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几首歌后, 江识野为了解华语乐坛动向,又把微博下了回来。
岑肆还在京城住院的时候,他便把微博卸了。网上的言论让他很烦, 即便那时众人皆知岑肆是生病了,也没人骂他了,江识野依然觉得荒谬刺目,搅得心里痛苦难受。
眼不见为净。
这一净就快两年。
如今他和岑肆都过了23岁的生日,在欧洲老夫老夫悠哉悠哉这么久。
再下微博, 版本都已经更新得不太会用。
陈征说得没错, 娱乐圈更新换代很快,如今挂在热搜词条的人名, 他俩都不认识。
以前48一直排在CP超话热门榜第一, 每天光是签到都几十万。现在也毫无踪迹。
互联网就是这样, 再嗑生嗑死的一对cp, 看不到了没热度了瞬间就会有其他代餐。
不过里面还是有人在的, 就像江识野零丁剩下的几千个活粉,坚持不懈地贡献着卑微的活跃度。
他看着那几个老站姐每天都还会提醒粉丝听歌刷榜,挺感动。感觉之前一声不吭就解约VEC, 也不怎么负责。
如今岑肆催着他重新出道, 江识野一时半会儿竟不知怎么办才是最优解。
联系陈征吗?
那就得回国了。
他还不想回去。
主要是岑肆暂时不回。他暗戳戳地恢复训练着, 打算回去就是能再进国家队的实力。每逢“日常”时, 江识野都会在肌肤相贴里深切见证到他肌理和力量的变化, 人鱼线的沟壑都越来越深。他知道他越来越健康, 越来越壮, 连带着姿势也千变万化。
结果就这, 竟还远远不够。
反正岑肆不走,江识野就不会走。
至于他的回归路, 岑肆想了个好主意。
让江识野先“自降身段”当个网络歌手,蒙面的那种。
等打响知名度了再把面罩一摘。
等网友发现原来这个素人就是曾经的顶流老熟人,那绝对一鸣惊人。
江识野答应了。如今他的音乐风格有了新变化,梦泡加Lofi-Hiphop再塞点儿古典,也想知道市场的反馈。
而且他还想看看,不靠综艺和炒cp,不以岑肆男朋友的身份,纯凭音乐,他能积攒什么人气。
于是开始做音乐视频。这次他走的专业技术流路线,买了最好的收音设备,拍摄背景定在户外,漂亮的瑞士风光,面罩他不会带,但录完后会给脸P个奥特曼头像。刚好岑肆近来对摄影有点儿半吊子的兴趣,每次都是他来掌镜。
一周拍一个,发到视频网站上。
第一段视频发布后小十万播放,好评如潮,江识野还算满意。
没想到第二个就直接爆到了百万播放。
江识野很怀疑,是不是有幕后推手。
“不关我的事,我都是个过气退圈人了,真没让人做什么。”岑肆连忙撇清自己,解释,“视频的算法推送机制本就很玄学,是你唱得好,”
边说着,边和江识野一起刷新视频下的评论。
【好好听,好壮阔好燃的感觉,一个人都是一个乐队啊】
【这声音带了声卡吧,我不信真有这么好听】
【感觉是个帅哥,快露脸到我梦里来】
【这是什么歌啊,原创的吗,求谱】
【怎么说,这声音还有这肩膀,我感觉有点像小八[抹泪]】
【JSY唱不到这么好吧,我记得他以前唱歌喜欢纯靠嗓子吼,这人明显是从肺部胸部发力的感觉,专业很多,曲风也更成熟大气了,jsy真赶不上这博主】
【唱歌穿什么衣服啊,姐姐想和你亲嘴儿】
刷到最后一条,江识野手指微顿,看了眼岑肆。
后者面不改色地捞过江识野手机,语气淡淡地继续:“视频能爆,只能说明酒香不怕巷子深。”边长按评论,反手点了个举报,用力地在“色情”上一戳。
江识野笑了笑:“信你了。”
如今他也不再会因为岑肆和网上的夸赞而不好意思或是受之有愧。
这次他也信自己。
江识野稳定更新了两个月,偶尔翻唱大多原创,粉丝竟很快就爬到了五十万,私信里也渐渐收到推广报价和邀约。
他都拒绝了,但很开心。
不过岑肆突然变得没那么开心了。
在江识野面前倒看不出来,嬉皮笑脸的;但在训练场上就很明显,和以前一样的冷峻气质,却多了一抹毫无耐心的急躁。
他们人生第二次“摩擦”,就是某天晚上,习惯性地在花园外的吊椅上看星星,本是很甜蜜的氛围。江识野拉过岑肆的手:“四仔,你别训练那么急,太辛苦了,你已经挺好了。”
这话他以前也说过,岑肆很受用,结果那天他像点了炮仗,突然把手一抽,有些不耐烦地拧起眉:“你很懂击剑?”
江识野一噎,悻悻摇头。
岑肆哼笑一声:“那你说个屁。”
江识野瞬间沉默。
“僵尸,你做好你的音乐就行了,你根本不了解我这行。”
“……噢。”
岑肆站起来,撂下句:“累了,我去洗了睡了。”就进屋。
江识野看着他的背影,埋怨自己不会说话。
但岑肆又很快向江识野道歉了。他一洗完澡,立马就从背后去抱人,江识野看他阴晴不定,有些排斥地推开:“……别抱,我还没洗。”
岑肆没让他推动,下巴垫在江识野肩膀上,鼻梁拱他的脖子:“不好意思僵尸,我刚刚凶你了。”
江识野身体迅速软下。
他带着一种堪称慈祥的目光看岑肆,手贴在他手上:“我知道你没凶我。”
“……凶了。”
“我确实不太懂击剑,只是看你训练得很累。四仔,你现在可以不那么辛苦的。你才病好。”
他记得邹孟原是怎么描述以前的岑肆,他训练得有多么疯狂然后倒地不醒,江识野对此简直ptsd,要不是岑肆很爱击剑他恨不得他一直躺平。
岑肆含糊着说:“我知道,我就是有些急。”
“干嘛这么急啊,你还这么年轻。”江识野笑他。
两人的摩擦仅限于此,江识野本很快就把这茬忘了,直到两天后看了岑肆的致乎,才明白这货近来焦急烦躁不是因为年不年轻,竟都是因为自己。
【@想耍剑de小帅哥:沃日啊老婆又开始火了,粉丝蹭蹭涨,我虽然很高兴,但感觉自己被压了一头。谁懂,以前都是我养他帮他,现在却不如他了,以后不会要他来养我吧,但我现在真的也赚不了钱,靠!】
“……”江识野直接看笑了。
他怎么忘了,岑肆可是一个死要面子、病再重也要保持1的尊严的人。
说白了,这人有点儿大男子主义。
但他也觉得可爱兮兮的。
此时他和岑肆虽面对面坐着,但岑肆在玩音游练反应力,专心致志,江识野便忍不住敲他。
【跑调麦霸:你最近心情不好?】
音游的声音很快停止。岑肆突然仰着头,把手机举起来。
不想让江识野看到的派头。
秒回。
【想耍剑de小帅哥:还成,就是有点焦虑】
【跑调麦霸:怎么说】
【想耍剑de小帅哥:我想永远把我老婆压在下面,这正常吗】
江识野猛被口水呛到。
“咋了?”岑肆单手递给江识野一杯水,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在玩什么?”
“……看网友评论,有些多好笑的。”江识野把手机屏幕亮度拉低。
“什么评论,给我念念。”
江识野喉结轻滚了下,脑袋急速飞转,“就是说皮卡丘站了起来,你猜这么着,它就变成了皮卡兵!哈哈。”
“……”
岑肆挑挑眉,一脸平静,“好笑吗。”
“……不好笑吗。”江识野眨眨眼,本尴尬的笑容更尴尬。
“算了你笑你笑。”岑肆继续低头看手机了,心不在焉,“我在看击剑技巧,别打扰我。”
江识野盯他一眼,撇嘴咋舌:“嗯,你学吧。”
【跑调麦霸:挺正常的,你不是……1吗。】
【想耍剑de小帅哥:嗯,我是说各方面的,就是看到他支棱起来以后会越来越火我就……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而且我是搞体育的,但他以后要混娱乐圈,体育肯定赶不上娱乐圈的有钱有人气,他以后会走向国际,显得我好弱鸡】
【跑调麦霸:但你不是也要当世界冠军吗,体育的影响力比娱乐大】
【想耍剑de小帅哥:懂,我主要是想和他齐头并进吧】
【想耍剑de小帅哥:霸姐,你怎么知道我要当世界冠军?】
江识野被这话问住,他局促地抠了抠眼尾的疤,【猜的,看你ID和字里行间,就还挺明显】
【跑调麦霸:怎么样,姐猜得对吧[墨镜]】
对面的岑肆突然笑出了声。
江识野慌里慌张瞟他一眼:“你笑什么。”
岑肆一直在笑,低着头,肩膀都在抖。
江识野把手机一扣:“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岑肆搓着后颈回答,就看着手机也不看人,眼尾挑着,“我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刚说皮卡丘站起来变成了皮卡兵,笑死我了。”
“……”江识野无语,“你这反应有够延迟的。”
“我才琢磨出是哪个兵嘛。”
“哦。”
“僵尸。”
“干嘛。”
岑肆抱着手机,吸了吸鼻子:“没事儿,就觉得你真可爱。”
“……”江识野瞪他一眼,“神经病。”
那时江识野并未发现有什么端倪,自打知道傲慢如四会“嫉妒眼红”自己后,他还会贴心地在某些方面让一下他,经常靠靠他,让他多展现展现1的魄力。
但他粉丝真的涨得很快,有一天,江识野收到条私信,竟然来自赖秋园的团队。
“四仔,秋秋不是要参加邦尼斯音乐节吗,她邀请我成为她团队的一员。”
“秋秋?”岑肆微愣,“她知道这个小骚疤是你吗。”
“应该不知道。”江识野很兴奋,“她在找国内外各种独立音乐人,我可能运气好被选中了。”
人果然还是要进步,以前哪怕赖秋园那么青睐江识野,都没向他伸出过国际音乐节的橄榄枝。现在他一个陌生的素人身份,赖秋园却无视身份主动找了来。
岑肆微眯眼:“邦尼斯啊,那要去F国?”
“音乐节还在三个月后,不急,但可能要提前回国和他们见面什么的。”
“嗯,也是。”
“四仔,你要回去吗。”江识野目光看向他,“你如果不回,我就不去这个了。”
“放屁。你看你说这话违心吗。”岑肆笑笑,“我看情况吧,不知道阿尔多愿不愿意回国陪训我。大不了你先去,我晚两周回来。”
“……哦。”江识野有些不开心。
岑肆瞅他一眼,揉了揉他头发。“行了行了,那我跟着你可以吧。”
“也不用。”江识野摇头,“看各自安排吧。”
他知道等岑肆真进了国家队他也告别网络身份后,他俩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随时黏在一起,很多时候多半都是各奔东西。
23岁的人了,也需要提前预演一下这种“成熟”的事业奔波状态。
然而两人都没想到,他们的安排还是被意外捆绑在了一起。
比计划中更早地一起离开了瑞士,赶了个加急飞机。
起因是江识野接到了吕欧个打来的语音电话,单刀直入。
“阿野,你家失火了。”
江识野心跳都停了一瞬:“哪个家?什么失火?”
“枫城那个,你和易斌的家,突然失火了。”
江识野呼了口气,却更沉重,深深皱起眉来:“易斌……他在里面吗,他怎么样?”
“在的,刚送医院。”吕欧低声说,顿了顿,“还有岑肆的父亲,当时也在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文进入收尾阶段了,所以像易斌这种从第一章就出现的人物,终于也该登个场走一遭了
第92章 Ending.幸运人生
再回枫城是以这种方式, 江识野心情复杂。
他对所谓的“家乡”没什么眷恋,自18岁离开这后,哪怕说过还会回来看看, 脚步却一直在往外走。
这会儿和岑肆刚下机场,那么着急的情况,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也是“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和四仔再去枫体看看”。
他就是这么个人, 会有那么点儿担忧心慌, 但只要岑肆在身旁,其他方面的情感都堪称寡淡冷漠。哪怕烧毁的是他从小到大住着的屋子, 进医院的是他亲舅舅。
岑肆都比他着急, 来不及观察故乡的变化, 也来不及和人倒时差, 直接拉着他赶往医院。
江识野拍拍他的手安慰:“放心, 你爸没事儿。”
这是吕欧带来的“前线消息”,说【易斌应该是腿受伤了,岑肆父亲没啥】。
他也挺牛逼, 人在庆市, 家人也搬离了老西街, 却没退出街道群。瞅着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发视频, 说什么哑巴家着火啦, 疯子受伤啦, 他被包养他的男人送进医院啦。
西街只有一个哑巴疯子,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吕欧却从不知这疯子有个“包养他的男人”, 点开视频才被匆匆而过的人影吓了一跳。
他知道岑肆他爹长啥样,但打死也不可能想到他和江识野他舅会有啥关系。那一瞬吕欧只觉是误会:【A-头头是道头疗馆:岑肆他爹是来找你舅舅提亲的吗?】
“……”江识野回了句, 【比你想象得更狗血。】
“我没担心,”岑肆对江识野说,迅速打了个车。
紧急买了机票、转机从瑞士赶到这,已经过去两天了,岑肆始终都没见家里人发什么,岑扬还每天给他转发鸡汤。
如此毫无音讯便说明身体没出状况。岑放也不可能让人知道他和易斌在一起,还让房子烧了。
枫城现在在过冬天,岑肆暖烘烘的手贴到江识野后颈上,把他拽上车,声音很淡,“我只是一想到待会儿要看到岑放和你舅舅在一块儿,他俩也要看到我俩,那场面,一定很滑稽。”
他嘴角噙着一抹讥笑,江识野也禁不住眨了眨眼,眼底溢出些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无所谓的意味,同样哼笑一声,“何止是滑稽。”
何止是滑稽。
当岑肆长得像他爹,江识野又和易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情况下,四人在病房里相对,那场面是一种充满巧合的荒诞。
像一对情侣被时空拉扯,仅仅分成了年轻版和中年版。
而且问了护士刚找到病房时,他俩正见岑放把易斌躺着的床摇高,又殷勤地坐到旁边。
塞给易斌一个小小的暖手袋。
这个场面,对两个年轻人、尤其是岑肆,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知道他爹和别人有一腿,和亲眼看到他爹和一个男人举止亲密,那感受是不一样的。
他的腿都迈不进去了。
岑放是通过易斌的目光感受到门口有人的。
他转头,看到江识野和岑肆,也呆住,猛地站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俩……怎么回国了?”
他很窘迫尴尬。金融报刊说岑放性格温润纵横捭阖,江识野却总是忘记他是一个名企的董事商海的大亨。毕竟他看到的岑放,岑肆父亲的岑放,易斌情人的岑放,总是有些尴尬、歉疚、痛苦,怒气冲冲又小心翼翼。
怂。
岑肆没说话,微微偏头,目光绕过他爸,怔怔地盯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易斌。
“哑巴疯子”易斌没什么表情,他很白,病态的白,眼窝比常人更深,一张脸轮廓分明,骨相好,所以显得非常年轻。
岑肆完全僵住。
第一次这么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外甥像母舅。
太他妈像了。
但也就一瞬,在易斌目光投过来时,岑肆就迅速分辨了他和江识野的迥异。他们气质很不一样。江识野更英挺又更魅气,眼睛黑白分明,纯柔又锋利的,永远不会有易斌这种浑浑而疲惫的目光。
他们对视,易斌本苍白淡淡的脸也突然微挑了下眉,暖手袋的手轻轻握紧。
没人知道他看到岑放的儿子这一瞬在想什么。
岑肆这会儿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是江识野,把那句“叔叔”咽下去,开口:“听朋友说着火了,急忙赶了回来。你们……没事儿吧?”
他望向易斌。
易斌也看向江识野。
然而对视一刻他却像被眼神烫到,又迅速垂眸,扯了下被子。
“没什么。”岑放局促地笑了笑,看向易斌的目光却很柔,“我的疏忽,电气设备引发的。那房子也真的太老了。”
火势不算大,只年久失修导致屋子里的一切基本都被火舌吞没了。
江识野细算一下,那屋,最开始是岑放和易斌二十几岁私奔时租住的,现在他和岑肆都二十多岁了。
真是两代人。
病房被极为不自然的沉默笼罩,时间凝固又压抑,没人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
易斌大概是想要再坐直些,微微撑起。
他腿还吊着,岑放连忙习惯性地扶了他一把。
岑肆睁大眼睛看着他爸的手攀上易斌的胳膊,突然想到陈醉重病之时也被岑放扶起来喂过饭。
他猛地皱起眉。
他高看自己了,此刻生理性犯恶心,压抑着本能的烦躁和愤怒,退后一步转身,把江识野拉过:“僵尸,我们还是走——”
“四仔。”
岑肆脚步一顿。
出乎意料地,岑放和江识野同时叫他。
“四仔,你听我说。”岑放急急忙忙的声音。
岑肆背对着,声音冷漠:“说什么。”
“对不起已经说过了。”
这不是什么对不对得起的问题。岑肆明白。
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问题。
他其实对岑放的感情很复杂。
知道他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可也清楚岑放是爱他宠他的,并不比任何人少。
在他生病时,他知道岑放有多么痛苦和愧疚。
而且说白了,要不是仗着他爹的钱,他也活不下去。
也正因为差点儿死了,岑肆成熟多了,把这些都看淡了,能去尝试理解岑放的不得已,因为知道爷爷当年是个多么严苛到可怕变态的人。
而且他还意识到,自己和他爸的不同,倒不是在面对现实时有多坚韧,面对爱情时有多么执着,人都是很现实的,他能走到这一步,最重要的,只因他是次子。
他可以自私任性,可以去毫无顾忌地违抗长辈,只要他有个厉害的全能的、还不会喜欢男人的哥哥就行了。
他不用去背负继承家业传宗接代的重担。
他只是出生方式幸运些。
但即便如此“通情达理”了,到现在,身为同性恋的岑肆还是迈不过老爸是同性恋这个坎。
这个坎来自他母亲。
陈醉飞扬肆意,却又温柔贤惠到圣母,但以前也是相当有才华有个性的民谣歌手啊,岑肆一想到她就这么变成了全职太太,还是被骗婚,和一个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生了两个儿子,重病去世都不知道。
这和毁了她有什么区别。
于是岑肆态度依然强硬,岑放看他这样,也说不出话来,扯了扯已经全是皱的衬衫。
岑肆又转头看向江识野:“你想说什么。”
江识野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床上的人,语速飞快地轻轻道:“我想和我舅舅说会儿话,”
“四仔,你也和你爸说清楚吧。”
“我说清楚?我能说什么?”岑肆拧起眉,讽刺地笑了。
“我知道,但你爸会有说的。你听听。”江识野说,“不为别的,你就是等下我,我要给易斌掰扯两句,把这些破事儿结束。”
岑肆并不觉得这些事能“结束”。但江识野和易斌的问题和他和岑放的问题不同,江识野被易斌打那会儿,可能都不知道同性恋是啥。他紧抿了抿嘴,随后肩膀一松:“行吧,那你快点。”
又冷淡地盯了岑放一眼。
岑放便看了易斌一眼。
然后紧随着岑肆出了房间。
转瞬。
病房只剩江识野和易斌。
江识野走近,俯视着易斌。
他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脑子挺乱的,就听着轻轻的声音随着感觉蹦出来:“你看到我和他在一块儿,会意外吗。”
易斌盯着江识野。
盯着盯着,眼睛竟然红了。
他喝酒眼睛也喜欢红。江识野心想。易斌是真的精神有问题,需要喝酒来忘却来发泄,他不认人,他发疯暴戾,时而躁郁时而又抑郁,其实也不是能控制的。
江识野也不是为他开脱,到现在他都有被易斌狂揍留下的阴影,只是如今看着他总会想到自己。
易斌是个可怜人。
自己也和易斌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失忆,又巧合地相遇,差点儿走向和他类似的结局。
外甥像母舅,江识野尤甚。
自己只是稍微幸运一点,没倒霉催地喝过毁掉嗓子的水,也没碰上无奈在现实面前妥协的人。
“我之前知道你和他爸爸在一块儿过,还挺意外的。世界真的很小,但也是缘分吧。”这还是江识野第一次对他舅舅说这么些话,语无伦次地,“但不重要了。易斌。我不是你,他也不是岑放,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们会很好。”
易斌紧紧地抓着暖手袋。
“其实我能活到现在,没有你也不行。”江识野又眯着眼想了些事儿,笑笑,“你的残疾补助金,你家里的单间,你虽然打我但从没干涉我的生活,其实你也没揍我很多次,到15岁你都打不赢我了。”
易斌听着,也轻轻扯了下嘴角。
“我其实到现在都不能理解,当年我妈把我扔给你,你怎么就同意了,是不是就想找个小孩儿发泄发泄,狂扁小朋友很爽?”
