伺候她的宫女呢?”


    小德子低下头:“胡姑娘说,她只想一个人来见您,不想让宫女跟着。”


    姜沉:“……”


    依照狐妖姑娘的脾性,其中原因定然不是像绛蔻那样占有欲强吃醋了,或许对方就是单纯的想跟她过二人世界。


    这个、也不是不行,她相信小狐妖是个纯粹的好孩子。


    可……还是那句话。


    这几个人怎么凑一起了!


    姜沉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拧眉回忆两秒:“她们每个人都带了瓜果?什么瓜果?”


    小德子:“寒瓜。”


    寒瓜,也就是西瓜。


    姜沉骤然默了。


    她总算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可现在才意识到,显然是迟了,收到瓜欣喜开心或者以为她有其他用意的人,如今全都来了,还都堵在门口,她们站一起时,想必都能看到对方带来的瓜果。


    思及此处,姜沉突兀心虚。


    不知道为何,她送瓜时明明没想太多,这会却觉得自己仿佛风流君主,个个雨露均沾。


    姜沉抹把脸,继而冷不丁想起一件事,连忙询问小德子:“卫妃有没有来?!”


    小德子也忙不迭回:“没有、卫妃并没过来,画屏也没来寻奴才。”


    姜沉狠狠松口气。


    很好。


    只要最娇气的那个没闹起来,其他的……嗯,天气这么热,其他的就先回宫吧,待她事情处理好,定然会去见她们。


    姜沉整理着言语,让小德子就这么回话。


    小德子刚准备应下,姜沉一拍脑袋,紧急改口:“不对,别说后半句,就让她们回宫去。”


    这会外面的人都聚一起,一旦小德子说了,岂不是所有人都会误会她是个风流浪子?


    呸,她才不是那种人!


    小德子没敢看姜沉复杂的表情,领着话退下。


    姜沉却没了继续批奏折的心思,起身往下踱步,一边担忧小德子等会进来,开口就是‘陛下,卫妃刚才没来,现在来了,这会正揪着芙昭仪的头发、踩着胡姑娘的裙子、逮着唐姑娘骂骂咧咧呢’,一边又担忧小德子说的语气不对,太凶太严肃,把几个开心过来的小姑娘说的哭哭啼啼,难过回去。


    姜沉索性来到窗边,张望两眼,只瞧见窗沿上的花盛开的正艳,看不见书房门口的场景。


    好在周围寂静无声,她竖着耳朵倾听,能从风中听到门口那边传来的细微动静。


    “……陛下着实忙碌……前朝后宫不得歇……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姜沉暗暗点头。


    小德子是个机灵的,还会帮她卖可怜。


    事实上,小德子说的全是实话。


    不过姜沉时刻以帝王的身份警醒自己,半点不敢松懈,包括喜爱猫猫狗狗这类不‘男人’的行为,她根本不敢对外暴.露,久而久之,她也不擅长跟人示弱,更遑论是卖可怜。


    “酷暑当头,陛下就算操劳国事,也一定要多注意身体。”是宋琬儿的声音,温柔婉转:“望德公公也适当着劝劝陛下。”


    小德子赶紧答应。


    “没时间见我?那这瓜……真的是送给我吃的?”唐令微似乎感到不自在,说话的语气也不茶了,和姜沉记忆里时刻带着虚假笑容的模样有些许出入。


    她无疑更喜欢对方现在这么真实的一面,可惜她没机会亲眼瞧见。


    “这个,给陛下。”胡夭楚大概听不懂国事有多繁重,不理解姜沉平日有多操劳,但她很认真的将不知道什么东西给了小德子:“下次,不要,全给我,我想让,陛下,也吃到。”


    小德子又是应声。


    而后胡夭楚拎着小篮子,率先离开。


    唐令微和宋琬儿客气的互相退让几句,同样各回各宫。


    一场肉眼可见的风波,就这么平静的消弭。


    姜沉摁了摁心口,有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庆幸感。


    但想着想着,她又觉得不对劲。


    掰手指算算,卫绛蔻没来,这很正常,丞相千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应该不至于特意来感谢她,退一步说,就算想谢她……依那娇娇儿的性格,这会估计在等着她主动过去,巴巴的讨一个谢字。


    嗯,这很卫绛蔻。


    至于得了瓜的其他人。


    太妃们身为长者,得一份理所当然。


    小元宝、宋琬儿、狐妖姑娘,也都来过了。


    细细盘算,似乎只剩下……樱念?


    “嗯?”一颗脑袋猝不及防从旁边歪进窗口,巴掌大的清丽小脸带着疑惑:“陛下,您叫我?”


    第236章 白面


    隔着窗, 姜沉看着樱念,樱念看着姜沉。


    不同于樱念的无辜不解,姜沉的眼里满是见了鬼的惊悚:“你怎么在这?”还无声无息的出现!


    樱念:“我来谢陛下赐瓜。”


    姜沉额角青筋蹦:“……那你为什么不走正门?”


    樱念:“忘了。”


    姜沉:“?”


    樱念轻挠脸:“浇花浇成习惯, 下意识就来推窗户,没想到一来就听到陛下在叫我。说起来, 陛下你还没说喊我干嘛呢。”


    姜沉:“……没什么, 随口喊两声罢了。”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正想着对方,所以无意识唤出声,便生硬转移话题:“朕让你盯着赵太妃, 你盯的如何?她近日可有奇怪的举动?平日里有没有苛待你?”


    樱念摇摇头:“没有呀,她对我很好,天天送我糕点吃。”


    姜沉眉头微皱。


    樱念:“就连这次的寒瓜, 她也一口没动全给我了, 我现在有两个瓜呢!”


    姜沉脸黑下来, 有种自家猫被别人投喂的不悦冒犯感。


    樱念:“就是她身边的小辛子有点奇怪,好像很讨厌我。”


    姜沉从气闷中清醒:“小辛子?他为何讨厌你?”


