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嘹亮的骨哨声从吴蔚等人的背后传来, 这声音的穿透力极强,许多人都听到了。
吴蔚勒住缰绳回?头看了一眼,却被后面的两辆马车挡住了视线。
“怎么回?事儿?”
听到吴蔚问, 驾驶着最后一辆马车的栓子跳下车辕, 向?后看去,突然犹如双足生根僵立在原地片刻, 才匆匆朝吴蔚这边跑过来。
“蔚蔚姑娘!”栓子叫了一声, 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怎么了?”
“咱们?快走吧。”栓子咽了咽口水,丢出这样一句话,匆匆返回?, 跳上了车辕, 率先抖动了缰绳。
栓子的马车来到了最前面, 吴蔚这才得以看清城门外的场景,只见?大?概几十?名面黄肌瘦的难民正不要命地往泰州的城门里?头冲, 士兵眼看着就要拦不住了,随着骨哨被吹响,城内隐隐传来跑步声和兵器撞击甲胄的声音。
“让开!”几队人马从四面八方赶来, 火速朝城门口驰援而去,有些街边的摊位尚未来得及收整, 就被呼啸而过的士兵们?掀翻了。
吴蔚急忙操控马儿让到了路边,张尺和栓子所驾驶的马车躲闪不及,被士兵手中的兵器撞到车厢, 发?出“砰砰”声响。
吓的马车中的女眷们?发?出阵阵惊呼,年纪尚小?的栓子的侄儿和李大?姐家的三丫更是哭了出来。
好在这些人马的速度很快, 待他们?过去, 张尺和栓子双双跳下马车,死死拉住了马儿的笼头, 好一通安抚才让马儿安静下来。
城门口这个是非之地,吴蔚他们?是一刻也不敢留了,吴蔚一声令下,朝宅子的方向?驶去。
柳翠微今日并未到米庄上工,而是按照吴蔚的吩咐,连夜在家里?烧了许多热水,准备了火盆,干净的衣裳,等着吴蔚他们?回?来。
吴蔚走了两天一夜,柳翠微却是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反倒比吴蔚这个出门的人更辛苦些。
小?梅快步来报:“三小?姐,小?姐带着人回?来了!”
柳翠微心头一喜,起身时却眼前一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好在小?梅眼疾手快将柳翠微抱住,才没有跌倒。
柳翠微迷糊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小?梅担忧的目光,柳翠微扯了扯嘴角,嘱咐道:“我没事儿,就是这两天晚上没睡好,你别告诉蔚蔚,省得她担心。”
“二小?姐忙完了这回?,可得好好歇歇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知道。”
柳翠微从小?梅的怀中起来,朝门口走去。
“蔚蔚!”柳翠微欲奔过去,却被吴蔚抬手制止了,只听吴蔚说道:“嘱咐家里?的老人和孩子都好好在屋子里?待着,不要出来!三娘,你也回?去!”
“好。”柳翠微点了点头,吴蔚带着众人来到了后院,后院的罩房一共做了两间浴室,男子一间,女子一间,中间隔了一个柴房,浴室里?面就有换衣裳的地方,私密性很好。
吴蔚对众人说道:“男子去那边,女子来这边,大?家排队进去好好洗洗澡,换下来的衣裳一会儿都丢到那个火盆里?!浴室里?面有香皂,把身上都好好抹一抹。”转过头吴蔚又对小?梅说道:“他们?出来以后别忘了给他们?喷酒精。”
小?梅点了点头,说道:“姑娘,你的浴桶安置在西?边厨房里?的,换洗的衣裳三小?姐都给你放好了。”
“知道了。”
吴蔚让栓子和张尺把面罩摘了,丢到院中的火盆里?烧了,并告诉他们?一会儿也进去冲个澡,然后把衣裳换了,所有的旧衣物全部放到火盆里?,千万别舍不得!
张尺和栓子点头应下,吴蔚这才放心,独自到西?边的厨房里?去洗澡换衣服了。
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吴蔚把换下来的衣裳亲手丢到火盆里?烧了,又把自己的洗澡水挑出来,出了后院的门,继续向?前走了大?概一百步,将洗澡水倒在了那边的深坑里?,把所有的洗澡水都倒完,吴蔚又在坑里?撒了许多生石灰。
回?到院内,吴蔚把浴桶刷干净,喷了酒精,放在阳光下暴晒,又把西?边的厨房系统消杀了一遍才算忙完。
每一个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出来的人,都遵照吴蔚的规矩,把自己换下来的旧衣裳丢到了火盆里?。来的这些人,男子们?穿的都是张老爹和张水生父子的衣裳,李大?姐和三个丫头的尺寸柳翠微记得,她们?的衣裳是柳翠微给提前做出来的,除了三丫由于个子长了不少?,柳翠微预估错误,导致她的衣裳稍微有些短之外,母女三人的衣裳都合身。剩下的女眷,就看着和宅内谁的身量接近,就拿了谁的衣裳给她们?穿。
小?梅守在火盆边上,给每一个人的身上都喷了酒精,转着圈的喷,严格落实吴蔚的吩咐。
吴蔚最初的想法是让这些人洗完澡换好衣服就各回?各家,毕竟这宅子里?都是老人和孩子,还有临盆的孕妇,抵抗力都很差,等这些人都过了观察期,没有异常反应再见?面也不迟。
可这落到旁人眼中多少?有些不近人情?,特别是张家老夫妇,张尺和栓子两家与张水生家算是世?交,这俩家人遭逢如此大?难,若是张家老夫妇从头到尾都不露面,难免让人寒心。
无奈,吴蔚只好让几家人见?了一面,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把张尺和栓子拉到后院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三家人聊了半个时辰,张尺和栓子便带走了自家人,约好了等另外两家休养好了,再由张家做席,给他们?接风洗尘。
临走前,吴蔚给了每家两瓶酒精,提醒他们?每日至少?三次消杀,不要饮用生水,一定要把水烧开了,晾凉再喝。
张尺和栓子应下了,带着两家人离开了吴蔚家的宅子。
吴蔚又带着李大?姐一家去了泰州城内的客栈,开了两间上房,在柜台上押了足够她们?这几日吃饭的银子,嘱咐店小?二一日三餐都要给安排,同样留给她们?两瓶酒精,才回?去。
小?梅和柳翠微也将两个浴室,马匹,马车,全部清洗,做了消杀,忙完这些已过了申时。
这一趟下来,所有人都累得人仰马翻,张尺和栓子两家人回?到小?院,草草吃了些东西?全都睡下了。
李大?姐一家吃了店小?二送来的热汤面,娘四个挤在一张床上,也睡下了。
吴蔚给她们?开了两间房,李大?姐和二丫一间,大?丫领着三丫一间,可经历了这些,几位姑娘都受了惊吓,非要挨着李大?姐才能睡安稳。
吴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宅子,连饭也顾不得吃上一口,拉着柳翠微回?房,蒙头睡了个天昏地暗,二人连几句体己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进入了梦乡。
张家老夫妇担心的事情?根本没发?生,没有人怪他们?招待不周,人在极度疲惫之下,一心只想着睡觉,全然顾不得旁的。
吴蔚和柳翠微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日清晨,吴蔚睁开眼颇为恍惚了片刻,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身旁的柳翠微还在熟睡,吴蔚在她的脸颊落下一吻,掀开被子起身穿衣,身后传来柳翠微慵懒朦胧的声音:“蔚蔚?”
