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喧腾不止, 晦暗的室内,声音碰撞着声音,奏出难得名曰欢快的乐章, 滚烫的气氛压过夏日的热浪,压力释放在辽无边际的暗色里。
骆樱好似听不见任何声音, 浑身僵硬, 单薄的脊背撑着白色的衬衫, 她僵直的身子,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手背上湿热的温度夺去。
明明温度适中,但却好似要将她烫伤。
少年的骨节修长,掌心轻而易举便将她的小手包裹, 敷在她的手背上, 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潮热。
裴宴周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 没有解释,像是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骆樱很讨厌被人拿捏的状态,让自己兵荒马乱的人, 泰然自若的继续着扰乱她心神的动作。
各种情绪在她心底翻滚, 在心悸之余,她只想抛开一切顾虑,扯住裴宴周的领口问他原因。
从第一面开始,裴宴周这个存在就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挤进她的世界,她用尽全力, 还是抵抗不住那人靠近的力度。
可骆樱知道, 裴宴周在她心口引发的那场堪比海啸的悸动,与当事人没什么实质性的牵扯。
是她自己心不由主, 将原本微乎其微的小事不断放至最大, 她试图欺骗自己, 可心跳总不会撒谎,次次毫不留情将她不知何时的动心放到台面上。
在此之前,她只能恨自己不争气,在对方按兵不动时地动山摇,所以她只能一而再麻痹自己,逃避现实。
可现在,少年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像是一支名为邀约的橄榄枝,伸进她费心营造的安全领域里。
一时半霎间,骆樱刻意压抑的情愫在昏夜里滋生,末后,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势头破竹而出。
她可不是软柿子,正要将掌心翻转,反客为主握住裴宴周的手,以此让裴宴周尝尝心慌意乱的感受。
“呼,呼,呼”
许是视觉受限,骆樱原本就敏锐的听觉察觉到一样,在闹哄声间歇的片刻,她捕捉到了一声又一声沉抑的,沾满求助的呼吸声。
她的理智尽数回归,压下所有的情绪,在夜色中闭上双眼,终于确定了声源处。
正前方。
是裴宴周。
将反常的行为与现下的发现糅合一起,那个看似荒诞的原因抚开了面纱——
裴宴周怕黑。
哪怕与裴宴周的性格多违和,她仍然确认自己想法没错,带着恶作剧的赌气被适时的打消。
骆樱的性格谨慎,在不了解情况时不喜欢行动,此刻便是如此,小手继续安静蜷在宽大的掌心里。
被欢笑声充斥着的几分钟,她思绪异常活络,想了许多。巴掌印与不能触碰的亲子关系,丝丝绕绕,串在一起,大概能拼凑出一个缺乏爱又渴望爱的矛盾体。
灯光急速闪烁几下,在无数声意犹未尽的叹息声中,教室重新被灯光照亮,数学老师将课堂纪律拉回正轨。
田梨在哄笑声中放开舒哲的头发,像是打了一场胜仗的将军,微仰着小脸落座。
等她回过神,才看见向来背对着她们的裴宴周此刻背靠着墙。她刚想询问,视线上移,看到裴宴周的神情后又失了声。
骆樱的右手还搁置在方才的位置,只不过在灯光洒落下来前,覆在她手背的掌心迅速抽离。
她看着裴宴周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几分怯意,苍白的薄唇,额上的凸起的青筋,无一不在揭示着她猜测的正确性。
裴宴周没给旁人多余的遐想空间,稍稍恢复后,便用冷漠的背影回应一切。
关于这夜的事情,两人默契达成了一个共识,将黑暗十分钟归结与一场意外。
骆樱没问原因,裴宴周也没解释,谁也没有提过黑暗里不为人知的牵手。
骆樱到底不如面上那般冷静,纠结了几天后,终于憋得难受,将问题粉饰几番之后,向黎安安抛出了疑惑。
【萝卜头】:安安,如果,我说如果
【萝卜头】:哪天我动心的话,那男生大概会是什么样?
两人每晚固定在熄灯后联络感情。
黎安安的信息很快插了进来。
【安安不吃梨】:别的不说,肯定是个帅哥
【安安不吃梨】:我不一开学就问过你学校有没有帅哥,这不就怕你被拐跑了
【安安不吃梨】:幸好没有,不然我肯定是要杀过去的
骆樱为了避免手机的??光透出去,脑袋上蒙着夏凉被,这会看着信息只觉得鼻尖的空气更稀薄了几分。
【萝卜头】:我那么肤浅?
【安安不吃梨】: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安安不吃梨】:接受现实,你是颜狗
【安安不吃梨】:还记得我们初中时逃课去隔壁学校的事吗
骆樱倒还真将这段片段从回忆里拉扯了出来。
那时网络已经很普及,初中生人手一台手机,Q.Q空间满屏全是略显矫揉造作的无病呻吟。
而在大段大段的青春疼痛句子里,一张篮球照迅速在空间里转发刷屏,以堪比病毒的模式迅速扩散。
骆樱几乎不看空间动态,和大多数同龄人不同,在别人沉迷于好友列表扩列时,她唯独对连连看这种老人游戏情有独钟。
作为吃瓜前线站前记者,黎安安穿着睡衣推开卧室的门,顶着一个鸡窝脑袋,带着最新战报兴奋道:“萝卜,你看没看见空间那张照片?”
骆樱将最后三个水果划掉,配着手机通关的背景音,在黎安安爬上床时,将枕头从后背抽出一半。
黎安安将图片放置最大,将屏幕摆在她面前:“你看看,真的绝。”
新的游戏已经开启。
骆樱“嗯嗯”应了声,为了不显得敷衍,准备看一眼便回到游戏。刚收回视线,却像是被某种磁场吸引,她的目光受到某种牵引,再次回到照片上。
黎安安自然没错过:“是不是?我看到这被惊艳了,这辈子我还没见过男生留寸头这么帅过,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张照片是在兴华中学拍的,他们学校今天有运动会,而且据知情人透漏,这男生身高一米八,据说不近女色,拒绝了所有女生送的水。”
骆樱像是听进去了,又好像沉迷在自己的世界,唯独目光怔怔地被钉在了屏幕上。
“是不是超级帅?”
黎安安看骆樱的表情,就觉得自己的计划可实施,将骆樱的手机抽出来:“别玩你这老年游戏了,你可是青春无敌美少女,知道要以什么为重吗?看帅哥,谈恋爱,不然这么对得起上帝给你这么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两人转了两辆公交车,对着地图拐了三条错路,在一条死胡同里问了蹲在门前乘凉的老太太,临近傍晚,才顺着她指的方向找到学校的后门。
黎安安进学校前,先钻进了附近的小超市,冲着眨眼笑:“我去准备道具。”
运动会,最寻常不过的便是送水环节。
黎安安为准备充分喜不自胜:“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拒绝你送的水。”
“可是,为什么不是水?”
骆樱犹豫再三,从鼻腔里哼出一句吐槽。
“特别的你送特别的水。”黎安安瞧着投射过来的迷恋的目光,愈发觉得能拿下寸头帅哥:“而且这可不是普通的水,这是娃哈哈哎!”
骆樱怀揣着一整排的娃哈哈,全程在别人的注目下就没太抬头。
她也是冲动了,怎么就轻易答应跑过来,还由着黎安安塞进她怀里一排娃哈哈。
最悲催的是寸头帅哥只是来找朋友,投了几个篮球,就随着朋友离开,并且一去不复还。
两人围坐在操场上,痛饮娃哈哈,只能抱怨一句没缘分。
隔着太长的光阴,骆樱已经想不起来照片长什么样子,寸头帅哥的模样也随着记忆的消磨愈发模糊。
她只记得,当时照片上里的氛围感相当戳动她。
【安安不吃梨】:我当时还疑惑,有些轻微社恐还晕车,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跟我胡闹
【安安不吃梨】:后来我想明白了,你就是看上人家了
【安安不吃梨】:我当时还说要把那张照片发给你来着,你给拒绝了,到现在为止,我都清楚的记着你拒绝的理由。
骆樱鲜少有黑历史,正因为少才更觉得尴尬,她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移动,企图阻止黎安安带着她一起回忆。
【安安不吃梨】:你说不会重逢的人,记忆就像个枷锁,只会让沦陷的人画地为牢
骆樱有些抓狂,被尬的满地找头。
她的手速不比黎安安,将对话框里的“我想起来了别说了求你”删掉,无比想掐死爱咬文嚼字中二的自己,更想掐死将她的黑历史刻进骨髓里的黎安安。
【安安不吃梨】:我当时还把你的语录发在空间里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给我点赞,简直是人生巅峰
骆樱以一句“晚安”终结了黎安安对往日的追忆,将手机放在枕头下,她掀开脑袋上的薄被,深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在夜色里,她眸子里清醒又灼亮,之前的迟疑全部散尽。
她得承认骨子里的本能,人总不能和基因作对。
再说,颜狗怎么了,又不犯法。
第22章 承认吧
“樱樱, 这道题为什么选D啊,A选项不对吗?怎么就这样了?又怎么得到这个结果了?”
田梨对着卷子快要将额间的碎发揪秃了,也没能从几十个英文排序的方程式里笑着走出来, 她将试卷往桌中间一放,“樱樱, 这怎么能配平啊?”
相比于对裴宴周那张脸的关注, 骆樱更在乎怎么撕掉“小哑巴”这个标签, 在田梨碎碎念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被召唤的准备。
她偏过头,心里一直在忐忑。万一她突然开口说话,田梨第一反应是质问她, 还是被吓到尖叫。
“樱樱, 你帮我把关键的标记一下就行。”
骆樱微张的嘴便这样停了下来。
她和田梨的沟通在纸上进行了小半个月, 为了让她少写点字,田梨可为是在了解她这方面下足了功夫,按田梨的话, 现在她们两个人的交流比和裴宴周沟通起来省力多了。
我不是个哑巴。
这六个字在她脑海中盘旋了一周, 可每次看见田梨那胖嘟嘟透着完全信任的脸,她总是有一种负罪感。每次当她想要解释时,这种负罪感就会变成无力感,盘踞她的大脑,让她有口难言。
这种带有默许性的误会, 时间拖得越久, 于对方而言所负载的背叛感愈重。
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万一田梨不原谅她, 又该怎么办。
“樱樱, 樱樱……”
田梨伸手在骆樱面前挥了挥, 看着骆樱回过神,眸底浮现出担忧:“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怎么老是心不在焉地,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可是会发脾气的。”
骆樱喉咙一阵发涩。
田梨还真以为她有话要说,从课本夹层抽出练习本:“纸在这里。”
话落,裴宴周恰好从前门进来,作为知道内情的人,他天天看着骆樱装哑巴,校园里的风言风语在骆樱的沉默下似乎成为了既定的现实。
他一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不知道为何骆樱总是在原则之外,鲜少的接触中,都是他主动破例。
比如现在。
他看清少女眸色里的挣扎和不安,一股浓烈的酸意从心脏冒出来,灼烧着他的理智。在理智燃尽之时,他强迫着自己收回视线,挂着事不关己的漠然转过身背对着骆樱。
要命,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因为他的意志被牵扯进来的骆樱。
前几天的那一巴掌,像是一记重击,击碎了他拼命想粉饰的童年岁月,也将他蠢蠢欲动的念头拉回正轨。
他是个从出生便被厌弃的人,是累赘的存在,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了,他不能,也不该卷入感情的旋涡中。
晚自习结束后。
田梨拉着骆樱去小超市买了几袋薯片充饥:“学校真应该加一顿夜宵,晚自习两个半小时还得动脑子,我昨天晚上忍住了欲望,结果大半夜肚子咕咕叫,太丢人了,幸好我宿舍有个姑娘打呼噜,不然全世界都是我肚子叫的声音。”
路灯打在骆樱笑得眼睛弯弯的脸庞上。
“樱樱,你和你宿舍的同学相处的怎么样?有没有很难缠的人?”