    先前命人调查赵涟漪,暗卫呈上的结果是一切正常, 无论是赵氏一族还是赵涟漪本人,都相当老实。


    不过杀人之事, 直接动手永远是下乘, 借刀杀人才是寻常。姜沉有意扩散调查范围, 从赵涟漪之前的大宫女身上接着调查,但因为最近丞相频频有动作,而大宫女那儿不一定能查出什么结果, 所以她正想着是否延缓继续查探, 转而先将人手用在监视丞相这件事上。


    可樱念口中突然出现的陌生名字,令她冥冥中感到警醒, 因而多问了一句。


    樱念似无所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我天天缠着赵太妃索要糕点?亦或是抱着自己的瓜还一直盯着赵太妃的瓜?”


    小宫女一脸无辜的派找其中原因。


    姜沉则是沉默了。


    亏她还以为赵太妃对樱念怀有不轨之心,故而私下里百般讨好……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身为小宫女真正的主子,姜沉心虚了两秒,默默决定若是赵太妃真的没有在当年的事情上动过手脚,那她日后便多补偿对方一二。


    至于那个小辛子……


    大概是赵太妃的忠仆,在替赵太妃鸣不平吧。


    心完全偏着樱念的姜沉,出于对赵太妃的一丝丝歉意,沉吟着放过了可能是在为赵涟漪出头的小辛子。


    她转手敲了敲樱念脑袋,心思放在关心与叮嘱上:“寒瓜固然解暑,但你不可多食,尤其是冰镇后的寒瓜,吃多了伤身子。”


    绛蔻瞅她几眼,想看看她有没有get到自己的引导暗示。


    然而姜沉毕竟是坐在龙椅上的女人,不管她听进去了亦或没听进去,只要她想隐瞒自己的心思,绛蔻这个段位显然是看不透的。


    小宫女只好捂住自己脑袋:“知道啦,没事我就回去吃瓜了。”


    她转头想走,姜沉眼疾手快伸手过窗,抓住少女的衣袖:“等等,你说要谢朕,就真的谢一句便走?”


    樱念不解回头:“不然呢?”


    姜沉被她呆头呆脑的样子气笑,憋不住暗示:“芙昭仪为了谢朕,携着瓜果过来,欲与朕同食。胡姑娘为了谢朕,临走还不忘将瓜果塞给小德子,托对方代给朕。唐姑娘为了谢朕,走的时候还心心念念嘀咕着朕……”


    卫绛蔻就不提了,免得让小宫女骄傲。


    “你呢?”姜沉冷哼,试图让弱小可怜的小宫女感受到帝王之怒:“你两手空空,多说几句话都不乐意,一个谢字就想将朕打发了?”


    樱念思考,似乎是觉得这样确实不太好:“好吧,那我多陪陛下聊一会。”


    姜沉神色稍霁:“这还差不多,进来吧,一直站在窗外不热吗?”


    樱念装模作样指向宫门方向:“从正门进吗?”


    “当然……等等。”被调.教出求生欲的姜沉表情一紧,想到刚四散着从宫门前离开的几个人,又想到至今还没露面的卫绛蔻,生怕等会樱念轻快进来时,就被杀个回马枪的其中一人看到。


    “算了。”姜沉轻咳,凑近着压低声音:“你从窗户这儿爬进来吧。”


    绛蔻:【哦豁。】


    姜沉的段位居然提升了。


    不过以为这样就能防住她了?


    绛蔻悄悄翘起唇角,面上一本正经的指挥:“那陛下再靠近点,等会一定要扶稳抱紧我。”


    姜沉没多想,上前紧靠着窗边不说,还伸出手,形影不离的护着樱念。


    樱念哼哧哼哧翻窗户,眼见着一只脚都落地了,另一只脚却不知怎么的被绊到,手忙脚乱‘哇’的一声往地上扑去。


    姜沉想也不想的搂住她的腰,本欲用力将身形纤弱的小姑娘抱稳,结果那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似有千钧之力,反过来把姜沉严严实实压倒,


    姜沉:“……”


    失策,忘了小宫女远不是看上去这般柔弱。


    姜沉心头无奈着,手掌却下意识护住上位的樱念后脑,她原是本能的想保护小宫女,哪怕她明明才是后脑及地的那个人,可不知其中哪个关节出了错,在两人倒下的刹那,小宫女仿佛被她摁压着似得,无巧不巧的与她红唇相贴。


    “唔?”小宫女眨巴眨巴眼,无比惊奇的望着姜沉。


    姜沉:“?”


    为什么这么看她?


    虽然她确实是按住对方后脑没错,可她没用力按到两个人亲吻啊!


    这一秒短暂又诡异。


    等樱念骑在姜沉腰上,抬头离开姜沉的唇后,姜沉赶在对方开口前,果断澄清自己:“不是我——”


    后半句突兀消失。


    因为刚抬起头的樱念,又好奇般的重新封住姜沉的唇。


    呆萌的小宫女显然对这种事非常感兴趣,贴贴蹭蹭后,还主动试探着用小舌,探寻着姜沉紧抿的唇线,一下一下的,像是单纯的描摹,又像是叩门想进去。


    姜沉半晌无声,唯独喉咙滚动,扣在小宫女腰上的手几度收紧,逐渐发热。


    或许是被她掐的不舒服,小宫女再次抬头,坐在姜沉腰上动了动,扭着身子抗拒:“陛下,轻点。”


    姜沉陡然惊醒,连忙松开少女柔韧纤细的腰肢,红着耳朵板着脸:“你在做什么?下去!”


    方才的亲吻始终浮于表面,可少女残留的柔软与香气却久久不散,姜沉最近刚开窍,时常会不受控制的浮想联翩,她原本还对自己有着自信,认为除了卫绛蔻,自己不会随随便便的对其他女人有冲动……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她居然是个风流滥情的女人!


    姜沉忍不住对自己产生一丝厌恶,更是觉得眼下的姿势非常不妙,她努力沉着脸,同时暗暗使力,试图把小宫女弄下来。


    只是她又一次忘了,娇小可爱的少女,有着远超常人的力气。


    面对她的出力,樱念歪着头,轻而易举把她抬起的手压回去,认真道:“陛下,是你先招惹我的。”


    姜沉:“?”


    到底要她说几遍?


    她没有!