“我在呢,醒啦?”吴蔚再次扑到炕上,搂着柳翠微,笑的灿烂。
“什么时辰了?”柳翠微问道。
吴蔚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说道:“看着像是辰时吧,就是不知道我们?是只睡了一夜,还是两夜。”
柳翠微闻言,睡意?全无,掀开被子就要起来,却被吴蔚懒腰抱住了:“干嘛去?”
“出去问问今儿是几日了,要是咱俩一口气睡了两天,娘和张叔张婶他们?该多担心啊,米庄有一批新米等着过秤入库,还有李大?姐一家四口,总不好把人接来了就放在客栈里?不管不问的,多怠慢啊。”
吴蔚笑着将柳翠微抱得更紧,说道:“这世?道离了谁都一样过,你别把自己绷得这么紧。咱们?的米庄都开了一年多了,过秤入库这么点儿小?事儿,掌柜的还能应付不来?李大?姐她们?一家子比咱们?俩还需要休息呢,这几日咱们?让她们?好好休息,别去打扰她们?了。”
听到吴蔚这么说,柳翠微的身体才放松下来,说道:“那也该起来了,你不饿啊?”
“不急,让我好好看看你,我明明出门没多久,怎么会这么想你呢?”吴蔚故作严肃地说道。
柳翠微脸颊微红,目光却很温柔,顺势搂住了吴蔚的脖颈,让对方看个够。
吴蔚趴在柳翠微的身上,窝在柳翠微的脖颈,细嗅那令她安心的熟悉气息。
二人就这样安静地温存了好一会儿,直到实在肚子饿才从房间里?出来,去前院给三位长辈请了安,得知她们?并没有睡多久,不过才一夜。
只是并没有见?到柳二娘子,产期将至,柳二娘子昨夜起了好几次,这会儿正睡着。
早饭已经温在后院厨房的锅里?了,吴蔚和柳翠微陪着三位老人说了会儿话,就回?后院吃饭来了。
吃饭时,从外面回?来的小?梅过来禀报道:“小?姐,请小?姐今日不要出门,午后有马车来接小?姐。”
吴蔚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小?梅口中的“马车”是宜王府的。
“知道了,米庄那边你去看着他们?过秤入库,记得把册子带回?来给三娘。”
“是。”
待小?梅走远,柳翠微问道:“是宜王殿下?”
“嗯。”
“他找你过去,会是什么事呢?”
“去了就知道了,正好我也又些话想和宜王说。”
第242章 吴蔚献计
吴蔚隐约觉得?, 宜王这次来找自?己,或许与昨日清晨灾民冲击泰州城门有关,那些?灾民在城外已经住了许久, 其中大半都是清庐县的人, 他?们的家园被洪水淹了,想回也回不去。
每日只能靠粥济维持生?命, 许多人挤在一个棚子里, 既无隐私,也无归属感,负面情绪早就不知道积累了多少。
奈何宜王军令严明, 不允许在泰州没有找到固定住所的灾民入城, 即便是潜逃进泰州也没用, 街上每日都有宜王的亲兵巡逻,发现衣不蔽体, 无处可去的人,立刻就会被丢出泰州城去。
这些?日子,泰州城内甚至连一个乞丐都见不到。
而昨日清晨, 那些?灾民之?所以奋起冲击关卡,大概是因为?看到自?己带着好些?与他?们一样灾民打扮的人, 进了泰州城。
吴蔚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柳翠微,事已至此……又何必多一个人跟着担心呢?
但吴蔚还是默默在心里把昨日清晨的事情做了复盘,吴蔚并不认为?自?己做出了什么刺激灾民的举动, 也没有任何不守规矩的行为?,这就?足够了。
即便宜王怪罪下?来, 吴蔚也有应对的说辞。
哪怕没有自?己, 张尺和栓子也不会把自?己的家人丢在山洞里不管不顾,而李大姐一家, 吴蔚也绝对不会任凭她们自?生?自?灭的,吴蔚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情。
……
吃完了饭,吴蔚和柳翠微到书房里说了些?关于成衣铺的计划,要选多大的门市,门市的位置定在哪里比较好,成衣铺的定调,等等。
小梅带着入库账册回来的时候,宜王府来接吴蔚的马车也到了,吴蔚让柳翠微在家看账等着自?己,并请小梅再跑一趟牙行,转告牙行的人:她还需要一处所出地段治安良好的民居,还要一间距离米庄三条街以内的铺子,若原本就?是成衣铺的,最好。
小梅和吴蔚一同出门,吴蔚上了停在宅院门口的马车,小梅则独自?往牙行去了。
马车来到宜王府的一个僻静的角门,门口已有家丁打扮的人候着了,见吴蔚来了,立刻开了角门将人引到了院里,拐过几个回廊,穿过一片花园,家丁引着吴蔚进了一处僻静的小院,推开独立的院门,朝吴蔚比划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吴姑娘,王爷在书房里等你。”
吴蔚进了书房,这间屋子吴蔚很?熟悉,正?是东方?瑞几次派人把自?己迷晕了,带过来和她见面的地方?。
吴蔚心道:宜王今日特意挑了这间书房见自?己,或许也是一种无言的摊牌吧。
“民女吴蔚参见宜王殿下?。”
宜王坐在书案后,朝吴蔚扬了扬下?巴,淡淡道:“自?己搬凳子,坐吧。”
“谢殿下?。”
吴蔚搬来一张圆凳,坐在了书案的另一侧。
宜王上下?打量吴蔚一番,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本事不小,把京城搅得?人仰马翻。”
吴蔚也跟着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个会飞的东西……是出自?你手吧?”
“是。”
宜王叹了一声,却是满眼的幸灾乐祸,说道:“皇兄怕是做梦都没想到,那铁桶一般的京城竟也有守不住的地方?,全京城的人都没想到,东方?瑞是飞出京城的。”
从京城逃走之?后的事情,吴蔚不知,宜王却是有渠道知晓的。
东方?瑞自?从接管明镜司,屡破奇案,悬案,在百姓的心目中本就?带着几分神秘的色彩,明明是必死之?局,却又让她逃了,而且还是乘着天灯飞走的,百姓便觉得?东方?瑞是天上星宿下?凡,在人间的使命还没有完成,被老天爷给救走了。
而那些?从热气球上洒下?的证词,朝廷的人根本就?无力处理,虽不至于京城百姓人手一份,但京城的百姓们也都通过各种渠道,用极快的速度了解到了证词上的内容。
再加上京城是整个梁朝最大的集散之?地,每日都有数不清的各地货商,进入和离开京城,东方?瑞的事情随着那些?货商的离去,被带到了整个梁朝!