田梨早就听说文科班的以高诗竹为首的三人帮最喜欢搞些小动作,特别是其中的两个人还恰好在骆樱的宿舍。
联想到骆樱的心事重重,她怀疑骆樱最近的反常与这三个人脱不开关系。
骆樱摇头。
田梨也没非问出个什么的固执,将薯片嚼碎,顺着拿了一片喂给骆樱:“反正矫情的话,我也不说了,你还是我在这个学校第一个认定的朋友,有什么事吱一声,我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出于不放心,田梨这几天一直护送骆樱回到宿舍,每次都在宿舍转悠几圈,对着书慧李尤两人一顿阴阳怪气的警告后才离开。
骆樱对此哭笑不得,但又挡不住田梨热切的关心,只好由着她来。
宿舍的走廊是拿着洗漱用品穿梭在洗手间与宿舍的女生,穿着各色的睡衣,将所有头发用发圈束到耳后,趁着这点空档嘴里还念叨着英语单词。
田梨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生出一种罪恶的感觉,她匆忙将余下的薯片倒进嘴里,咔吱咔吱嚼碎后,吐出一个英文单词:“crisp,新鲜的,爽快的,有力的,有劲儿的。”
骆樱差点笑出了声。
两人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宿舍前,还没推开门,就听见高诗竹尖利的嗓音隔着木板门渗出几分。
“一班那小哑巴可真是有本事,我们班的男生像被下了迷魂药,每天组团去打卡。”
李尤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们班一对情侣就因为她分手了,从这哑巴转来,那男生魂不守舍的,上次还打听到我头上了。”
“人家可不只有这点本事。”高诗竹阴恻恻地说道:“对学校这些穷的只剩下荷尔蒙的花痴可不感兴趣,我周末可看到了好玩的东西,没准过段时间,论坛上就有更加劲爆的消息。”
书慧赶忙凑上来:“我看面相这个人就心术不正,没想到还真的有猛料,你们知道点什么内情。”
“还能有什么,爱慕虚荣的高中生榜上大款住进……”
田梨在李尤血口喷人前一脚踹开宿舍的大门。
在三双震惊的眼睛下,从骆樱手里拿走一包番茄味的薯片,撕开一个大口子,全部倒在了李尤的头顶上。
“啊!”
李尤尖叫一声,鼻腔里涌进番茄的气味,她直接上手就抓住了田梨的头发。
田梨在学习上没多少天赋,但是在格斗方面,别说女生,就连男生都不是对手。她从小就被家里散养惯了,爷爷还是跆拳道馆的教练,从小就在馆内打遍天下无敌手,男人的力量外加女生独有的技巧,后期就连爷爷都打不过她。
“你个死女人,你快放手!”
李尤被捏住手腕,使不上半点力气,但头发被田梨抓住几百根,头皮传来的刺痛感让她尖叫连连。
高诗竹被凶悍的气势镇住,楞了半分钟,才向前一小步,但只是口头制止:“你是田梨是吧?我劝你赶紧放手,不然呆会查寝老师来了,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田梨一撇嘴:“就没我田梨吃不了的东西。”
她的手又用上几分力气,成功听见李尤的破音腔:“你就是李尤吧,怎么小小年纪就在搬弄是非,你妈妈没教过你不要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吗?”
“我,我没说坏话,我,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李尤咬着牙,看向一侧的骆樱,眼神带着浓烈的敌意:“我到底撒没撒谎,你问问你旁边的人不就知道了,我可是亲眼看见了,她在……啊!”
田梨轻哼一声:“骆樱是我认定的朋友,不管她到底隐瞒了什么,我都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任何有关她的坏话。”
在嘈杂声中,这句话愣生生砸下来,骆樱突然就红了眼眶。
这份信任在她所有隐瞒后显得愈发珍重,她贪恋着这份信赖,越不想失去便越对不起这份真诚。或许这是最后的期限,她眼神坚定,做了个决定,哪怕这个决定会让这段感情支离破碎。
宿舍内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一群人的围观,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散落一地,门口因人堆形成的阴影更加昏暗。
“樱樱,你不要动手。”
田梨阻止骆樱靠近的动作,将身体撤了一些,递给了骆樱一个眼神。
因骆樱是个哑巴,田梨格外注重肢体的表达,两人在短短一周的时间速成了堪比闺蜜般的默契。
骆樱从购物袋里掏出一包番茄酱,本来是田梨买来搭配薯条,没想到会派上用场。
在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田梨和李尤两人越发诡异的姿势上,她撕开番茄酱,在听到外面传来“宿管阿姨来了”后,火速将番茄酱抹在田梨的胳膊上。
“啊,好痛啊!我好怕怕啊!”
田梨一屁股坐在地上,将番茄酱摸匀在胳膊上,右手捂着红色的酱汁,把握好时机便委屈地扭向宿舍门口:“阿姨,我流血了,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宿管阿姨是个五十岁的小老太太,平时慈眉善目,这会看着那团红色的番茄酱,只觉得头晕,她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我晕血,谁赶紧带这位同学去医务室!”
田梨等的就是这句话,在骆樱弯下腰时,右手搭在骆樱肩膀上,演的太过投入,都忘了受伤的只有胳膊,一瘸一拐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干嚎着“阿姨你可要为我主持公道啊”离开。
李尤没遇到这样的无赖,更没想到生龙活虎要吞了她的田梨会倒打一耙,她傻站着,在宿管阿姨犀利的目光中,局促地解释道:“不是我,是,是她先动手的,而且她根本没受伤,都是在她打我。”
“同学,你是当我老婆子的眼睛是出气的吗?”宿管阿姨只当她死不悔改,失望地摇了摇头:“你先跟我来,我呆会联系你们查寝老师,会处理这件事的。”
“哈哈哈哈哈,我看她以后还敢乱嚼舌根吗?”
田梨笑得花枝乱颤,等骆樱停下脚步,才收回了几分心思,她匆忙将重量从骆樱右肩上移开:“我太投入了,把重量都放在你肩膀上了,没压疼你吧?”
骆樱抿了下唇,许久被发声的喉咙有些泛痒,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才道:“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第23章 承认吧
田梨从口袋掏出了张卫生纸, 将胳膊上的番茄酱擦干净,满不在意道:“什么事?”
皎洁的月色从黑漆漆的天边洒落下来,穿透层层云朵, 落在少女纤细的肩膀上。
骆樱被这三个字砸的有些懵。
她不知是该先安慰自己紊乱的心跳,还是对田梨漫长的反射弧哭笑不得。此刻的她像是个被处决的犯人, 可现在刽子手告知她刀钝了要先磨磨刀。
“樱樱, 你别把那家伙的话放在心上, 我打听过了她们三个算是文科里有名的小团体,从高一就搞孤立别人那套,特别是高诗竹,这人嫉妒心特别强, 凡是长得比她漂亮的在她眼里都是假想敌。”
田梨一股脑地将三人吐槽了遍, 反射弧终于到达大脑皮层, 她擦拭的动作顿住:“你刚刚说有件事想告诉我?”
“嗯。”
“那你说,我,我, 我……”
田梨“我”了个半天, 终于意识到了大问题:“樱樱,你刚刚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骆樱只觉得悬在头上的那把刀起起落落,落不下、拿不起,悬在半空中凌迟着她的心脏。
她舔了下唇,深吐一口气:“田梨, 我不是小哑巴。”
正值暑夏, 燥热因子钻进空气,随风流动落在裸露的皮肤上。
骆樱看着田梨从摸不到头脑到震惊, 再到现在的怀疑现实。
“樱樱, 你, 你说什么?”
田梨说完就甩了下头:“不对,你,你会说话?!”
骆樱感觉悬在脖颈上的那把刀终于到了选择去留的时候,她眼神里的慌乱在暗夜里无处可躲,一种浓烈的后悔感席卷全身,可她也明白覆水难收的道理。
哪怕知道无法回头,她仍是沉默许久,患得患失让她尤为不知所措,良久才鼓足勇气:“田梨,抱歉,我不是故意要……”
“太好了,樱樱。”
田梨以一种奔赴的姿势扑向骆樱,从她口中呼出的热气融进炽夏里,她紧紧地抱着骆樱:“我就说上帝不能这么残忍,对一个小姑娘这么苛刻,太好了,樱樱,我真的,真的,真的太高兴了,比我考倒数第二还要高兴!”
骆樱眼眶涩涩,咬着下唇,努力控制还是红了眼睛。
在她纠结的这些天,她想过田梨能大度体谅她,也想过田梨会与她产生隔阂疏远她,可想到田梨竟然会心疼她。
“樱樱,你再说两句我听听,我好怕是幻觉,明天一早起来发现是我做的一个美梦。”
田梨眼睛清亮到足以驱散暗夜的黑,她退了一小步,抓住骆樱的胳膊,在看到骆樱的表情后,又缓慢的撤开动作:“樱樱,是不是我用的力气太大了,不好意思啊,我太激动了,没弄疼你吧!”
骆樱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吓到田梨,可却还是在话落时,冲上去抱住了田梨,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可尾音却不可控制地上扬:“田梨,谢谢你,谢谢你能原谅我的隐瞒,谢谢你能这么想。”
“等等。”田梨说着推开骆樱,表情从激动转为严肃:“这么说我确实被隐瞒了那么久。”
骆樱有些局促,说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你生气是应该的,毕竟是我隐瞒在先,不过能不能给个改过机会,我会从其他方面补救的。”
田梨紧皱着眉,显然和骆樱不在一个维度上:“这件事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骆樱很想给个肯定的回答,可这样做反而是罪上加罪,她格外坦诚:“不是。”
她匆忙补充道:“我在来学校之前,在公交车上碰见了裴宴周,发生点意外,他知道我不是哑巴。但是除了她之外,你绝对是第一个知道的。”
田梨哦了一声:“为什么瞒我这么久?”
“其实有很多机会,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骆樱实话实说:“我来这个学校想着平静的度过高中生活就好,刚开始扁桃体发炎,周老师就没让我说话,学校的流言就传起来了,我这个人就很懒,不想回应这些,后来觉得被当做哑巴也挺好,只是没想到你会主动靠近我。”
“哈哈哈哈哈。”
田梨可算是绷不住了,小脸彻底放弃表情管理,嘴角恨不得咧到后脑勺,她再次伸手抱住了骆樱:“比起你会说话这件事,其他的都是小事,不值一提,我就吓唬吓唬你,看你这样子可不是喜欢惨了我。”
“嗯。”大起大落后,骆樱根本顾不上害羞,什么话直白说什么:“我超级超级喜欢你。”
隔日,田梨就扔掉了便签本,非逼着骆樱开口说话,那模样简直就像个炫耀儿子会喊妈的骄傲老母亲。
“樱樱,这个单词怎么念?”
骆樱瞧着田梨不走心地随便指了个单词,本来拒绝回答,最后还是臣服于那双殷切的眸子:“big。”
田梨大拇指就竖了起来:“发音真标准。”
“虽然我也很意外,但你这也太夸张了些吧。”
舒哲瞧着田梨一张痴汉脸,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主动找骂:“从早读开始就逼着骆樱背《锄禾》,现在竟然指着三年级的英文词汇请教。”
“我乐意。”田梨也就腾出一秒钟应付舒哲,头立刻扭向了骆樱:“樱樱,你声音可太好听了,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动听的声音。”
她笑容荡漾:“我还想听你背古诗,《咏鹅》怎么样?我小时候觉得这首诗可没意境了,你给我读读,没准能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骆樱内心很抵触,但在田梨的笑容里,早就失去了拒绝的能力。她刚吐出一个音节,就看见周绍金推开门走了进来。
昨天宿舍动手事件,周绍金已经找田梨了解清楚了,在听说是高诗竹先出言不逊时,他护崽的属性被激发出来,早就找领导解释清楚了,根本用不到两人出面。
他也听说学校荒唐的“哑巴说话”事件,对于一心沉迷于教学的老教师而言,他对骆樱被叫做小哑巴的事一概不知,刚听见这个传言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在办公室说着要把欺负他学生的罪魁祸首逮捕归案。
“骆樱同学,转学时因为感冒的原因导致扁桃体发炎,当时没有自我介绍。”
周绍金说起来自己都觉得好笑:“就因为这个意外,我没想到骆樱同学竟然被造谣成了小哑巴,更有过分的拿来嘲笑骆樱同学。”
此话一出,全班躁动了起来。
“谁啊?!敢嘲笑我们班的同学?”