    樱念的小脸没什么表情,看着还是很呆,但她的双眼不知不觉亮晶晶起来,赫然是觉得此时的事情十分有趣:“陛下之前就说过,要封我为‘勺妃’,现在是终于打算付诸行动了?”


    姜沉表情怪异。


    一方面是再次听到‘勺妃’这两个字,嘴角抽搐的想笑。


    一方面是‘噌’的冒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樱念紧接着道:“陛下请放心,虽然奴婢是第一次侍寝,但奴婢很聪明,已经学会该怎么服侍您了!”


    她说着又低头,跟小狗似的,对着姜沉就是一顿啃啃啃啃啃。


    姜沉无语,偏偏挣扎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宫女东舔一下西舔一下,愣是把她撩拨出翻滚的情念。


    少女的气息馥郁芳香,那不是体香,而是常年浇花时,在花丛里流连的香气。


    姜沉嗅闻着,脸越发的红了,挣扎渐渐变了味道,不知何时,她反过来紧扣着小宫女的手,红唇张合,死死勾住那乱动的软舌。


    暧昧的声响里,姜沉忘了其他,几乎想要在这威严肃穆的御书房,直接与小宫女肆意胡来。


    关键时刻,一阵嘈杂的声音陡然在门口响起,在小德子里的卑微劝阻里,卫绛蔻不满又娇气的声音格外明显:“既然没有外臣在,本宫直接进去又能怎么样嘛!”


    简简单单一句话,直接把姜沉从迷恋中惊回理智。


    她猛然握住身上小宫女的肩膀,用力与对方分开。


    “嗯?”被她亲懵的小宫女唇瓣红艳艳的,仿佛还没反应过来。


    姜沉不敢耽误,迅速起身,来不及拍衣服上蹭到的灰尘,只顾着四处张望,企图在卫绛蔻闯进来前,赶紧把小宫女藏好。


    门外还在吵闹,小德子费劲安抚好卫绛蔻,便小跑着进殿,连声道:“陛下!卫妃娘娘她——”


    “朕知道了。”窗户大开的书房内,姜沉从容自若的坐在书桌前,平静淡然道:“让她进来吧。”


    小德子狠狠松口气:“是。”


    没过两秒,华裙貌美的少女不高兴的走进来,脚步不停的直接来到姜沉身边:“陛下每次来鸣鸾宫,臣妾从没让人拦过,轮到臣妾想给陛下一个惊喜了,小德子居然不让臣妾进来!”


    姜沉:“嗯,该罚。”


    呼,幸好拦住了。


    姜沉都不敢想象,如果在她和樱念亲密时,卫绛蔻直接闯进来,到时候樱念会是个什么下场。


    以小辣椒的醋劲,怕是会让小宫女跪一晚上。


    嗯……她跪半晚上。


    面子丢了事小,这两人争斗起来,伤了谁都是姜沉不愿意见到的。


    所幸小德子拦的好,让她有时间把樱念藏好。


    姜沉正神色正常的想着这些,抱怨中的卫绛蔻倏然止住话语,姜沉顿时警觉,抬眼望去,只见卫绛蔻纤白的手指摩挲着尖尖下巴,满眼狐疑的盯着……她的唇。


    姜沉身体一僵,紧接着便听卫绛蔻开口:“陛下,你的嘴唇怎么这么红?”


    姜沉疯狂转动脑筋,缓缓道:“朕、朕今日忽然想起,内库有一套名贵水粉很适合你,未免你用着不习惯,朕先自己用上,给你看看效果如何。”


    系统:【……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姜沉真的知道她现在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吗?她事后回过神会不会社死啊!】


    绛蔻也在努力憋笑,好一会才能正常开口,迟疑道:“可是陛下,你的嘴好像还有些肿?”


    姜沉嗯了声,镇定自若:“朕是薄唇,你的较为丰盈,为了让你能更好的观察,朕……”


    绛蔻:“把自己嘴唇打肿了?”


    姜沉紧抓着金椅扶手,用尽莫大的勇气克制住崩溃的内心,沉稳点头:“对。”


    绛蔻:“……”


    姜沉已经尴尬羞耻到过了临界点,这会的她甚至能反客为主:“若是喜欢这套水粉,朕等会便让小德子送去鸣鸾殿。”


    绛蔻:“……呃,好。”


    内库还真有胭脂水粉?或者说姜沉最近真的在琢磨类似的事情,不是闭眼瞎骗她?


    “你来寻朕,是有何事?”姜沉转移了话题,柔声道:“夏日酷热,若不是要紧事,下次让人传话便是,你这般瘦弱,何必亲自跑一趟?”


    绛蔻回神,顺着姜沉跳过前一个话题:“臣妾是来谢谢陛下的。”


    姜沉已经听多了这句话,下意识回答:“寒瓜而已,何至于你亲自来谢朕?不过瓜果不可多食,知不知道?”


    绛蔻眼神游移:“寒瓜?啊,对,这个也要谢谢陛下。”


    姜沉:“?”


    这心虚的语气,这不自在的态度,这恍然大悟的话语……看来她之前猜的没错,卫绛蔻确实没打算因为一两个寒瓜来谢她,这次大概是来说其他事的。


    姜沉感觉自己的关怀错付了,又暗暗欣然自己果然很了解卫绛蔻,复杂的心情让她的语气也变得复杂:“说说吧,你原本是打算谢朕什么?”


    绛蔻乖巧回答:“自然谢陛下开恩,让臣妾母亲进宫探望臣妾。”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看姜沉,显然是内心疑惑着自己还没吹枕边风,姜沉怎么提前应允了这件事。


    姜沉一眼看穿她心思,故作随意的解释:“朕无疑瞧见你家信,正巧见到你母亲想入宫的请求,索性不是什么大事,让她来一趟也无妨。对了,你们母女聊的如何?都说了些什么?”


    绛蔻挑眉,一时没分清姜沉是想试探‘卫绛蔻’是向着丞相府,还是向着姜沉本人,亦或者单纯随口一问。


    无论哪一种,绛蔻都决定跳过:“娘说……嗯?陛下。”


    她疑惑的嗅了嗅,纯然无辜的问:“您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第237章 白面


    姜沉的神色在瞬息间绷紧, 她猜绛蔻说的香味,是樱念身上携带的花香。方才她与樱念那般纠缠颠倒,沾到对方的香气实属正常, 但这理由绝不能说给绛蔻听,更不能被眼前狐疑的小祖宗自己发现!