一时间,民间对此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而朝廷的力量虽然强大,在如此汹涌的民意之?下?,还是显得?微不足道了。
而皇帝必须要处死东方?瑞和态度,太后又破例单独召见了东方?瑞,这两件事情的加持,让这件事更加扑朔迷离。
宜王突然拿出一沓宣纸放到吴蔚面前,又将盛着墨汁的砚台连着一根毛笔推了过来,说道:“把制作那个天灯的法?子给本王写出来。 ”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喙。
吴蔚的计划部署的很?好,几台热气球在执行完任务以后,全部被烧毁了。
吴蔚捏着毛笔,垂头盯着面前的宣纸,最后只吐出一个“是”字,便开始书写起来。
热气球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只要选对燃料,给出一个合理的球体容积就?能做出来,吴蔚只用了短短三页纸,就?把热气球的图纸画好了,递给宜王。
“殿下?。”
宜王仔细看了看,挑眉道:“就?这么简单?”
“殿下?不信的话,大可以找人按照图纸做一个出来,测试一下?。”
宜王点头,心满意足地收起了热气球的图纸,说道:“这次,本王就?算你将功补过,不追究你引起骚乱的事情了。”
宜王不是东方?瑞,吴蔚也懒得?和宜王掰扯道理,便只简单回了一句:“谢殿下?。”
宜王轻笑一声,随手将一块巴掌大的牌子丢给吴蔚,说道:“拿着吧,会让你在这泰州城内行走方?便些?。”
牌子是纯黑色的玄铁材质,上面印烫了三个字:宜王府。
吴蔚看着手中的牌子,没有拒绝也没有谢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听宜王自?顾自?地说道:“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本王身边的侍卫人手一块的。”
吴蔚依旧垂着眼眸,恭顺地说道:“这块令牌于殿下?而言不过是一块普通的令牌,但对民女而言却是能改命,救命的贵重之?物?,民女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万分惶恐。”
宜王摸了摸下?巴,沉吟道:“不然……你还有什么好点子,献上来?”宜王对吴蔚“发明”的这个能载人的天灯很?感兴趣,他?愈发觉得?吴蔚是一块宝藏,想从吴蔚的手上弄到更好的东西。
这个天灯只要运用得?当?,将会变成能左右战局的神器!
宜王早就?想招吴蔚入府管她索要图纸了,奈何一直没有借口,他?堂堂藩王之?尊,一州之?主,总不好强取豪夺一个布衣百姓的东西。
刚好吴蔚昨日犯了事儿,消息报到宜王这里时,宜王暗自?窃喜,用了半日的功夫,以雷霆手段压住了城外的暴乱,加派兵马镇守城外棚子的同时,又给京城去了一份加急密信,信中说:因粮食不够,安置在城外的灾民发生?的冲关卡的暴乱,请求朝廷增发粮草,派兵驰援。
密信已经于昨夜快马加鞭送走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京城。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免了全国的赋税,皇帝大行的操办,以及新帝登基后,登基大典的操持,新皇陵的修建,后宫的变动,各路藩王的分封,这些?可都是要朝廷真?金白银往外掏的!
国库的情况宜王是清楚的,朝廷现在根本就?拿不出多少银子来赈灾,不然也不会调动藩王的府兵,还特别给了一道破坏祖制,允许泰州府兵出城的圣旨!
在密信中,宜王言辞恳切,一副泰州即将被暴民攻破的口吻,恳求朝廷拨银子,派粮食,调配兵马,反正?治水钦差前几日已经离开泰州返回京城了,宜王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至于朝廷安插在泰州的眼线,宜王也已经借着这次水患,料理的差不多了,这些?……可都是眼前之?人的功劳。
在宜王看来:虽然死了十几个灾民,但他?却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心情愉快无比,不过在吴蔚面前,还是要装一装的。
只见吴蔚又思索了片刻,说道:“民女前些?日子的确是捣腾出了一个小玩意儿,承蒙殿下?不弃,民女愿将此物?的图纸及其原理无偿献给殿下?。”
宜王被吴蔚特别强调的“无偿”两个字给逗笑了,饶有兴致地问道:“是何物??”
“民女做了一个装置,经过简单的操作以后,可以提炼白酒,提高白酒的纯度。”
宜王不动神色,心里却耐不住有些?失望,这个吴蔚……就?和上次的什么“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一样,又提了一个小家子的主意。
吴蔚却不慌不忙地说道:“殿下?,可听过这样一句话?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自?然,这与你说的那个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民女曾见过一位老郎中,在给病人剜去毒疮腐肉之?时,将刀子在火上炙烤,民女不解,便问其故。老郎中说:他?行医数十载,虽不知其原理,却总结出一个经验,若是在剜腐肉前将刀子用火炙烤,或用白酒擦拭过,事后病人的伤口不宜发炎,反之?则很?容易发炎。路边动物?的遗骸,若是任凭其剖尸荒野,很?快就?会发臭,腐烂,生?出蛆虫蚊蝇,可若是将之?泡在酒里,则可以保存很?久。酒越纯,效果越好。所以民女便想,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或许就?像那剜肉的刀一样,若是不经过任何处理,病人的伤口就?会发炎,或许有一种看不见的……病气,需得?用火,或是纯度很?高的白酒,才能驱散?民女已经把酒精用在了米庄的伙计们和自?家人的身上,自?从用了它,连我那身娇体弱,时常伤风的小外甥,都已经许久不曾生?病了。”吴蔚在心中默默给柱子道了个歉,但为?了提升可信度,只好牺牲一下?孩子了。
第243章 宜王招揽
宜王盯着吴蔚看了良久, 仿佛要从吴蔚的脸上读到答案一般。
吴蔚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却全然不虚,因为吴蔚说的就是事实, 当一个人的表述, 基于她个人认知范围内是真实的,那么?自然而然就有底气。
虽然吴蔚没有提及到病毒和真菌细菌这些东西?, 只不过是换了个宜王能听懂的方式阐述了同一个问题,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是有科学依据的,吴蔚作?为一个相信并尊重科学的人,一点儿?都不怕一个古人的审视。
也不知过了多久, 宜王缓缓说道:“把图纸给本王画出来。”
“是。”
吴蔚心中高兴, 只要宜王能相信自己, 那么?消杀的概念就能被推广起来,哪怕最终要给消杀披上一层玄之又玄的外衣, 只要能达到预防瘟疫的效果就行。
很快,吴蔚就把提纯酒精的容器给宜王画了出来,宜王拿过图纸翻看着上面的内容, 突然如自言般低声道:“你是如何做到连续三次预料天灾的呢?”
说完,宜王突然将?目光从图纸上移开, 再次直勾勾地?盯着吴蔚。
接触到宜王毫不掩饰的探究眼神,吴蔚的心狠狠地?跳了几?下,这毫无预兆的一问, 着实打了吴蔚一个措手不及,吴蔚的思绪还沉浸在如何完善关于“消杀”的问题中, 宜王却又抛出了一个毫不相干, 却十?分危险的问题。
吴蔚强自镇定,平静的表情是彻底绷不住了, 只将?脸上的惊愕硬生生扭成了好奇,身?体前倾,凑向宜王,问道:“殿下适才说什么??”