易斌竟然点了个头。
江识野噗嗤乐出声:“你真他吗实诚。”
易斌又扯了下嘴角。
决定帮姐留着孩子算是一念之差。江识野就是个累赘,他从没觉得小孩多么可爱或动过什么柔肠。
但想到那人结婚生子,自己也想有个小孩儿跟着,扯平了。
再稍微理智点的时候,他也会觉得有个小累赘的存在,能让他继续活下去。不是说是他生活的动力,只是想到自己如果死了一个孤零零的小孩来收尸也忒惨了。
而且盯着一个长得这么像自己的杂种很顽强地长大,那种感觉,很复杂,很难说。
江识野垂眸看着易斌,那么安静的一人,以前那么有音乐才华的一人。他和这舅舅的情感,大概就是世界上最复杂的情感了。你说爱吧,不存在的,但你说恨吧,也没,走出去的时候完全不想,可在他身边还是被那种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羁绊和深深的血缘牵肠挂肚着。
他们真的很像。
他突然不过脑子地低声说:
“反正,谢了。”
再怎么复杂的情感,汇入嘴边,就这两个字,谢了。
也他妈不知道具体在谢啥。
易斌抬头看他,好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浑浑的眼睛突然清亮。
江识野被这么看着,别过头,喉结轻滚。
叹了口气。
“但我也不会原谅你,其他的都还好,我不能接受你把我吉他砸了。”
易斌的眼皮眨了眨。
不会发声的嘴唇微张了张,又合上。
这事儿他倒是记得很清楚。小杂种14岁从外面抱了个看上去不便宜的吉他回来,他一直瞧不顺眼。
说实话,是嫉妒,也有别的情绪。
等江识野18岁那天,他在外面听说这人体校的名额被官二代顶了,他也气啊,也不是怜惜这孩子的人生,只是这种特权阶级让他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喝了酒,回家看到这娃把吉他擦得锃亮,一副晚上想用它赚钱的派头。
易斌再次想到自己,突然怒火中烧,把它砸了。
音乐赚不了钱,还会毁掉人。他醉醺醺地想。
他沉默地思索着,又继续盯着已经23岁的江识野看,远比自己当年更英俊的外貌,更傲人的天赋,更好的伴侣,更幸运的人生。
他就这么盯着,千万种情绪。江识野虽然别着头,依然能感受到,被看得难受,还心酸:“……额就这样吧。”
“你好好照顾自己。你没钱会给你养老的,我就这么找虐。”
他准备离开。
突然,暖手袋猛地从床边掉到地上。
易斌身体一直,用力拽过他的手。
江识野心脏过电似的,愣住。
他怔然地看着易斌被暖手袋烫得热热的手,用力把他的手掰开,摊开他的手掌。
食指点上去。
易斌不会手语,江识野也不会,他应该是要在江识野手掌写字。
江识野睁大眼看着,生怕认不出来他写的是啥。
然而易斌粗砺的手指犹豫了半天,
最终只是在他手掌上用力戳了下。
接着便躺回去,冲他摆摆手-
后来,和岑放说完的岑肆,也见了次易斌。
他拧巴地看着床上人,口吻僵硬地说:“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也不求你原谅,祝你以后都好,有什么忙我都可以帮。”
江识野不知为啥,听他这硬邦邦的套话,很想笑。
“然后你外甥,谢谢你以前给了他家,以后我会给他家的。”
江识野瞬间又想哭。
直到岑肆还补一句——
“也不是征得你同意,你外甥也不依靠你,但我讲礼貌,就给你说一声。”
“……”
再到走廊。
“所以你爸给你说了些什么?”江识野问岑肆,“你有认真听吗。”
“还不就是当年的那些悲惨遭遇。”岑肆搓了搓脸,没倒时差让他和江识野此刻都面露疲惫,“还补充了些细节,你舅和岑放,还真他妈……是对孽缘。”
岑肆小时候在京城住,10岁因为岑放的公司安排举家搬到枫城,那会儿父亲说要把枫城打造成国内的硅谷,还在这建立了国内最知名的头部互联网公司以致,在陈醉去世后才把主要股权转给了陈家。
现在岑肆才意识到他离开首都的私心。
他要去找易斌。
所以10岁的江识野撞见了岑放和易斌上床,那也是他们时隔十多年的首相遇,岑放到底对易斌说了什么,他们是否和解,无从知晓。
反正接下来,易斌依然是个酗酒的疯子。
两人后面又经历了些什么,岑肆18岁后,岑放又是怎么再去找他的,也永远变成这两人的秘密。反正自岑肆和江识野都离家出走后,他俩是真的“和解”了,每个月都会见面。
人就是很贱,有些人有些事,违背道德也想去做,重蹈覆辙。岑放唯一向岑肆坦白的是——
“四仔,其实你妈妈知道我是同性恋,她甚至知道易斌长什么样。”
订婚时陈醉才19岁,直接对岑放说:“我知道你有个喜欢的男人。”
岑放整个人呆住,陈醉却非常淡定地去抱他:“但你必须和我在一起,你也要爱我,和我生孩子,你比我更清楚。”
岑放和陈醉之间,不谈爱情,但双向的亲情是有的,岑放这人怂却伪君子,像陈醉那种大气又有个性,感性也理性的女生的确也很有魅力。他是真的对陈醉好,假戏真做,两人都会。
不过陈醉生下岑肆没多久,便说:“我也为你们岑家生了两个儿子了,也够了。你要是想找他,就去找吧,这样我也可以找男人约|炮。但岑放,我们这辈子,只能当扬儿和四儿的父母,要爱他们,你懂我的意思吧。”
岑放再一次惊呆。
“我都现在其实都不完全了解你妈妈,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有个性也最无私的女人。”岑放捏了捏鼻梁,烟气熏染了他的眼眸,对岑肆坦诚,“我知道她不会找人上床,她只是……唉,她说她对男女感情没那么感兴趣,她只是非常喜欢孩子……反正一直是我对不起她,是我贱。没给你说你妈妈知道易斌存在也是因为这,我知道都是我做的孽。”
“……我和易斌的事儿她都知道,她还在我手机看过易斌的照片。”
岑肆咀嚼着信息量,缓不过神,哑着声问:“然后?”
“然后啊。”岑放眯着眼想了想,“然后有一年,你才学击剑没多久的时候吧,你妈不是要把你吉他捐给琴行吗,但她没捐。”
“她说她把吉他送给了一个像易斌的男孩儿。”
“不知道是不是易斌的儿子,岑放,我算是帮你还债了哈。”那时陈醉这么对岑放说。
“不是,应该是他外甥,识仔。”岑放喃喃地解释道,惊讶他们的偶遇。
“噢他外甥啊,长得很像。反正我当时看到他,就把吉他送给他了,他非常有天赋,比我两个娃强多了。而且一看就很喜欢音乐。”
陈醉把百叶窗拉开,滤着光,撒到脸上,相当温柔漂亮的一个女人,“希望那小孩儿能不像他舅舅,别这么倒霉,有个运气好点儿的人生吧。”
第93章 Ending.自私的人
从医院出来, 岑肆问江识野:“现在我们去哪儿。”
掰扯再多,了解再多,他也不可能心平气和看着他爹和江识野舅舅一直待一起, 看多了就想揍人。
眼不见为净,干脆遁走。
江识野把早就酝酿好的想法提出来:“我们去枫体看看吧。”
岑肆笑了笑:“行。”
先去枫体旁边的小面店吃了碗面。
店面换了老板,看岑肆和江识野的表情怪异。
两人在国外地广人稀地过惯了,没在意这眼神,直到上菜时隔壁桌俩姑娘突然激动地跑到桌前:“是四哥和小八吗!”
他们闻声共同抬头, 姑娘们直接跳起来, “啊啊啊啊真的是你们!”
岑肆和江识野又对视一眼。
说忘记了以前的公众人物身份,那肯定不可能, 但的确很久没有经历这种随时随地被人认出来的情况了。
毕竟他俩火那阵已经是两年多前了, 变化又大。尤其是岑肆, 以前气色不好, 在娱乐圈的形象偏矜冷斯文挂, 哪儿像现在,干练的平头、穿个卫衣很没有坐姿,接地气得很, 根本无法联想到《无法配送》里的超级反派。
但他俩还是被认了出来。两个姑娘举起手机拍照, 拍着拍着竟然哭了, 拉着岑肆一把鼻涕一把泪。
“四哥你病好了吗。”
又拉着江识野:“小八你啥时候能回归。”
“呜呜呜看到你们还在一起, 真好啊。”
她们感情真挚, 江识野瞬间也被感动到了。很没有架子地邀请来拼桌。
岑肆叮嘱:
“别把见到我们的事儿发到网上哈。”
“好的好的, 四哥这次回来是私人行程吗。”
“嗯。”
“啥时候能有公开行程啊?我好想看你们再上热搜!”
岑肆笑笑:“这问你们八哥吧。”
八哥……江识野白了他一眼。
“反正我是不会回去了。”岑肆说, 看姑娘们眼里的光暗淡下来, 补一句,“别担心, 运气好的话,以后会在体育新闻里看到我的。”
吃面的过程很活跃,姑娘们一直在讲刷了好几遍的《逃离内卷的夏天》,如何就着综艺里的细节磕糖。
她们的视角很不一样,很多事儿岑肆和江识野都没注意到。后来等进了枫体,两人绕着高中的操场转悠时,江识野都还在问:“第一期节目的时候你真就一直在偷偷望我吗。”
“我能不望吗。”岑肆轻笑一声。
时值寒假,但操场上各种训练队加练的人不少。练体育就是这样,辛苦、专注,也枯燥,都不会关注那两个围着塑胶跑道转悠的高个儿是谁,那种黑色长款羽绒服内搭卫衣,再把卫衣帽子一罩的穿搭,和枫体每个装逼的体育生没区别。
但岑肆还是把羽绒服的外套敞着,拉着江识野的手塞进自己的卫衣兜里,继续说:“我那个时候太意外了,真要多看你几眼确定不是自己睡懵了,结果你还要给我做头疗,我激动地,还是直接昏球了。”
江识野笑笑,在卫衣兜里抠了抠岑肆的手心,说:“拉倒吧。你其实根本不爱我。”
岑肆边踢着黑色的塑胶粒,拧眉:“你干嘛污蔑我。”
“我失忆你竟然那么久都看不出来,这合理吗。”
“我靠你觉得你失忆难道很合理?一个正常人遇到前任,怎么可能会想到他失忆,写小说吗?”岑肆振振有词。
江识野眨巴着眼睛看他,嘀咕:“但一个正常人遇到前任,也不会自恋地觉得他在暗示他复合吧……”
被江识野官方吐槽,岑肆不好意思地低头:“主要是吧……唉,主要是我真觉得是我对不起你,觉得你应该很恨我才对,结果你没事儿人似的,态度那么平和,关键是你他妈本来就长得很钓,你一望我,我就觉得你在勾引。”
“……”江识野又笑,眯着眼看着沙坑里跳跃的人,想到岑肆也曾把自己压在上面,呼了口气说,“但我们其实到那会儿也根本就没分手,什么消息都没有,是你单方面就把我划成前任了。”
“也不是僵尸,但那时我是觉得不可能了。”岑肆敛眸,眼底深沉。
外人看来岑肆离开江识野的理由迫不得已,毕竟他病得那么重。
只有岑肆知道,他就是自私,单纯地觉得自己的梦想健康都没了,所以自己的爱情也没了。
他那时没想过,爱情不只是自己的,是两个人的。
他没有考虑江识野的感受,擅作主张断了他的一切联系。后来身体好点儿了,进了娱乐圈,也很想他,但觉得他俩是永远不可能了。
岑肆知道自己老哥有句话说的是对的,在19岁之前,他对江识野的爱永远赶不上江识野对自己的爱。
他其实根本不了解他的男朋友。
那时他相当以自我为中心,哪怕分手后,他想念的江识野,也只是围着自己转、给自己唱歌的样子,而不是他本来的样子。
他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多么执著深情的人,猜不出他在分手后会是什么态度。于是综艺里再重逢,在那些不算多的接触里,岑肆也只思维简单地读出他不恨自己,却根本不会去想江识野是不是也经历了更多。
他不了解他亲自划定的“前任”,所以根本分不清那到底是大气的冰释前嫌还是失忆的随意之举。
到头来,是他不负责。
“对不起僵尸。”卫衣兜里,岑肆的手和江识野的手十指紧扣,怂怂地低声,“是我太自私了。”
“确实。”江识野直接认可,“所以幸好我当时失忆了,不然我俩多半不会复合了。”
因为“主观性”失忆,江识野才会无所顾忌地人生第一次主动;自私鬼岑肆才会嘚瑟地同意再在一起。毕竟那会儿他有大半的几率都会死在22岁,那个“最后的半年”,他贪心地想要江识野陪,一个忘记了有多么喜欢自己、也忘记了多么舍不得自己的初恋。
“但是……”江识野话锋一转,“你后面也变了很多,我都知道的。”
他遇到的生病版岑肆,也是一个开始体贴自己、呵护自己的岑肆;其实他也没觉得以前那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岑肆有什么不好,他早就认栽在里面了。
“反正我比我舅舅要幸运多了。”江识野对岑肆说,一把柔声好嗓,伴着运动场的奔跑击打声,岑肆果然又一阵心颤,抬手:“打住。”
江识野看他:“怎么。”
岑肆偏头,低声耳语:“又想操|你了。”
“……”真粗鲁。江识野猛把他脸推开。
虽是拒绝,但十分钟后,他们还是去了枫体旁边的运动员旅社。
没办法,年轻人就这样-
两人在枫城待了三天才又回到京城。
岑肆先带江识野扫了次墓,在陈醉面前隆重介绍他。
以前他惴惴不安,如今深刻笃信老妈不会介意自己的伴侣是易斌的外甥,毕竟到头来是老妈送的那把吉他,斩断本有的宿命,开启新的故事。
扫完墓下午,他们回家。
这金灿灿的大平层好久没住人了,全是灰。
江识野又开启了家庭主夫模式,忙着打扫,岑肆说帮忙,他把他推开,让他不要添乱。
岑肆便走去电梯厅了:“那我在这给翟教练打个电话。”
“行。”
他在外打电话,江识野利索地收拾好,再催人进来。
但岑肆还在打电话。
江识野便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看手机了。
点开致乎。
回国后家长里短太多,想耍剑de小帅哥一直没更新。
今天江识野也没刷到新的小学生日记,挺失望,但手指扒拉到他的动态后,瞳孔又瞬间放大。
想耍剑de小帅哥最近关注了两个问题。
【准备求婚了,大家有什么支招吗】
【求婚有必要吗?求一个男生/攻求婚实操指南】
沃日。
江识野的心跳加快。
四仔要向我求婚了!
岑肆给翟教练打完电话,回来就看到江识野捧着个手机躺在沙发上,翻来翻去扭来扭去,带着一抹无法形容的诡异笑容。
似乎是害羞和期待。
“你在看啥呢?”他坐到沙发边,拍了下江识野的屁股。
江识野看他一眼。
岑肆一愣。
从没见这僵尸的眼神这么含情脉脉过。
“你在看啥?”岑肆又说一遍,俯身就打算去看江识野的手机,江识野猛地弹起来,把手机扣在沙发上,脸有些红。揉着后颈说:“没什么,在看网友评论。”
岑肆哼笑一声:“又看网友评论啊?”
“嗯。”江识野说,“我是网红,评论比较多。”
“什么评论能让你露出这种娇羞表情。”岑肆说。
江识野哑声。
好在岑肆似乎只是随便吐槽一下,也窝进沙发里玩手机了。江识野以前都枕在他腿上玩,今天却换了个朝向,脑袋枕在另一头,脚踩在他腿上,冷不丁问一句:“四仔,我们23岁了啊。”
“嗯。”岑肆心不在焉地说,补一句,“过了法定结婚年龄了。”
江识野又开始翻身。
岑肆把他脚踝一握:“你怎么一直像个蛆扭来扭去的?”
“……”江识野温柔地瞪他一眼,看手机,嘀咕一句废话,“现在法定结婚的年龄都好年轻。”
岑肆睨他一眼:“你觉得太早?”