“对啊老班,咱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虽然骆樱转来的晚,但只要进了一班的门,就是一班的人!”
……
讲台下七嘴八舌,基本都是对这件事表示不可思议以及商量讨回公道。
周绍金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拍了两下手,在安静下来后,道:“咱们班可不允许嘲笑同学的事情发生,但看大家和我之前一样不知情,这件事就画上句号。”
他抬脚走下讲台:“咱们班每年变动不太大,大家基本都会相处高中三年,在未来的时光里,你会发现比起高考成绩,更让人怀念的是一起朝着目标并肩作战的伙伴。”
那些脸红心跳,那些携手并进,那些下课一起去厕所的交情,那些上课有人叫醒的信任,只会出现在纯粹的校园时代。
周绍金的话像是一针鸡血打进被学习重担压得喘不过气的氛围里,原本死气沉沉的情绪默然消失,课后的教室变成了大型相亲相爱的表白现场。
“吴恩,不用怀疑,你就是我高中三年最宝贵的财富,虽然你万年老二的标签撕不下来,但是在我心里,你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吴恩被同桌一席话弄得眼泪汪汪,一把抱住了同桌二尺三的熊腰:“熊储,有你这句话,我这个第二名算是没有白考!”
田梨这会才算是缓了兴奋劲,却还是有种虚幻感,记忆倒带回忆了昨晚的过程,刚回忆一分钟,便发觉了真正被遗漏的细节。
“裴,裴,裴神!”
一声尖叫,全班瞩目。
裴宴周想装聋都难,水笔顿住,好不容易憋出来的句子被吓跑。他轻吁一口气,将水笔扔在作文本上,微微侧身:“有事?”
“没事没事,大伙都别看我了。”
田梨刚打发完围观的群众,双臂就撑在课桌上,脑袋向前拱了几十厘米,低声道:“裴神,你藏得够深的。这么多天坐在我们前面,天天看着樱樱装哑巴,你都没想过要戳穿她吗?”
时至今日,她终于后知后觉,原来之前裴宴周口中的“哑巴说话”是这么回事。
裴宴周适时将板凳转了个方向,后背靠墙,话里指桑骂槐:“我又不是长舌妇。”
田梨一把捂着小心脏:“裴神,我怕怀疑你在影射我。”
裴宴周“嗯”了一声:“不用怀疑。”
“我觉得你更适合当哑巴。”
田梨心直口快,脑子追着快嘴跑,说完看见裴宴周警告的表情,没半点犹豫便认错:“我错了。”
裴宴周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转过身,余光在骆樱的身上千转百回后,也憋不出什么话。
他没了搭田梨话的意思,就想着回过头重新构思他那八百字作文,又看见后方凑进来的小脑袋。
田梨的表情狡黠的过分:“话说,你们之前就见过,而且还在公交车上搭了话。不会是裴神你看我家樱樱长得这么漂亮,一见钟情了吧?”
第24章 是心动
这句话很有魔力, 连带着周边空气都开始滞停,直白到所有人脸上肌肉收紧。
骆樱原本想着以不变应万变,却抵不住田梨的语出惊人, 她一着急惯性思维就让她拿起水笔,在找便利签的空档, 才想起自己不用装哑巴了。
她歪着头凑近田梨:“田梨, 别说了。”
田梨哪有那么多旖旎心思, “没事,又没什么好丢人的,就你这长相,对你一见钟情也是应该的, 我要是男生, 我估计都得扑在你身上, 要是对你都没什么感觉的话,估计也就是柳下惠了吧。”
越说越离谱。
裴宴周拧着眉:“闭嘴。”
“裴神,我没说你是柳下惠。”
田梨抓重点的角度清奇, 一句话将教室炸开锅:“哎, 我好像想起来了。之前听见有人说你亲自承认自己有女朋友了,有女朋友确实应该管好自己,不然都对不起高等动物的前两个字。”
周围气压愈发低沉,骆樱生怕血溅当场,右手堵住了田梨的嘴巴, 重复着上一句话:“田梨, 别说了。”
田梨是硬撑着说完这句话。虽然以女汉子著称,但她骨子里刻着女孩子独有的细腻, 哪怕裴宴周和骆樱没什么亲密接触, 可她就觉得裴宴周对骆樱有意思。
没证据, 就第六感。
在她眼里,骆樱是宝藏一般的女孩,生来就应该被人捧进掌心,而裴宴周是天子骄子,可性格乖张,身上遍布逆鳞,桩桩件件,都不是良人的标配。
以好朋友的角度,在她这里,裴宴周被盖上了不合格的印章。
气氛诡异,一室静谧。教室的边角,一张作业纸被风吹起,悬在空中几秒钟,然后撞向了墙壁。
以舒哲为首,所有人挺直脊背,目光炯炯地盯着裴宴周,做好了上去拦架的准备。
喜怒无常,裴宴周是有前科的。
唯独骆樱目光怔怔,感受着田梨的轻颤,捂着田梨的手不自觉放松。
明明很怕,为什么还要挑衅。她不明白田梨的用意。
唇边的手刚撤开,田梨的话就钻出骆樱的指缝,散尽停摆的空气里。
“没事,裴神哪里是这么易怒的人,我和裴神相处两年多了,裴神什么品行我还是清楚的,裴神也就脾气大了点,脸臭了点,除了不适合当男朋友,当个前后桌还是很舒服的,毕竟年级第一名,行走的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
在众人惊掉下巴的反应里,裴宴周却好像读懂了田梨的意思,他的眼神里透着黯然与复杂,撞上田梨慌乱却又坚定的视线,霎时间便失了声。
在他贫瘠的人生里,感情如同沙漠般荒芜,爱慕他的人、对他感兴趣的人、讨厌他的人,他全都不放在眼里,在他的世界,没人能用特例两个字标记。
可骆樱不同,不同于他的张扬,这个沉默的女孩身上散着一股吸引他的味道,像是被刻进骨髓里的引力,他被牵引,他想要靠近,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承认,田梨在未雨绸缪。
可他也不喜欢田梨的自作主张。
除了骆樱,就连他自己,都阻止不了迈向骆樱的动作。
学生时代,课间十分钟是一眨眼就消失的时间段,可在此时此刻,一班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在祈祷上课铃的到来。
裴宴周的表情愈发森然,在所有人都觉得他要动手时,上课铃声终于姗姗来迟。
周绍金踩着上课铃声,一进门就将矛盾对准裴宴周:“裴宴周同学,周二的作文课,现在已经是周五了,全班就差你一个人,怎么你要留着回家过年?”
教室所有人都紧绷着唇角,心里暗道:周老头你可快闭嘴吧。
“你这脸?”
周绍金端详了几秒,才抬起头望向窗外:“这是被太阳晒得,怎么这么黑了?”
田梨这个大太阳吐了吐舌头,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用胳膊肘推向了旁边。
【我今晚会不会被暗杀?】
骆樱哭笑不得。
【为什么挑衅裴宴周?】
骆樱想不明白。
田梨的回答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能,人菜瘾大?】
对于骆樱不是个小哑巴这件事,不同于田梨的喜极而泣,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被恶意欺骗,哪怕受害者是骆樱,造谣以及跳脚的却是他们。
【蝴蝶尾】:这骆樱几个意思?装残障人士博同情?我之前竟然还同情过她,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咚咚锵】:人要你同情?自己照照镜子也说不出这自大的话吧
【叮当猫】:楼上是花痴?脑子被驴踢了,这不明晃晃是欺骗人,和长相有什么关系
【粉色天】:骆樱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好好的没事装什么哑巴
【阴阳怪气】:不就是怕你们这些狗皮膏药缠着人不放
【普信男】:这就过了吧?还真拿自己当天仙
【噜噜噜噜】:没人扒一扒骆樱的背景吗?人可是直接空降火箭班,到底是哪家的千金
【熊猫不吃竹子】:不仅空降火箭班,而且月考倒数第一,不过人有靠山,就是不知道是亲爸爸,还是干爸爸了
【噜噜噜噜】:熊猫你这话几个意思?你有锤?没有锤的话,这话就有些过分了吧
【熊猫不吃竹子】:[照片]
【熊猫不吃竹子】:人周末都住一夜上千元五星级大酒店,真千金应该住别墅吧,而且我可看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发福男搂着她
【大西瓜】:这图保真,我找了专业人士坚定,没有ps的痕迹
【小蜜桃】: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月亮不发光】:女神滤镜碎了啊!今夜破防人
【键盘在手天下我有】:没办法人就是有资本,就算现在傍大款,以后也不缺老实人接盘
【彩色泡泡】:我能当这个老实人吗?
【神奇龙】:现在就开始练接盘
论坛上的恶意已经超出了吐槽的范围,甚至有不少恶臭男打着声讨的幌子开黄腔,几十条连着的评论都是上不了台面的龌龊心思。
两米宽的大床里,祁远翘着打着石膏的右腿,瞧着论坛里的恶臭发言,胃里涌上一股恶心感。
他性子坦荡,最厌恶披着马甲说话不负责的人,他上下翻找,截了几张言语最激烈的讨论,思索了一个发到了五人群里。
【小老头】:学校风气江河日下,这青天白日就那么多妖魔鬼怪出来作妖
【YL】:吐了
【YL】:竟然敢这么说我小嫂子
三秒后,YL撤回了一条信息。
【YL】:裴哥,骆樱和你是同班同学吧?同班同学就得相亲相爱,如果是别人这么吐槽我同学,我都看不下去
【YL】:@裴
【小老头】:看不下去有什么办法
【小老头】:都是马甲,你还能一个个揪出来
【YL】:专业领域找专业人士,只要有钱,扒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小老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一亲戚是电脑天才
【YL】:那你不赶紧去
【小老头】:我那亲戚只认钱不认人,一开单都是四位数,我这刚被我妈冻结了银行卡,现在行动受限,连捡瓶子都做不了,可付不起这天价的酬金
两人一唱一和,在群里聊开了。
祁远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对这件事顶多就是忿忿不平,但也犯不上花钱摆平这件事。
他将这些图片发到群里,也就是变相通知裴宴周,毕竟能被严律称作嫂子,并且让裴宴周反常的人,倒也没几个。
如果这个转学生真是特别,那自有裴宴周替她出头,如果只是严律误会了,那他也就吐槽两句一笑而过。
整整十分钟都不见有什么动静。
祁远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是会错了意。
也是。裴宴周可是最坚固的那棵铁树,要真的那么容易开花,凭着那优越的长相,哪还能母胎单身。
他动了动发酸的左腿,正准备将手机扔在一边去趟卫生间,在坐起身的瞬间,便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下。
上厕所哪有吃瓜重要,更何况还是裴宴周的瓜。
祁远又重新躺回床上,划开屏幕,点开裴宴周的对话框。
【裴】:联系方式
祁远挑了下眉,揣着明白装糊涂,逮着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非要将破了裴宴周这惜字如金的规矩。
【小老头】:什么联系方式啊
【裴】:别找骂
【小老头】:真不可爱
在裴宴周发飙前,祁远拉了三人群,火速占了个吃瓜位。
他也不傻,要真将名片推给裴宴周,他怎么可能从裴宴周嘴里翘出一句有价值的话,这瓜得自己看着,才能确保能吃上。
【咕咚咕咚】:这什么群?手滑了吧
【咕咚咕咚】:不说话就退了
【小老头】:别啊,渊哥,这我兄弟
【小老头】:我兄弟现在这冲冠一笑为红颜,想找你帮个忙
【咕咚咕咚】:亲兄弟明算账
【咕咚咕咚】:我单价可不低
【裴】:私聊
【小老头】:?!!!!!!