宜王轻笑一声,提高音量说道:“现?在你也该知道了,资助你开起那个米庄的人并非平佳县主?,而是本王,所以你之前写给平佳县主?的信……当铺的掌柜的也都交到了本王的手上,本王很好奇,你是如何预知到三次大灾难的来临的呢?若是这次洪灾之后,真的发生了瘟疫,本王该如何看待你才好?”
吴蔚佯装不解地?眨了眨眼,随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殿下真想知道?”
“说说吧,谁能不好奇呢?”说话间?,宜王放下了手中的图纸,习惯性地?扭动拇指上的那枚翡翠阳绿扳指。
吴蔚抿了抿嘴唇,心道:东方瑞对宜王的评价还不完整,这人不仅阴晴不定,还多疑又敏锐!
幸亏自己只是身?穿而并非书?穿,不然按照自己摸鱼时看的那些小说的逻辑,这会儿?书?中的配角可能要“觉醒”了!
吴蔚快速压下了自己的恶趣味,平静地?回道:“关于大旱的预测,并非民女的功劳,而是吴柳记的另外一位掌柜的,柳翠微的母亲发现?的。她老人家这辈子?经历过许多事情,听说在小的时候也曾遇到过灾年,侥幸活了下来。老夫人那一脉有一门代代相传的绝技,就是捻一撮土到口中细细咀嚼,从土的滋味里就能判断出秋天时的收成,去年播种时老夫人照例到田里尝了一撮土,当时脸色就很不好,对我们说:今年的粮食会欠收,当时除了我,没几?个人相信。但老夫人又说,是由于前年冬天,到去年年初的雪下少了导致的。我就想起一句老话来,‘瑞雪兆丰年’我觉得即便老夫人说的不准,也该未雨绸缪才是。殿下出身?尊贵,自然不知道农家的苦,别说是大面积的欠收,有些人口多,余粮少的人家,哪怕是秋天少收上来一石粮,来年家里人都有可能吃不饱。殿下,民女是过过苦日?子?的,从前我和三娘住在义庄旁边的小院子?里,只有一间?屋子?,那屋子?里阴冷阴冷的,有一年三娘病了,我们掏光了家中全部积蓄,才抓回来一副药。殿下……寻常百姓的日?子?苦啊,家中壮劳力生一场病,就可能会让这个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们家的佃户李大姐,她丈夫就是因为生了一场病,那个家差点就散了,要不是李大姐泼辣,她三个女儿?就被债主?抓走抵债了!”
吴蔚吸了吸鼻子?,抬起袖子?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眼泪,戚戚然道:“那时候我家只有几?亩山田,殿下您说,我敢不做应对吗?家里三口加上李大姐一家四口,七口人的生计都系在民女身?上呢,七个老弱妇孺,家里连个男丁都没有,再不懂得未雨绸缪,日?子?可怎么?过啊。”
宜王听到吴蔚的自白?,神色稍缓,吴蔚口中的这位“老夫人”自己找个机会一试便知。
宜王继续问道:“那洪灾呢,你又怎么?解释?曹天旺和侯月霞和本王说过,你当初做那些个粮仓的时候,是根据造船的工艺做的,你们的米庄在这场洪灾中没受到任何损失,也是因为你们的粮仓好!”
“殿下,我们的米庄没有受到任何损失,是因为我们米庄内在众志成城,外在有贵人帮助。我们吴柳记米庄的伙计,是殿下您亲自给派的,放眼整个泰州,没有任何一家铺子?的伙计能比得上,再加上三娘蕙质兰心,小心谨慎,指挥得当,更是如虎添翼了。”
宜王冷哼一声,插话道:“知道的成语还挺多。”
吴蔚“嘿嘿”一笑:“谢殿下夸奖。”
“这外在的贵人,是隔壁榨油坊二姐,二姐夫一家,还有工匠张尺,栓子?二人,在泰州大雨绵延数日?后,张尺和栓子?主?动来到了米庄,给我们做了一套挡板,是由一截完整的原木切割出来的,比起其他家用的沙袋,杂物来挡水,自然是好用的多了,两股力量齐心协力,我们的米庄才没有受到损失。”
“好,算你有理,可你并没有直面回答本王的问题,本王问你,你是如何预料到洪灾的?别和本王打哑谜,你那些藏冰的山洞,还有山洞里的冰块,可是救了不少人的。”
吴蔚不假思索地?答道:“关于这个问题,如果殿下非要民女给出一个答案的话,那就是五分的运气,三分贪财,两分的杞人忧天。”
“哦?说说看。”
“事情还要从小槐村村口的一颗定风石说起,民女曾经住在小槐村村外义庄旁边的民居,因为身?边几?个要好的朋友都和小槐村多少有些关联,所以民女也曾去过几?次小槐村,后来无意中听人说起,小槐村门口的那颗所谓的定风石,在一百年,或许更久之前是一块湖底石,也就是说……小槐村原来是一片大泽,后来大泽内的水流干了,显出湖底,最大的一颗靠人力挪不动的湖底石,成了小槐村村口的定风石。而清庐县也因为原本是湖底平原的缘故,土质肥沃,人口增长得很快,成了一个县城。民女听完这个故事以后,突然生出了一股杞人忧天般的惶恐,仔细一看才发现?,整个清庐县四面环山,住人的地?方地?势低洼,而且整个清庐县境内都没有一条流到县外的河,如此地?形一旦连降暴雨,雨水很容易顺着周围的山流到住人的地?方!所以民女在安家的时候,放着更安全的张家村内不住,偏选择了一处半山腰作?为新房的地?址,那个时候县主?娘娘刚赏赐了民女几?枚金叶子?,民女可以在清庐县内任何地?方安家。至于山洞,是因为民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种地?,刺绣我都不会,只能做些投机的营生谋财,冬天的时候,冰块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民女花银子?开凿那个山洞,纯属是想在夏天的时候多赚点银子?。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张家村的村民应该都知道此事,后来的村民们自发开凿的山洞,也是为了藏冰卖钱才做的。民女可从来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会有洪灾。”
“那用造船工艺做粮仓,你又怎么?解释?”宜王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吴蔚轻叹一声,答道:“为了贪便宜呗,反正?也求了曹把头?一回了,民女本想着:万一米庄干不下去了,就把粮仓从中间?劈开,至少也是一艘船嘛,到时候可以去河上撒网捕鱼。正?所谓无鱼不成席,任何酒楼都不会拒绝收鱼的,殿下……民女只是想多弄些银钱傍身?,老了以后也买个大宅子?,请十?几?二十?个人到家里照顾我,安度一个晚年。”
不管宜王作?何感想,答案,只能说这么?说。
吴蔚宁可宜王看轻自己,也不能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上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到时候就算不被烧死,也会被宜王想办法留在身?边,让自己帮他预测一些事情,只要自己稍有“失灵”,最终还是一个死。
这一刻,吴蔚已经动了离开泰州的心思了,泰州哪儿?都好,就是泰州的主?人不好,太危险了。
吴蔚很清楚自己的一些说辞是经不起推敲的,现?在自己已经吊起了宜王的兴趣,那么?……宜王只要稍稍派人去追查自己的底细,就会发现?自己是一个没有户籍的黑户,一个凭空出现?的人。
想到这里,吴蔚的心中的退意更深。
谁知下一刻,宜王竞对吴蔚说道:“你既然这么?想拥有富贵安定的生活,本王府上正?好缺了一个帐下文书?,虽然你的字……还不如个开蒙几?年的稚子?,本王用人不拘一格,月奉食禄一切好说,本王不仅可以在宜王府附近赐你一座大宅,还能再给你派一队泰州府兵保护你的安全,两班家丁供你驱使,一队丫鬟伺候你的饮食起居,如何?”