江识野吸了吸鼻子:“有点儿。”
岑肆说:“嗯。”
都说热恋能让人降智吧,江识野平常也算是一个比较冷淡的人,这会儿却绷不住了,看岑肆也在玩手机,竟又主动开启了私聊。
【跑调麦霸:你要求婚了?】
对方秒回。
【想耍剑de小帅哥:对,霸姐你怎么知道】
【跑调麦霸:不小心看了你的动态】
【想耍剑de小帅哥:噢】
【想耍剑de小帅哥:但我家那口子似乎嫌太早了】江识野飞快打字。
【跑调麦霸:不早啊,你男朋友可能只是口是心非】
【想耍剑de小帅哥:?】
【跑调麦霸:感觉你男朋友应该是个比较内敛含蓄的人,求婚又是大事儿,他不好意思。】
【跑调麦霸:我猜的哈】
脚边的岑肆又开始笑。
江识野没注意。
【想耍剑de小帅哥:霸姐,他不同意咋办】
【跑调麦霸:???你们很恩爱啊,怎么会不同意?】
【想耍剑de小帅哥:毕竟是想订婚嘛,一辈子的事儿,他的事业刚刚开始,又是当明星,可能会拒绝吧】
【跑调麦霸: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吧】
【想耍剑de小帅哥:?你怎么这么肯定】
手指微顿,江识野想了想,敲:
【跑调麦霸:猜的,我磕你们cp这么久了,肯定要给你积极的鼓励】
“僵尸。”岑肆叫人。
江识野没听见。
“僵尸。”
“嗯?”江识野这才回过神,越过屏幕看了看脚边的人,“干嘛。”
“你在干什么啊,我看你在打字,你不会在和网友聊天儿吧?”岑肆嬉皮笑脸。
“没,我在写歌词。”江识野连忙说。
岑肆眯眼,意味深长地点头:“噢。”
作者有话要说:
沃日就这么一个求婚小套路今天竟然没写完,明天继续明天继续我又开始半夜更新了,果然本性难移唉
第94章 Ending.跑调麦霸
如果江识野这会儿关注到岑肆的表情, 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劲。
偏偏他没看,眼睛只定在屏幕上。
很快又收到条消息。
【想耍剑de小帅哥:我打算明晚就给他求婚】
江识野深呼吸了一口,被这一串字给电了一下, 心跳加快,连带着脚趾头用力一蜷,本能地蹬了下搭着的岑肆的大腿。
平心而论,他不算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本来确定岑肆要向自己求婚后,就下定决心不追问了, 保持点儿神秘, 别破坏四仔精心准备的惊喜。
但他高估自己了,岑肆那傻不拉几的马甲号就在眼前, 跟考试泄题一样, 即便确信自己能拿到满分, 就还是想提前看看;也像个毫无自制力的贪吃小孩儿, 即便知道蛋糕是自己的, 也还是想提前尝鲜。
关键是,岑肆这二愣子,怎么啥都往外说?
看来是真的很信任霸姐。
江识野不愿辜负他的信任。
开问。
【跑调麦霸:明晚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想耍剑de小帅哥:没, 是我等不及了, 而且他又要出道了】
【想耍剑de小帅哥:霸姐, 你会觉得有点儿快吗】
【跑调麦霸:一点儿都不快】
感觉回答得特别上杆子, 江识野还欲盖弥彰补一句:【又不是明天婚礼, 对于订婚来说完全不快的】
【想耍剑de小帅哥:原来如此, 那我就放心了】
此刻江识野一辈子的好奇心都被挑起了, 忙不迭又敲:【那你打算在哪儿求婚啊】
发完他埋怨自己太八卦太刻意, 怕是会被岑肆发现端倪。
没想到岑肆并不在意隐私被打探,直接袒露:【暂定是Meowh吧】
Meowh是vip高级餐厅, 一般都是承接非富即贵的晚宴而用。江识野抿了抿嘴,脑子一热,也不顾自己端不端倪了,又敲字:【跑调麦霸:你也太大费周章了,我觉得其实没必要,你男朋友应该不是很在意这些的人】
【想耍剑de小帅哥:?】
【跑调麦霸:我是觉得求婚的话,家里就挺好的,没那么大阵仗,私密,而且你男朋友应该很爱家】
当局者迷,江识野打完都没觉得自己的指挥有什么不妥,只当一个网友的友好提议。发完后他还终于看了眼岑肆——明晚过后的未婚夫。
未婚夫也不知道干啥,望着手机,挂着丝淡淡的笑容,笑得有点儿坏有点儿怪,但被冲昏了头脑的江识野只觉他笑得温柔又好看,一派纯真,果然是对求婚充满了未知的期待。
那一刻他心想,一定要装好“不知道求婚”的样子。
【想耍剑de小帅哥:听你的霸姐,谢谢你,你真是太热情了】
【跑调麦霸:我只是zqsg磕cp而已[抱拳],不客气】
【想耍剑de小帅哥:那我再告诉你个秘密】
【跑调麦霸:?】
【想耍剑de小帅哥:我早就买好了戒指,现在就藏在我的运动外套里[嘘]】?
这人怎么连戒指在哪儿都透露?
江识野皱眉,觉得岑肆太单纯了,稍微说两句就知心透底的傻样儿,对人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随即他皱着的眉又平了,这人幸好遇见的是自己。他又获得了一个重大情报——
戒指就在岑肆的运动外套里。
我要不要找个机会去看一眼?
算了明晚就可以看到了,只是枚戒指而已,一个男人家家的,这点儿忍耐难道都没有吗?
——但那是求婚戒指诶。
直到吃晚饭,江识野都还在进行激烈地要不要看一眼订婚戒指的思想斗争。他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也就没在意岑肆似乎又在打电话订什么东西,脑子里已经安了个倒计时——
距岑肆成为未婚夫还有24小时。
吃过饭随便腻歪了会儿,岑肆就揉着鼻梁说:“僵尸,我有些困了,我们去睡觉好不。”
江识野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都不到。
回国后他们一直没好好倒时差,在家里又总是容易倦怠慵懒的。江识野便也点头。
两人一起洗了个澡,岑肆大概是真困了,这种时候竟然都没发挥,江识野理解,毕竟24小时后他就是未婚夫了,需要养精蓄锐。
上床没多久岑肆就抱着江识野睡着了,江识野听着他均匀的呼吸,下定决心待会儿偷偷去找找戒指。
——就看一眼,提前预演有个心理准备,免得求婚的时候又不争气地哭了,多丢脸。
——四仔运动外套那么多,也不一定能找到。
他想得挺多,明明惦记个事儿,却越想越困。
江识野一直有在岑肆怀里就容易睡着的毛病,这人身上那股味儿就很催眠,这毛病岑肆也知道,还很嘚瑟。
睡着前江识野还想,今天四仔睡姿好乖,都没霸道地压着他;睡着后他还做了个梦,梦见他期待地等岑肆拿出戒指,然而岑肆从钻戒盒里拿出来个呼啦圈,给他套在腰上——
江识野被呼啦圈吓醒了。
看了看时间。
十点。
距离岑肆成为未婚夫还有20个小时。
这个念头让他迅速醒神,偏头。
未婚夫还在睡,竟然出其意料地和他毫无身体接触。
完全就是给自己无声无息溜下床可乘之机啊!
呼吸两次后,江识野就迫不及待滑下床了。补了个觉也精神抖擞。
直奔衣帽间。
衣帽间挺大,他不确定到底是哪件运动外套,准备开灯细细翻找。
然而触控灯毫无反应。
很快江识野就发现,家里停电了。
过了这么久回来住,怕是没交电费。江识野把手机闪光灯打开,继续找。
没找到。
就在这一瞬他才看到挂在衣架上的国家队训练外套。
江识野一拍脑袋。
妈的,怎么一开始没找这个。
这外套就是当年岑肆离开时留给他的,后面带进了自家别墅里。也不知道岑肆是啥时候带回来的,就这么张扬地挂着。
他的击剑包也立在旁边的墙上。
江识野迅速去翻外套兜。
19岁时,他也是凭着本能去翻这件外套的兜,在里面看到了岑肆给他留下的纸条,很大很丑但也可以称之为“肆意”的字儿,让他哭起来的字儿。
23岁,他又凭着本能去翻兜,
果真摸出来个小小的精致的戒指盒时,他心跳加快。
真的藏在这儿的。
他的求婚戒指。
有一瞬,江识野犹豫提前打开戒指、提前知道岑肆的套路会不会有点儿破坏氛围。
可当小盒子就握在手中,在手机的闪光灯照射下宛如一个潘多拉魔盒,他也懒得犹豫了。好像在这一刻才确定岑肆真要在24小时后向他求婚,溢出来的期待好奇都汇聚于手掌这一点。
他立马打开。
呼吸一顿。
——戒指盒里没有戒指。
只塞着一张小纸条。
又大又丑的字体,就三个字。
【击剑包】?
啥意思?
江识野脑子里闪过一条线,一条类似名侦探柯南脑洞大开时的线。
他已经有自己踩到岑肆坑里的念头了,但这条线很模糊,他有些短路。
毕竟已经到这儿了,他已经站在了这里,黑夜,停电,他穿着睡衣光着脚站在衣帽间,空空如也的戒指盒有着“击剑包”的指示,而击剑包就立在旁边。
所以他完全没有细想就抱起了击剑包。今天的包有些奇怪,满满涨涨的,不像是放着击剑,江识野扯开拉链——
里面塞满了玫瑰花,在他拉开时都多到溢出来,花瓣落到脚背。
卧槽???
江识野在网上见过一床的玫瑰,一后备箱的玫瑰,一浴缸的玫瑰,然而此时此刻,他眼前,白色微弱的闪光灯照着的,是一击剑包的玫瑰,炽红鲜艳,像一个盛放在他眼前的缤纷田野。那么不走寻常路,不寻常到他愣住。
拿起放在玫瑰中间的卡片,果然也不是什么寻常情话。
俩字儿——
【走廊】?
搁这儿密室逃脱的线索吗?
但就这俩字,江识野看了很久。
看着看着他突然就笑了。
好他妈心机的耍剑小帅哥。
他把击剑包拉链拉到一半,抱着这一条坨玫瑰出去——他确实找不到别的冠词来形容了,别人都是捧一束花,他是抱着一整个大大长长的击剑包,抱起来的一瞬间甚至不会抓空手滑,是花朵的实心重量,里面比他想象中还多。
他本还打算拿着手机闪光灯,结果一走出衣帽间,就被暖黄色的光照得微眯了眯眼。
是无数串儿小LED灯,不知啥时候铺上了走廊边缘。
江识野的脚步一下子变缓。
走廊的两边墙上都贴着自己的照片,还用的拍立得那种花里胡哨的胶片小相纸。
第一张是他穿Brioni西装在花墙,那天他怪不好意思,想着以前连自拍都没有这货竟然还要给他拍照。后来那毫无艺术情操的人就像喜欢上了摄影,用手机用相机,哪怕在非洲,相机被摔了,又还要再买个。
于是日积月累的,就可以冲印这么多照片,贴满两边的墙,让他要看好一会儿,看到眼眶都开始红,手把击剑包攥得很紧。心里涨涨的,迟来地想起,你说停电了吧,但地暖却开着。他光着脚,暖意却从脚底汇遍血液。
走了好久,才到尽头。最后一张是唯一的合照,极光下的接吻,相框边又烙印着两个大丑字儿——
【转头】
江识野转头。
和客厅里早就候着的人深深对视。
这儿没有LED灯,全是烛光,江识野余光一瞟,还真都是烛台啊,古典的文艺,配着中间一个穿着睡衣不修边幅但确实又很俊美的男人。
“半夜你不睡觉,在找啥呢麦霸?”
岑肆就站在客厅中央,微微依靠着沙发,挂着笑看着那被烛光烘得暖洋洋的一人,像害羞的太阳。
江识野揉着后颈,简直是哭笑不得的表情。还没等他质问开口,岑肆又堵一句:“你不准说我这搞的俗!”
江识野笑了,他才不会说他俗,之前还觉得一切像梦,等岑肆这句小学生的话一开口,才知道面前人是实打实的,他的四仔。
岑肆在越正经关键的情况下越接地气,冷不丁还会冒出下流话,这次江识野不想他破坏气氛,抱着那条坨玫瑰花包,二话不说两步迈过去,仰着头直接去堵他的嘴唇。
他亲得很柔,岑肆回应得很烈,胸膛挨在一起,舌头缠在一起。
击剑包被挤了,手软了,花瓣又纷纷扬扬掉了出来,红色的地板。
亲了一会儿,岑肆才又把江识野后脑勺掌住,微微移开,轻压眉骨,坏笑着重复:“你在找啥呢麦霸?跑调跑到马甲掉啦?”
江识野脸红,他自认是个傻子,这会儿也懒得问他是怎么发现的,反正岑肆一向比他更柯南。
但他还是被这恶作剧搞得非常羞恼,偏头,说不出话。
反正岑肆能掌握节奏。
果然,岑肆直接摊开手掌,一枚男士银戒,变戏法似的:“在这儿呢。”
岑肆自诩是个粗人,思想简单,不太懂浪漫。烛光啦玫瑰啊这些套路自然是在网上查的,自己是嫌弃有点儿俗,但这会儿看着,氛围确实是有的。江识野贴在他眼前,烛影绰绰勾勒五官,眼尾的疤都他妈镶了层边儿。他笑了,运动粗人,眼底闪过细腻温柔,“我给你戴上。”
他拽着他的手就给他戴上了,没什么电视剧般的慢动作,也没什么单膝下跪,给男人求婚,平等。他迅速粗暴,简直像给人缠受伤的绷带。塞进去后转了两圈,尺寸刚刚好,低声问:“看到那些照片有没有很感动?”
很得意的口吻,江识野轻轻点头。摸了摸戒指,感觉很贵。而且怕是被岑肆握了很久了,裹着一层汗和他的温度,缠到他无名指上,比那层奢靡的银圈还箍紧他的灵魂。
“以前你总说你没人疼没人爱,我就给你展示展示,有人一直在看你。”岑肆说得直白,自然,没加什么哽咽情怀,也不觉得自己在说情话。
但他有一双桃花眼,在那么多烛光下,江识野去看他,深情如渊,心底就颤。
两人突然都说不出话。
岑肆能言善辩,一向很会说。这次他还打过腹稿,可真到人在眼前的时候,他突然有些懵,什么话都挤不出来。
他这么急着求婚是怕人跑了,江识野要回归了,岑肆强烈感觉到这次他真的要成为大明星,不靠他,纯靠自己的明星。
疾病终究挫伤了岑肆的一些意气,因为如今他还是尚未进国家队拿不准未来定点的人。明明清楚江识野不会离开他,潜意识却也怕会演变成自己不配,害怕不确定的将来。所以他要用戒指领证来拴住他,也是拴住自己,更是要挡住所有以前缠住他的阻拦。他最喜欢画饼做承诺,这次不用语言,要用法律的证明。
但他这会儿时真他吗一句都憋不出来,最后想了想,任着感觉对他耳语:“谢谢你一直等我,江识野。”
没按照网上套路先来个回忆再许个承诺,这次骚话连篇的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岑肆心底埋怨自己有点儿发挥不佳,没想到江识野竟一下子笑出眼泪,疤慢慢往下垂,像飞鸟收了翅膀归了家。
江识野是真变成了僵尸,变成了哑巴,心软化,眼泪就开始流。妈的,也没那么激动啊,但眼睛怎么就是出水儿啊。
“岑肆。”他念他的名字。
又沉默。
烛影摇曳,LED闪烁,玫瑰花瓣铺在脚下,岑肆等着他吱声。
江识野看着他的眼睛,就这么看了会儿,他突然用大拇指擦了擦眼泪,笑着只说了三个字:“操|我吧。”
他那是把什么嗓子,此刻又在说什么话?岑肆在那一瞬忘了呼吸,又迅速加快,眼中眸光流转,最后压下,化作欲|火被挑的深沉。
求婚还有很多流程呢,但对方没按照流程来,自己就先跳过吧。岑肆没再说话,自18岁后,又一次把江识野扛了起来。
想迈过长长的走廊,扔到床上,但江识野是有多急,抓着岑肆背后的衣料,捏了捏他的腰:“四仔。”
他往落地窗边、18岁他们一起铺就的运动地板一指。
运动地板永远是承受血汗泪的地方,即便今日血被另一种液体代替,借着落地窗的霓虹闪着透明浓稠的光,汇成14米的爱河;这里不缺紧密的对抗、撕咬的动物、上风和胜负、翻滚和跪伏;运动地板有多硬,世界就有多硬,冲撞身体,贯穿灵魂。江识野仰着头,任岑肆的手指又撬进他戴着戒指的指缝里,心想,这儿是击剑运动员的主场。
而真正的击剑运动员也咬着他耳垂说:“僵尸,等我拿到冠军后,会再一次求婚的,这回我们先把证儿领了吧。”
第95章 Ending.再等一次
本来是决定第二天去领证的。
但第二天江识野没下来床。
岑肆和他一路从客厅折腾到卧室, 无休无止,他很不温柔,且越来越不温柔。以前江识野结束后都会本能地趴着看人发会儿呆, 睡不着,这晚他是直接到后半程都开始意识模糊,要死不活时腿还被再次拽起来搭住人的肩膀,他低声骂:“我恨练体育的……”就听到低低的笑,像攫取猎物的猎豹, 他闭上眼, 很快就精疲力竭到直接昏睡。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全身散架如泥, 动一下都费劲。
他是被亲醒的, 睁眼就看到短短的板寸头发, 身上人那架势, 似乎要开启前一晚的续集, 江识野真不行了,连忙扭头:“……疼。”
声音沙哑、轻,这音色连他自己都惊讶。
能把嗓子都搞累, 真是昨晚自己那三个字做的孽。
岑肆这才抬眸, 带着点妥协的神色, 但依然压在他身上, 捏着下巴把脸掰正, 手指轻轻勾着疤:“起来吃饭?”
江识野摇头。
还起来, 他是起不来了。
江识野想调整下姿势, 手推着岑肆的肩膀, 无名指上的银戒恰到好处地在眼前闪过一抹光。他脑子也跟着叮一下,像微信收款, 提醒:你的未婚夫已到账~
今天的身份不同了。
这么一想,他的手掌又贴回岑肆的背,眯起眼看他,想到昨晚的求婚节奏也是诡异得快,两人都毛躁得很,很多问题亟待询问——
“咱这么快就去领证,对你进国家队没影响么。”
肯定是有影响的。不过这次岑肆学精了:“我就是要来个先斩后奏。”
江识野面露担忧:“可以吗,会不会有些急。”
戴着戒指说这话挺没说服力,岑肆笑了:“是谁说的,又不是明天婚礼,对于订婚来说完全不快的。”
“……”担忧秒变窘迫。跑调麦霸的话亲口被耍剑小帅哥念出来让江识野又羞又恼,昨天没来得及算账,此刻他冷声问:“你啥时候知道那是我的。”
“好早了,大概刚准备在欧洲旅行的时候吧。”
卧槽?
这么早?
合着后来的什么霸姐……
“你故意一直在整我?”
“没啊。”岑肆笑了,“后面每次说话基本上都是你主动找我私聊吧。”
“……”江识野抓他的背,用力拍了下。
他好喜欢他的背,再越过肩膀到锁骨那块儿。不过此刻他看这上面也各种红红暗暗的印记,比昨晚掉落的玫瑰花瓣还让他不好意思。
“那你怎么发现那是我的。”
“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忠实粉丝,当然多关注一下了。”岑肆哼笑一声,“首先你那说话口吻就一点儿都不像个29岁的姐姐,而且我看你主页也不关注其他的也不点赞,就像个僵尸号,心里突然一动,僵尸号,不会真是僵尸的号吧!”
“……”靠,不愧是脑补帝,这都能发散思维。
“后来我就直接查了下你账号的ip地址,发现始终和我都是一样的,连埃及和马达加斯加都是,僵尸,你永远无法想象我当时的心情,真是要笑死过去。”
“……”江识野想揍他,“你怎么查的。”
“我家有互联网公司诶,致乎就我家的,随便拜托个叔叔都能帮我查,让他们把你账号黑了都不是问题。”
“……”江识野白他一眼,撇撇嘴又闷声:“然后你就一直骗我。”
“没骗你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爱看不看。谁知道你一字不落,看了还总要问我几句。求婚这事儿,我只是关注了两个问题,是不是你主动来找我的?”