【小老头】: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小老头】:裴哥,有点不厚道了吧
裴宴周趁着课间躲在厕所隔间,早就受不了刺鼻的味道,在好友申请通过时,也不顾祁远的哭诉,火速退了群。
【咕咚咕咚】:我单价一万起步
【咕咚咕咚】:能接受聊,不能接受互删
第25章 是心动
裴宴周这个从小缺爱, 缺关心,缺来自父母的指导,唯独不缺钱。
他爷爷那辈就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 他的父亲裴商,人如其名, 是个天赋异禀的商人, 自他接管公司后, 资产扶摇而上,裴商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但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过他。
他被论坛上的风言风语闹得双眉不展,在教室扫了一眼祁远发群里的图片, 脑子就混混沌沌, 等他回过神人已经来到厕所问祁远要联系方式了。
骆樱于他而言, 是长夏里的一阵龙卷风,他被卷入其中,不可自拔, 现在看来也甘愿沉溺其中。
【裴】:[转账一万元]
【裴】:[链接]这是论坛链接
【裴】:封了
【咕咚咕咚】:兄弟爽快人
【咕咚咕咚】:能封
【裴】:尽量快点, 把被顶到第一的ID信息帮我留意一下
【咕咚咕咚】:那处理时间会长些
【裴】:[转账一万元]
【咕咚咕咚】:好的金主
【咕咚咕咚】:十二点搞完
裴宴周将手机收了起来,在这几秒钟,他脑海中想到的是骆樱被安稳的保护,而后就想着他能不能邀功,借此将关系拉进一步, 最好让骆樱能喜欢上他。
恶劣的想法被上课铃声敲散, 他轻嗤一声,哪怕他讨厌裴商, 可骨子里还是留着那人的血, 就算本质是主动付出也讲究有利可图。
晚饭间, 田梨还是知道了论坛的事,大致浏览了一遍被顶到前面的发言,向来洒脱的姑娘被气红了眼眶。
舒哲插科打诨的本事强,但安慰人是半生不熟。他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以田梨为圆心半步远为半径来回踱步。
“田梨,别哭啊,哭也解决不了问题。”他挠了挠头:“咱们学校的人渣发言确实让人生气,但这件事总会解决的,你别难过啊。”
骆樱安慰人的本事和舒哲半斤八两,此刻手伏在田梨的背部为她顺气:“田梨,我没事的,这点小事我没放在心上。”
田梨捏了一张抽纸就往眼睛上堵,声音是浓郁的哭腔:“樱樱,我就是难过我解决不了,你出了这种事,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骆樱眼眶一热:“没事田梨,总会解决的。”
舒哲忙附和道:“就是,呆会咱给周老头一提,相信他肯定会为骆樱同学讨回个公道。”
“这首先得上报,然后取证,等处理了不知道流言能传成什么鬼样子。”
田梨咬着后槽牙:“而且就论坛那些搬弄是非的臭虫,到时候又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名堂。”
裴宴周迈入教室前,就听见一阵嗡嗡的哭腔。
他在教室前门的拐角顿了好几秒,等拳头都硬了,想着只是把论坛封禁是不是太便宜那群始作俑者了。结果听见骆樱在柔声安抚田梨的情绪,他拳头上的青筋才重新安分下来。
“裴,裴神!”
田梨仰头看见裴宴周进来,像是看到了能解救骆樱的战神,全然忘记了昨天明里暗里让裴宴周离骆樱远一些的警告。
她对裴宴周有种天然的敬畏感,这份敬畏感出于对裴宴周能力的肯定。
她眼巴巴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少年:“裴神,这件事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裴宴周被压下去的恶劣念头被勾着冒出了头,他没肯定也没否定,抬脚朝着座位上走去。
只不过这次他背朝黑板,立在座位上,垂眸睨着骆樱:“你需要吗?”
这句话是邀请,是诱惑,是危险,是引骗。
所有的词汇丝丝相扣,形成一个无法抵抗的旋涡,哪怕明知是深渊,也想压下生命做赌注,堵自己是命定的例外。
教室内鸦雀无声,可这气氛明明是暗波汹涌,就连情绪最为激动的田梨也没了声响。
骆樱只觉得心悸的感觉再次出现,她望着裴宴周暗色深沉的眸子,感觉自己是只被盯上且无处遁形的猎物。
面前的人是优秀的猎人,举着弓箭正对着她,此刻大发慈悲询问她要不要主动投降,免得经受皮肉之苦,到时殊途同归,不如现下臣服。
骆樱没有回应。她承认自己是个颜狗,见到裴宴周的第一眼,怕就是心动不自知。
可这份因容貌生出的浅显喜欢,不足以让她奋不顾身,将自己置身险境中。裴宴周抛出了筹码,她若应下,这场交易成立,且主动权不在她。
无声的沉默便是拒绝。
裴宴周不是听不懂潜台词的人,白炽光将他的身形圈住,他轻笑着耸肩:“那就没办法了。”
两节晚自习,田梨一道题都没做,心思全用在劝骆樱松口上。
在她的眼里,当务之急就是将论坛这事压下去,毫无疑问,裴宴周有高效解决问题的手段,而且有出手帮助的意向,只差骆樱一句话而已。
“樱樱,既然有裴宴周的联系方式,你就搁微信上告诉他一声。”
田梨眼看要熄灯,查寝老师已经挨个宿舍点名,才不得不离开:“不就是个人情,时间还长着呢,咱肯定能还得起,我得先走了哈,明天等你好消息。”
李尤和书慧阴阳怪气几声后,眼看着骆樱没搭理她们的打算,便悻悻地闭上了嘴。
熄灯时间刚过,灯光便卡着时间的节点消失,仲夏时节什么都是热的,唯独天边的月亮带着清冷的光,扑簌簌地散落一地。
骆樱温吞吞地拿出手机,论坛上的闲言碎语她没太关注,若不是田梨告诉她,以她不问世事的性格,估计到最后都被蒙在鼓里。
她没打算求助裴宴周。田梨太心疼她,才会病急乱投医,可她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她,又怎么会为这桩小事欠人情。
【安安不吃梨】:萝卜,论坛那是怎么回事
【安安不吃梨】:[图片]
屏幕上是论坛的污言碎语,主角是她。
骆樱拧着秀眉,倒不是图片上的言论刺激到她,只是烦躁这件事怎么会传到黎安安的耳朵里。
【萝卜头】:没事,就一些过激的语言
【萝卜头】:安安,你怎么会关注到这个
【安安不吃梨】:还记得咱班的李雨倩吗?她平时最热衷集邮各大高中校草,没事就在论坛里闲逛,关注了上百个学校的论坛,看到了这个就发给我了
【安安不吃梨】:放心,她已经答应我要保密了
【安安不吃梨】:但是这件事以这个模式传播下去,我怕最后事态不可控,万一喻亦池知道了就麻烦了
【萝卜头】:我知道了
【安安不吃梨】:圣春这破学校怎么这么多嘴臭的人,就看点赞的数量,这都能构成诽谤了吧
【安安不吃梨】: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是三人成虎,萝卜咱们得从长计议,免得最后有嘴说不清
【萝卜头】:好
【安安不吃梨】:不然找个黑客把帖子删了吧
【安安不吃梨】:我去打听?
【萝卜头】:我有认识的人
【萝卜头】:你先别着急,我去问问
【安安不吃梨】:有事别自己扛着,还有我呢
【安安不吃梨】:实在不行的话,就告诉嘉哥,咱有的是靠山
【萝卜头】:我先问问
【萝卜头】:不早了,你先睡吧,等明天告诉你情况
太久的犹疑,让手机屏幕暗了下去,视线被黑暗侵袭,原来的想法在暗色里出现了裂痕,向来的坚持有了几分松动的迹象。
骆樱埋在夏凉被里,在晦暗的环境里眨巴了几下眼睛,红唇一抿,便有了决定。
她花了好大力气才神不知鬼不觉转学,万一因为这件事被传播开来,那所有的努力便功亏一篑。
这个可能让她生出了接下裴宴周递来的橄榄枝的想法。
反正这个人情,她日后也还得起。
权衡之后,骆樱点开了裴宴周的对话框,在输入框里敲敲打打,改了几个版本,才按了发送。
【萝卜头】:你有办法吗
裴宴周的信息快到让她产生一种对方在等她消息的错觉。
【裴】:有
【萝卜头】:能帮我一下吗
【萝卜头】:有偿
【裴】:当然有偿
【裴】:我又不是慈善家
【裴】:你也知道我不是多热心肠的人,只有比较特殊的人,我才会搭把手
骆樱屏住呼吸,她觉得很后面的话才是重点。
【裴】:在我这里,你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裴】:但你要接受这份特殊吗?
【裴】:或者说,明白这些,你还想要我帮忙吗?
昏暗的夜色里,有些东西在蠢蠢欲动,像是一颗埋在泥土的种子,闻到了春天的气息,鼓足劲地想冒出头来。
骆樱只能听见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如果之前还有疑虑,在今天裴宴周主动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时,她就确定了在裴宴周那里——她同样是非普通的存在。
可,没想到裴宴周会这么直白的表达出来,没留退路,没有一丝日后可翻供的空间。
比忧惧更强烈的是心动。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画出的那条泾渭分明的分割线,随着浪花翻涌消失不见。在步步紧逼中,她接下了这份进入裴宴周世界的邀请函。
【萝卜头】;嗯
【萝卜头】:我要你帮我
【裴】:好
协议生成,特例成立。
从此以心动为名,暗恋有了声音。
第26章 是心动
灰白调的客厅里, 只剩下墙壁上钟表发出了嘀嗒声响,八十五寸的液晶电视只剩下光影交错,剧情以无声的方式循序渐进。
当钟表刻度上, 最短的时针分毫不差地指向数字十,被丢在沙发尾端的手机才震动了一下, 黑暗的一角被撕开, 亮起一块小小的微光。
【咕咚咕咚】:论坛现在进不去了, 里面所有发言被隐藏
【咕咚咕咚】:照片最开始是从熊猫不吃竹子的ID中传出来的,账号的基本信息在图片上
【咕咚咕咚】:[图片]
裴宴周点开图片,大致浏览了一遍,还没看出大概, 屏幕上方又提示新消息插了进来。
【咕咚咕咚】:送佛送到西
【咕咚咕咚】:我黑进了你们学校的系统, 发现这个手机号在家长联系人里被登记过, 名字高诗竹,高二三十二班
【咕咚咕咚】:剩下就靠你发挥了
裴宴周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他游离在人群的边角,即使两年时光, 可连同班同学都认不清, 更别说文科班的学生。
【咕咚咕咚】:骆樱是刚转你们学校的
【咕咚咕咚】:长得是挺不错,但你们学校有些不厚道了,对一漂亮女生这么恶语相向
【咕咚咕咚】:哥们,你有啥计划展开说说
裴宴周是找他帮忙了,可也付了高于市场价的薪水, 在他的界定里两人两清。看着对面对骆樱的评头论足, 他有股难以言喻的烦躁,逼得他不顾过河拆桥的嫌疑, 也要回怼过去。
【咕咚咕咚】:你眼光不赖
【咕咚咕咚】:这女朋友找的挺好
对话框里的“关你屁事”被删除, 裴宴周唇角翘起, 目光在“女朋友”三个字上来回凝睇几遍,好心情来的毫无预兆。
【裴】:谢谢
【裴】:但不是女朋友
【咕咚咕咚】:了解,漂亮女孩都难追
【咕咚咕咚】:那你加油
【裴】:嗯
裴宴周将手机收起来,也不知自己属于什么状态,从收到骆樱的求助后,整个人就出现一种飘飘然的状态。
像是匿在棉花糖包裹的云朵里,他悬在半空中,吸进去的气息都带着甘甜味,如同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综合征。
不在状态的情况持续了三分钟,他便逐步恢复了往日的沉静,骨节分明的指尖在手机后壳上敲打了几下,思路在深夜里异常活络。
高诗竹,确实不认识,不然就问问人吧。
【裴】:高二三十二班高诗竹,打听一下
“感情淡点加点盐”的五人群里信息滚动,硬生生营造了一种五百人才能制造的热闹里。
【YL】:?