第244章 女子之罪
对上宜王似笑非笑的目光, 吴蔚只感觉一阵手脚冰凉。
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高宁雪的劝告:若是没有?入仕的打算,就不?要和宜王走得太近……
或许是高宁雪更了解宜王的性?格,对自己做出的警告?
还?是一句无心之言呢?
吴蔚不?由得在心中咆哮, 自己可没有?“招惹”宜王啊, 是这位殿下主动来找的自己!
虽然自己也有?心将消毒概念告诉他,可自己却从来都没想过入仕啊。
就算自己带灾民进城, 不?甚引起了城外?灾民的不?满, 冲击了泰州城,可这件事……难道非要堂堂一州之尊的宜王殿下亲自过问吗?那么多有?司衙门齐齐禁声,等来的却只是宜王的一次秘密召见?
女子入朝的事情并非首例, 上一个前车之鉴应该已经?到扶桑了吧?
对于这个时代, 吴蔚有?着一种近乎于冷酷的理智, 吴蔚没有?忘记东方瑞的教导,吴蔚也很愿意将自己脑海里的现代知识, 用来造福这里的布衣百姓们,毕竟他们的日子是真的苦,但吴蔚却并不?想入朝为官。
说?到底, 这个世?道是男人们的天下,以目前这个社会的发?展程度来看, 这一点?未来的几百年甚至一两千年之内,都不?会改变。
东方瑞为何在梁朝的身份这么特殊?
为什么老百姓的心中十分爱戴她,而朝中的大臣却都“不?屑”与?东方瑞为伍?
又?为什么先皇愿意重用东方瑞?让她成为皇帝的爪牙, 皇帝的眼睛?
答案只有?一句话:东方瑞是女子。
在这个时代,女子永远都是弱者……百姓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一点?, 他们在看待东方瑞的时候, 做了一个立场的代入。
拥有?庞大基数的布衣百姓,是这个封建时代的弱者, 当?东方瑞以女子之身,立于男子林立的庙堂之上,还?能身居高位时,在普通百姓看来,无?疑是一种“弱者的胜利”。
东方瑞的存在,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弱者也能翻身变成上位者的希望,这微妙的共情心理,就像那个撬动杠杆的支点?,将那个明明离普通百姓很遥远,相对站在弱者对立面的东方瑞,高高翘起。
而朝堂上,所有?的朝臣都“不?屑”与?东方瑞为伍,表面上是两个原因,一是不?屑东方瑞曾为乞丐的身份,二是东方瑞的位置特殊,又?“不?懂”人情世?故所致,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难道不?是因为她是个女人?许多高高在上,十年寒窗的男子们,见到了这个女子,也要拱起手,唤一声:“大人?”
还?有?皇帝……他放心将这么重要的权力交给东方瑞,还?不?是因为东方瑞女子的身份,在皇帝看来先天有?缺,即便官做得再大,权力再多,也不?能威胁到他的皇位?
哪怕有?朝臣私下进谏,弹劾东方瑞,皇帝也会想:一个女子,官做得再大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如果东方瑞是个男子呢?百姓们或许会称道她是一名好官,神探,真的会对她如此狂热吗?
如果东方瑞是个男子,那些朝臣们又?会是怎样的嘴脸呢?会不?会阿谀奉承又?大义凛然地?评价东方瑞道:“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如果东方瑞是个男子,皇帝还?会放心把这么重要衙门,交到东方瑞的手上吗?
如果东方瑞是个男子……萧家,朝臣,还?会在四皇子案子发?生之时,以雷霆之势敲定这件案子,把东方瑞置于死地?吗?
难道整个梁朝就没有?一个忠臣,谏臣了?一夜之间全都哑巴了?
东方瑞可是堂堂三品重臣啊,怎能不?经?审问,直接就结案了呢?
自四皇子悬案发?生以来,吴蔚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绞尽脑汁也得不?到一个答案。
那就是凶手嫁祸给东方瑞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一开始吴蔚还?以为东方瑞的手上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直到见了东方瑞,二人细谈许久后,吴蔚才后知后觉明白了。
因为东方瑞是女子啊。
当?日能赴雅集的人,哪一个不?是世?家出身或位高权重?真凶将此事嫁祸给任何一人,都会遭到这个倒霉蛋背后的家族,势力,疯狂的反扑自救。
……
见吴蔚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嘴角还?挂着一抹讽刺的弧度,宜王的表情阴沉了下来。
“吴蔚……”宜王的声音有?些冷,拇指上的阳绿扳指再次被?转动,在宜王看来,自己许下如此丰厚的条件,自诩贪财的吴蔚要是还?不?答应,那这个人……便不?能留了。
今日她能造出一个载人飞天的玩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造出一个杀人于无?形的东西,若不?能为自己所用……
吴蔚被?宜王唤回了神,唇边那一抹讽刺的笑意愈发?浓了。
宜王的眼中闪过杀意,问道:“你笑什么?”
吴蔚长舒一口气,起身侧过一步,一撩衣襟下摆直接跪到地?上,平静地?说?道:“殿下不?如直接杀了民女吧。”
“你是不?是仗着有?东方瑞和平佳县主保着你,就觉得本王不?敢杀你了?”
“不?,民女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殿下杀死民女,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你的意思是,拒绝本王的招募了?”
“是。”
“是本王给的太少?还?是你在图谋别的东西?”宜王起身,从书案后面绕了出来,坐到吴蔚适才的位置上,冷冷问道。
“都不?是,而是……民女觉得宜王殿下问的这个问题,于民女而言无?疑是让民女在白绫和鸩酒之间选择一个罢了。”
“荒谬,本王许你要职,厚禄,怎么还?成杀人利器了?”
“殿下,若是民女不?答应,那殿下一定觉得很奇怪,就如殿下所言,民女不?是贪财吗?怎么会不?为金银所动呢?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民女的下场注定不?会很好。可若是民女答应了……那民女的结局会是什么呢?”
吴蔚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又?诚恳地?说?道:“殿下,民女是爱财,但在这些身外?之物和性?命之间,民女选择后者。殿下若是真想赏赐民女,就给民女些实在的,金银,物件儿,哪怕是些珍贵的草药,都使得。”
宜王被?吴蔚的话气笑了,反问道:“怎么,听你这话……我宜王府难道是什么虎狼窝不?成?”