“。”江识野召唤出哑巴形态。
岑肆本是打算细细策划几天,但被这跑调麦霸着急一问,他就有些等不及了。毕竟他也不是个有耐性的人,直接挖了个说“明晚”却安排到当天的坑。
“所以不要太有好奇心。”岑肆翻身平躺,“不过反正这一次只是确定我们的夫夫关系,我会再求一次的,下一次就是向全世界宣告。”
全世界……江识野咀嚼着岑肆的话,这货以前也总喜欢说啥“全世界官宣”,那时他总嘲笑他中二,现在再琢磨,其实也差不多了。
邹孟原说过,他本是要被打造成国际体育巨星的。
如果不是生病,以当年岑肆的热度和天赋,多半也能。
他也知道岑肆是下定决心还要走到那一步。
江识野费力地侧过身来,搂紧岑肆的脖子,狠狠地闻:“我知道的,四仔。”
“等你夺冠后,我们就结婚。”在床上草率地完成求婚的最后一个步骤,江识野郑重其事蹦出四个字,“我答应了。”
岑肆睫毛颤了颤,却又微微拧眉:
“我还没求你答应什么?”
“……你昨天不是求了吗。”
那会儿不是说不出话吗……此刻氛围良好,虽然地点敷衍,两个人甚至都没立起来,但岑肆腿还是把江识野夹住了,认真,“不行重新来,”
进行求婚的倒数第二个步骤,“江识野,你愿意嫁给我不。”
江识野说:“我是男人为什么是嫁。”
“行行行,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不?”
江识野舌尖抵后槽牙。
虽然是在床上吧,很腻歪很随意,但真要把这“我愿意”三个字吐出来真是有丝丝肉麻,他说不出口。
最后干脆往岑肆怀里埋,用法语回答:“Bien sur*.”
至此,虽然求婚步骤乱七八糟非常跳跃,还跨越了一天一夜,但总算是完成了。
第二天两人就前往民政局。
是个好日子,民政局排号扯证的人挺多。
我国同性可婚政策发布不足十年,真下到社会还没那么开放,看体育总局的态度就看得出来。岑肆和江识野仍旧是异性夫妻里相当独特显眼的存在,再加上他俩虽戴了口罩,那气质身高都明显不是小百姓。
不到五分钟,就有人认出他俩是谁了。嘀嘀咕咕:“我晕,那是岑肆和江识野吗。”
“我都以为岑肆过世了,看着身体很好啊……”
“妈呀他们也来领证了,他俩竟然结婚了!”
十分钟,给几对新夫妻送了签名。
二十分钟,给十几对新夫妻加工作人员来了合照。
有人问:“可以把民政局偶遇的事儿发到网上吗。”
江识野正想说别,没想到这次岑肆却同意:“发吧,多带带词条。”
江识野诧异地看他:“你不是不愿意吗。”
“我就是要说明48cp真Happy Ending了,省的我退圈了别人打你主意。”岑肆搓他的后颈:“而且你也该预热了,小八哥。”
拍了照出来,#民政局偶遇岑肆江识野#便已经登顶文娱榜热搜第一。
竟然还不乏营销号的通稿。
嗯,岑肆又大刀阔斧进行了一次公关。
只是这回不是捂嘴删帖,而是加帖。
他以为自己糊了,其实即便不公关增加热度,这也是个爆炸性新闻,他和江识野的国民度还是在的。
网友嗷嗷叫个不停,在江识野按照岑肆的指示时隔两年更新微博,亲自发出了两本结婚证后,瞬间瘫痪。
再次看到自己和岑肆把微博搞瘫,江识野挺感慨。他微信也开始叫个不停,一些圈内人,陈征啦Gary啦都在发消息,还有赖秋园:【祝贺啊小野!!!】
【还有你最近怎么样啊,继续玩音乐?】
江识野直接回了个【秋秋老师,我们后天见】
赖秋园一头雾水。
她哪儿知道视频网站联系的网红就是江识野,看他用奥特曼挡脸,还觉着怕是颜值有硬伤。
两天后是她团队第一次商讨音乐节事宜的日子,看到23岁的年轻人以更俊朗也更自信的已婚身姿走来,带着视频账号收到的邀请函,她直接卧了个槽。
又笑了:
“你真是进步地,让我刮目相看。”
“音乐节该露脸了啊,姐姐等着看你爆。”
另一边岑肆去了趟体育总局。
他一直在和翟教练联系,商量体检体测,准备重返国家队。
江识野本以为这个事儿会很容易,毕竟岑肆是“前冠军”,又已经被阿尔多官方认证身体素质够格了,自己也能佐证一二。
然而这天一回家,他就看到岑肆躺在运动地板上。
这人情绪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躺在垫子上地板上,一副撑不起来的样子。江识野走过去,发现他睡着了,他直接踢了他一脚。
岑肆不耐烦地睁眼。
“你喝酒了?”江识野俯视着他质问。
岑肆身上有酒味儿,不重,但他病好后就再也不沾酒精了,于身体于职业都不好,岑肆当然清楚。
岑肆坐起来,呼了口气,慢慢醒神后点头:“嗯。喝了点儿。”
江识野立马坐到他身边:“咋回事。”
岑肆看了他一眼。
他没醉,但眼睛红红的,沮丧消沉,江识野心一疼,抬手想安慰。
结果却是岑肆突然把他拽到自己身上,仿佛安慰的是自己。
“怎么了,没够国家队标准?”江识野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轻声问。
“压根儿都没给我机会。”岑肆声音有些哑。
“什么?”
“我进过娱乐圈,生了大病,还和你扯证了,翟教说光是申请通过就会很困难,别说体测选拔了。”
江识野眼睛微微睁大。
直接骂了句脏话。
“进国家队不是看实力吗,你……”
“嗯,是看实力,但最开始不是。”岑肆平淡地说,“很多规矩摆在这里。你知道,进国家队要层层选拔,就那么些渠道,都是要公示的,我就算以前拿过很多奖,但退队了再这么进来,就有点儿像插队了。”
“可是你和别人不一样啊,他们难道不知道你是谁吗……”
“就是知道才麻烦啊,知道我生了大病,知道我在娱乐圈纸醉金迷了这么久,也都知道我和你扯证了呢,相当于是让国家队放一个得过脑瘤的同性恋演员进来,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
他最后这话充满了自嘲,江识野心一拧,抓着他的手:“四仔……”
“不过好在我据理力争了,你知道我挺会说话。”岑肆又笑笑,“其实局里的态度也不算差,钱叔你认识吧,他看到我还哭了。他们其实想帮我,都觉得对不起我,说什么当年他们很早就发现我身体是有些异常的,但还是把我送到欧洲了,我倒不在意这些吧。然后和他们商量了半天的结果是……”
“是什么?”
“就是两个月后的职业排名积分赛,我以外卡个人选手的身份参加,如果能进四强,就有参与国家队选拔的资格。”
国际赛事的四强,换一个国家队选拔的名额。江识野都讽刺地笑了:“现在击剑国家队的人也没一个能进四强吧。”
岑肆揉着他头发,看他那讥讽别扭的可爱表情心情也舒坦多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要给媒体公众看看嘛,我身份特殊,国家队要重新收我压力也挺大的,肯定要用实力击碎质疑比较好。其实比赛什么都还好吧,能到这一步他们也让了很多,那个积分赛还和你的音乐节在一个地方呢,我只是……”
他声音一顿,用力揉了揉脸,有些难受。
“只是什么。”江识野去扒他的手,去亲去吻,“四仔,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不是。”岑肆眼睛越来越红,“只是我如果经历了积分赛,再参加国家队的选拔,这些流程再下来,我肯定进入不了里约奥运会的大名单了。”
江识野一愣。
他终于懂岑肆沮丧的点了。
巴黎奥运会已经过去三年,还有一年就是里约奥运会。
“我想一年后就能……就能成为奥运冠军。”岑肆微微闭眼,“其实我知道我现在的实力真去里约多半也拿不到金牌,但是我不想连争取的名额都没有,我想那个时候就能去告诉体媒,你是——”
“四仔。”江识野突然叫他的名字。
岑肆又睁眼看他。
“你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公开出柜的击剑运动员的,”江识野说,“你别急,冠军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这话传到岑肆耳边,裹着曾经豪言壮语的巨浪,拍得他胸口一滞,呼吸顿住。
江识野心疼地看着他。
当年他们分别,岑肆意气风发,对他说“冠军是我的,你也是我的”,那是江识野听过最潇洒意气的告白。
只是他俩那会儿都没想到,这个冠军,岑肆20岁时拿不到,24岁时,也拿不到。
体育竞技本就残酷,但江识野心疼阻挡岑肆的从来不是竞技本身。他知道他一直拧着那股劲儿,他亲眼目睹在康复治疗中岑肆多次呕吐到脱力发烧到休克,和无数后遗症做斗争,然后义无反顾重头开始拿起击剑。
他很急,想快点,他在致乎里说是想和江识野齐头并进,江识野心里却明白,更是因为巴黎的遗憾和曾经的承诺就摆在眼前,耿耿于怀。
“我知道你想创造奇迹,在里约就拿奥运冠军。但是你能病愈复出已经是奇迹了,这奇迹又不是批发的。”江识野说,岑肆轻笑了声。
“我已经是你的了,奥运冠军迟早会被你拿到手的。其实我觉得错过里约是好事儿,你自己也说了,里约多半也拿不到金牌,这五年你可以好好备战好好养,下一届可是京城奥运会,东道主夺冠岂不是更爽。”
他一般很少大段大段的说话,声音缓慢又柔和,岑肆突然紧紧把他抱住,“你不愧是唱作人。”
“?”
“说话都像唱歌儿。”
“……”
江识野回忆了下刚刚说的最后几句,确实有些押韵,忍不住乐了,也知道岑肆是听进去安慰了。
“僵尸。”岑肆又叫他。
“嗯。”
“我只是不想你等了。”
江识野一暖,笑着给他晃了晃无名指的戒指,“我已经等到了啊。现在是你自己的路了。”随即又搂着他的脖子,把他脑袋压低,耳语到岑肆全身发麻,“再等我就是等你在京城夺冠,当晚就把金牌和我带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Bien sur:当然(=of course)
给宝们解释一下,正文可能没有几章就要结束了,因为考虑到竞技体育和四仔病情,为了不那么离谱,所以决定让他错过24岁的奥运会,28岁再夺冠,28岁僵尸也可以火到国际巨星的地步了,时间跨度大,这个part正文里肯定写不到了,会留到番外最开始的几章。
以及今天我又开了个破镜重圆的新预收(真的很好这口),如果有感兴趣不介意里面雷点的宝也可以看看!
第96章 Ending.性闻联播
岑肆进国家队比想象中难, 所幸两个月后他要参加的国际剑联大奖赛F国站,与邦尼斯音乐节仅仅相隔一天。
相当于江识野这边参加完音乐节,第二天还能去看他比赛。
“你和阿肆还真是天生一対啊, 这都能在一个地方,时间也恰好。”
一周后的某天,江识野正在赖秋园的录音室。
他们本在聊新歌的事儿,聊着聊着就跑偏了,赖秋园评价,“我倒没想到那孩子还要进国家队, 挺让人敬佩的。”
江识野笑笑,下意识望了眼窗外。
今天岑肆说他结束训练后要来接自己。惦记着这, 江识野总有些心不在焉, 想看他的车来了没。
他不知道岑肆要开什么车, 有些期待。
岑家豪车众多, 岑肆虽然瞧着没多大兴趣, 但他好面子又爱装逼,多半还是会开个骚包的来。
赖秋园边手指滑着平板边问:“诶那这样你们岂不是都很忙,特别是阿肆以后进了国家队训练什么的, 平常能有机会见面吗。”
这个质疑, 当年世锦赛, 岑扬也发出过类似的。那句“你就想一直等他?”把当时的江识野敲得脑子一紧。
但他更记得岑肆说过, 他只要用有限的时间里付出更多的努力, 就能挤出多的时间来陪自己。
这话相当不现实, 但听到那一刻, 江识野就已有了答案。
——他就是要一直等。
事实证明他确实不怕等, 也等到了。岑肆快死他都能把他等活等健康,更何况如今。
“没关系的。”他回答。
他们不是小孩子, 已过了必须每时每刻黏在一起的阶段,欧洲全天负距离蜜月了两年多,偶尔异地也没什么关系。
成为要训练的运动员和要跑活动的音乐人,既然是他们选择的路,都心知肚明那注定就会经历一些各忙各的时间,分别又重逢。也算是成为“文体侠侣”的代价吧。
赖秋园这么一问,江识野又想起前几天,岑肆带他去了一个地方。
写字楼顶层,说也是个订婚礼物。
进去一看,是个已布置完善的小型训练场,岑肆的专用击剑馆。
江识野立马就笑了:“这礼物应该我给你准备。”
岑肆没吭声,就拉着他继续往里面走。
一道大大的玻璃墙立在前,江识野敏锐地发现是隔音玻璃。
而一墙之隔的装修又让他说不出话。
墙那面的空间被布置成了个典型的音乐工作室。MIDI键盘、音箱、收声器……应有尽有,面积甚至比隔壁的训练馆更大。
岑肆领着惊喜的他推门:“我不专业,东西没买全,你可以自己布置。反正……如果不阻碍你发挥的话,你可以在这儿写歌。”
他操作玻璃墙边的帘子:“你工作的时候可以把它拉紧。你想看我,就把它拉开。”
“暂时就先这样,等我进了国家队,如果硬要随队在外集训的话,我再看怎么解决……僵尸,你觉得咋样。”
江识野的回应是直接抱着他亲。
都说文体不分家,但文娱和体育又确实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工作领域。看着岑肆想法设法尽量把它们凑在一起,割裂又和谐,江识野感动得稀里哗啦。爱情总是需要努力、奔赴和妥协,岑肆在尽量搜刮他们凑一块儿的时间,他也不甘落后。
江识野说:“秋秋姐,你前几天问我要不要来你的厂牌,我想想还是算了,我打算成立自己的团队,这样也能自由些。”
自己当老板,才能想接什么通告就接什么通告,才能在有机会见到岑肆的时候立马抬腿就去见。
赖秋园看了他一眼。
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还是半遗憾半开玩笑道:“那这次邦尼斯音乐节,你就是白嫖我咯。”
赖秋园刚创立了独立厂牌Fall,旨在聚集亚洲最有前瞻性的艺术家和个性最鲜明的音乐人。所以她才会借助互联网联系寻找有才华的独立歌者,想把他们纳入麾下。
签约、带着参加邦尼斯,是提携后辈,也是为了扩大厂牌影响力。
那时她没想到那奥特曼小骚疤就是老熟人,还暗戳戳希望他长得不要太丑,包装一下就把他捧成厂牌门面。
这下好了,这前明星根本不需要她捧,她这地儿也留不住他。
“就把你秋秋姐当回归登顶的垫脚石!”她嗔怪。
江识野又対赖秋园笑笑:“放心吧秋秋姐,邦尼斯的时候我还是Fall中的一员,我也会给厂牌带来你想不到的热度的。”
赖秋园愣了一下。
随即又笑了,打了个响指:
“小野真成熟了啊,这么狂的话,你以前可不会说。两年前你还是个只会写情歌儿的害臊小子呢。”
害臊小子……江识野被这四个字搞得真瞬间害臊。
“就应该这样。邦尼斯是国际舞台,流量很大,但你只有一首歌的时间,要好好把握。”赖秋园继续,“在舞台上你要更张扬,就像你和你男人的名字,放肆狂野,那才是你的能量。”
我男人……可别放肆狂野了,江识野因着这三个字又不好意思地开挠眼尾的疤,揉揉后颈,好一会儿才吭声:“我知道,谢谢秋秋姐。”
“但要自己成立团队可不简单哦,经纪人要有吧,你以后也不能每首歌混音编曲都自己上手,要我给你介绍几个吗……”
“不用不用。”江识野忙摆手,“就我以前在VEC的几个,他们就挺好。”
“啊,他们直接跟着你跳槽吗。”
这个解释就很复杂了。
简单来说,VEC也是岑肆大伯的企业之一,“侄媳妇儿要单干,想要什么人可以直接去公司要啊,四仔你帮忙去找你夏伯伯联系!”
这是家宴里大伯的原话,把江识野尴了个大尬。江识野虽说这次回归不靠人,但等到自立门户时还是需要点儿资本人力支持。宇宙的尽头是岑家,陈政、Gary、Bam他们几个便仍已VEC员工的身份跟着他。
说来两天前的家宴也给江识野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本来挺好的,自打岑肆挺过鬼门关后,他终于不被他家看成“工具人”,很感动他的坚持守候,热情四射,嘘寒问暖。
江识野觉得岑家也算是比较有人情味儿的家庭,至少没有窝里斗,和电视剧里的豪门不一样,心情也逐渐放松,甚至很羡慕他们家的气氛。
然而,不把他当工具人,他们就把他当“媳妇儿”。
大伯就不说了。大伯母也非要给他塞个翡翠镯子,说是“四仔奶奶留的,嫁进岑家的都会有”,江识野那一刻差点儿患上帕金森。接着是窈窈袅袅也不叫他翅膀哥哥了,他妈的开始叫他“四仔嫂嫂”,真是要疯。也就岑肆笑个不停,让他忍耐忍耐。
江识野又简单和赖秋园说了几句。
赖秋园是他的伯乐,一直在给他的新歌提修改意见,聊到最后江识野就有些口干舌燥,喝水时赖秋园又问:“你最近的嗓子好像一直有些哑,总不见好,咋回事儿?”
江识野一哽,差点被水呛一口。
“你也不像感冒,是不是每天都做了伤嗓子的活动?”
“。”
“你也不像喜欢大喊大叫的人啊,还是吃了些啥?”
“。”
“不要仗着有天赋就糟蹋。不要吸烟不要喝酒少吃辣,歌手要有点儿保护嗓子的意识……”
江识野低下头,用力咬住嘴唇,耳朵瞬间攀上红。
他低声应好,一离开赖秋园的工作室就痛下决心给4发消息:【JSY:从今天开始[No][床][拥抱]】
【4:???】
【4:我们的性|闻联播[眼泪][眼泪][怒火][骷颅头]】
江识野耳朵更红了,虽然性闻联播还是他说的,既象征动作,也是比喻像新闻联播一样亘古长久每天不落连续播放。但他也就脑子发热时口头说说,这人怎么能把它打出来?还有没有羞耻心?还顾不顾及风化?