【小老头】:!
【荷包蛋】:?!
【段文越】:这名字没听过啊!
【小老头】:没听过
【YL】:没
【荷包蛋】:裴神啥意思啊
【YL】:这人谁?
【小老头】:高诗竹?
【段文越】:啥情况啊?@裴
【小老头】:@裴
【荷包蛋】:[吃瓜表情]
对话框的信息夹杂着各类表情包不断向上翻滚,裴宴周浏览了上百条消息,硬是没找出一条有效消息。
他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抵着后槽牙才敲出几个字。
【裴】:论坛上点赞最高的评论,是名叫高诗竹的人发的
【荷包蛋】:什么评论
【小老头】:什么点赞
【YL】:什么论坛
三个大活人硬生生凑不齐一个脑子。
段文越都看不得这三个智障接连的刷屏,只得担起脑力担当,替惜字如金的裴宴周解释着当下的情况。
【段文越】:学校论坛上,有关骆樱被污蔑的帖子,其中带图评论的人叫高诗竹
【荷包蛋】:高诗竹?诋毁樱花妹妹的人
【小老头】:别樱花妹妹了,早点改口吧
【YL】:我错过了什么
【段文越】:裴哥,现在是想替骆樱出头?
【段文越】:有什么需要安排就行
【段文越】:我只想知道帮忙的原因
裴宴周不是忸怩的性格,这些人若是再勇敢一些,问的直白些,他没准就半推半就的承认了。
现实是这几个直男打起了迂回战术,他也没有满足他们好奇心的义务,思索了几秒,敷衍地敲了几个字发送出去了。
【裴】:love and peace
【荷包蛋】:[我信你个鬼/表情]
【段文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表情]
【YL】:[你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表情]
【小老头】:[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新花样/表情]
【裴】:有情况发群里
裴宴周发完信息,便将手机调为静音扔在一旁的沙发里,拿着浴巾进了洗手间。
十分钟后,他围着纯棉的浴巾走出来,年轻的身体散着残留的热气,从乌黑的发梢流淌下来的水珠,从脖颈滑到锁骨,而后从精瘦的腹肌滚入下方消失不见。
他撑着脑袋上的毛巾,左手胡乱地撩动头发,腾出右手打开手机,解开锁就看见未读消息99+的提示。
百分之九十九的消息应该被垃圾分类,扔进不可回收的垃圾箱。
他的手指翻动着屏幕,盯着一条条短信为空错过一丝有用线索,可字字句句都藏着“别白费力气”五个字。
裴宴周只觉得自己抽风了,才会把希望寄托了这几人身上,在他按灭屏幕的前一秒,却突然冒出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段文越】:找柒柒问了,高诗竹是文科班的名人,在校外认了个修车的痞子当哥
【段文越】:之前有同级生惹到过她,放学被人堵了,后来就在学校小有名气
【段文越】:总结就是:学习很差,脾气很差,人品很差
裴宴周眉头越皱越高,濡湿的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几下。
【裴】:就这?
他想知道的是高诗竹对骆樱的敌意,继而对症下药,可以上全是高诗竹的自我介绍,看不出什么名堂。
【段文越】:我问了柒柒,她说可能没有实际冲突
【段文越】:同性之间的敌意不需要原因
【荷包蛋】:左一个柒柒,右一个柒柒
【荷包蛋】:也有脑子,请你独立行走!
裴宴周看着何旷犹如草履虫的反应,也没多余的心思将话题拉扯回来,将灭了屏的手机扔到沙发,用毛巾裹住滴水的湿发,大步跨向卧室。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一盏暖色的小夜灯,在愈发深沉的寂夜里散着微末的光芒。
田梨为论坛这事失眠了大半夜,可奈何有心无力,任凭她怎么回怼,都不敌对面数量众多。在她被气到又一次吐血后,论坛出现了卡顿,一分钟后便再也无法进入。
她第一反应是有人把她禁言了,压着的火气正往头顶冒,就听见对面床铺在小声地讨论。
“论坛怎么进不去了?”
“你的也是?我还以为网络问题。”
“什么情况?”
“不知道。先别管了,明天还要上课,先睡吧。”
“408宿舍,你们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查寝阿姨的声音透过宿舍门上的四方小窗口传入室内,刻意压低的声调在此刻威慑力加倍,她停顿了半分钟,才走向对面宿舍,隐隐的声音传了进来:“409宿舍西北角的床铺为什么有光亮?是在玩手机?我记住了,你明天找你班主任解释吧。”
田梨听见宿舍一阵窸窸窣窣声,伴随着一两句轻声的“好烦”后,再听不到声响。
她等了半天,也没刷出论坛的页面,滴溜溜的眼珠一转,脑海中就浮现出裴宴周那副稳操胜券地询问是否要帮忙的样子。
难道骆樱去找裴宴周帮忙了?
她半喜半忧。喜的是有裴宴周插手舆论会被控制,忧的是裴宴周要是手伸的太长可怎么办。
在两种情绪的来回交织中,她迷迷糊糊地进入浅睡眠,凌晨三点意外醒来,眯着眼睛再次确定了论坛打不开后,才安稳的睡去。
朗朗书声充斥着早自习的教室,班级的凳子被接连地放下,大多数人在接过一杯热水后,便撑着眼皮逼着自己在知识的海洋遨游。
舒哲拖着长音,摇头晃脑地背诵文言文招魂,眼皮艰难地撑开,就看见田梨哈欠连连的走了过来。
他来了精神,眼神锁定着田梨:“小胖梨,你晚上去菜棚里偷黄瓜去了吗?你这黑眼圈重的像是贴了两片黄瓜片。”
“闭嘴。”
田梨困得说句话打了两个哈欠,单眼皮困出双眼皮:“也就你没心没肺,整天亢奋的像是打了鸡血。”
骆樱将田梨没扎起来的碎发梳理到耳后,把接的温开水推到田梨的前面,她眼神里满是温柔,听见两人的斗嘴莞尔一笑。
说到打鸡血,田梨才更像是一盆鸡血。
从她出现后,舒哲那张嘴巴叽叽喳喳就没合上过一秒:“小胖梨,你这状态可不对劲。”
他随手从桌面上拿了一张作文素材稿,轻咳两声,模仿着周绍金的播音腔:“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
田梨刚想转身堵住身后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手才抬到一半,就听见教室门外正宗的播音腔随清风灌入耳中。
“裴宴周,你什么时候能来的比我早?我得去给你给庙里烧个高香,才能看见这个奇迹吗?”
作者有话说:
【咕咚咕咚】何许人?
《全校都以为我们在热恋》男主角!
以下文案,感兴趣点个收藏,感谢感谢!
【泪失禁体质霸王花vs破产版绅士小狼狗】
原虞学校百年校史中,出了为称得上传奇的学生。
他是校规的反向执行人,随心所欲,却出身军人世家,有着远超于同龄人的是非观,在人鱼混杂的三流中学,以暴制暴整顿着学校的风气。
临近毕业之际,隔壁派出所亲自庆祝,并送了面“致敬三观比五官还正的顾渊同学光荣毕业”的锦旗。
那一年,初三九班的毕业照被印刷了上千份,怀春的少女人手一份,望着被定格在照片上的少年气,将不为人知的喜欢埋进了仅此一次的青春里。
*
在外人眼中,顾渊是匹孤傲的狼,是高岭之花,身边全是不俗之辈。
在H市集齐七张劝退书后,他被爷爷紧急召回F市,一挥衣袖带着奇迹二字优雅退场。
结果,前有流言蜚语造谣他弯了,后有儿时青梅意图要掰直他?!
半个月内,他头顶的标签从不近女色变成男女通吃,所到之处,方圆三米寸草不生。
他咬着后槽牙,垂眸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团子,扬起高高的右臂,指尖却轻轻落在少女的泪眼朦胧里。
他别开眼:“胖头鱼,你是不是准备用眼泪拿捏我一辈子?”
*
池钰这姑娘,成绩好长相优,最重要是够义气。
听说恒江学校来了个转学生,一周时间把她好朋友的小竹马给翘了,二话不说拉着好友去棒打那对狗男女。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小三”……不但是个男的,竟然还是许久未见的小竹马?!
目之所及处,那狗男人步步紧逼:“怎么?哥哥到底弯没弯,你要试试?”
为让好友得愿所偿,她执行“拯救好友小竹马的性取向”的剧本,眼看着要把自己搭进去,以“我累了装不下去了”的理由强行杀青。
没想到对方步步紧逼,黑眸里尽是势在必得的暗光:“累了?要我给你充个电?”
*
全校都以为他们在热恋时,只有顾渊明白这是个误会,但是没关系,他很喜欢池钰,喜欢到他可以骗自己。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顾大少爷褪去一身傲气,熟背八荣八耻,将三好学生刻在脑门上,捧着刚过了及格线的试卷,半蹲在人面前花式求夸奖。
论坛上炸开了锅。
【磕糖专用账号】:原以为是匹狼,可这也太会舔了
【民政局在此】:顾少有狼的天性,但有人激发了他狗的本能
【你们结婚吧】:小狼狗别名顾渊
阅读指南:
1.甜甜甜甜甜,一整个爆甜
2.未成年不早恋
3.校园文
第27章 是心动
教室的光泄出了几分, 将门前的暗色驱散,连同着带着清晨雾气的少年也被蒙上了一层光晕。
骆樱倾斜了几分.身体,眯着眼睛, 将窗外的光景收入眼底。
裴宴周站得松松垮垮,穿着短袖校服, 长袖外套随意地搭在肩膀上。光打在他的长睫毛上, 下眼皮映出一层浅浅的阴翳, 衬映着如同夏季炽盛般蓊勃的少年气。
“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声音泛着混劲,嗓音比平日沙哑上几分:“您既然都说是奇迹了,奇迹可没那么容易见到的。”
“还在这贫。你这嘴头功夫能用在正经地方,我每次开大会也不至于抬不起头。”
周绍金比谁都清楚说了也是白说, 但每次看到裴宴周这股刻在骨子里的松散劲, 还是忍不住念叨两句:“行了, 赶紧回位,今天请务必将作文本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裴宴周很是敷衍地“哦”了一声。
由暗走向光,骆樱看着对面的视线横冲直撞直抵她的眸心, 少年歪了些脑袋, 似乎没料想到她坦然又悠久的注视,唇角漾起一抹笑。
田梨面目狰狞,时而叹气时而咬牙。
她的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白天使告诉她顺其自然,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黑恶魔告诉她裴宴周性格乖张, 从面相看负心汉的概率很大,必须悬崖勒马, 不给伤害骆樱的可乘之机。
在她纠结的空档, 没看见裴宴周眉目舒展以及翘起的唇角, 没看见骆樱眼神闪躲连同咬住了下唇,太过权衡利弊,她倒忘记了在心动的天枰上,所有的一切都敌不过情动。
骆樱受了好意,提心吊胆地等着裴宴周提要求,一直等到下课铃响,都不见裴宴周回头。
倒也松了口气。
“樱樱,裴神帮你处理论坛的事,有没有趁人之危?”