“殿下贵为泰州之主,殿下的宜王府其实就是一个小?朝廷,女子立身朝堂的结局,东方瑞已经?用自身经?历告诉全天下的人了,民女不?是傻子。殿下帐下文书一职,何其贵重?若是被?民女这个布衣女子得了去,那民女的下场只会比东方瑞更惨。”
宜王并未言语,吴蔚又?说?道:“殿下,这个天下虽然是男女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可庙堂这地?方,却无?女子半片立锥之地?。”
宜王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抚掌道:“好好好,好你个吴蔚,果然是无?所畏惧,如此狂悖之言,竟也说?得这般轻描淡写?。”
吴蔚也笑了一阵,将自己适才心中所想,摘去不?能说?的,再润色美化一番和宜王阐述了一遍。
听着吴蔚清醒了论述,宜王脸上的戏谑渐渐消失了。
“殿下,民女和东方瑞分别之前,东方瑞曾言辞恳切地?希望民女能投身殿下帐中,为殿下所用,尽一份绵薄之力。说?句实话,民女非常钦佩东方瑞,所以才愿意为了她不?惜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做一些事情。民女敬佩东方瑞的气节,被?她身上那种历经?磨难依旧不?忘初心,愿意为了心中的正义,付出全部的气魄所深深折服,但是民女永远无?法?成为东方瑞。东方瑞的睿智远在民女之上,虽未行过拜师之礼,但也算是民女半个师父了。难道她就看不?出来?这一切症结和风波,并非她做错了什么,仅仅因为她女子的身份?我想……这一点?她早就知道的,可她还?是愿意立在朝堂之上,为天下的百姓做一点?事情,哪怕每一步都是万分艰难。”
话说?到这个份上,宜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心底又?不?禁对吴蔚多了几分欣赏,宜王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自认为阅人无?数,就连东方瑞在他的面前也和一碗清水差不?多,可偏偏在面对吴蔚的时候,对方总是能将自己已经?认定的想法?扭转过来,理由又?是如此的令人信服。
“起来吧。”
“谢殿下。”
宜王起身,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并示意吴蔚重新?坐下。
吴蔚谢过宜王后,又?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宜王看着吴蔚,略带感慨地?说?道:“东方瑞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徒弟,算是她修来的福气,你是懂她的,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
“什么?”
“难得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和眼界,你的这番话……是本王没想到的。但有?一点?你说?错了,你能认识到的这个问题,东方瑞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些年……本王就像看戏一样,看着东方瑞一步步走过来,她很努力,对父皇,对朝廷,对这个天下赤胆忠肝。可她却从未意识到,女子是不?应该出现在朝堂上的,可以说?她变成如今的这番局面,也跟她的后知后觉有?关,若是她能有?你这般……”
宜王想了想,才找到一个合理的措辞,继续说?道:“如果她也能有?你这般,置身之外?的冷静,也许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了。那日的雅集……她就不?应该去。”
第245章 变相控制
吴蔚久久无言, 宜王也没有再说下去。
最终宜王还是收回了招募吴蔚做帐下文书的成命,并赏赐给了吴蔚一百两纹银,载人天灯的图纸算是吴蔚将功抵过的, 而后面这个将白酒提纯的图纸, 宜王用一百两买了下来。
宜王和吴蔚约定好,今后吴蔚但凡有好东西, 好点子, 都可以卖给他?,每被采纳一个,就可以得到一百两银子的酬劳。
吴蔚内心稍定, 想?起东方瑞对宜王的评价, 这人的心胸的确宽广, 以他的身份就算一文钱也不给,自己也没有办法。
但?吴蔚这个念头没有停留超过一个呼吸, 就听宜王突然补了一句……
“从今以后,你和柳家的那位三?娘子,不能同时离开泰州。”
“殿下这是何意?”
“你是聪明人, 定能明白本王的用意。有了这块令牌,泰州之内保你们二人自由自在, 也不会有任何人再?去找你们吴柳记米庄的麻烦。就连柳家那个一直令你不胜其烦的大姐,本王也能帮你料理了。代价是……没有本王的准许,从今日起, 你和柳三?娘子不能同时离开泰州。本王不会限制你们出城,不过必须要留在城里一个, 要么是她, 要么就是你。”
吴蔚的心中升起一股愤怒却无法发作,宜王此举无疑是断了自己想?要逃走的念头。
梅兰竹菊曾经撞破过自己和三?娘的事情, 这件事也定然汇报给了宜王,他?知道自己和三?娘是彼此的软肋,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控制自己!
吴蔚的面色铁青,嘴唇抖动,攥紧了拳头却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宜王见?吴蔚呆愣着不动,便又?问了一句,道:“怎么?对本王的决定不满意?还是说?……你们两个都不想?再?离开泰州城半步了?”
吴蔚几乎把牙齿咬碎了,只能给宜王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宜王抖动手中的图纸,对吴蔚说?道:“别想?着用天灯逃出泰州,本王的府兵可不是京城那群酒囊饭袋,若是被本王发现?了你有潜逃的意图……后果你是知道的。东方瑞临走前托本王好好照顾你,在东方瑞平安回来之前,你就安生的在泰州生活吧。”
“谢殿下。”吴蔚在心中狠狠地?问候了宜王的历代宗亲眷属,离开了书房。
出了小?院,吴蔚跟着王府的家丁先去了一趟账房,在银票和现?银之间,吴蔚选择了后者。
将加在一起共计一百两的银锭装到一个布袋里,往身后一甩,吴蔚跟着王府家丁原路返回,来到那处僻静的偏门,吴蔚上了马车被送回到了自家宅院。
回到后院,柳翠微正拿着扫把清扫院内的落叶,见?吴蔚回来,脸上立刻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柔声道:“回来了?手里拿的什么?”
吴蔚扯了扯嘴角,答道:“银子,宜王殿下赏的,一百两。”
“这么多?宜王殿下因?何赏赐?”
“回屋说?吧,我拎着这十斤的东西怪沉的。”
“你先去,把银子放在咱们屋炕上的樟木柜子里,钥匙在旁边的红立柜里挂着呢,我把院子里这点儿落叶扫完了就来。”
“好。”吴蔚进屋把银子放好,锁上柜子反身又?出了屋子,二人一起将院内的落叶装到一个袋子里,丢到了院外的深坑里,等落叶再?攒一攒就一把火烧了。
吴蔚牵起柳翠微的手回了书房,坐下后拉着柳翠微坐到了自己的腿上,双手抱着柳翠微的腰身,将头埋在柳翠微的怀里。
柳翠微抬手在吴蔚的后颈处抚了抚,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凉,便改为搭在吴蔚的肩头,柔声哄道:“怎么领了赏赐反而不开心了?是东方大人和雪儿姑娘那边传来什么消息了?还是……”
吴蔚闷闷的声音传来:“三?娘,我答应你的……环游梁朝一周的事情,可能要推迟几年?了,对不起。”
柳翠微勾了勾唇角,声音依旧温柔:“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出门游玩什么时候不行?如今咱们的米庄生意红火,过几日还要新开一间成衣铺,可有的忙呢,我刚才还裁了纸,想?等你回来帮我写一个招工的告示。”
吴蔚从柳翠微的怀中抬起头来,说?道:“我可不成,我那两笔字儿贴出去,岂不是平白惹人笑话吗?咱们米庄掌柜的字颇有风骨,不如就请他?代笔写招工告示吧。”
柳翠微无奈地?看了吴蔚一眼,这人有时候真?是不解风情,她写的告示和掌柜的写的告示能一样吗?但?柳翠微并没有坚持,回了一个:“好。”
“你想?招什么样的人?”