【JSY:运动员要禁欲你懂不懂?每天都来你不累吗】
预料到岑肆要回什么,他忙又打:【JSY:我累,音乐节之前我们都停】
【4:[眼泪][眼泪][眼泪][眼泪]】
【JSY:忍耐忍耐】
打完这刚好电梯开了,江识野把手机揣进兜走进去,脸上自然而然浮现的笑意再看到电梯厢里的人时瞬间有些僵。
电梯里的两个人看到他,也很惊讶。
江识野站到电梯厢角落。
也対,这一带全是娱乐公司和工作室,嘉传的分部就在赖秋园工作室的楼上。
所以在电梯里偶遇夏飞和钟尉,也不足为奇。
但还是……世界真小。
“好巧。”开口的是夏飞,“阿野哥,好久不见。”
江识野淡淡望他一眼。
其实夏飞比岑肆还要大一些,最开始江识野以素人身份在那养生综艺的时候,他还叫他“小野”。
后来,去那个山野篇拍时,他便叫他“阿野哥”。
自那次后他们再也没见过了,夏飞变化不大,旁边的钟尉却明显发了些福,有些“姨化”。
江识野隐隐约约好像扫到过他俩现在是情侣的新闻。
也不知是真cp还是假cp,钟尉和夏飞以前关系就很不错,怕是两年前在综艺总一起讨论关于搞自己的事,同一阵线就越来越亲密了。
“好巧。”江识野也说。
电梯徐徐往下,钟尉问:“你又要回来当唱作人了?”
语气依然不掩讽刺,江识野不懂他怎么那么讨厌自己,远比夏飞充满了针対,他偏了偏头:“対啊。”他嗤笑一声,“难道还因为你们拍我在街头抽烟就退圈?”
这话一出口,两人皆一愣。
那年江识野刚出新专就立马出现了和岑肆吸烟的通稿,虽然不算是大事,但也影响了风评。
他不傻,猜也知道是谁做的。
他其实也不在意自己的成绩评论,只记得吸烟的消息和《潮流芭莎》的击剑内页一起出来,网友立马把岑肆骂了个遍,说他蹭着运动员的热度还做老烟枪,不要脸、犯贱。
江识野知道岑肆半夜起来偷吃药时看到了那些骂声,他半夜醒过一次见他在看手机,但迷迷糊糊只让岑肆快睡,第二天还有电影节。
次日岑肆比平常睡得更久,眼花头晕状态差得厉害,云淡风轻也没说自己看过手机,撑过电影节逮着过去问的记者采访很快就陷入昏迷,情况开始急转直下。
那时江识野没觉得黑评会対岑肆的状态造成多大影响,毕竟他总劝慰自己不要在意。
直到他日日夜夜守在他床边听他意识不清地说胡话,才知道岑肆最在意那些言论,好面子如他,其实比谁都敏感,拿运动员和击剑骂他就是往他心窝子里插。
当然,江识野不会把岑肆的生命垂危怪罪在“抽烟”的通稿,也不会怪罪在钟尉和夏飞身上。只是感性上会让他再看到眼前的两个人时翻起旧账。
这不是一件大事,但就是要提起,告诉他们,他都知道,他没那么大气,也挺记仇。
电梯下降的速度很快,三人根本来不及说什么话,也没什么值得说的,都不是一路人。
但钟尉盯着江识野那副更自在的样子,手腕上的表和无名指的戒指,突然一下爆发:“江识野,你拽什么拽?”
声音不大,也不算愤怒,只嫉妒明显。
钟尉是一步一步熬上来的,选秀拍戏,娱乐圈多残酷,他辛辛苦苦把握资源才走到这一步。
但江识野做了什么?就因为和岑肆是cp,流量来了粉丝来了,他妈的连VEC的签约都来了,这公平吗?
“是,抽烟是我们找狗仔拍的,但也知道影响不了你什么,毕竟我们这些小透明哪儿能和你比啊,我们又没有岑肆这种人做靠山。”
“但你做过什么?你体会过艺人的辛苦吗,你有努力过吗,你不就是运气好点儿被岑肆喜欢吗,我们要是你早他妈一飞冲天了!”
江识野淡淡听着,依然面无表情地等电梯下到一楼。
他可以告诉钟尉他从小到大经历的辛苦你可能根本无法忍受;顺便质问难道你真能像我那样专情执着地爱一个人那么久,不为一飞冲天,而是他若死就想跟着死。
但他懒得逼叨那么多,太矫情,他也从不和非岑肆的人浪费口舌。他甚至理解钟尉的不容易,也有些无奈和怜悯。
电梯门缓缓打开,他笑,率先走出一步:“是,我就是运气好。”他转头看他一眼,眼尾疤痕一挑,狂妄嚣张的刀,“有本事你来?”
说完他就直接转头迈步走了,也懒得看身后人的表情。穿着运动服的岑肆开了辆亮黄色保时捷,就倚在车门前等。
江识野本可以正常地走过去,但这次知道后面有两个人看,他就直接亲了下岑肆下颌骨。
岑肆倒是愣了,没想到刚宣告禁欲的僵尸在公共场合这么直白地表达爱意,他笑起来,搓着江识野后颈,把他拽上车。
江识野也対他笑,温柔缱绻地问:“四仔,现在我们去哪儿啊。”
他就是想告诉后面的人,他能被岑肆一直喜欢,就是因为他值得。
岑肆一直没看到后面有人,还以为僵尸新娘改了主意,上了车后就兴奋地问:“今天还联播不。”
“不是说了吗,音乐节前都不行。”
“……”
江识野望向车窗,风慢慢吹着他的额头,“所以我们去哪儿。”
这语气不知比刚刚懒怠了多少,腻歪小娇妻秒变冷漠。岑肆大失所望,瞅他一眼,单手回了把方向盘:“我们去见你妈。”
江识野一愣,转头:“真的假的。”
“我今天训练后遇见你妈了,她就问我能不能带你去她家面馆吃个面,我确实不知道怎么拒绝。”话口一顿,“你要是不想,那……”
“去吧。”江识野说。回来这么久一直也没联系易敏,易敏一看也不敢给他发消息。
明天是易敏的生日。
“只是江野多半也在那儿,我可能会打他。”
“别打。”岑肆阻止。
“为啥。”江识野不耐。
岑肆挑挑眉:“放心,四仔帮你打。”
第97章 Ending.告别身份
易敏面馆所在的街道离VEC总部不算远, 但气质已然天差地别。
VEC那一带寸土寸金林立高楼,这条街道则都是些挤挤挨挨的小门面,市井味儿很浓。
所以一辆骚包的亮黄色保时捷开进来, 免不了卷起一层街道边的目光,都好奇它会停在哪儿。
江识野其实也好奇。
他腿上还搁着个抹茶蛋糕,戴着口罩直视前方,莫名有些紧张。既很想快点儿进面馆和他那没缘分的爹娘们打个照面就走,又很怕停车那一瞬间。
“你知道是哪一家面馆吗。”他问岑肆, 又拿出另一个黑口罩。
稍稍歪了下身子, 手捏着主驾的耳朵,他很迅速地给他也戴上口罩, 坐正后又抬手帮他把贴着鼻梁的口罩边儿往上拉了拉, 熟练得很。
“我想想。”
岑肆是在VEC大门口看到易敏的。专属击剑馆的写字楼就挨着VEC, 所以很容易注意到。
易敏既出现在这, 便是在蹲江识野, 也不知道做这种无用功多久了。岑肆无法无视,走过去,自己刚冒出句“阿姨……”对方就先把他手握住了。
她认出了他, 知道他和江识野的关系, 絮絮叨叨语无伦次着感谢又邀请。
她其实说了两遍面馆的地址, 却因带着明显的外地口音, 岑肆还是没太记清。
怎么说的来着?
这条街的尽头, 对面是个麻辣烫, 然后名字是……
“好像叫美女牛肉面。”
“?”
若不是岑肆正目光认真地瞟向侧视镜, 谨慎避让着路窄人乱的街道, 江识野以为他在开玩笑。
“你别逗我。”
“真的,我记得就是美女牛肉面。”岑肆一本正经。
“……”江识野睁大眼睛瞧着他, “这么直白粗暴的名字,只有你会取吧。”
“我怎么会?我对美女不敢兴趣,我要取名也取僵尸牛肉面,八哥牛肉面,小野牛肉面……”
“行了行了。”江识野把刚刚贴到自己大腿的手抓住,放回方向盘,“开你的车。”
这条街尽头是个岔口,店面更多了。因着岑肆的线索,两人分看两道,关注“美女牛肉面”。
连“美”字都找不到。
费尽周折后,他们终于在一家挂着“每一里牛肉面”的招牌前停了车。
下车的时候岑肆便笑个不停。
要不是周围有人看过来恨不得把口罩摘下喘气。
“僵尸,我这耳朵真的不行了。”他边笑边说,“为啥叫每一里啊?”
“易敏和江野,把名儿拆开各取了一半吧。”江识野回答,意外自己竟仅用半秒就能猜出来。
他本没觉得把这仨字听成“美女”有多好笑,想到即将要见素面谋生的父亲只有些烦躁。
但岑肆搂着他。他就感受着他肩膀一颤一颤,听着他低低的笑声,循环到魔性。
然后他咬着唇,竟也噗嗤笑出了声。
这玩意儿传染,口罩一吸一鼓间,突然也不那么焦躁了,深呼吸了口气就踏上台阶。
“每一里牛肉面”店面极小,进去只有六张餐桌,墙上贴着红色的大菜单,配合着乱七八糟的海报与小广告。
尚未到饭点,只有两位顾客各坐一边。
易敏则坐在最靠厨房的那张餐桌旁,本低着头不知在看啥,闻声一抬,眼睛瞬间睁大,立马没有了表情管理。
张皇又惊喜。
她匆匆去迎接,腰上还系着个看不出颜色的围裙。
自那次咖啡馆一叙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江识野,细细端详,又说不出话,端详到他手里提着的蛋糕,几乎又要哭出来,手在围裙上翻搓着,嗫嚅:“识仔你们来了……”
江识野只简短地“嗯”了声,透过厨房上菜的窗口看到一个男性人影。
他又面无波澜地别过头,淡淡道:“先找个地方坐吧。”
“别坐这我带你们进去坐!”易敏忙轻声阻拦,拽了下江识野的手臂,还没眼神触碰又很快缩回去,小心翼翼解释,“你们的身份应该不太方便坐在外面……”
店里没啥顾客,一位要吃完了,一位还在等餐,都各自刷着短视频。倒是店外有人好奇保时捷的两名帅哥怎么拿着蛋糕临幸了这家最小的牛肉面馆,难道要在这儿庆生。
“那阿姨您带我们进去吧。”岑肆说。
经过油烟味很重的厨房。
人影一晃,里面的男人便也拿着个大勺探出半个身子。以为是想借厕所的路人,却听易敏说:“儿子来了……”
这四个字的威慑力不小,那一瞬时间是真凝固了下,听者皆僵。
江识野活了23年,却还是头一次被人介绍为“儿子”。他和对面男人下意识眼神一碰,又迅速躲开。
见到惊愕激动到手都在抖的“父亲”,他第一瞬的反应是——
不能揍他了。
江野是坐在轮椅上的。
在外面竟然都看不出来。
第二瞬的反应是——
他们一点儿也不像。
江野是个瘦瘦长长的男人,乍一看甚至可以说“文弱”。
但很显然他虽残疾,却是这面馆的掌勺主厨。他迅速从怔愣里反应了过来,急匆匆地说:“那你们快进去坐!我、我……”他差点儿拿不稳勺,“我先把这碗上了。”
他直接操控着轮椅转身了,像不想让人看到他表情。但动作非常麻利,在锅碗酱料间也令人咋舌的游刃有余。
隔一层帘子,外面是面馆,里面就是江野易敏居住的地方。说家未免太过简陋,拥挤凌乱,但有电视有床,确实又是只有家才会出现的必需品。
易敏把叠着的塑料凳子扯开,拿了块布擦一擦:“你们坐。”看江识野手里还提着蛋糕,她忙又去把折叠桌椅搬过来放下。
或许是没想到岑肆和江识野真来了,还来得这么快,她紧赶紧地,都不给两个年轻人插手的空间,最后还去外面的饮料柜里拿了两瓶维他豆奶放到面前。
“你们等会,妈妈先去洗个脸。”
岑肆目不转睛地追随她的背影,看上去比江识野更有情绪波动。
江识野看他那副喝豆奶都愣愣的样子,笑了:“怎么了,没想过还有人是这样生活的吗。”
他拿过岑肆的那瓶豆奶继续喝,以为他是惊讶于人与人生活水平的差距,毕竟是纯种富N代,没想到岑肆只轻轻说:“没,我只是看到你妈,突然想到我妈了。”
豆奶滑过喉头一层冰凉,江识野捏着瓶子的手在听到这话时一紧。
岑肆又盯着易敏去厨房里对江野说了什么,走出来时挂着丝笑,眼睛在那一刻亮亮的像少女。
他收回目光,看回身旁人。
大拇指抹了下江识野的上嘴唇,被豆奶浮了层微微的白:“虽然你爸妈也不是啥好父母,但这会我还是有些羡慕你的,你懂吧僵尸。”
江识野拉过他手,食指搓着他湿润的大拇指,低低的声音:“嗯。”
易敏过来,局促地坐到圆桌对面,冲两人笑:“你们来得好快,早知道我就提前把这收拾一下了。”
她看着江识野,没被口罩遮盖的脸,看不够似的,又从兜里掏出两袋小红囊:“我在手机上刷到了你们订婚的消息,也挑不出你们看得上的礼物,就去庙里为你们求了平安符……”
这种东西两人大大方方地接了,易敏这才松了口气。
她不敢问江识野近况如何,虽说两人已算和解,但要真恢复正常的母子关系还太难,只敢和岑肆搭话:“听说四仔之前生了病,现在好了吧。”
岑肆笑:“好了阿姨,你怎么知道我小名?我妈以前也这么叫我。”
易敏也笑,更放松了:“我们老家那儿都喜欢叫什么仔,我叫识仔叫惯了,你不要介意……”见岑肆摇头,她又慎重地问,“四仔是大户人家出生的,那你们家人……”
“他们对我挺好的。”江识野插话,顿了顿还补一句,“不介意同性恋的。”
“那就好那就好,四仔你别介意,这孩子她舅舅就栽在有钱人身上,所以我有些担心。”
岑肆笑意微顿,和江识野对视一眼。
江识野冲他眨巴两下。
有些事不一定要让所有人知道。虽然就算易敏知道易斌和岑肆他爹的真相,她也改变不了江识野什么。
但他不想这哽在她心里,母子关系走到这一步已经谢天谢地了。
岑肆读懂了江识野的意思,也没再说啥。
因着刚江识野主动插话,易敏又大着胆子拉他叙旧问他安排,江识野一一作答,不敷衍,也不热情。气氛倒还算和谐。
直到江野叫易敏过去。
半分钟后,易敏便端着两碗牛肉面回来,身后紧随着自推轮椅的江野。
江识野的表情又有些不自然了,只盯面,不看人。
倒是江野,好像在厨房里调整好所有情绪了,自然地说:“你们快尝尝怎么样。”
岑肆问:“外面的顾客怎么办。”
“挂了个暂停营业的牌儿,不急的。”易敏说。
江识野只默默埋头拿起筷子,
味道很好,牛肉也很嫩,就是第一口烫到舌尖,他听到江野问他:“好吃吗。”
他含糊地嗯了声。
“识仔。”江野看着他,顿了会儿才叹了口气,说,“你不用认我这个爸。”
这口牛肉突然就烫到心里了。
他不吭声,江野也不再开口,默默地看他吃面。
易敏渐渐红了眼眶,解释:“当年和你爸分开的时候,他一直不知道我怀孕了。”
当年易敏很穷,江野也好不了哪儿去,那时他就只是一个小餐馆的帮厨,母亲重病父亲坐牢。后来也是为了给母亲治病,以及向易敏承诺的“结婚成家”,决定孤身去大城市闯一闯,开始北漂,没让易敏陪。
易敏也觉得自己有些累赘,就回老家攒钱。结果发现自己怀孕了,而江野竟然与她彻底断了联系,怎么也联系不上。
后来易敏义无反顾去京城找江野时,不像大多数母亲把儿子带到身边。一是她知道自己会受苦,怕都养不活小孩儿;二是,她都不知道江野为何离开她,更不敢猜“儿子”会让他有什么反应。简单的说,她深情也无情,坚定又歉疚,确实不知道儿子的存在是“累赘”还是“筹码”,所以不敢去赌。
到了京城没找到,多方打听说他竟跟着人去R国找赚钱的路子,而她毫无犹豫,也去了。
茫茫异国他乡,她语言都不通,什么都被偷了,却还是把他找到了。这才知道他母亲很早去世,他在京城工地打零工时摔断了腿成了残废,于是与她断了联。
一个残疾人怎么费尽周折来这边境小国攒钱,她不敢假设;一个女人怎么铁了心追到这里,他更不敢想象。他们穷苦潦倒,中途经历了什么、又怎么决定回国都诸一省略,好像只想强调的,也终究只是爱情的不易。
牛肉面见了底,江识野和岑肆都有些呆滞。
夫妻俩道歉忏悔着他们确实不配当江识野的父母;而江识野只觉得这个故事里的“失联离开”“追到国外”情节怎么如此耳熟。
熟到他都在想,幸好自己生不了孩子,不然多半又是个倒霉蛋。
吃完这顿面也到了饭点,为了不影响生意也不便久留。江识野站起身,这才说:“我都知道了,你们好好过吧……这蛋糕是我随便买的,你们待会儿可以吃。”
说是随便,却是糕点店最昂贵的生日蛋糕。时隔多年,他竟然还都能记住易敏的生日,这让岑肆都有些惊讶。
他放到当年江识野那个年龄,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清。
但江识野是不可能和江野易敏一起吃蛋糕的,想想那场景,一家三口的温馨,太假了,他还做不到。心平气和坐在这吃碗面,已经最好。
就像江野说的,他还无法亲口叫他们一声“爸妈”,缺席太久,地位甚至都排在易斌之后。
都明白。
然而临走时,他看着这狭窄的面馆逼塞的环境,还是想给他们一些钱。
但他就转头看了易敏一眼,易敏便心如明镜地开口:“识仔,我们过得挺好的,真的。”
“你知道,妈妈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还看到了你。你走吧,你们俩好就好。”
江识野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江野,后者说:“如果不忙的时候……可以再过来吃碗面。”
江识野转头,眯了眯眼,最后轻轻说:“好。”
他走了,记住了这面馆的地址,知道以后还会再来。
上车后岑肆才叹:“僵尸,我发现你妈还有你舅舅,都是……”
“极端恋爱脑?”他睨他一眼,自己先笑。
岑肆也笑了:“就是感觉一辈子只有一份儿爱,只给一个人,献出去后就绑定了,都不在乎其他的。”
“嗯。”江识野拉紧安全带,“那我呢。”
“你不一样,你有两份儿爱。”
“怎么说。”
“你失忆了啊,相当于你的爱献出去了两次。”
“嗯,所以我献给了谁。”
岑肆轻挑眉,抬手去搓他的后颈:
“不晓得是演员还是运动员,他妈的,算那小子运气好。”
江识野笑得梨涡漾出来:“那你是演员还是运动员。”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江先生的命中正缘。”
“……”这个人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江识野懒得卖关子了,邀请,“那正缘,今晚你陪我看个演员的电影吧。”
“啊?”