田梨闻到两人间诡异的气氛,老母亲心态上线,生怕自家的白菜吃了亏:“太过分的条件,咱可不能答应哈。”
骆樱惯性地摇完头,才想起自己撕掉了哑巴人设,便又补了一句:“没有。”
餐厅正值饭点,人来人往,掀开帘子迈进去的第一时间,无数杂乱的声音涌入耳蜗,掺杂着暑热的气息迎面扑来。
骆樱原就敏锐的听觉在接收到噪音值,耳朵里出现短暂的轰鸣声,五秒才适应了环境。
她余光看到田梨在说话,等她将耳朵凑过去后,只听见短暂的尾音。她提高了些音量:“你刚刚说什么?”
“我想吃豆腐大包子了。”
田梨扯着骆樱的胳膊,浓郁的饭香味让她的味蕾觉醒:“樱樱,你去买包子,我去买胡辣汤。”
胡辣汤是早餐的一大热门,哪怕是在暑夏,排队的人都能排出餐厅。老板烧的一手的绝味,外面饭店都没那个味,在学生强烈的建议下,空调温度从十八度下调到十六度,就为了能舒服地喝这口热汤。
骆樱排在队伍的尾端,一路踏着视线走过去,不雅之词像是风灌入她的耳朵。
她没露出胆怯的表情,低垂的视线反倒抬起来,视线扫了嗓门最大的齐刘海女生后,讨论声反倒是弱了几分。
人的恶意比隆冬的风还刺骨,明明处在最不谙世事的年纪,吐出的话却最不堪入耳。
骆樱行的端做得正,对贴在她身上的标签不甚在意,只是田梨总看不得她受委屈,万一冲动再动手,受伤了才是她最担心的。
等她拿到三个包子,从人群里钻出来时,迎头就撞上一束狠厉的视线。
高诗竹在李尤和书慧中间,脸上铺了一层厚粉,唇膏在燥热中干巴巴地粘在嘴巴上。她端着一小碟煎包,在看到对面素面朝天却美得惊人的面孔后,她的脸色更加狰狞了起来。
昨晚的闹剧早在大群里发酵,一部人扔在坚持诋毁骆樱,而另一部分人在嘲笑高诗竹嚣张那么久,终于踢到了块铁板。
“呦,你那狗腿跟班呢?”高诗竹咽不下那口恶气,张口就是挑衅。
周围的人早知这两人气场不和,眼瞅着箭弩拔张的气氛,纷纷退后几步,就连正排着的队都弯成弧状,以两人为圆心,半径一米都没了人影。
白软的包子随着手指的力度塌陷几分,从包子里挤出的热气从指尖向上升腾,将上方的空气烤热几分。
骆樱的薄唇崩成一条线,下颌线收紧,残余的理智都是靠田梨两个字艰难地撑着。
她和冲动两个字扯不上关系。别说事不关己,哪怕事关自己,也能高高挂起,可这份冷静自持却建立在她上心的人之外。
在迄今的十七年光景里,她几乎没和别人红过脸,纵然因为这张脸麻烦不断,可她未曾报复过恶意的诋毁。
唯有的动手是黎安安被小男生推倒在地,那时她在红了眼的同时将课桌掀翻,小男孩的脚被压在桌缝里,痛哭着喊娘。
高诗竹全然看不到对面的克制,还以为占了上风,就要捞回昨天丢的面子,话语缺乏尖酸刻薄了起来:“你就这反应?昨天那狗腿子还替你出头,你倒是冷静,呵,比起冷静,用冷血更恰当吧。”
骆樱的视线偏移了下便很快收回,她轻笑一声,捏了捏手里的包子。
在高诗竹惊惧的眼神里,她右臂一抬,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将冒着热意的包子砸向了高诗竹的脸上。
“哇。”
安静的人群曝出一声声惊叹。
高诗竹的惨叫声被淹没在喧嚣声里,包子皮沾上了她干掉的口红印,她的神志在笑声里消散,捏着碟子的手用劲,她上前几步,就要将煎包盖在骆樱的脸上。
“啊!”
伴同着尖叫声,煎包滚落一地。
高诗竹的肩膀被用力撞了一下,怒火直冲脑门,她想也不想张嘴就骂:“你不长眼啊!没看到……”
余下的话,在看到来人时弥散在嘴边。
裴宴周看也没看她,径直走到骆樱面前,在看到骆樱眼底无措时,眸色的慌乱一闪而过。
他伸出手,扶住了要泼向骆樱胳膊的汤碗,而溅起的汤汁撒到他的大拇指上,痛意到达神经末梢,他的眉心也紧跟着皱了一下。
“裴神你没事吧?”
田梨端着汤的身形站稳,廉价的关心还没等到裴宴周的回应,就匆忙的换了个对象:“樱樱,你没事吧?没烫到你吧?”
骆樱方才的气势尽然消失,脸上蒙了一层浅浅的委屈:“我没事。”
“高诗竹你到底想干什么?牙没刷干净?昨天嘴臭,今天更臭了?”
田梨嗓门压过所有的躁动:“你要是没钱买牙刷,我现在就组织给你众筹,去医院洗洗你的臭嘴巴!”
高诗竹的存在感在裴宴周出现后一降再降,与所有凡心初动的少女一般,她对这个高岭之花的年级第一,同样有着不为人知的念想。
在骆樱之前,她觉得裴宴周就是一阵风,以狂风之势席卷所有人的青春,没人能碰触到这股热浪。
可现在这阵风停滞,最凌冽的寒气褪去几分,多余了些许温柔之色。
高诗竹愤愤地握紧了拳头,将李尤拉她的动作甩开,固执地站在原地。
她暗恋的少年是风,是自由的象征,她不能容忍贴上任何标签,哪怕她没什么身份,也没什么资格。
田梨看着高诗竹理直气壮的样子,火气蹭的涌上脑门,她将汤碗放在最近的餐桌上,撸了一把袖子就要大干一场:“你这脑子是有坑?没认错就算了,还一副要找事的样子,看来这个架我是不得不打了,把你脑袋进的水打出来,以后你估计就会老实点了!”
眼瞅着事态恶化,以四人为中心,圆的半径增加到了一米。
骆樱哪里敢让田梨动手,慌张中便看着一旁的裴宴周:“你帮我拿一下。”
她的音色本就软糯,现下又多了些祈求,更让人无从拒绝。
等裴宴周回过神,就看见骆樱拉住了田梨,而他垂眸一看,就看见自己的双手悬在半空,掌心被包子的余热沾染上一片温湿的水蒸气。
人群外围,不知谁喊了声“老师来了”,熙攘的人堆更是乱了套,往那个反向走的都有。
裴宴周穿着合身的校服,朝那一站,身高加体型,就是鹤立鸡群的那只高傲的鹤。此刻他一手一个包子,倒是削减了他身上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味。
包子上抛几十厘米后,又重新回到他的掌心,他靠近高诗竹,低垂的视线中透着淡淡的不耐:“熊猫不吃竹子。”
高诗竹的脸色煞白,手指狠狠地掐着大腿,目光闪躲如临大敌。
周围人全是问号脸,没人听懂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这句话无厘头到,田梨忽略掉对裴宴周的敬畏,无意识翻了个白眼,嫌弃道:“熊猫不吃竹子吃什么?吃泡面吗?”
裴宴周可不像田梨敌友不分,即使让他不爽,作为自班人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田梨的面子。
可他对高诗竹就没这么客气,眼尾撩起,语气透着几分寒意:“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回班等着消息,我会找你的。”
第28章 是心动
课间的教室, 喧嚣声暂时盖过沉闷,有人聚成一堆讨论问题,有人呼朋唤友去厕所, 也有人趴在桌子上假寐。
高诗竹在吵闹声里,心脏却像坠入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 从裴宴周留下那句话开始, 她就好像在一个黑洞里, 恐惧蚕食着她的一切,无边的后怕几乎将她吞没。
她已经在座位上连坐了好几个课间,也不见裴宴周来找,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他神经紧绷, 稍稍添一把火, 她就会面临崩溃的边缘。
在等待凌迟的时间里, 过往一切有关裴宴周的倒带,走花观花在她的脑海里重映了一遍。
于别人而言,裴宴周或许只是青春里的惊鸿一瞥, 若干年后以“男神”笼统概括的风云人物。而于她而言, 裴宴周是黑暗里或不可缺的微光,是沼泽里拉她于水火的那双援手。
上课铃声响起,各个同学各归其位,数学老师火急火燎地让拿出周测试卷,黑板上的粉笔字密密麻麻, 将人拉入摸不着头脑的逻辑中。
高诗竹只是坐在座位上, 思绪早就游离到了刚开学那会的黑暗时光。
她曾遭遇过校园霸凌,只不过不同现在, 是站在受害者的立场。
出生在贫寒家庭的她, 母亲早年因病去世, 父亲是个酒鬼几乎对她不闻不问。从小学到初中,她是在嘲笑和隐忍中度过,踩着冷眼和讥讽成长起来的。
十几岁的小孩子总有最敏锐的直觉,总能在一堆人里面挑中不能还手的弱者,而她是被人精挑细选的小可怜。
“虱子”、“臭猪”的标签代替了她的名字,成为别人称呼她的关键词。
她不是没抵抗过,只是在没人撑腰的底色里,每次反抗都换来了更加激烈的对待,久而久之,忍辱负重变成了她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
中考之后,她随人外出打工,日夜颠倒,终于攒够了一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却因为报道太晚,被分到了混寝,而这成为了她噩梦的开端。
那时侯悦还没挑衅裴宴周,在学校里呼风唤雨,而她的有求必应成为了侯悦地位的证明。
打饭,端水,洗衣服,作业,跑腿,保护费,她一样没逃过。女生之间的霸凌极少的体现在身体折磨上,更多的是精神折磨。
她们总最冷漠的态度,最高傲的眼神,用一只无形的脚将人踩进尘埃里,直至失去了抬头的勇气。
高诗竹总是告诉自己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只要熬过这段时光,她就会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将所有自卑埋起来,重获新生。
可所有对未来的憧憬倒塌在一个下午。
班长代收的资料费丢了。一千元,是两千个馒头,是一千份咸汤,是五百碗混沌,是她给自己预留的半年的生活费。
直至今日,她仍不知道为什么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就因为她穿不起新衣服,买不起潮牌鞋子,所以她就活该被怀疑。
穿着高档裙子,带着鸽子蛋大钻戒的年轻班主任,抬着纤细的手指着她的鼻子质问着是不是她拿的钱。
那一刻从小到大积聚的委屈在那一刻迸发。
她是垂死挣扎的骆驼,而这句话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班主任见她没回应,更像是揪准了一般,气焰更盛几分,言语带着侮辱人的词汇,高傲的姿态全然否定她的人生。
像小丑一样傻站着,她全都像是听不见,大脑快速地过了一遍,凄惨地发现她拿不出这一千元。
她望着窗外,委屈叠着失望,让她萌生了一种想要解脱的想法。
办公室在六楼,如果她跳下去了,是不是能够证明她的清白,是不是眼前的女人也会害怕,是不是所有施暴者都能遭到报应?
“不是。”
两个字将她可怕的想法敲碎,她的动作有些缓慢,偏过头望向声源处。
午后阳光正盛,透过玻璃窗打进室内,来人逆着光,浑身度上了一层薄纱,如同带着虚幻的梦境朝着她走来。
“不是她。”
沙沙地嗓音带着股难言的低沉,少年将一个信封搁置在办公桌上:“我在晒被子的栏杆处捡到的,信封上是你们班长的名字,应该是你刚刚口中的资料费。”
“啊?”班主任看了眼信封,表情是方才看不见的柔媚:“确实是我们班丢的,同学谢谢你啊,你叫什么啊?我回头告诉学校通报表扬你。”
“那倒不用。”少年的视线在高诗竹身上短暂地停顿了一秒,而后呵出一声气音:“老师,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冤枉了同学,不先道个歉吗?”