“我仔细想?过了,咱们的成衣铺也叫吴柳记,只招女子,从伙计,到掌柜,到绣娘,清一色都是女子!”
吴蔚眼前一亮,答道:“你的想?法挺好的,市面上留给女子的职位并不多,眼下两场大灾过去,家家户户都困难,咱们能给女子提供一些工作的职位也算是一件好事儿。不过……我有些担心安全的问题,开张以后用不了多久咱们吴柳记成衣铺都是女子的事儿就会传开了,万一有地?痞流氓来占便宜怎么办?”
“你忘了还有小?梅呢?而且我这段日子和小?梅姑娘一路练下来,感觉自己的力气比从前大了许多,发起力来有种绵绵不绝之感。”
“真?有这么神奇?看来我也要抓紧和小?梅练功才行了,免得以后惹你不开心了,你给我一掌我都挨不住。”
柳翠微捏住了吴蔚颇具肉感的耳朵,嗔道:“我何时打过你?”
……
见?柳翠微这般开心,吴蔚不想?破坏此刻的美好,就没有把宜王不允许她们共同离开泰州的事情告诉她。
反正暂时她们俩也不会一起离开泰州,她们牵挂的那些朋友也几乎都来到泰州了,想?着以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坦白这件事。
……
傍晚时分?,小?梅回来了。
给吴蔚带回来三?个消息,一是李大姐一家的院子已经找好了,虽然离吴蔚的宅子和米庄都有些远,但?胜在那边的治安很好,两条街外就是巡防营的一个落脚点,每日街上都有几班巡防营的人来回过,最适合她们这种家中没有男子撑着的家庭居住了。
第二个消息是:牙行按照吴蔚的要求,给吴蔚找了三?间符合吴蔚要求的铺子,都是最近挂到他?们牙行的新铺面,位置都不错,其中有两家为布庄,因?防护不当,一些布匹被水渍过。这两家的东家都表示,他?们可以把这些布以一个极低的价格打包卖给吴蔚。
虽然有些布被淹了,但?只要裁剪得当,做衣服的时候把受污的地?方裁下去,或者做些小?尺寸的成衣,许多布匹还是能用的。
第三?间铺子是一件茶肆,因?保管失当,店内不少?茶砖都受了潮,损失惨重只好忍痛转让。
吴蔚和柳翠微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明日就去三?家铺子看看,选一个合适的尽快定下来。
第三?个消息是:小?梅带着柳翠翠一家去看了之前吴蔚说?的那个民?居,柳翠翠一家各种不满意,一会儿说?院墙太高,院子太小?,一进去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会儿说?,屋子里一股发霉的味道,让人闻着吃不下饭,一会儿说?左邻右舍离得太近了,自己在院子里放个屁隔壁邻居都能听到,多有不便。
听到小?梅的讲述,柳翠微蹙眉不语,吴蔚只冷哼一声,说?道:“小?梅,明日你带着他?们一家三?口到牙行去,让他?们自己挑符合心意的宅子,喜欢什么样的就让他?们买什么样的,和牙行的人说?好了,这家人和我们家没关系,过户的时候记得钱货两讫。”
“是。”
翌日。
晨起,吴蔚和柳翠微跟着小?梅练习吐纳,扎马步,吃完早饭三?人各自出门。
吴蔚驾着马车和柳翠微一起去客栈接李大姐一家,到和牙行约定的地?点碰面,先去把李大姐一家的院子定下来,再?去看铺子。
小?梅则去米庄接上了柳翠翠一家,去挑选符合他?们心意的宅子。
李大姐她们家的院子和吴蔚家所在的宅子是两个方向,但?离未来成衣铺三?家的选址都不算远。
虽然也是一进一间房的民?居,但?或许是离巡防营比较近的缘故,院墙并没有一般民?居那般高,院子也不小?,后院还有三?四陇地?的菜园子,种下蔬菜足够李大姐一家四口吃了。
牙行的人说?道:“吴老板,柳老板,这座院子是咱们牙行手里,等价的院子里最好的了,你看这院子,再?搭个柴房,搭个鸡窝,或是再?弄个小?菜园子都是足够的。不远处就是巡防营,每日都有许多班巡防营的人从前面的街上过,晚上也有巡逻的,这位大姐孤身领着三?个女儿,最合适不过了,白日里即便家中没人,也不会遭贼的!”
吴蔚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我听小?梅说?,这院子只要四十两,因?何如此便宜?”
牙行的人讪笑一声,回道:“这院子的主人原是一位独居的老妪,只有两个女儿还嫁到别的地?方去了,老妪后来死在了家里……过了好些日子她的两个女婿才过来帮忙料理丧事,原本挂价是六十两,可买主到左右一打听,听说?这么一档子事儿,都觉得……前几日刚降到了四十两,这左邻右舍的房子可都值七八十两呢,这边的地?势又?高,这次洪水也没淹到这边,四十两的价格,真?的是最划算的民?居了!”
听到牙行的人这样说?,吴蔚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她连义庄的棺材都睡过,要相信科学!
但?她有些担心李大姐一家受不了,便想?着拒绝,大不了自己再?添置些银子,在这周围买一间好了。
谁知李大姐率先出声道:“蔚蔚,就这间吧!”
第246章 定下铺子
“李大姐……”柳翠微快步来到?李大姐面前?, 拉住李大姐的手,刚想说些什么,就听李大姐满不在?意地说道:“不就是屋子里去了一位老大姐吗?当年他爹也是在?家里头去的, 这些年我领着三个女儿在?那老房子里住着, 也没怎么样。人都是要死的,有一天我也要死!再说了, 我和?那老大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她没儿子,我也没儿子,定然不会加害我们的。”
李大姐扯了扯二丫和三丫的手, 两个小姑娘也说道:“蔚蔚姐, 翠微姐, 我们?很喜欢这间?。”
大丫也说道:“是啊,这间?的院子挺大的, 搭个鸡窝,再种点菜都足够了。”
柳翠微看了看李大姐一家四口,又转头看?向吴蔚, 希望吴蔚给拿个主意,吴蔚想了想, 说道:“我听说泰州有间?寺庙很灵验,过几日去求几道平安福贴在家里吧,李大姐和?几个孩子都喜欢, 这间?院子的各方面条件也很适合她们,就这间?吧。”
吴蔚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拥护者, 但为了让李大姐一家住得安心, 她愿意走个形式,体谅都是相互的, 在?这样一个时代,谁愿意住在?“凶宅”里呢?就像当初吴蔚选择住在?义庄,也是考虑到?即便是路过的强盗,歹人,也绝对不会到?义庄过夜,人不比鬼危险多了?
李大姐之所以选择这里,定是听到?牙行的人说,这是同?等宅子里最便宜的,为了给吴蔚省些银子,李大姐连“吉凶”都不在?乎了,吴蔚又怎么会吝啬一张护身符呢。
牙行的人听到?吴蔚这么说,当即喜笑颜开,说道:“既然几位如此爽快,又是老主顾了,文书签好以后,我们?牙行再送这位大姐一家一套全新的桌椅,一桌……六凳!如何?”