《归》,其导演获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剪辑获第金像奖最佳剪辑,主角获金像奖最佳男主,上映期间狂揽60亿票房,至今都还是国内电影票房榜首。
就这电影,
江识野到现在都还没看过。
考虑到他和男主角的关系,就更离谱了。
“你确定要看这个吗。”来到VEC岑肆那个小工作室,男主问道。
岑肆以前就喜欢在这小房间里揣摩台词,体会角色。他没那么想当演员,但真要做,也想尽力。
岑肆翻出《归》的未删减版,再次询问:“你确定今天要看吗。”
“为什么不看?”江识野觉得他问的好奇怪,“我不仅看,我还要看三遍。”
结果第一遍看完,他就哭得死去活来。
《归》的剧情其实很简单,男主楼霁山,本桀骜不驯战无不胜,却输掉了最重要的一场战役,身负重伤,父兄阵亡,家兵全灭,丢了城池,一溃千里,还被诬告与叛军勾连。他被认定为罪人,即日问斩,于是开始逃亡。
故事就从他逃亡半年后莫名卷入一场江湖纷争的无头血案开始。用岑肆的话来总结,这部电影可以改名叫“前将军的奇幻漂流”,他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案,从中竟也找到了当年那场血海战役的真相,也寻求到了自我的认知和救赎。
整个剧情不算很有新意,奈何拍得太好,情节紧扣,画面极美,武打在线,极富侠气。将军人设不少见,但楼霁山却是个充满了怨气和私利的将军,被冤后又很疯,电影前半截一直在当反派。看似是个家国大义的正能量,里面却又充满了很多讽刺的隐喻,最后也只凝聚在了“与自我和解”的小点,而且,楼霁山也没有一个好结局。
最后他挂了,江识野哭死。
他自然和别人的泪点不一样,什么被冤枉的将军啊,满脑子都是被误解的运动员;什么战损吐血啊,满脑子都是被病痛折磨在病房的人;什么死得其所啊,满脑子都是岑肆停了心跳那一瞬间!
这岑兰专门给岑肆拍的电影,怎么这么不吉利!
他抽抽搭搭地抹泪,岑肆就抽抽搭搭地狂笑,他越哭,他越笑得停不下来,江识野就揍他,岑肆再把他裹到怀里:“好了好了,我就说现在不适合你看了吧你非要看。”
“……”
“其实本来结局是不死的,是我自己觉得,改成死了比较好。”
“……为什么。”
“就感觉,整个剧情基调不一样了。”岑肆说。他凭着感觉建议,最后被采纳。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加了一抹意难平。
说来《归》大火完全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全剧组都知道它的首要目的是帮总导演生了重病的亲侄子走出阴霾,于是拍得很慢。
却也因拍得慢不赶工,竟磨成了精品;它题材受限本有观影门槛,但岑肆国民度大,大家都知道击剑王子没去巴黎奥运会,是进娱乐圈当拍戏了。于是《归》上映顶着一片对他的骂声,热度贼高。
然而女孩儿骂骂咧咧地进来,却发现男主比想象中好看;男孩儿骂骂咧咧进来,却发现电影比想象中精彩。
最后竟就变成了叫好又叫座。
江识野贴在岑肆身上,被这电影的后劲折磨了许久,也总算是缓过来了。他看着他,好像从这一刻开始,他就真彻底和演员岑肆告别了。
“……要是我当时能看着你金像奖领奖该多好。”
“那不用,还不如我看你格莱美呢。”岑肆笑着把手指陷进他头发里,“后面你看我戴金牌,比金像奖爽多了。”
在演员和运动员之间,岑肆终究还是回归与偏爱后者。
“嗯,那这次绝不错过。”江识野说。
他不想错过岑肆的任何一场比赛,不想第二天就打了脸。
赖秋园发来两条消息。
好消息是:
【小野,刚刚才知道CETA这次也要来邦尼斯,他们临时决定的】
坏消息是:
【他们咖位大,主办方决定排在第一天,就我们那个时间,我们被挪到第二天了】
【你可能无法去看阿肆比赛了】
第98章 Ending.摸我心跳
就因为赖秋园的消息, 第二天,江识野身上始终笼罩着肃杀气质,大写的不要惹。
岑肆知道这事后也觉得很可惜。
比起江识野不能来看自己比赛, 他更惋惜自己不能前一天去听他唱歌了。
他只是一次争取名额的分站赛,江识野那儿可是最大的国际音乐节之一。
上一届邦尼斯,三天累计吸引了超过23万粉丝。
但晚上躺在床上,看江识野还一副emo样,身上仿佛都在冒烟, 他又笑了, 开口安慰:“多大点儿事啊,同一个地方同一时间, 你唱你的歌我比我的赛, 不是更巧吗, 到时候新闻都可以一起上, 终于了了爷一次文体侠侣的夙愿。”
江识野不想听他插科打诨。
“僵尸, ”岑肆拍他的背,顺气儿似的,“我那儿只是一次积分赛, 我甚至不能披国旗, 错过也没关系。”
江识野撇嘴。
今儿是积分赛, 明儿指不定就是奥运会了。
他过了会儿才说:“你把你的赛程给我。”
岑肆把手机递过去。
江识野又拿出自己手机, 翻出音乐节的安排日程。
他特地查了, 邦尼斯那330英亩的Yolo Hi草坪公园, 离体育馆的距离开车只需20分钟。
而他的演唱时间大约在五点。
岑肆的男子佩剑四强赛则是四点半开始, 如果顺利打到决赛的话, 就是晚上。
与四强赛的时间其实是错开的。
要去赶一赶也来得及。
但邦尼斯规格大,前期彩排等候流程繁复, 还要测试设备等,江识野跟着赖秋园的团队,怕是很难在演唱前溜走。
不过他还是说——
“音乐节的实际时间一般都会和表上的有出入,我到时候想办法过来看你。”
黑夜的床上,手机屏幕把他脸框出一方白,眼睛瞪得很亮,颇有些瘆人,像匹下定决心的小狼。
“你可别了,好好唱歌吧。”岑肆忙说,喊他,“宝贝儿啊。”
“别肉麻。”
“这次可能你不在我还发挥得好些,毕竟输了我都不好意思看你。”
江识野的小狼目光从屏幕移动到岑肆脸上。
岑肆最爱口出狂言,从来都是人越多越兴奋,这话太不符合他性格。
说明心里是真虚。
他太久没参加比赛,一来就是国际赛事;不知道别人的水平,也不知道大病归来后自己的层次。
“很紧张吗。”
“嗯。”岑肆把他揽在怀里,“我从来没对自己这么没自信过。而且这次如果不进四强,多半就再有没办法进国家队了,只有一次机会,真紧张死了。”
这么几句话也把江识野心跳说快了。
他眨眨眼:“没事儿,紧不紧张随你心情,反正结果是你肯定能进。”
岑肆沉沉笑了声。
长腿把江识野锁住,抱得更紧:“那你紧张不。”
“……我也有点儿。”
为岑肆,也为自己。他自订婚后就没再登上过娱乐头条,98%的人甚至都不知他要回归。
他要用一首歌的时间,去从线上网红回归线下明星、去翻红、去炸场、去掀起讨论度,谈何容易。
而且他从没登过国际舞台,上一次面对上万观众是夏日歌会,被关注还主要是因为岑肆约等于官宣的骚操作。
这次可没有cp热度了,夏日歌会也永远无法和邦尼斯相比。他都怕到时候紧张地声儿都发不出来。
“你紧张如果还来看我,岂不是双倍紧张。”岑肆笑,“所以先别想这个了,我们也改变不了的事儿。”
江识野轻哼了哼。
岑肆慢慢捏他的耳朵,刮他的耳后,他本有些不耐地摆摆头,最终却还是在这细腻温柔又痒酥酥的动作里被哄好。
江识野妥协了,往下缩了缩,耳朵去贴向他胸口:“好吧,我知道了四仔。”
距离比赛、表演日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两人都非常忙。
为着以后,江识野准备音乐节之余还在筹划自己的工作室。
地点就选在岑肆送的写字楼顶层,他既决定要自己“当老板”,需要应付的就贼多。用陈征的话说:“当年你刚宣传完新专就退圈,话也不说,其实对于粉丝是很不负责的,她们辛辛苦苦给你打榜,结果你把摊子都扔了,很多事业粉都选择退坑了,风评是有影响的。”
“而且那会儿你刚结束养生综艺,是VEC艺人,影帝男友,自带话题度。现在相当于重头再来白手起家,首先要想好自己的定位,成为一个怎样的音乐人。排除歌要做出精品,你还得招人,宣传、法务、公关、化妆造型师……”
江识野一整个头大。
陈征的意思是现在就得排好音乐节之后的通告,必然得发第二部新专了,到时候要走哪些打歌舞台、参加哪些音乐综艺,该联系都得联系了。
他麻利地列了些选项,结果江识野一个都不选,只冒出一句:“我到时候看下|体育新闻再做决定。”
“???”
陈征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江识野嘀咕:“我看看你四哥到时候在哪儿,再定通告,争取离他不远方便见面。”
“……”
之前开会陈征他们给江识野的未来定位列了好多关键词:梦泡、酷野台风、Lofi-Hiphop、轻摇滚、纯原创、国际路线、卖嗓卖脸、适当卖肉……现在那些标签陈征全部忘记,满脑子就只六个字:恋爱脑唱作人。
岑肆这边就更忙了。不能跟着国家队训练的他,只能接受退休翟教练的指导,与退役邹孟原对训,参加一些击剑二队的友谊赛。
他不知道如今击剑国手们到底是啥水平,就只能把自己逼得更紧。
以前他训练就很疯,现在更疯,那股属于击剑场的冷峻气质,浓到江识野白天都不敢怎么和他搭话。
也就晚上,从泡澡到上床的时间,才能说上几句亲密一会。然而岑肆常常累得聊着聊着就睡着,把江识野手当击剑手柄那样紧紧握着,掰都掰不开,江识野真怕他练魔怔了。
他是在倒数第三天跟着赖秋园的Fall团队到达F国的。
岑肆比他早到几天。没有国家队籍的外卡选手,参加这种积分分站赛要过很多流程,体检都比人多一次,所以得提前过来。
他住在运动员统一安排的酒店里,江识野很想去找,但他自己也忙疯了,两人匆匆见了一面又很快分开。
这种无暇分身的状态直到邦尼斯音乐节开幕。
第一天大多都是开过世界巡回演唱会的大佬,草坪的喧嚣都可以传到酒店。
赖秋园上午带团队彩排,到下午两点便放行:“好了,你们也去嗨吧。感受感受舞台氛围,明天就是你们了。”
大家都去追星,就江识野,直接逆着人潮走。
她叫住他:
“小野,你去哪儿。”
“我去找他。”江识野正匆匆叫个Uber打车。
“你不去听音乐节吗?马上就是CETA了啊,那不是你的偶像乐队吗。”
“不用了。”江识野很果断。
“妈的,”赖秋园忿忿,“你真的好爱他。”
“是吗。”车来了,江识野轻笑了笑,风吹额角,“毕竟18岁的时候,他就带我看过CETA的现场了。”
“晚上见,秋秋姐。”
他上车了,赖秋园目视车牌号越来越小,还在揣摩刚江识野明显撒狗粮的得意口吻。
18岁……
妈的,这两口子都谈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腻。
岑肆正在酒店的健身馆。
他赛前最后一天本不会怎么训练给身体加负荷。以前哪怕是57名时,对自己都有绝对的自信。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焦躁不安得要命,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恢复的“最佳状态”,放到毫无伤病的高水平职业运动员里,仍是个烂秧子。
刚结束,就来了个工作人员说有人找他。
这家酒店只有击剑比赛的相关人员才能进,岑肆知道是江识野来了。
但在门口看到轻喘的真人时,他还是边张开手臂边故作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江识野往他怀里扑,岑肆突然想到了啥,又把手臂一收:“算了别来,我这会儿汗太多了。”
江识野直接把他手臂扒开,不耐烦地瞪他一眼:“我他吗还怕你有汗?”
“?”
不等岑肆反应过来他的僵尸新娘是啥时候就蜕变成这种凶巴巴的强硬人儿时,江识野已经抱住了他。岑肆笑了:“那亲一下?”
“还不快来?”
“?”
岑肆又笑,大手掌着他的后脑勺。
本只是想蜻蜓点水地贴一下嘴唇就好,没想到对方的舌头逮着缝儿就钻进来,像一缕挤来的清风,在热汗间撩得岑肆清爽又火热。
他也不装斯文了,深深贪婪地继续,呼吸拱着,下巴的汗滴到江识野锁骨。
他们太久没接吻了,这段时间太忙太累,心如战鼓地各自奔波。
江识野以前看过一个游戏节目——两个人绑在一起,靠着一条弹力绳分去两端拿奖品,但一条绳子很快就拉扯到了极点,两人又迅速弹回了一起。
他觉得他和岑肆就是这样,他们各忙各的,各去一方,但时间一到,他们总会一起回到同一点上,彼此支撑,共享所获。
在酒店门口终究没接吻太久,再亲就要干柴烈火。适时分开后,岑肆带江识野回自己房间:“不听音乐节吗你。”
“没什么听的,反正明天会在。”
岑肆笑笑:“我先洗个澡。”
他很快洗完,出来后江识野又问他:“要不要让我给你按摩一下?”
就像当年世锦赛前一天那样。
岑肆毛巾擦着头发:“先等等。”看了看时间,“这会儿是不是轮到CETA唱了?”
“差不多吧,多半都要结束了。”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岑肆没说话,只拽着他的手腕匆匆跑过金碧辉煌的长长走廊,又爬上一级楼梯。
江识野看着他的背影,被他的力量拖着。突然想起19岁那年在体育馆,岑肆也是拉着他的手腕从走廊里跑,跑到雨里,第二天,同样的姿势,他们下楼梯去往体育总局。
人相处久了就是回忆多了,什么事儿都能找到个值得回味的模板。奥运会是四年一个循环,23岁的他们又何尝不是,兜兜转转,看的永远是一个人的背。
江识野又问一遍:
“四仔,我们去哪儿。”
岑肆回答:“去听歌。”
原来是酒店楼层中段的一个大平台,视野极开阔。
远远地,竟然能看到Yolo Hi的华丽大舞台和拥挤人潮,听到模糊的CETA的歌。
音乐节一组嘉宾唱6-8首不等,上一首刚结束,CETA正在休息喝水,准备最后一首。
岑肆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把刀。
一把修眉刀。
“僵尸,这次我给你划断眉好不。”
江识野愣愣地看着。
很快他就笑了,指示:“来吧。右边,要划两道。”
赖秋园对脸部妆容没过多要求,江识野也好久没留断眉了。但不否认,VEC确实专业,当年打造的就是最适合他的造型,锋利五官,翅膀疤痕,配以断眉,嚣张容貌。
他也不用问岑肆能不能修好,虽然挺怀疑他水平的,但他不在意。
岑肆抬手捧着他脑袋,先细细端详,非常严肃,好像第一次看他,就显得很深情。弄得江识野都眼神躲闪起来。
远方鼓点响起,F国的风把它从草坪公园吹到酒店平台。
“是《1783》。”岑肆拿着修眉刀兴奋道,“你听见了吗。”
“我听力可比你好。”江识野笑了。
“别笑!”岑肆又把他脑袋摆正,“你闭眼。”
粗粝的击剑手的指腹摩挲着他脸,停在额头,往上微抬。呼吸小心翼翼地掉下来,热热的,江识野乖乖闭上眼。
在《1783》里,他听到小刀轻刮的声音。细碎的眉毛落到眼皮,眼下,又被手指轻轻拂去。
如此反复。
18岁江识野搬进岑肆家没多久时,有天周末岑肆邀请他去听个演唱会,说刚好有两张VIP前排。
正是他最喜欢的乐队CETA。
于是想也没多想就同意。
后来江识野在病房想起这段记忆时,CETA是怎么唱的已经完全记不清,只记得主唱近距离在眼前非常有魅力,完全把他看呆。然后岑肆吼着嗓子问他:“僵尸,你以后是不是也要这样!”
那会儿江识野正处于他18岁以来最嗨最开心的时刻,听到这种天方夜谭的话也只笑:“拉倒吧,你以为在酒吧唱歌就是歌星?”
“说不定呢。”岑肆说。
就这么轻描淡写四个字,猛然让江识野有些愣。
舌尖扫了下唇边,他又迅速看回舞台,眯了眯眼。
身旁岑肆又跟着CETA继续吼:
Who drives me forward like fate?*
The Myself striding on my back那时江识野不知道这引用的泰戈尔的诗集,只觉得《1783》的这段词曲非常震撼人心。
其实以前也没觉得多震撼的,就是岑肆那么一吼,在他耳膜间甚至都盖过了主唱,伴着前面那句,一下子敲响了他心脏的重音,突突加快。
——说不定呢。
此刻《1783》又唱到这句话了,直冲云霄,兜兜转转再次绕进江识野耳边。
簌簌簌,还有刮眉的声音。
好奇怪,明明是耳朵在听,却是眼睛发热。
他怎么能想到,有一天都能和CETA出现在一个音乐节。而他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你怎么睫毛在颤。”岑肆轻声笑问,“别害怕,以前拍戏我就有领悟过怎么修眉。”
“嗯,我相信你。”江识野说,又轻轻皱了皱,“有些疼,痒疼痒疼的。”
“那我轻点儿。”
《1783》结束时,岑肆才终于修好眉。
远方传来雷鸣的掌声欢呼,好像也是在为他的举动喝彩。
他自己瞧着是很满意,只刮单边断眉,都不用担心不对称。
“你看看。”他把手机举起来。
江识野对着镜头一瞧,很惊讶。
“不错啊。”竟和VEC专业化妆师搞的区别也不大,又是一个桀骜率性的模样了。
“那可不。”
“四仔,”江识野端详着手机镜头里的自己,“我突然好紧张。”
他把手机关了,深呼吸了口气,“你这么一修眉,我感觉我好像马上要上台了。突然紧张得肚子痛。”
岑肆笑了:“我也是啊。你还是突然,我他吗这次是一直紧张,要死了。”
他把江识野的手贴到自己胸口,“你摸我的心跳,是不是很快。”
真的诶。
手掌贴到岑肆胸口上,是以前耳朵最喜欢贴的位置,心跳一下一下敲到手掌上。
江识野眨眨眼,心想,原来心跳、速度、节奏都是可以摸出来的,它们也是可以具象的,就是岑肆胸肌的弧度。
他忍不住又笑,左嘴角一个小梨涡,岑肆低头去亲,沉声:“明天你好好唱,我有机会一定过来。”
有机会的意思就是岑肆比不到决赛,江识野宁愿他没这个机会。他含糊着说:“不用,你好好比,我有机会过来。”
“那到底谁过来?”岑肆轻笑,“这么想去看对方,干脆你去击剑,我去唱歌。”
江识野贴着胸口的手锤了他一下。
岑肆握住他的拳头,裹着:“僵尸,各自好好的就好。你还记得我那次带你去体育总局时的中二发言吗。”
当然记得,你说你会是冠军,我会是巨星,我们是绝配的文体侠侣。
“现在我们各自为自己努力,那句话咋说的来着?什么相见来着?”