班主任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想含糊两句将这件事翻篇,可少年站在原地,似乎非要等一个答案。
她沉默数秒之后,才妥协地冲着高诗竹憋出了“对不起”三个字,便借口要去财务处缴费,匆忙离开。
高诗竹原本是不认识裴宴周,她以灰暗为底色的人生里,从未有过光芒。
而那一天,她的盖世英雄出现了。
打听裴宴周很简单,只需要留意一下女生集中讨论的对象就能探知一二。
后来侯悦得罪了裴宴周,被下了面子最后被迫转学,随着小团体的瓦解,她终于摆脱了噩梦,而这一切她自然而然的归功于裴宴周的到来。
忐忑等了几个小时,午休时间,何旷终于晃悠着来到她教室门口,趴在窗边,混不吝地朝她抬了下巴:“高诗竹同学,出来一下。”
不知是为了避开围观,还是单纯的午休有时间,高诗竹还挺喜欢这个节点,还没多想,便看见引路的何旷停下了脚步。
“裴哥在室内篮球场。”
何旷只是替裴宴周传个话,没了平日的吊儿郎当,语气难得生硬了几分:“不用我带你去了吧。”
高诗竹咬了下唇:“嗯。”
室内篮球场在学校的西北角,前面是餐厅,后面是微机房,午休时间附近都不见个人影。
靠近篮球场时,隐约能听到室内篮球落地的声音,嘭嘭嘭,有独特的节奏感和力感。
高诗竹试图平复几近要窜出来的心跳声,数次无果后,放弃挣扎,抬起手推开了面前的银金色铁门。
一束光越过门缝,撒进室内原木色的运动地板上,似乎这点小动静不足以撼动室内的平衡,篮球声的节奏不变,在掌心到地板两点移动,最后脱离掌心,以完美的抛物线命中篮筐。
裴宴周从空中接过篮球,才转身看了过来,他的眸子明明灭灭,朝着门口方向走了几步后,扬起右臂,将篮球抛了出去。
“嘭”
篮球撞上铁门,随着篮球落地,铁门最后一丝缝隙被合上,地板上的那束光随之消散。
高诗竹耳边刮过一阵风,比严冬的风更刺骨。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藏在心里的惊恐延伸到身体,控制不住的,她的手开始抖了起来。
“高诗竹?”
裴宴周声音上扬,听起来是个疑问句,可表情却出乎意料的生冷:“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高诗竹拳头攥紧,大脑皮层拼命向嘴巴发出信号,可喉咙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她张开嘴只呼出了一团气体。
“不过这不重要。”裴宴周没多少耐心等她做心理建设,弯腰捡起篮球,眸子尽是漠然:“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了吧。”
高诗竹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屏住呼吸,冲动占了上风,她掐着掌心,鼓足勇气,终于吐出了几个字:“我,我喜欢你。”
几秒的沉默,犹如一个世纪那般久。
高诗竹一瞬不移地盯着裴宴周,却看见那张脸没有一丝波动,甚至连震惊都没有。
她突然就红了眼眶,那些不甘像是困兽般苏醒,张牙舞爪着将她骨子的恶毒一一展示。
在一个特定环境里,她说出这句话,是单纯的在倾诉,还是在博取同情,连她自己都分不出那个成分占比更高一些。
裴宴周终于露出了半分表情,眉头轻蹙,比不屑更伤人的是嫌弃。
他完全没因那句话生出半点怜悯,字字如同刀子一般,将高诗竹的小心思剖开,展露在赤阳之下:“没必要假借我之名,逞你心中的恶意。”
高诗竹在高温中生出一身冷汗,大脑短暂的空白后,是连绵的阵痛,千疮百孔的心脏此刻也有了痛意。
就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是因为裴宴周的特殊对待,还是她只是纯粹嫉妒骆樱。
裴宴周眸色沉沉,没给对方多余的缓冲时间,嗓音冷到听不到一丝人情味:“退学或道歉,选择权交给你。”
有些题,看似是二选一,其实抽丝剥茧,只有一个选择。
“道歉。”高诗竹下意识地便答,目光终于从对面那种异常蛊惑人心的脸上移开,接着补充道:“怎么道歉。”
“明天中午的广播,我帮你预留好了时间,你最好提前准备个带有诚意的稿子。”
裴宴周跨了几步,将篮球扔回角落盛放篮球的铁框里,他推开门,从她身边经过时,扔下一句话:“直到获得骆樱的原谅,这件事才能算结束。”
高诗竹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她眼眶里的酝酿已久的泪,终于砸到了地板上。
第29章 怦怦怦
“裴哥, 怎么回事?你是受伤了?”
午休结束后,何旷趁着课下瞅了眼手机,才发现裴宴周竟然主动给他发信息, 让他跑腿买创口贴。
自从意识到裴宴周对骆樱的特殊后,他想起之前作死让裴宴周牵红线的决定, 恨不得一脑袋撞在豆腐上。
他是想找个人谈场恋爱, 但也要有命谈。
何旷第一次知道裴宴周的占有欲有多强, 是认识没几个月时,他误穿了裴宴周的拖鞋,那拖鞋看似平平无奇,穿上却软到不可思议, 用专业术语就是一种踩屎的感觉, 他没忍住穿上蹦跶了两步。
结果被当场抓包。男生嘛, 大大咧咧,只是穿错个鞋子而已。可裴宴周直接把拖鞋扔进了垃圾桶,在他拼命道歉, 裴宴周表示没事后, 本着节约的美德捡回去自个用,没想到裴宴周硬逼着他扔进垃圾桶,又买了一双新的给他。
但凡贴上裴宴周标签的东西,从头到脚,从始至终, 只能独属于裴宴周一个人。
何旷为了小命着想, 本想高考毕业前,都不会踏足一班, 好证明自己斩断情缘, 对裴宴周看上的姑娘绝无非分之想, 不料裴宴周主动邀请他来。
裴宴周是什么人,那是拥有钢铁意志的男人,除非真的严重要去医院缝针,一般小伤真不会看在眼里,基本和创可贴这东西绝缘。
唯一的可能就是创可贴是拿给别人的。
何旷小手一扬,趴在窗口,话是对着裴宴周说的,余光却像是长到了骆樱身上:“裴哥,你要的创可贴,谁受伤了啊?”
裴宴周瞧着何旷那摆在脸上的小心思,暗骂了一句“出息”,扬起右手,特意将大拇指翘了起来:“我。”
“你?”轮到何旷诧异了:“你要用创可贴?”
裴宴周脑门上划下三条黑线,虽说他让何旷来的目的就是引起注意力,可目标针对骆樱,可不是全班同学。
何旷这一嗓子,全班视线聚焦于此。他没办法,硬着头皮往下接:“嗯,手指烫伤了。”
骆樱拼命不让自己抬头,听见这话,脖子还是不争气地仰了起来。
“烫伤了?”何旷脑海中浮现了一副血肉模糊的惨烈情急,情急之下,急的往教室里钻:“烫伤去医院啊,用什么创可贴?”
可等他真的捧起裴宴周的左手后,望着完好无损、现在隐隐冒起青筋的手背,小心翼翼地放下,双手举到半空中,投降道:“不,不是左手吗?”
裴宴周恨不得拿块抹布将何旷的嘴给堵上,但碍于戏都演到这里,他只能接下去:“右手。”
他恨不得给何旷挂个眼科,将翘起的大拇指再次在何旷眼前炫了一圈,一字一字道:“起、泡、了。”
何旷合理怀疑裴宴周中邪了,但是他不敢说。
在裴宴周警告的眼神中,他发挥着五毛钱的演技,瞪圆双眼,惊讶地捂着嘴巴,捏着嗓子发出尖细的太监音:“哎呀,起泡了,好严重哦!”
裴宴周认为何旷脑里有泡,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滚”后,用左手撕开创可贴,笨拙地往手上比划。
“裴哥,谁把你弄受伤的?这得负责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何旷被“滚”字砸机灵了,眼珠一转,就开始将大戏安排上了:“樱花,骆骆樱,是吧,我可听说裴哥是英雄救美,没想到竟然还光荣负伤,这不得表示表示。”
骆樱最怕打直球的人,头皮发麻,也只能接下去:“应该的,有什么需要尽量提。”
“你谁啊?”田梨不怎么认识何旷,被何旷厚脸皮震惊,就丁点红色的小水泡也好意思说是负伤?
有她在,可不能让骆樱吃这哑巴亏:“这水泡是我烫的,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欺负什么小姑娘。”
“什么叫欺负小姑娘,这叫冤有头债有主,骆樱不回了这人情肯定也不舒服。”何旷欠欠地看着骆樱,笑得像只老狐狸:“是吧,骆樱同学?”
骆樱艰难地吐出一个“嗯”字。
“裴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何旷转过头就看见裴宴周左手捏着创可贴,晃荡了两下,他立刻会意地接过,在裴宴周手上比划了两下后,将烫手山芋便扔向了后桌:“哎呀,我这个大糙汉子果然做不来这细活,骆樱同学,不然你来好了,女生都心细,肯定比我整的好。”
田梨快被这厚脸皮打败:“贴个创可贴而已,又不是穿针引线,你这都弄不好?算了,这个泡于情于理都是出自我之手,我肯定要负责到底,把创可贴给我。”
她冲着裴宴周,硬生生挤出一丝笑:“裴神放心,我会非常非常非常小心的。”
“你不行。”何旷上下打量着田梨:“这位同学,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粗心大意,端个汤都能撒在我裴哥的手上,你说我能放心的交给你吗?我裴哥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你的摧残,上次烫个包,这次……”
饶是裴宴周自己都听不下去,轻咳着打断,他侧过身望向骆樱,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可以帮我一下吗?”
众人哗然。
这是裴宴周?好像真的是。
田梨也是大开眼界,好歹之前也是裴宴周的前桌,她比大部分人都更清楚的感受到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在她的认知里,裴宴周冷漠又孤寂,他不会主动和任何人牵扯关系,向来独来独往。可现在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个褪去冷淡,眉宇中甚至能看出温柔的人是谁。
骆樱白的透亮的皮肤蒙上一层浅粉,从交易开始她就等着裴宴周的行动,大抵是时间消磨了她的紧张感,以至于在这一刻手足无措。
“骆樱同学,创可贴在这里,马上要上课了,得抓紧时间,不然等上课裴哥写字时磨破了皮,细菌感染就惨了!”
能有多惨,还没蚊子包大的小泡。
田梨恨不得撕烂何旷那张胡诌乱造的大嘴,只可惜在裴宴周默许下,她还真得忍着,心不甘地瞥了眼等待服务的裴宴周,她撇了下嘴巴。
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腹黑这个词和裴宴周竟然可以搭配使用。
骆樱没有拒绝,从她求助开始,在裴宴周面前,她就自动被划在被动的位置,而现在是号角声,是裴宴周释放出索取的信号。
她接过何旷手中的创可贴,望着桌面上摆好姿势的手,她强压住心里的异动,将注意力全放在大拇指上的小水泡上。
创可贴的边角被撕开,骆樱不自觉屏住呼吸,像极了实习护士第一次面临扎针的窘境。
她不断重复“反正不会死人”的心理暗示,尽全力消减那份浓重、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焦灼,好在避开裴宴周的脸后,她紧绷的情绪得到了舒缓。
裴宴周的手指修长,骨骼分明,是上帝偏爱的钢琴手。他的肤色是令人羡慕的冷白皮,青色的血管根根分明,在光影下就连指甲散着盈盈的光泽。
触碰到裴宴周皮肤的地方,酥酥麻麻,泛起一股无法抑制的痒意。
骆樱低垂着头,紧紧地咬住下唇,在创可贴完整地覆在小水泡上后,她才松了口气,用手指轻轻按压,增加创可贴与皮肤的黏合。
“行了行了。”田梨率先打断这旖旎的气氛,她握着骆樱的手向后撤:“周老头马上来,整这一出是想进办公室在线听新闻联播啊?”