    “朕不是说了吗?”到底是坐在龙椅上的女人, 在没遇到绛蔻前, 姜沉靠着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瘫脸,劝退过无数试图揣摩圣心的人。


    虽在遇到绛蔻……及陆陆续续冒头的小姑娘们后,她的情绪一天比一天起伏不定, 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姜沉还是稳稳做好了表情管理,声音低沉且从容, 表情淡然且随意:“刚替你试了口脂, 有香味又有何出奇?”


    卫绛蔻不知是信亦或没信, 怀疑的眼神在姜沉周身转了圈,紧接着扭头观察四周。


    御书房里布置高雅,能藏人的地方不多, 无外乎雕花展架后方、厚重垂着的帷帘中,以及姜沉此时此刻、正搭着双手, 若有若无遮掩着的……朱红御桌下方!


    卫绛蔻登时气呼呼的喊:“我知道了!”


    姜沉被她一句话惊的瞳孔骤缩, 来不及阻止, 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动若脱兔,又好似猛猪突进,直直撞到自己怀中, 伸手往她桌下一抓——抓了个空。


    “咦?”卫绛蔻从姜沉怀里抬起脑袋, 艳若桃李的小脸上满是无辜:“人呢?”


    姜沉的心脏怦怦直跳,还没从翻车了但又没完全翻的刺激中回神, 下意识将不省心的绛蔻搂紧后,她才幽幽开口,隐带磨牙声:“御书房里没有第二个人,朕怎么知道你要找的人去哪儿了。”


    卫绛蔻不死心的又往桌下摸了几下,没摸到外人,倒是‘不小心’摸到姜沉的腿。


    姜沉既怕被她发现秘密,又被摸的脸红,只能板着脸,强行把不安分的小姑娘拽正:“连朕的话也不信?”


    她都这么说了,卫绛蔻只好放弃,转身顺势环抱住姜沉的腰背,猫儿般撒娇蹭蹭:“陛下,臣妾只是想和你闹着玩嘛~况且陛下如此俊美温柔,臣妾有所担心防备,不是很正常吗!”


    她竟然说着说着还有理了。


    姜沉想腹诽,奈何自己也心虚,最后只能清清嗓子,若无其事的试图快速揭过这一茬:“闹腾半天,没找着人,你现在总该满意了吧?”


    不等卫绛蔻回答,姜沉话语不停的立即道:“白日天热,御书房用的冰还没你那儿多,你且回去歇着,吃吃瓜,等朕将这些折子批完就去好好陪你,如何?”


    绛蔻想了想,摇头:“陛下在辛苦处理国事,臣妾怎么能理所当然的回宫享受?臣妾要红袖添香,为陛下解闷!”


    姜沉:“……”


    搁在往日,她或许含笑就应了。


    可偏偏是今天,偏偏是现在……


    卫绛蔻没得到回应,再次狐疑望向姜沉:“陛下怎么不说话?难道……”


    眼见她又要作妖,姜沉内心暗叹,强行打断小祖宗的施法:“朕是觉得磨墨这种伺候人的事情,交给宫女太监做即可,爱妃若真想留在这陪朕,不如随便找本书看吧。”


    绛蔻欣然应允,在姜沉的引导下找了本厚沉的书,一本正经翻开看。


    半分钟过去。


    放下折子的姜沉佯装不经意的望向卫绛蔻,只见少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趴在了书上,睡得无比酣然,似比睡在寝宫大床上还舒服自在。


    姜沉:“……”


    怎么说呢,有种惊讶、但又不是特别惊讶的感觉。


    站起身,姜沉刻意放轻步调,在卫绛蔻面前走了两圈,确定小姑娘睡沉后,她脚步一转,绕过雕花架,来到隐蔽的后方。


    樱念跟个团子般蹲在地上,单手托腮,像是感到无聊。


    姜沉闯入她的视线里,清晰瞧见小宫女的杏眼刹那间亮起来,张口欲说话。想到卫绛蔻就在几步外的距离睡着,姜沉迅速上前捂住少女的唇,打断对方的发言:“你先悄悄出去,有什么话晚点再说。”


    樱念眨眨眼,点头,乖巧的令姜沉稍微有些意外。不过她来不及深思对方变乖的原因,一门心思想着先将小宫女送走,以免卫绛蔻‘抓奸在床’,从此视樱念为眼中钉。


    和宋琬儿不同,樱念无依无靠,连个争气的爹都没有。


    宋琬儿被卫绛蔻针对,姜沉固然头疼,可总能护得住对方,但若是樱念被针对……甚至都不用卫绛蔻动手或吩咐,后宫里便有的是奴才想当狗。


    好在姜沉担心的事并没有出现,直到樱念在窗外站稳,沉睡的卫绛蔻依旧没醒。


    姜沉悄悄松气,正想着离开窗边,一只白白嫩嫩、软软小小的手却冷不丁从外伸进来,轻飘飘攥着姜沉领口,又以她对抗不了的强大力气把她一拽,硬生生使姜沉倾身,方便樱念亲吻。


    姜沉的脑袋有一刹那的空白,没理解现下是什么情况。


    而樱念仿佛只是想将先前被打断的欢愉补上,自顾自亲了会,便心满意足的放开呆住的姜沉,继而朝她摆摆手,转身轻快的离开。


    等姜沉意识到她被强吻时,已经是好几秒后。


    罪魁祸首早已跑远,她也没有龙颜大怒。


    思绪混乱中,只有一个念头令她忧心忡忡——按理来说,她是皇帝,一声令下,樱念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可依照小姑娘的怪力,对方要是真想强行亲她……她似乎、大概、好像,还真没有别的办法……


    日薄西山。


    晚霞连绵天际。


    绛蔻迷迷糊糊从书上抬起脸,迟钝的辨别片刻,发现姜沉正坐在桌前,心不在焉的批阅着奏折。


    对方走神的很明显,但这丝毫不影响对方工作的效率,午时还堆的高高的奏折,这会几乎被清空,由不得人不佩服。


    绛蔻抬手打了个哈欠,再放下手,就见姜沉放下最后一份奏折,目光已然落到她身上。


    四目相对,姜沉不自觉的露出笑意,将其他事尽数抛到脑后,满心满眼只有眼前人:“睡饱了?”