江识野喉间一哽,拳头下的心跳很快,自己也很快,他补上:“巅峰相见。我知道的,四仔。”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正文完结哈(不会是各玩各的,到底是谁去看谁,后面就知道了)
*Who drives me forward like fate?
The Myself striding on my back——《飞鸟集》,
官方翻译是:
谁如命运似的催着我向前走?
那是我自己,在身背后大跨步走着。
第99章 Ending.准备好了
Yolo Hi舞台背后的草坪空地, 停着艺人团队大大小小的房车,预演、化妆、造型都是在这自给自足。
第二天中午,赖秋园就把团队召集好, 再讲一遍流程,过一遍走位。
“放轻松,音乐节不是比赛,主要还是来玩儿的,表演后还会有和其他歌手们的酒会, 不用太紧张。”赖秋园安抚焦躁又兴奋的众人,“但有一点要注意一下,这种大型露天音乐节会很吵, 你们可能都要吼出自己的最大音量, 而且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 也不知道准不准。”
此时天空仍旧日丽风和, 看不出下雨的迹象。
但邦尼斯突然变天不是一回两回, 知名的“雨中音乐节”,主办方甚至每届都会给前来的听众准备免费雨披。
“如果真下雨了也别慌,他们这时候的雨一般下不到多大的。”
嘱咐了几句后, 赖秋园便让大家自行调整休息。众人纷纷掏出手机浏览音乐节的相关词条。
#赖秋园与个人厂牌FALL今日登台邦尼斯#, 这是大新闻, 讨论度很高。
只是她团队里的人名都很陌生。
【秋姐签的都是谁, 听都没听说过】
【没想到还有网红。直接就上邦尼斯这种舞台, 能不能行啊】
【秋姐选人肯定是经过仔细挑选的, 你们忘了她当快男评委时吗, 看谁谁爆】
【我的妈竟然有小骚疤, 我关注他好久了,邦尼斯他会露脸吗, 希望是个帅哥,不要车祸现场[祈祷]】
【姐妹你别打我,我觉得能取这个昵称的人一定不是啥帅哥】
【秋既然连网红都要,为啥不要已经出道的歌手,比如和小骚疤风格很像的JSY,JSY至少有颜有cp粉】
【JSY到底退圈没,订婚后都没有消息了】
【人家可能去看四哥比赛了[吃瓜]】
【??!岑肆又开始比赛了?】
【兄弟你2g网了】
与邦尼斯相比,击剑分站赛就是毫无热度,国内也没有平台转播。
不过多家体媒还是报道了岑肆伤愈归来重返赛场的新闻,引得网友一片惊呼。
江识野就在刷这个。
【刚刚,岑肆15-13险胜英国小将保罗·皮尔斯,成功晋级淘汰赛】
刷到这条,他才松了口气。
个人分站赛人多,比赛赛制也和世锦赛不同,上午先进行小组循环赛,小组前四才能晋级32强。
岑肆就是以小组第四晋级的。
“伤病终究改变了岑肆。曾经从未输过一场正赛的天才少年,如今在小组赛里都打得如履薄冰险中求胜,擦线才获得淘汰赛名额。但我们仍给予岑肆最大的尊敬,能再次看到赛场上的他,已经是我们的福气……”
这是体媒报道的原话,江识野皱眉看着,揣摩岑肆是真打得艰难还是保存体力。
“野哥。”
这人输也是只输一两分,赢也是只赢一两分,无论是排名前三十的还是首次参赛的,都这么激烈……
“野哥?”
“嗯?”江识野终于抬头。
“你看啥呢都看愣神了。”是陆鸬,赖秋园挖到的宝藏rapper,“我俩再顺一会儿如何?”
江识野是赖秋园团队里最后一个唱的,他前面正是陆鸬,两人会用一段小合唱进行串场交接。
江识野把手机揣回兜:“好。”
“你紧张吗。”陆鸬问,“我一想到秋姐把本来是她唱歌的时间都分给了我们,明摆着给我们机会,我就很怕辜负。”
“我也有点儿。”
陆鸬笑:“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每次都稳得一批,我感觉你只是为岑肆紧张。”
江识野也笑了。
“你待会儿别去找岑肆啊,我们还要调试设备,我还总感觉我耳返有些问题……”
“不会的。”江识野说,既然他和岑肆已经约好,他就会听话地只专注自己,“时间错不开,我去不了的。”
下午,音乐节开始。
草坪的气氛已然嗨炸,激昂的乐曲、轰隆的鼓点、听众的欢呼……一波又一波的声浪,震得耳膜都疼。
江识野他们在房车里化妆、换造型,偶尔又去舞台边看看情况,和工作人员对流程……
明明已准备十足,却在越临近登场时越觉得什么都还没弄好。
只有音乐歌声,一如往常地叫嚣。
突然。
断电似的,外面的背景音乐停了。
只剩观众更聒噪嘈杂的议论。
“咋回事儿?”房车里的人面面相觑。
问清情况的赖秋园走进来,“好像是音箱出了问题,skyer的演奏暂停了,可能得等等。”
“要停多久啊。”
“不好说,听工作人员说至少二十分钟。”赖秋园说着立马望向紧握着手机的江识野:“二十分钟很快,你别乱跑哈。”
江识野又眯眼笑笑。
他挺诧异的,怎么好像人人都觉得他想去找岑肆。
做伴侣能做到这份儿上,也是没谁。
“不会的。”他扬了扬手机,“我看直播。”
官方网站有直播链接。
很卡,他这里还处于9-9的焦灼比分,岑肆动作都是掉帧的,新闻却已经推送到他进16强、即将开始新一轮了。
【八分之一决赛,岑肆要面对的是现排名世界第七的J国名将莫迪亚克】
“我刚看天气预报待会儿可能真会下雨,你们注意下啊,小野,我打算给你换个造型。”
世界第七,J国……八强赛怕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小野?”
“嗯?”江识野又从他的头脑风暴里回过神。
赖秋园拍了他后脑勺一下:“你真是,你可别到时候唱歌也这么恍恍惚惚的。我说,怕待会儿真下雨,为了舞台效果,你换件衣服。”
服装最开始都是自己准备。
江识野在这方面挺直男,还问了更没有审美的岑肆意见,最后商定的是岑肆的一件无袖坎肩,架在身上挺少年挺潮。
要换下他觉得很可惜,结果赖秋园重拿的一件,和岑肆这套完全是相同版型。
只是从黑色变成了白色,面料更薄。
“穿这个。”
“噢。”江识野听话地接了。白衣服可能更显白,“那我上场前换。”
他又去弄发型。
他现在已经不是寸头,但头发仍不算长,发型师给他弄了个束感前刺,和断眉一搭本是桀骜,再搭配勾着疤的眼睛又显冷艳。
其他人都浮夸地捧场:
“卧槽撕漫男啊啊啊!”
“野哥你好像爱豆,帅死我了。”
是吗……
江识野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好像确实挺帅的哈。
但,怕是岑肆又会吐槽不像个0。
做完发型,八强赛应该也结束了。
岑肆面对的是世界第七,弄头发的时候江识野紧张得都不敢看。
打开手机,弹窗就马上冒出来——
【好样的!紧急处理后岑肆逆转击败莫迪亚克,挺进八强!】
紧急处理?
江识野皱眉,又往前翻更具体的报道。
【八分之一决赛异常激烈,比赛进行到14-13,岑肆在关键分的较量中无对抗倒地,疑似脚踝受伤】
江识野猛地站起来。
边走边叫车,“秋秋姐,我现在去找下他。”
“你现在?”赖秋园瞪着这失信的人,“我刚给你说什么来着?你刚刚都不去,现在去干吗?来不及了小野,而且这对你也是个大消耗。”
“来得及的,不是延迟了吗,现在都还没开始。”
“但你至少得提前半小时赶过来吧,你过去在路上还要花时间——”
“秋秋姐。”江识野淡声,“他脚受伤了。”
“他再赢一场就能重新归队了,但他现在受伤了,我得去看他。”
赖秋园一噎。
“你放心,我一定会准时赶回来,我保证。”
撂下这句话后,江识野直接迈开腿跑了出去。
邦尼斯的天气渐渐转阴。
赖秋园叹了口气,抬头看天。
要下雨了-
江识野让Uber司机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体育馆,却因为没有门票没有身份牌被拦在门外。
但也不知道算不算运气好,就在他在外僵持、拼命想办法联系邹孟原之流时,来了个认识他和岑肆的华人工作人员。
看行为举止,应该是管这块的领导之一。
她带他进来了,还善心体贴地给他指了下医务室的位置。
江识野匆匆道了句谢就继续飞奔。
体育馆内部就像迷宫,他来回穿梭着,找不到工作人员给他指的地方。
明明说的左拐就有医务室的牌子,他怎么都没找到有左拐的地方。
江识野要急死了。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他忙用英语询问。
那人竟然听不懂。
江识野更急了,两人指手画脚叽里呱啦了一通,那人终于大概明白,带着江识野走进医务室。
结果又没人。
医务室一个人都没有,遑论岑肆。
江识野没来得及失望,又迅速退出,转身往回跑。
然后直接撞到一个击剑服的怀里。
熟悉的味道席卷过来,江识野眼前一黑,脚都软了下。
岑肆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你他吗怎么在这?”
江识野没回答,他匆匆赶路过来,除了在车上就一直在跑,陡然停下,喘得厉害。
他甚至都来不及看岑肆的脸,只微俯身用力呼吸着。
岑肆紧紧把他抱住,却用最凶的语气低声吼他:“我他妈是不是让你不要来?你还唱不唱歌了?”
汗水、心跳、胸膛、怀抱,江识野总算在这一刻冷静放松了。
他确实是一看到新闻就脑子发热,不看到真人怕是都无心上去唱歌,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先低头:“我来得及,时间推迟了一会儿,你的脚还好吗。”
岑肆没回答。
他只又把他脑袋埋到自己身上。
沉默了很久,他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掐着他的后颈:“我有什么不好?你个疯子。”
岑肆本来就是想去更衣室拿自己的手机给江识野发个短信。
他太了解江识野的尿性,怕是一看到新闻就不管不顾赶过来,他得让他心安。
结果刚一瘸一拐找到手机发完消息,还是在走廊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那一瞬他的心情真五味杂陈的,有感动,也有害怕。以江识野这种性格,他真怕自己不争气,然后耽搁了他。
比如现在,他脚踝不争气的脱臼了。
大病之后岑肆的体力就远不如前,人也比以前“脆”。他那脚踝一直有点儿问题,四年前世锦赛团体赛中,也遭受过同部位的受伤。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训练更让它积累性劳损,面对真正高强度的对抗,还是一场连一场,就没支撑住。
“还是高看自己了,重返赛场没这么简单啊。”岑肆自嘲地笑,“这儿医务室没人,各队都有队医。时间又很紧,我们都是在场边处理的。”
可是岑肆没有队,何来队医。
江识野扶着他来到击剑场边。
岑肆坐在一个垫子上,脱了鞋,腿伸直。江识野立马去看他的脚,他大大方方地给他看,盯着江识野沉冷的表情,又笑了,“不严重的,翟教练陪着我来的,他刚去请队医了,他给我掰复位就行。”
江识野抬头看他,嘴唇颤抖。
想说话。
最终还是沉默。
岑肆说得轻描淡写,但江识野又何尝不知徒手复位会有多痛。
脚踝是最承重的地方,复位后立马走路很不好,更何况是运动比赛。
明明应该直接休养一段时间的。
但他不可能说出这些,不可能拦他也不可能劝他,多此一举。
无论如何岑肆都得再继续打,唯一的机会,他不会放弃,他们都再清楚不过。
岑肆这会儿也是又累又痛,上一场激烈争夺的汗都没干,说话也轻了:“僵尸,你快回去。”
“你要是到时候把音乐节错过了,你猜我会不会直接被你气死。”
“来得及,我有数的。”
“但你得早点去准备,这他妈邦尼斯,你难道想到了直接跑上台?你以为是公交车?”
江识野被逗乐,轻轻牵了下嘴角。
自然知道得提前过去准备,不单单为自己,也是为给了他机会的赖秋园。但是现在——
“岑肆,我先陪你把脚弄好。”
一念他的名字,就说明他态度坚决。
岑肆深深地望着他,目光里情愫千万。
最终他又移开,看着击剑赛场,轻笑了下,低声骂:“疯子。”
脚踝复位需要找极为专业的人,八强和四强赛中间本就只相隔半小时,等翟教练找到国家队医再过来时,竟连十分钟都不剩了。
但他很精干,只说:“还好不严重,但会很痛。”
“嗯。”岑肆淡定点头。江识野却立马去抓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挤着他的垫子坐。
意思是岑肆痛就靠自己身上。
然而岑肆不解风情,反而把他往怀里揽,好像是江识野不敢看。
医生诧异地睨了一眼:“你这小男友挺娇。”
“……”
江识野百口莫辨,岑肆只笑。
就是逮着他这放松的当儿,队医猛一发力,骨骼的声音和岑肆闷哼的声音一并响起。
江识野的手瞬间就被岑肆捏出汗来。
他看岑肆眼睛下意识闭了下,眉宇皱紧,很心疼:“还好吗。”
“还成。这比我以前头疼的时候好多了。”岑肆笑了笑,呼了口气。
明明是想安抚江识野,结果江识野想到以前只会更心疼,眼眶刷得一下,竟就红了。
岑肆被这反应吓了一跳,笑:“啊哟宝贝儿,你看你娇不娇。”
“……”
医生又给岑肆贴上张止痛贴,严肃地说,“本来不能立马负重的,会起反作用……唉,也是知道你进了四强才能进国家队我才帮你,你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是第一位。结束后就去用石膏固定……”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医生。”岑肆迅速又穿好鞋,从垫子上站起来。
他得去另一边找裁判登记候场,站起来一瞬便笼罩冷冽气场。
他命令江识野:“你快走。”
江识野知道自己是该走了,他感觉他都要迟到了。
他揉了揉眼:“嗯,那我走……”
话还没说完,岑肆又猛然偏头,贴过他的嘴唇。
偌大的击剑场馆,还有好几组在比,观众不多,但金属碰撞的声音和裁判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非常喧闹。
或许除了翟教练和队医,没人会注意到角落里一个选手在登场前亲吻了一个男人。他们一触即分,只有目光怎么也扯不断。
“加油。”江识野说,“注意自己的脚。”
“当然。”岑肆扬起嘴角,“我大概知道我的层次在哪儿了。你放心吧,我让别人一条腿都能赢。”
明明每场都那么激烈,他怎么又开始说大话……不过大话让江识野安心,他点头:“好。”
“快走吧。”岑肆提起击剑面罩,又转头:“对了僵尸。”
“怎么。”
“你今天这造型……”
“都不像0了?”江识野挑眉接上。
“确实不像我的0。”岑肆跺了跺脚,无视它带来的疼痛,手拍了拍他的后颈,笑,“但是像超级大明星。”
直到这场比赛哨响,江识野才离开。
他出去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下雨。
好奇怪,身边的人都生怕下雨,他却很开心。
过去的经验告诉他。
下雨是幸运日。
他是在距离登场前20分钟时赶回来的,身上都有些被淋湿。
“你这人真是要让我急死啊!”赖秋园催着他快换衣服,又找化妆师给他速速补妆。
江识野匆忙间看了下比分。
岑肆8-0。?
这人脱臼把任督二脉脱出来了?
他又忍不住看了看卡顿的直播。
对手排名11位,但岑肆雷霆万钧速度极快,无视脚伤,竟让人完全无法招架。
江识野总算松了口气。
这么看,应该是稳了。
“大家注意哈!”赖秋园拍手,“我最后再给大家说一遍,现在下雨了,声音会更闹更大,你们注意耳返伴奏。我带你们来这里,主要是来玩儿的,放轻松,也不要把自己当新人,几万观众等着你们炸场子,相信自己……”
她一刻不停地说着,江识野把手机扔到一边。
或许是刚一折腾的确耗费了些精力,此刻即将上台,不担心岑肆了,就开始想自己。听着赖秋园的话,他心跳竟渐渐不稳,有些嗓子发紧。
“我相信你们已经准备好了。”
嗯,我准备好了。
……吧?
是准备好了,相信自己的歌,也相信自己的实力。
可就是嗓子紧。
太久没登上舞台了。
转瞬,终于轮到他们。
赖秋园首先登场唱两首歌。
她很有经验,也很有台风,自然霸气,哪怕是下着小雨,气氛仍旧嗨到不像话。
江识野在旁边等候时,能清晰地看着那些听众披着五彩斑斓的雨披跳跃嘶吼,此起彼伏着,像大型彩虹。
他看着那些人头,心脏都像把嗓子眼儿堵住了。
江识野轻轻咳了两声,又猛灌半瓶水润嗓,雨水淋到无袖的手臂上有些凉。时间以一首歌的单位快速流逝着,又有人上去了,又有人下来……
终于,陆鸬也上去了。
江识野按着耳返拿着麦登上最后一级等候的台阶,深呼吸一口气。
——放轻松。
等待上台的时间永远是最煎熬的,旁边就是巨大的音箱,把声浪无限放大,江识野手抖得厉害,握住话筒的指节发白,呼吸超级快。
嗓子还是紧。
他闭上眼。
——放轻松。
但周围太闹了,雨也越来越大,观众的欢呼如此嘈杂,鼓点和心跳一样快。
他像在火里,又该如何放轻松?
“准备好了吗。”
一个身穿蓝色雨披的人突然压住他的肩膀。
江识野吓地身体一僵。
再过两分钟他就上场了,没准备好还不是要上,谁他妈这么没眼力见儿?
他睁开眼。
蓝色雨披下却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江识野眼睛陡然瞪大,声音却是无法掩饰的惊喜:“你怎么来了!”
岑肆没听见,这儿的音箱声音真的太大。
他四强赛速战速决,就是为了赶过来。但他一个瘸子,扒开那么多人从候场区找到江识野,真的不容易。
但好歹是在上台前赶上了。
音响和歌声冲荡两人耳膜,江识野就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声音。
说啥来着?
进四强了。
下一句是?
江识野。
然后是?