“谁想听新闻联播?”说曹操曹操到。
周绍金踏进教室,目光只看到裴宴周转过身,接着将目光锁定在田梨身上:“我那是新闻联播?思想教育合着你们当新闻联播听,舒哲你笑什么?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哎,同学你谁啊?怎么杵在我们班?”
何旷双手合十,一路鞠躬跑出教室:“打扰了,走错教室了。”
教室哄笑后是阵阵翻书声,伴随着上课铃声响起,小插曲便画上了句号。
田梨咬着水笔帽,看似垂着脑袋看书,实则翻着白眼,愤愤地盯着裴宴周的背影。
太奸诈了啊太奸诈了!就这道行,这男人绝对会把她的小白花姐妹吃的骨头都不剩啊!
这件事之后,裴宴周多年自带的“生人勿进”的壁垒碎的一干二净,每过两小时就扔来一个创可贴,说什么滋生了细菌得勤换。
骆樱倒没什么意见,一次比一次熟练地接过创可贴,用时用眼可见的缩短。
田梨瞧着裴宴周仍是矜贵的气场,恨不能当场撕了那张欺骗性十足的脸。她以前怎么就觉得这人高冷禁欲,这明明是斯文败类!
她暗戳戳地盯着裴宴周大拇指上那豆点大的红疙瘩,心里盘算着,现在上手把这个红豆豆抓破,是不是以后就不用贴创可贴了?
裴宴周掀起眼皮就看到那道恶毒的目光,一眼就看破田梨萌生出的小心思,他眯紧了眸子,状似无意地开口:“还好没有破,这万一破了,干什么都不方便,再留疤可算是破相了。”
田梨的下巴都要怼桌子上了,满头问号地看着裴宴周,却撞上对方挑衅的目光,只得抓狂地在心里骂骂咧咧。
破相?!
求您可要点脸吧。
第30章 怦怦怦
“我是高二三十二班的高诗竹, 今天占用广播的时间,是为了给一个人道个歉。”
临近午休,广播里播出不是往日的发音标准的美文鉴赏, 而是声线颤抖,仔细还有些哭腔的致歉。
原本昏昏欲睡的灵魂霎时间站起了军姿, 唯恐班里漏听了内容, 争先恐后地朝着教室外的走廊上跑。
短短一分钟, 每层的走廊上人挨着人,都踮着脚尖,竖着耳朵听八卦。
“前几天我在论坛上以熊猫不吃竹子的ID发布了一张照片,出于凑热闹的心态, 配了不实文案, 对骆樱同学的名誉造成了一定的损害, 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
“这几次的冲突,都是我的原因导致的。大概是磁场不合,我对骆樱同学产生了可能我都没察觉的敌意, 口无遮拦, 说了很多不合适的话,反思之后确实挺不应该的。”
“和大家一样,最开始得知骆樱同学不会说话,误将她当做小哑巴,在骆樱同学开口后, 我觉得像是受到了欺骗, 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这些原因不足以成为我伤害别人的借口,在这里, 我想对骆樱同学说声迟到的“对不起”。”
这几句话下来, 原本看热闹的同学也不淡定了。高诗竹这几句话就好像把他们架在火上烤, 在骆樱开口说话打破哑巴的标签后,他们也都横插一腿,在论坛上以受害者的身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冷嘲热讽。
可是,骆樱真的欺骗过他们吗?从始至终,她从未对此发表过任何意见,一切标签都是经他们之手贴上去的。
老实说骆樱没以造谣的理由骂他们,都是人家心胸宽广。而等她开口说话后,造谣的人竟然倒打一耙,明里暗里讽刺人家没澄清。
“简直是没有道理可讲。”
田梨咬了一大口苹果,话音似乎都沾染上了苹果的酸涩:“先造谣你是哑巴,结果你不是,他们还狗急跳墙了,真当我们是任人揉捏的小白兔,哪怕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骆樱轻笑一声:“都解决了,别气自己了。”
“也是,好在澄清了流言。”田梨将含在嘴里的苹果咽下去,声音透着清亮:“不过高诗竹怎么会那么好心?前几次看那架势恨不得上手,怎么突然来这一出,这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骆樱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田梨嘶了一声:“不会是裴神吧?”
她当然没漏听裴宴周给高诗竹留下的那句话,思索了几秒后,她砸吧了两下嘴:“裴神办事可真是雷厉风行,被看他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一出事,面子可真好使,不得不说脸大就是好啊。”
听到这里,骆樱噗嗤一声笑了,笑盈盈地望着各种情绪交织导致脸色复杂的田梨,忍不住捏了捏圆嘟嘟的小脸蛋:“田梨,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好可爱。”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不能同意你俩的事。”
田梨被夸人整个飘了,将心里话脱口而出,她停顿了下,便盯着骆樱,颇为认真道:“樱樱,老实说,你对裴神什么感觉?”
“啊?”骆樱被直球简直没任何抵抗力,话音里藏了少许的心虚:“能有什么感觉?”
田梨来了劲:“就是看法啊!就比如我,在我眼里,裴神那就是可望不可即的学霸,也就能离远点看看,和小姐妹八卦一番,但如果让我靠近他,那我可能会猝死!”
骆樱忽闪了下大眼睛:“也没那么夸张,你在他面前还是很勇的。”
“那是在冲动下。”田梨纠正道:“要不是他对你有非分之想,我哪里有那勇气怼人,老实说怼过之后,还很后怕。”
话落,她才意识到自己被转移了话题,拖着长音,比起抱怨更像是在撒娇:“樱樱,我先问的,你还没回答我!”
要怎么回答,才算贴切。
骆樱不知道,于她而言,裴宴周是令她心动的,就那张脸都像是踩着她的审美点长的,可要说情投意合生死相依,也没到那种地步。
田梨看着骆樱的为难的表情,“我问你答。”
她换了个正式的姿势,端正着脸:“假设,裴神现在站到你面前向你告白,你会答应吗?”
心跳砰砰。从大脑分泌的多巴胺席卷全身细胞,释放出一种名为欢愉的情绪,脸颊红红,是最直观的答复。
“不会。”骆樱想也不想地回答。
还没等田梨松一口气,就听见她补充道:“他不会告白。”
骨子里散着寥寂的少年,目空一切,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他是抓不住的风,只会悬在半空中。没人能预判他航行的方向,没人能阻止他游走的步伐,没人能得到他逾常的许诺。
“啊,疯了。”
田梨听到答非所问的回应,双手抱头,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樱樱,我觉得你栽了。”
骆樱摇晃了下脑袋:“我觉得没那么严重。”
田梨瞅着骆樱不开窍的样子,哀叹连连:“算了算了,白菜总是免不了要被猪拱,裴神这头好歹身价还高些。”
她说的话更像是说服自己一般:“放眼整个学校,能勉强配得上你的估计也就裴神了。”
“你想太多了。”骆樱对此不以为然,顺其自然是她的人生信条,她将果核扔进垃圾桶:“回教室吧,快上课了。”
田梨病恹恹地拖着脚步,伸手关上门,在落锁的前一秒,耷拉着脑袋:“啊,怎么办?还是有些不甘心!”
数个小时后,骆樱后知后觉,意识到裴宴周动了真格。
自高诗竹这件事之后,裴宴周像被谁夺舍了一般,身上那股子冷静自持消失不见,如同坠入凡间,烟火气十足。
尤其对“真心话大冒险”热衷,每逢下课,后背靠在墙上,朝着田梨一挑眉梢,慵懒地吐出三个字:“接着玩。”
饶是田梨都架不住这频率:“裴神,这种降智游戏不适合您这种学霸玩,万一您成绩退步了,周老头可不得追杀我!”
“你还怕跑不过他。”裴宴周轻嗤一声。
田梨忍住想咬死裴宴周的冲动:“没意思了哈,都玩多少遍了,我都腻了,而且我感兴趣的都知道了,没劲。”
“那换人。”裴宴周不为所动,左手一扬,招呼着吴恩过来:“吴恩,给你一个战胜我的机会。”
吴恩一听能战胜裴宴周,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裴宴周也不看田梨的黑脸,纤长的笔杆在他的拇指和食指旋转,他沉沉地目光落在旁边的小人影上:“你也来吧。”
等骆樱反应过来前,已经下意识应了一声好。
她抿了下唇,倒不是玩不起游戏,可这种行动先于意识让她感到不安。她一向不会为了别人委屈自己,但现在不经大脑判断,或者说,她不知道如何拒绝裴宴周。
舒哲自告奋勇来摇骰子,不知从哪里弄了个小圆瓶,在手上摇着看起来格外专业。
“来来来。”他使劲摇晃了几个来回,将圆瓶盖在桌子上:“就看各位的运气了。”
田梨憋着一股气:“小。”
吴恩一身反骨:“大!”
裴宴周给了骆樱一个“你先来”的眼神。
骆樱选择跟着田梨走:“小。”
裴宴周摊手:“大。”
“想不到我们竟然会站在同一阵营。”吴恩眼里只有裴宴周:“我喜欢这个游戏,终于能摆脱万年老二的名号。”
田梨不高兴时,看谁高兴都要怼上两句:“万年老二还不满意,我看你马上连这个名次都保不住。”
吴恩激动了:“怎么可能?除非天降紫微星!”
“除什么非,这不紫微星就在你旁边。”田梨朝着骆樱努了下嘴,随口一提的话,她没放下心上,自然没察觉到骆樱晃过的诧异。
舒哲打断两人的争吵:“我开了哈!”
小圆瓶被拿开,骰子安稳地落在桌面上,五点朝上。
舒哲大掌从空中劈下:“小胖梨你输了。”
田梨左手捂住舒哲的嘴,右手排在桌子上:“裴神,你提问的对象是我!”
裴宴周瞟了她一眼:“我是赢家。”
很明显,他的目标是骆樱。
输家田梨被噎了一下,差点心梗过去。
吴恩也是吃瓜一员,识趣地接话道:“没关系,你不用难过,我对你比较感兴趣。”
舒哲:“你说什么?”
田梨:“你说什么?”
两道声音默契地响起,一男一女混在一起,别说多让人遐想连连了。
“还没准备喜糖,就开始撒狗娘了,惨无人道啊!”
吴恩一阵阴阳怪气地乱叫,连同着看热闹的同学都在八卦地望着两人,招财猫似的伸出手,狂喊“两情相悦,喜糖拿来。”
田梨还在和起哄的同学插诨打科,而舒哲的后耳根通红,唇角挂起的笑压也压不下去。
骆樱的食指骨节抵着牙,暗戳戳轻笑一声。感叹完一句旁观者清后,想到田梨才刚这么说过自己,便再也笑不出来。
原来当局者这么迷吗?到底是那些时刻,让田梨确定她非裴宴周不可了呢。
“再闹要上课了。”吴恩出声cue流程,等田梨不耐烦地瞥他一眼后,他摸着下巴的手上扬,在空中打了个响指:“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无不无聊,你是从八十年代穿过来的吗?”田梨哂笑一声,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高!富!帅!”
吴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撞了一下舒哲的肩膀:“兄弟,你还得加把劲啊!”
田梨推开了吴恩:“滚。”
这边小闹剧结束,万众期待的重头戏就来了。
裴宴周指尖的水笔转速愈发飞快,他的左脸陷在阴影里,更衬得下颌线条分明。
他偏过头望向骆樱,语气慵懒,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