    绛蔻点点头,又摇摇头,撒娇般抱怨:“趴在书上睡,一点也不舒服。”


    姜沉微笑。


    谁拿本书是为了睡觉、以及睡得舒服的啊?


    久经调.教的姜沉显然知道这句腹诽不能说,于是她极其自然的转移话题:“你午睡时,画屏来了一趟,说是长定宫小辛子求见你……你怎么会结实长定宫的太监?”


    这也是姜沉第二次听到小辛子的名字。


    原已经不把这人放在心上的姜沉,因为绛蔻的缘故,重新审视起对方的存在。


    第238章 白面


    面对姜沉的询问, 绛蔻眨巴眨巴眼,又眨巴眨巴眼,明晃晃一副‘小狐狸来回甩尾巴’, 暗搓搓准备找借口的模样。


    搁在两人初遇那会,以姜沉的多疑, 此刻免不了生出警醒怀疑的念头。


    但是搁现在, 姜沉只是瞥她一眼,便淡然的在心底决定——算了,回头还是让暗卫去查吧, 就别耗费小憨憨本就不多的智谋了。


    “天色已晚,你是在朕这儿用膳,还是回鸣鸾殿?”姜沉自然的转移话题。


    绛蔻故作诧异的歪头, 随即从流如善的开口, 像是生怕她再问起方才的事情:“臣妾当然想和陛下在一起。”


    姜沉唇角微扬, 心中丝毫不意外,嘴上偏还一本正经的硬着:“御书房乃庄重机密之地,不留后妃外臣, 你若想陪朕,那便仅此一次, 下不为例。”


    “好哒!”绛蔻极其配合的小鸡啄米式点头。


    饭后。


    天空已然月明星疏。


    姜沉拉着绛蔻去御花园里散步, 散着散着两人就回了鸣鸾殿, 宫女们熄灭外间宫烛退到殿外,熟悉的白纱覆盖绛蔻双眸。


    绛蔻哼哼唧唧抱怨:“怎么又蒙我眼睛?难道陛下嫌我的眼睛不好看?”


    姜沉失笑,隔着柔软的纱, 吻绛蔻的眼眸:“闭上双眼, 对外界的感知更清晰,爱妃得到的欢愉也就更多, 这明明是朕对蔻儿的一腔爱意,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嫌弃?”


    绛蔻哼了声,一脸勉勉强强信了她鬼话的模样。


    等姜沉重新低头,温柔缱绻的试图吻绛蔻的唇时,小心魔忽然偏过雪颊,坏心眼的在姜沉耳边问:“听闻陛下前几日召了名舞女进宫,那舞女一双异瞳,既流光跃金,又湛蓝似海。臣妾不由有些好奇,不知在陛下心里,是那舞女奇异的眼睛好看,还是臣妾的好看?”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胡夭楚,姜沉刻意回避的画面,霎时无比清晰的浮现在脑海。


    “喜欢陛下。”


    “还小吗?”


    “要长多大,才能喜欢你。”


    “无论长没长大,反正我都喜欢陛下。”


    胡夭楚的喜欢无疑是浅薄的,仅仅因为姜沉带她离开花楼,不鄙夷她的结巴,发自内心的对她好,胡夭楚便单纯且轻易的交付了真心。


    这样的喜欢距离爱实在是太过遥远,姜沉很清楚这一点。


    但她依然摆脱不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姜沉一边在心中为胡夭楚的表白感到甜蜜,一边又忍不住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而今与她水乳交融的娘子正在等着她的回答,姜沉胸腔里的自厌愧疚在一瞬间达到顶峰,艰难压过对胡夭楚的喜爱:“当然是蔻儿的最好看。”


    “那舞女买回宫,本就是给你解闷的。”姜沉对胡夭楚的来历避而不谈,只柔声道:“你若不喜,朕自会随意将她放在那儿不管。在这后宫里,蔻儿才是顶顶重要的,也是朕放在心尖尖上、唯一承认的发妻。”


    情到浓处。


    姜沉脱口而出:“等一切过去,朕就遣散后宫,只留蔻儿在朕身边,当朕一辈子的皇后。”


    话音落下,浓情蜜意的床笫里冷不丁陷入安静。


    姜沉从热血上头的状态中抽离,顿了顿,却是没后悔的连忙咽回话语,而是搂紧怀中的少女,重复了一句:“等一切……过去。”


    等她查清避暑别庄失火的真相。


    等她找到害死母兄的凶手。


    等她确认丞相是否清白,等她报仇雪恨,等她……


    姜沉突然叹了口气。


    她疲惫的掠过这个话题,不再向绛蔻做虚幻的保证,话语一转,她低低道:“我喜欢你。”


    “嗯?”姜沉的声音轻而低,绛蔻听清了,潜意识里又好像没听清。


    “没什么。”姜沉轻描淡写将自己奉上的爱意揭过,垂首堵住绛蔻的唇,认真解少女衣裳:“长夜漫漫,做正事吧。”


    绛蔻:“!”