我爱你。
这声音穿过越来越大的雨声,穿过音箱里的喧哗,冲到江识野耳畔,很模糊却又很清晰。
岑肆吼得脸红脖子粗,江识野终于笑了,不再抖的手放松垂下。
他把他蓝色雨披的帽子扯下,对着岑肆的耳朵,很大声地回答他,发紧的嗓子在那一瞬像瀑布冲破围墙堤坝。
他完成了登台前的最后一个步骤,这下,他终于确定自己是准备好了。
第100章 Ending.新的开始
江识野上台的时候, 脑子里转着的念头仍旧是:真喜欢下雨。
从台上看台下,本是密密匝匝的人头,但因穿着雨披, 却变成了彩色的棋盘,漫天遍野地铺满草坪,夺目绚烂,他的彩虹听众。
他仅剩的紧张心情也在这一刻化成融入氛围的兴奋激昂。
手握着麦克,他的声音加入陆鸬的歌声里, 表情却突然微微有些僵。
他按了按耳返, 又很快恢复正常,继续演唱。
此刻邦尼斯国内的直播弹幕已经炸了。
【卧槽骚疤是小八!!!啊啊啊啊之前怎么没想到啊】
【啊啊啊啊我哭了, 江识野邦尼斯强势回归】
【日, 就算是和rapper做合唱, JSY的声音怎么也这么性感, 这首歌气质都变了】
【好帅啊我的天, JSY现在越来越帅了】
和陆鸬进行串场交接演唱时,江识野的嗓子还是收着的,气质也挺内敛。
直到陆鸬下场, 他两腿岔开, 把麦立在架子上, 低头, 气质才像一匹蛰伏的狼。
鼓点混着特色的钢琴琶音前奏响起, 雨水拍打在他的身上, 瞬间湿了发, 淋了衣。
江识野又单手按了按耳返, 脚轻打着节拍,在最后一组琶音里他慢慢抬头, 目光锋利,一滴雨从断眉往下滴,凝在眼睑的疤上,轻轻一滑,在五点半的暮色傍晚照射下,像是翅膀里溜出来的光。
十分钟后,他这个抬头的瞬间就成为了邦尼斯的音乐节名场面。然而此刻他只是双手抱住麦克。
在最完美的进拍点里,他开始演唱。
《Our Song》
陆鸬下场的时候回了趟房车,本来很兴奋很开心,再过来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他手里拿着对耳返,慌张得问表演完来到听众席的众人:“完了,野哥拿错耳返了!”
“他那对耳返是我之前的,它有问题,可能根本听不清伴奏啊!”
众人脸色皆变:“什么?!!”
团队都是用的同款耳返,赖秋园统一买的,长得一模一样。
陆鸬一直觉得自己的耳返接收调音台的信号不太好,彩排的时候就有些听不清伴奏。
但他一直没多说,怕是自己的问题。后来谨慎起见,他还是拜托音乐节的工作人员换了个公用的。
那一对坏耳返,他就放在了里屋小房间的桌子上。
桌上面还搁着一对,是江识野的。下午他紧急离开,就把它留在这。
陆鸬本也是出于好心,怕江识野回来得太晚,来不及进来戴,节约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也怕搞混,他就把江识野的耳返挂到了最外面,还贴了张便利贴。
结果后来不知咋回事儿便利贴被吹跑了,可能是那会儿大家忙前忙后,下雨刮风,房车又并未关门。
它掉到了地上,没人注意到。
江识野回来的时候也没注意。他更急,就只有二十分钟,穿戴化妆好时间就差不多了。
是看到门口的耳返了,但他也紧张得很,没多想。就还是回房间拿的耳返,哪儿知已经换了。
而陆鸬也忘了多提醒他一句。
主要是那耳返平常测试也没什么问题,彩排的时候只是效果不佳。但面临几万观众,面对哗啦雨声的情况下,陆鸬确定:江识野的耳返作用无限接近于0。
“都怪我都怪我,我们要不叫停吧。”陆鸬看上去都要哭了。
其他人也面露难色。
这种露天音乐节,没有耳返,相当于江识野既听不到伴奏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节奏和调,什么都找不到。
纯盲唱。
赖秋园叹了口气:“你也是好心,只是多此一举了。至于叫停的话——”
“别叫。”蓝色雨披说。
岑肆一直站在赖秋园的旁边,表情严肃,目光死死地锁住舞台的人,声音不掩担忧却又不容置喙:“他唱歌不会跑调的。”
“但是节奏呢,这太容易抢拍了。叫停是很影响舞台气氛,但阿肆你不明白——”
“只要最开始能进对拍,他就能唱完。”岑肆打断,斩钉截铁,“秋秋姐,我们赌一次吧。”
“你看他现在不是唱的很好吗。”
台上。
江识野耳畔是吼破天际沸反盈天的嘈杂欢呼,和哗哗啦啦绵延不断的雨声。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上台一瞬就意识到耳返出问题了。
最开始还隐隐约约能听到伴奏,但离舞台越近,这伴奏就越来越低。
最后完全消失了。
不过没关系。
只要最开始不抢拍,就没关系。
江识野直接把耳返摘下,他甩甩头,目光淡淡地望着听众尽头,自信又张扬。
他最清楚这首歌的节奏了。
“你干嘛击剑的时候喜欢放歌。”两周前,江识野问岑肆。
“你不是知道吗,击剑是最把握节奏感的运动,小时候练时,我就喜欢放节奏适合的音乐当配乐,对练步法是有好处的。”
“……别人也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妈是唱歌的吧,反正我从小这么练。你知道为啥都说我击剑的节奏感很好很难被对手猜透,就是因为我比赛的时候脑子里常常套用的是歌的节奏,谁能猜到。”语气得意。
“我靠,牛逼。”江识野真心实意地夸,“但四仔。”
“嗯。”
“你确定……我这新歌也可以吗。”
岑肆笑:“有什么不可以,你好好看。”
“我最喜欢Our Song了,这个节奏刚刚好。”
江识野的新歌叫《Our Song》这首歌也不是什么情歌,灵感来自于去非洲旅游。
他被那里壮丽的自然风光所震撼,却也因那里困窘的社会环境而心痛。
他和岑肆当了两周的扶贫志愿者,就这两周,却给他的心灵造成了巨大冲击。
那时他和岑肆带着小孩儿瞎唱着英文歌法语歌中文歌,小孩子们后来玩嗨了,也不谈什么文了,都在瞎哼。
这大概就是音乐的魅力,不分国籍,有个天真小孩儿突然就磕磕巴巴用英语冒出一句:“This is our song!”
我们的歌。
那时江识野就下定决心,真要写一首“Our Song”。
音乐节现场,江识野张开双臂。
他又回到那天下午,Intro响起,岑肆猛然一起的弓步和突刺的瞬间。
一组,两组。
击剑击打人形靶的声音,一次,两次……
比八拍快,比十六拍慢。
他的声音从立麦里传到Yolo Hi的四周。
很难形容他的歌声,冷冽又醇厚,像冰川裹挟着极光融解的瞬间,慢慢地从耳朵里席卷到末梢神经,振动心弦。
声音还是最开始那个声音,岑肆觉得甚至和18岁在Swirl听到的毫无区别,却是更成熟的唱腔,笼罩着更大的舞台。
像是年少时心灵本能的震荡,镀了岁月镶了时间,冲击更强烈,烙印更深远,心灵更柔软,构造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于是耳朵更享受。
台下的欢呼声像海,但江识野听不见。
他始终还在那天下午。
《Our Song》的Chorus有小孩子的合声,以及一个直接飙到High C的高音。他看着岑肆在音乐里,向前跃步,格挡,向后交叉步,转移,在最高音那一点,击剑的银芒飞速闪过他的眼,像瑞典所见的极光。
他喃喃地说:“四仔,你像在跳舞。”
节奏卡得太准了。
舞台上,江识野拖着立麦往旁走了两步,动作潇洒桀骜,其实也是在打节拍,想象岑肆当时的步法。
然后他俯身压下,直接飙了个青云直上的高音,毫不费力。
但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能吼得最大声,肌肉绷起,锋利的荆棘。
雨水把他淋得湿透,白色坎肩变得透明,非常透明,像蝉翼,像雾气,撕开就是他直白的一层薄薄的男性肌理,肤色亮眼,湿润又性感,在换气呼吸间打着伴奏的韵律。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流鼻血了】
【江识野人间男菩萨!!!!!】
【太帅了太帅了,这嗓子这颜值这身材我跪了】
【邦尼斯的雨怎么这么双标,江识野简直雨中之神】
Chorus后面的Bridge,节奏是最难把控的,但每一拍对应到击剑的动作上,便流畅得像一首十四行诗。
21岁唱歌时江识野还会盯着岑肆看,如今的他脑海里都能具体描摹那矫健的白色身影。
他最完美的节拍器。
雨势渐渐变小,江识野游刃有余挥洒自如地歌唱着,每一句尾音的轻喘更让舞台下镜头外的人集体咆哮,那么不事雕琢的唱腔和锋利高傲的台风,岑肆听着看着,眼眶竟渐渐发热。
当年拿到世锦赛冠军他好像都没此刻那么激动,哦不,那时是激动,现在是震撼。
纯粹被优秀音乐打动灵魂的震撼。
尤其是演唱者而是他的爱人。
雨变小了。
夕阳降临,金色的霞光,刚好打在江识野半边身体。那一刻他就像Yolo Hi朝拜的神明雕像,耀眼夺目,带来近乎完美的感官体验。
他双手抱着麦,唱着最后的Ending部分,这段有些抒情,在耳膜荡起一圈圈涟漪。
岑肆突然想起无数夜晚,他让江识野给自己唱歌,江识野喜欢埋进他胸膛,喜欢耳朵凑到心脏的位置。
昨天,他让江识野摸着自己的心跳,江识野也唱了一遍《Our Song》。
纯纯的清唱。
“我发现不止看你击剑,你的心跳也挺适合给我打节拍的。”江识野说,“我是说,健康的你。”
音乐节后面的天空,渐渐显现出一轮彩虹。
岑肆心想,他真喜欢雨天-
表演结束后,赖秋园喜气洋洋地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脸上一副中彩票的表情。
“我们来总结一下啊,大家完成得非常好,我真的太为你们骄傲了!虽然出了点点耳返的问题,但我们小野真的太牛了——诶,小野呢?”
江识野一下台就被岑肆罩了件红色的雨披,然后带着他溜了。
脚踩在草坪里的雨坑里,溅起水来。江识野拽着岑肆的手飞奔着。
也不知道去哪儿。
但就是想去一个自己的世界,远离人群。
直到岑肆笑着喊:“慢点儿慢点儿,我是个瘸子。”
“噢。”江识野这才反应过来,脚步停下。
他才唱完,脑子都是热的,多巴胺高浓度分泌,很多事儿都还没回过神来。
岑肆的脚确实不该走了,江识野提议,“那要不我背你?”
“想得出来。”岑肆笑了,台上的神明归到了自己的身旁,脸上依然有一层移不开眼的璀璨光芒,他揉他的脑袋:“我说宝贝儿,你怎么唱得这么好啊。”
“我才拿到国家队的名额,感觉你已经又要成顶流了,完全是在发光,你说你爆火让我该怎么办?”
江识野别过头,不好意思地挠挠疤。“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唱成什么样。
但岑肆这么一说,他就心安了。
他觉得好就行。
雨后高饱和度的艳丽傍晚在雨披上凝结着彩色雨珠,从江识野的手臂滑到指缝,滑到岑肆的手掌里。两人静静地看着远处的舞台和夕阳天空,感觉像来到了Yolo Hi的尽头,世界的尽头,一个只共享彼此喜悦的尽头。
岑肆一直在哼《Our Song》的高潮,被洗脑了。江识野听着,一直没说话,很久,他才冷不丁冒出一句:“岑肆,我以前一直想等着有一天。”
“什么。”
“我以前一直想等着有一天,”江识野目光清亮,声音平缓地说,“自己能彻彻底底配得上你。”
岑肆一怔。
“是不是有些矫情?”江识野笑笑,完全吼着唱完一首歌导致他现在嗓子有些哑,“但真就是这样。你刚问我你该怎么办,说实话,现在我才觉得我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以前我总感觉我在仰望你……就是这么他妈的神经。”
在最后一句话冒出来前,岑肆心真被揉捏成了一团泥。
最后一句话一说出口,他又立马笑了,耸耸肩,露出一副“怪我咯”的欠揍表情。
手臂却环住江识野的脖子,一下一下地用手背蹭他的脸,温柔到讨好。
天边蔓延着深红色,江识野眯眼感受着壮丽的余晖,“但今天开始就不会了。我刚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露了次脸,你刚重新加入国家队赢了比赛,我还没成顶流,你也还没成奥运冠军,我们……又有了新的开始。”
嗯,新的开始。
他们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岑肆嘴唇微张。
他想说些什么,能够接上江识野的话,更加深化又升华,不破坏气氛,但此刻好像笨嘴拙舌的是他。
江识野反而变得伶牙俐齿,又继续吭声:“所以现在……”
“现在怎么。”
“我能背一下你吗?”
“???”
好家伙,原来说了半天就为了这?
岑肆笑:“你就这么渴望背我?”
也没有特别渴望,但江识野第一次深切为自己和岑肆的不平等意难平,不是因为家境,而正是因为岑肆能把他又扛又背。
以至于岑肆生病时,他就冒出过也背一次他的念头。
念头这玩意儿,就像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越实现不了,越想。
这下江识野又逮着了机会,“主要是你脚不行,不方便走路。而且岑肆,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
“再遇见你之前,我可能不是0的。”
卧槽?
“真的假的?”岑肆惊了。
细想也是,江识野长得就很1,原来果真是为爱做0……
江识野笑了,梨涡漾出晚霞。
他哪儿知道是不是真的,毕竟他这辈子也只喜欢过岑肆一个人啊,只是想背一下他随口说的而已:“嗯,我的秘密。所以你看在我这么伟大的份儿上,就让我背一下你?”
但这招果然很有效。岑肆感动至极,难得妥协。
他站到江识野身后,“那行吧。”
他压到江识野背上,手臂搭着他的肩。
风吹草坪。
一片寂静。
“你快动啊。”岑肆催。
“。”江识野是想动的,他弓着背,发着力,但岑肆就是巍然不动。
“你他吗怎么这么重?”
岑肆笑,落到江识野耳廓,痒得要命。
他只继续催,“快继续啊。”
“。”
江识野的尊严受到挑战,他一咬牙,“你跳一下,然后我手抄住你的腿。”
“你确定?你能抄住吗。”
“放心。”
“好。”
“三、二……”
一字刚蹦出来,岑肆便一个龙腾虎跃。
江识野一个腹背受敌,泰山压顶。
他双膝无力一跪。
砰。
两人双双倒向了草坪。
岑肆压着江识野,要笑死了:“就你这力气,还想背我?还想当1?你怎么敢的啊?”
“……”江识野脸臊红。
他竟然彻底被岑肆鄙视嘲讽了,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愤怒、羞恼,鲤鱼打挺地把岑肆从自己背上弹开。
手腕却被岑肆用力一抓。
两人竟在还湿漉漉的草坪里滚了一圈,红蓝色的雨披缠在一起。
笑声不绝。
“僵尸,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岑肆刮着他的疤,笑眯眯地说。
“什么。”江识野则用力戳着岑肆眼皮褶子里的痣。
“你知道我是啥时候确定自己是同性恋的吗。”
“不是高中吗。”
“对啊,我看到你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喜欢男人的。”
“?真的吗。”手一停,江识野摆正岑肆的脸,“你别哄我。”
岑肆一直忙着训练,完全不关注感情这方面,也确实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很晚熟。即便高中和江识野打了一架后就隐隐约约有些不同,那时也只是想着自己是喜欢男人,而不是喜欢他,仍然只想训练。
后来才打算找个男朋友气岑放,缘分却这么奇妙,一下高铁站,看到的还是他。
岑肆觉得,江识野简直是上天送到京城,给他当男朋友的。
“真的。”岑肆深深地看着他,“所以我才说我爱你啊。”
“……”
得了,这人又开始告白了。
我爱你都批发的。
但看在是真的的份上,批发就批发吧。
江识野就亲了他一下。
岑肆得了便宜,继续卖乖:
“刚上台前,我就说我爱你,你是怎么回的,我都没听见。”
“你再给我说一次。”岑肆低声又批发一次,“我说,江识野,我爱你。”
话口留给对方。
江识野脸枕在岑肆胳膊上,睫毛轻颤。
在音箱旁太闹,他心情太集中,又要开嗓,什么话都能吼出口。
还能怎么回。
我也爱你呗。
可此刻他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暮色下沉,他闭上眼,只想起当年在庆市,失忆的他如何梗着脖子给岑肆告白,岑肆又是如何回复。
嗯,现在还给他就是了。
“江识野,我爱你。”
风肆意地吹着草坪田野,江识野埋进岑肆怀里,理所应当又得意洋洋的口吻。
是他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我知道的,四仔。”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完结啦。
番外的话应该是无缝衔接的,分成18岁最开始一起住的几天和28岁奥运冠军期两个part,主要是想写个暧昧少年期和成熟老男人的十年对比感,28岁他们变化会很大的!
很谢谢大家能陪到这里!这篇文开篇就超级不容易,入V就是惊喜,太难了呜呜呜,感谢大家不嫌弃我,有你们才有48哈哈哈,会继续加油,也祝大家心想事成!
最后推另一个破镜重圆预收【镜头外我就不当你哥了】笑面虎X冷面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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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霁是一个刚出道没水花没资本的乐队贝斯手,公司安排他参加一档亲情直播综艺,叫《曾一起长大》。
经纪人一脸激动:
“这综艺就是观察几对明星兄弟姐妹们的相处方式,游霁,我才知道你是游暝的亲弟弟!”
好久没听这名儿,游霁擦弦的手都一紧。
姓氏原因,他知道自己和这知名导演的关系迟早会被扒出来,但没想到这么快。
他也无法告诉经纪人自己和游暝连一个户口本都不在,压根儿没血缘关系。
游霁第一次拒绝了公司安排,然而拒绝无用,抗争三天,他还是被迫拨通了那人的电话。
虽然恨死了游暝,他低沉的声音响起那一刻,游霁仍挤出了招牌笑容,好像和他关系很好,温柔亲切地喊了声:“哥。”-
游霁想好了这人无法拒绝的说辞。
从他满18岁第一晚开始,游暝就欠他,两人都知道。
没想到这杀手锏都没抛出去,游暝便同意了参加综艺。
还是那副熟悉的冷淡语气,嗯几声,只在最后多说一句:“所以我们又要住一起。”
像在问,像在陈述。听他说话游霁总是想一巴掌呼过去。
“游暝,别想多了。”
游暝问:“户籍关系,亲情综艺,观察嘉宾想观察到什么?”
游霁笑眯眯地说:“自然是想看兄友弟恭,听我叫你哥。”
对方把电话挂了-
后来游霁疏忽了。镜头之下的确是家庭和睦兄友弟恭,镜头之外游暝直接把他扔在台球桌上吻。
再后来,镜头之下也瞒不住了,直播弹幕不停在刷的是:【小太阳贝斯手和高冷导演,我爱了!】
【这亲情综艺,我怎么像在看恋综。】
【磕游家兄弟的cp,我悖德吗】
游霁看着游暝,心想他才不在乎悖德,不然他也不会喜欢晚上听他喊他哥,更不会跳脱他们游氏的大网跑去做一个还挺危险的纪录片导演;至于自己,就更不在乎了,本就只是替了身份的游家假次子。
人人都说游霁长得乖脾气暖,把他当绵羊,怕是只有彼此知道,台球抽烟打拳,都是他教的他哥,他其实爱弹最摇滚爆裂拉断弦的贝斯,拥有最不听话的脾气和最厌世的脸,不然他也不会把游家真少爷迷成这般样子,还是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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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暖男真暴戾贝斯手X面冷腹黑纪录片导演年龄差6岁,主受,文名攻视角
*韩国有档亲情综艺叫《户籍mate》,轻仿它们的模式#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