    因为偷听了丞相夫人与绛蔻的私聊,知晓绛蔻对宋琬儿先得到封号的事耿耿于怀,未免小祖宗体力过剩,闲着没事会去针对宋琬儿,故而姜沉今晚格外卖力,硬是愉悦到天边微亮才勉为其难的结束。


    被她折腾的少女昏昏欲睡,身子如刚从水里捞出来,雪肤莹肌上汗津津,骨肉里溢出的甜香在床帏方寸间久久不散。


    姜沉丝毫不介意的搂紧怀中女孩子,心满意足的嗅着香气闭上眼。


    理所当然的。


    ——她又鸽了早朝。


    日头从初升至正午。


    体力更好的姜沉早已苏醒,精神奕奕的去了御书房办公。


    而绛蔻一如姜沉隐晦希冀的那般,硬是到午后才懒懒散散的撑着床坐起,乌黑长发蜿蜒的披散在她身上,将那一身雪白肌肤间的红痕映衬的更加绮艳暧昧。


    慢吞吞穿好上衣,绛蔻没骨头似的依歪在床头,唤起自己的大宫女:“画屏。”


    画屏早就在外间候着——绛蔻虽没说话,起身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很明显,画屏原是可以提前端着热水进去侍奉的,但陛下之前无意间发现她有这个意图后,拧着眉将她呵斥了一顿——因而摸不着头脑的画屏现今只好老老实实等在外面,待主子呼唤后才能进去。


    慢吞吞洗漱完。


    绛蔻打了个哈欠,累且睡不着,便漫不经心的随口问了句:“昨日陛下说,小辛子来寻过我,他可有跟你说具体是什么事?”


    画屏摇头:“辛公公什么也没说,只道既然娘娘不在,那他明日再来拜访娘娘。”


    绛蔻看了眼天色:“再晚一点,陛下说不准又要来了,你去长定宫寻小辛子,直接将他带来吧。”


    画屏应诺。


    从鸣鸾殿里出来,画屏一路不停,径直往长定宫的方向走。


    然而鸣鸾殿与长定宫隔得远,中间还有其他妃嫔的宫殿,饶是画屏尽量低调的路过,依旧免不了在途经卢昭仪所在的宫殿时,深入了几分。


    路便是这么走的,原也不算大事,画屏没放在心上,只想加快脚步,赶紧从前面绕弯过去——可偏偏此时,离她不远的树后,传来女子恼恨的愤愤声。


    “本宫堂堂后妃,竟被一介小小宫女欺辱!她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得到陛下一时的青睐,才敢如此放肆罢了!”


    “你可查清楚了?那人真是长定宫的宫女樱念?并且已经被陛下厌弃,连个最低的分位都没捞着?”


    “好!既如此,本宫就要让那低贱的宫女知道,谁才是主子!”


    画屏粗粗听了几句,小碎步顿时跑的更快了,生怕自己陷进后宫争斗不说,还会连累到自家娘娘。


    在她的快速移动中,她没惊动任何人,顺顺利利的绕过弯道。


    刚一绕过去,她就被吓的差点惊叫出声。


    她本该去寻的小辛子,竟然就站在拐弯处,神情不定的听着树后女子的恼恨声,不知听了多久!


    第239章 白面


    画屏被小辛子惊吓到, 将人接引到鸣鸾殿后,特意趁着进内禀告的功夫,将此事说予绛蔻听, 说到末了,画屏强调道:“娘娘, 非是奴婢在背后搬弄口舌, 辛公公身为长定宫太监,不去向赵太妃献好,反而来巴结您, 明摆着有蹊跷!”


    “您是没见到辛公公躲着偷听时的神情,阴沉沉的瞧着就不像个好人,卢昭仪提到要报复那个小宫女时, 他甚至若有所思的笑起来了!”


    画屏越想越细思极恐:“明明都是长定宫的奴才, 他却这般乐于见到同宫的人被欺辱, 此人绝不可信啊娘娘!”


    “嗯,你说得对。”绛蔻欣赏着鼓励了一句,在画屏双眸亮起时, 她又话题一转,笑眯眯道:“所以现在让他进来吧。”


    画屏一口血堵在喉咙里:“……是。”


    好悲伤, 好难过。


    合着她刚才的苦口婆心都是在放屁。


    画屏怀揣的忧伤不为人知, 被允许进殿的小辛子更是无心关注外界, 刚踏入殿内,他就深深鞠躬,竭力隐忍着兴奋, 询问:“不知娘娘可见到那个胆敢勾引陛下的小宫女了?”


    绛蔻‘唔’了声, 钓足小辛子的情绪后,骤然冷哼:“本宫还没质问你, 你倒是先来逼问本宫了!你信誓旦旦的承诺,说是亲眼瞧见那宫女进了御书房,本宫紧赶慢赶的过去,只瞧见陛下兢兢业业,没看见第二个女人,你莫不是在愚弄本宫!”


    小辛子心头一沉,当下‘噗通’跪地,接连磕头:“娘娘赎罪!娘娘赎罪!小辛子绝对是亲眼瞧见樱念翻窗,不可能有半点作假!娘娘之所以没找到那个宫女,想必——”


    想必是因为太蠢!人都在眼皮子底下了,竟然也发现不了!


    “——必然是宫女樱念诡计多端!刻意使计蒙骗了奴才,奴才白跑一趟、在娘娘跟前失了信任是小事,只怕那宫女一腔野心,想利用此事,让娘娘在陛下面前落不得好啊!”


    绛蔻沉吟着。一时没说话。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我是这么想的啊!


    “够了!”绛蔻决定醒醒脑子:“本宫不想听你狡辩,只怕你不记得本宫之前说的话,倘若樱念与陛下清清白白,本宫便让你人头落地!”


    小辛子叩首,将一切表情深深埋下,只有惊惶决绝的语气响在殿内:“求娘娘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这次定会找到确凿的证据,替娘娘彻底揭开樱念的真面目!”


    绛蔻:【哦豁。】


    怎么揭开?


    让姜沉和樱念被她‘捉奸在床’吗?


    噫,更刺激了!


    系统:【……】


    好无助。


    真想向时空局报.警。


    “行吧。”绛蔻一脸勉勉强强的表情,居高临下望着小辛子:“看在你积极的份上,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如若这次还是误会一场,本宫可就没耐心再听你哭诉了。”


    “是。”小辛子低低道:“奴才多谢娘娘。”


    夏日骄阳热烈,殿内人退出鸣鸾宫,垂在地面的影子逐渐远去。


    画屏生怕绛蔻脑子不清醒,不死心的凑近她,试图再劝说两句。


    绛蔻十动然拒,果断转移话题:“说起来,陛下先前赐我的封号诏书,我给放哪儿了?画屏,你瞅见没?”


    画屏呆住:“好像没、没有……”


    那么珍贵的东西,娘娘居然不记得了!


    画屏被吓的立马退下,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诏书。


    得到清净的绛蔻安心的端起茶水,准备润润喉咙再睡一觉。


    不是她咸鱼,而是姜沉最近不知道吃了什么药,每晚都来折腾她,虽然绛蔻也不是不喜欢……但她这个马甲被迫长时间卧床,行动键都快被抠掉了!


    最适合搞事的马甲不搞事,人生还有什么乐子!


    绛蔻因而决定养精蓄锐。


    不过今日显然不是个休息的好日子,她这边刚放下茶杯,就有宫女无声无息的进殿,毕恭毕敬的将一封书信递到她桌前。


    绛蔻想了一会,直到宫女不知何时退下后,她才一拍脑子:“原来是娘家安排在宫里的钉子,先前特意介绍过画像,难怪总觉得眼熟……嗯?前两天不是刚见面私聊,怎么又传信进后宫了?”


    绛蔻一头雾水的拿起信件,脑海里胡乱跳出一个个乱七八糟的‘意外’事件,等她将信抽出来,彻底看完后,她沉默了。


    还以为是临时出了什么变故。


    结果居然是一封催子信!


    整封信里唯一值得关注的,也就是丞相两口子在信件里盼着她怀孕的念头,比前几日旺盛浓烈数倍。


    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值得多在意的地方。


    绛蔻没能搞明白这两人催生欲.望变强的原因,又见信里没提家中其他事、想必一切都好,她便摇摇头,没把这封信放在心上,随手塞进枕头下方。


    外人不知道,她还能不清楚个中内情?


    或许有些古代位面可以让两个女子孕育生命,但这个世界,绝对不可能!


    怀孕这种事,丞相两口子注定是等不到了。


    绛蔻没把这事放心上,自顾自的回床上睡(切)觉(号)。


    等她在外面浪玩,美滋滋的于鸣鸾殿大床上睁眼,见到的就是姜沉一袭玄衣,眼神深邃,趴伏在自己上方的画面。


    绛蔻:“?”


    什么情况?


    她在无知无觉中被睡煎了?


    居然不带她玩!


    绛蔻刚要生气,眼前突然一亮——伏在她上方的姜沉注意到她已经苏醒,捏着信坐直身体,明亮的烛光自她身后显露,照亮绛蔻视线的同时,光晕也将姜沉淡而漫不经心的表情映照的明明白白。


    姜沉轻启薄唇,开口便似冷箭般直入主题:“爱妃想要孩子吗?”


    绛蔻一时没说话。


    主要是她刚睡醒,没能立即理解姜沉这句询问的用意。


    是在担忧‘女子’身份暴.露后,她会接受不了此生没有子嗣?还是看她对孩子的喜爱与否,决定要不要从哪搞个孩子给她?亦或是直接来一句‘既然你这么想要孩子,好吧,妈。’


    嗯?


    绛蔻赶紧打散歪掉的脑洞。


    不过经过这一通胡思乱想,她突然灵光一闪!


    丞相催她生孩子,姜沉绞尽脑汁的在想怎么让她不想生孩子,她呢?


    她知道自己跟姜沉不能生。


    可其他人,包括姜沉在内,都不知道‘卫绛蔻’不知道这件事!


    绛蔻逐渐绽开灿(缺)烂(德)的笑容:“孩子?”


    她伸出粉白的藕臂,勾住姜沉脖颈,黏黏糊糊撒娇道:“臣妾当然想要孩子了,做梦都想要一个和陛下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姜沉怔了怔,眼神晦暗下来。


    正当她微微皱眉,思考着该如何应对绛蔻对孩子有所期待这件事时,她怀里的少女突然别过头,捂住唇,干yue了好几声。


    姜沉一愣,下意识里认为绛蔻是身体不适,当即紧张的准备唤太医。


    绛蔻恰在此时抬起脸,双眸亮闪闪的大声道:“陛下!臣妾怀上了!”


    姜沉:“?”


    怀什么?


    谁怀上了?


    跟谁怀的?!


    第240章 白面


    姜沉疑心自己在做梦。


    不然两个女人怎么会弄出孩子?


    她又不是送子观音投胎转世!


    姜沉压根不信绛蔻怀孕了, 比起怀孕,她更愿意相信绛蔻是吃多了干呕。


    心下无奈的同时,姜沉看着绛蔻满脸欢喜望着自己的模样, 顿时心软又愧疚,到嘴边的‘不可能’, 被她几番斟酌着咽回, 改成委婉安抚:“妇人孕像非是你想的那么快显现,如我母后,直到怀了一月有余才出现呕吐的反应。朕先唤太医过来, 替你把脉看看,不管其中是不是误会,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卫绛蔻笑眼弯弯。


    或许是自以为要做母亲的缘故?她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欢快, 像是玫瑰自愿收起尖刺, 展露出格外娇美诱人的乖软一面:“好呀~”


    姜沉爱怜的摸摸她的脸, 转头传唤命令。


    没过多久,太医匆匆而来,顶着姜沉关注的目光, 恭恭敬敬把脉半晌,神色逐渐迟疑起来。


    姜沉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 内心不知原因的咯噔一下, 脑海里莫名闪过一句话——蔻儿总不可能真的是怀孕吧?


    想到此处, 姜沉的眼神猛然阴沉。


    从理智而言,卫绛蔻身为丞相独女,后宫宠妃, 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偷人这种足以令全家抄斩的事情, 况且自小姑娘进宫以来,对方从未掩饰过对她的喜欢, 姜沉找不到对方背叛自己的理由。


    ——除非卫绛蔻发现了她的秘密,知道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无法让女子生下下一任皇帝。


    姜沉心头一沉,不由看向绛蔻。


    绛蔻恰巧也在看她,笑的见牙不见眼。


    姜沉:“……”


    算了,应该是想多了。


    要是真发现她是女人,卫绛蔻才没有那个心机去考虑皇储的事情,更大的可能是嚷嚷的来闹她,要么让她还清白,要么让她送对方回丞相府,继续去当丞相千金。


    这么一想,姜沉敛眸而笑。


    笑完她才想起眼下情况不对,当即将目光放回太医身上,沉声道:“结果如何,你且直说。”


    太医连忙拱手:“是,陛下。娘娘身子不适,大多是因为近几日日头正烈,而鸣鸾殿里冰不断,里外温度差异极大,以至于娘娘来回走动的勤了,身子也就吃不消了。”


    姜沉松了松眉,低头:“听见没有?若是无要紧事,你这段时间就在殿里好好待着,朕每日一下朝便来陪你,如何?”


    绛蔻不理她,双眸灼灼望着太医:“若真的只是中暑,你方才何必踯躅?本宫且问你!你是不是从脉象里看出本宫有孕、又因为时日尚浅,所以不敢直言?”


    姜沉无奈,刚想揽紧少女,让她不要无理取闹,谁料下一秒——那太医竟真的唯唯诺诺道:“娘娘、娘娘所言极是……”


    绛蔻噗嗤笑了,第一时间去看姜沉的表情。


    姜沉表情凝固。


    好半晌,她豁然起身,一把将差点栽倒的绛蔻拽稳后,她转身大步往外走。绛蔻没办法再看清她神色,只能听见她紧绷的声音沉沉:“你且休息,朕有些事与太医出去说。”


    绛蔻尚未反应过来,久处深宫的太医便率先发现气氛不对,连忙战战兢兢追出去。


    遣退殿内宫人,姜沉背着手站在窗边,不得太医开口便冷声道:“帝王子嗣,容不得半点隐瞒混淆,若是让朕发现你在弄虚作假,李太医,不知你家中有几口人命,能消弭朕的怒火?”


    李太医听得出姜沉根本不信卫妃会怀孕,一时间顾不上思考为什么,先‘噗通’跪下,连连解释:“陛下息怒!卫妃娘娘今日脉象奇异,似孕非孕,臣实在不敢妄下断定!”


    姜沉眉头紧皱,片刻后轻描淡写道:“抛开她怀孕的可能,你认为她为何会出现此种情况?”


    李太医从方才就一直在思索,此事已经有了诸多猜想,闻言小心道:“以臣之见,娘娘会有此脉象,或是服了民间奇药、或是思子切切、或是……”


    姜沉倏忽想起前几日偷听到丞相夫人催子一事情,心头微动,打断了李太医:“过于想要孩子,竟也会出现怀孕的假象?”


    李太医喏喏点头。


    姜沉颔首,自顾自下了定义:“想必是被催狠了,卫妃才会焦虑到假孕。”


    这不免让姜沉有些懊悔,早知道试探丞相的后果,会是那两口子频繁给自家爱妃催子,那她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再允许她们见面!


    而今绛蔻心心念念的都是孩子,姜沉既想拆穿,又怕她承受不住打击,到时候情绪大起大落,伤了身子根基就不好了。


    思来想去,姜沉看向李太医:“卫妃这事,你暂时顺着她来,平日诊平安脉时,多旁敲侧击的劝劝她。”


    等几个月后,绛蔻迟迟不显怀,想必小姑娘再执着、再稀里糊涂,也该渐渐清醒过来。


    想通处理方法,姜沉挥手让太医离开,自己长长吐出一口气,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后背竟然都湿了。


    ——都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怀孕’给吓的。


    摇摇头,姜沉回身进入内殿。


    虽说有孕是假的,‘孕妇’却是真的。


    绛蔻年纪尚小就做了‘娘’,这会指不定有多忐忑,无论如何,都得有她这个‘夫君’好好陪着才是。


    前后不过二十几分钟。


    等绛蔻再看到姜沉,就见那人眉眼含笑,脚步轻快,几步来到床边,熟稔而自然的抱住自己后,还顺手抚摸了她的小肚子。


    “孩子可有闹你?”姜沉努力回忆自己从周嬷嬷那儿、听来的母后怀自己时的一些反应,试图做出游刃有余的姿态,让怀中的少女更有安全感。


    绛蔻没有get到她的良苦用心,只有满心惊悚:【姜沉不会是脑补过头,被绿疯了吧?】


    她这会脉象都不稳!哪来的孩子闹腾啊!


    系统:【我倒觉得她没疯,而是心理素质强大,你看,她面对绿帽子居然还能笑的起来,谁看了不说一句六?】


    绛蔻也觉得姜沉出去一趟便镇定了许多,或许是太医不确定她使出的幻象脉象,于是给出了十分保守的回答,从而稳住了姜沉?


    绛蔻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顿感遗憾。


    ——姜沉方才面上不动声色,瞳孔却疯狂地震的样子,她还没看够呢~


    而且幻象毕竟是幻象,她没办法真的弄出一个崽来吓姜沉,所以姜沉那么‘活泼’的模样,就属于限定版的且看且珍惜了。


    绛蔻惋惜两秒,立马又恶劣起来,想到新的点子逗人。


    她让画屏等人全部退下,又放下帷帐,笼住自己与姜沉。


    姜沉惊讶的看她,又看看她平坦的小肚子,尝试着‘入戏’道:“蔻儿,有身孕的人,是不能做这种事的。”


    当然,她知道绛蔻是假孕,可以做。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总怕自己说多了、拆穿了,最后还落到被绛蔻讨厌的下场。


    琢磨两秒,姜沉决定按之前的想法,把黑脸全部留给太医,自己且当好蔻儿的贴心‘夫君’。


    听了她的话,绛蔻愈加拿捏不准姜沉的精神状态。


    鉴于姜沉眼神沉静,瞧着还是正常人的模样,她想了想跳过了刨根究底的想法,笑眯眯的扑进了姜沉怀里,撒娇道:“陛下,臣妾不是想做那种事,臣妾是听说,孩子出生后,一般由奶娘喂养,可以臣妾想自己来,所以……”


    她纤长白皙的手指,微微勾开衣领,又媚又漂亮的眼睛直直望着姜沉,声音跟浸了蜜似的:“所以,臣妾想让陛下帮帮忙。”


    姜沉上一秒还想做贴心‘夫君’,这一秒脑子一嗡,摁着绛蔻就栽入床铺间。


    在帮忙前,她的脑海里还思考了一下。


    ——她真的能帮绛蔻把那玩意吸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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