李大姐开心地说道:“那正好,我们?娘四个在?这城里也没什么亲戚,平日里走动的人也就蔚蔚和?三娘了,六个凳子正正好好!”
……
牙行的人当场拟了文书,落上了牙行的印鉴,吴蔚从马车里取了四十两现银,钱货两讫,吴蔚将房契和?地契直接交给李大姐,后者红着眼眶说道:“蔚蔚,这太贵重了,我们?一辈子也还不起你的恩情了,房契和?地契还是你留着吧,我们?娘四个有个落脚之处就心满意足了。”
“李大姐,你要是把我和?三娘当妹妹,这契书你就要拿着。你忘了?我们?进城的时候怎么说的?明日一早你们?一家四口还要拿着这两份契书到?泰州衙门去落户呢,不然巡防营可要到?吴柳记拿人的。”
李大姐恍然大悟,有些紧张地说道:“那我这就去,可不能让官兵到?吴柳记去抓人……”
吴蔚笑道:“不忙,明日一早再去就好,今日还有大半天,既然宅子已经定下了,也就不用再看?别的了,留在?家里好好收拾,客栈的房间?我今日续过了,晚上收拾完了就住回到?客栈去。等家里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了,牙行把桌椅送来以后,我买上一挂鞭炮,咱们?挑个好日子搬进来,咱们?好好吃顿温锅饭,热闹热闹。”
李大姐这才?双手接过了吴蔚递过来的房契和?地契,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李大姐守寡多年,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拉扯三个女儿,最是轻易不落泪的性格,可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在?偷偷落泪。
“蔚蔚……”
见状,吴蔚干脆给了李大姐一个大大的拥抱,说道:“大姐,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你们?一家来了,我心里头也踏实,往后的日子还长?呢,咱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对,都会好的!”
吴蔚带着牙行的人先?出去了,柳翠微这才?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交给李大姐,说道:“大姐,这是我和?蔚蔚对你们?乔迁之喜的一点儿心意,最近外面世道不太平,换银子的时候小心些,包好了带出来,别让钱庄外面的人瞧了去。这是通宝钱庄的银票,泰州城内任何一家钱庄都认通宝钱庄的银票,一会儿你们?到?坊市的钱庄去把银子换了,买些居家的必需品回来,这房子里的旧物,能丢的就丢了吧,别留着。我打发?两个伙计来帮忙做些搬抬的活儿,有什么重活累活你就交给伙计干,别累着自己。”
李大姐不识字,也不知道柳翠微究竟给了多少,便让一旁认字的大丫来看?,柳翠微给大丫使了个眼色,大丫劝道:“娘,您就收着吧。马上就要入冬了,二丫三丫还小,棉衣,被?子都得买,你要是不收,两位姐姐也无法安心。咱们?一家都搬过来了,今后报答两位姐姐的机会有很多。”
柳翠微赞许地看?了大丫一眼,笑道:“大丫说得对,大姐泰州城里的东西?和?村里大集的可不一样,这银票你们?用得上。你要是不收,我和?蔚蔚还得去帮你们?置办,这几日实在?是忙,不得空,你就收下吧。”
李大姐这才?收了,对着柳翠微和?吴蔚千恩万谢,将柳翠微送出院门,目送马车驶离。
李大姐问大丫:“这银票是多少? ”
“二十两。”
李大姐急的一跺脚,想追上去,但马车已经走远了。
大丫搀扶着李大姐劝道:“娘,你要是把银票还回去,反而远了。蔚蔚姐和?翠微姐救了我们?全家的命,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我们?到?了成衣铺,好好做活,多帮翠微姐姐分担一些,平日里有个跑腿的,打杂的,我和?两个妹妹都抢着干,绝不让翠微姐姐累到?一点儿,这份恩情咱们?一家慢慢报答。”
李大姐听到?大丫如此说,心中才?渐渐放宽,嘱咐两个小女儿道:“以后到?了成衣铺,手脚都麻利些,会看?些眼色,有什么活儿抢着干,别等着你翠微姐姐吩咐,记住了吗?”
二丫和?三丫都坚定的点了点头,李大姐这才?带着三个女儿回了院子。
……
吴蔚和?柳翠微连续跑了三家铺子,这三家铺子各有优点,二人决定回家去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和?牙行的人分开,吴蔚领着柳翠微去了酒楼,要了四道菜慢慢吃完了,顺便商量了一下店铺的事宜。
茶肆的位置最佳,价格也最高,要一百两。
另外两家布庄,面积和?茶肆差不多,但位置稍稍偏僻了些,价钱也便宜,一家算上店内的布匹只要一百两,另外一家存货多一些,要了一百一十两。
吴蔚和?柳翠微充分交换了意见后,决定选择那家一百一十两的铺子,原因有二。
一是这间?铺子距离米庄最近,步行过来只需要一炷香的功夫,骑马就更快了。
第二个原因是,这家的存货很多,光是存货就值几十两银子,虽然很多都被?洪水泡过,以布庄的销售方式是很难卖出去了,但是成衣铺不一样,柳翠微可以避开水渍进行裁剪,实在?避无可避还可以试着洗一洗,洗干净了再做成成衣,基本不影响销售。即便不能完全洗干净,也可以做成冬衣发?给吴柳记米庄和?成衣铺的伙计们?,有许多选择。
虽然吴蔚在?外面订了一些布料和?丝绸,数量还远远不够支撑一个成衣铺的运转,与其租个不相干的铺子再花银子囤布,不如盘下一个布庄。如今泰州周边不太平,布匹运送进来的路上多有变数,还是就地囤货来的踏实。
二人商量好以后,便敲定了这家一百一十两附带大几十匹布的铺面,明日一早就去牙行签文书。
柳翠微提出要回去,吴蔚却说再等一等,直到?酒楼的伙计来提醒说:再过一个时辰城内就要宵禁了,吴蔚才?带着柳翠微从酒楼出来,上了马车也不往家的方向走,只沿街闲逛。
直到?见了巡防营的人在?沿街敲锣,这是距离宵禁还有半个时辰的信号,吴蔚这才?加快了马车的速度,往家的方向去了。
吴蔚和?柳翠微刚一进家门,就遇到?了张水生,张水生对吴蔚和?柳翠微说道:“还好你们?回来的晚,再早一刻就和?大姐他们?一家子碰上了。”
柳翠微闻言,恍然大悟。
吴蔚看?着张水生如吃了苍蝇般的表情,心中了然,还是问道:“他们?一家来做什么?”
张水生气得直喘粗气,说道:“还能是什么,今日他们?一家子去看?宅子了,看?中了一户八十两的院子,兜里的银子不够用,来找我们?借钱的。”
“二姐夫借了?”
要不是顾着柳翠微也在?,张水生险些啐上一口,说道:“自然没有,明年就要给柱子请先?生开蒙了,你二姐肚子那个马上就要出生了,我哪有银子借给他们??我们?全家还都借住在?你这儿呢,怎么可能出银子供他们?住八十两的大宅?这不是穷人倒贴富人过年吗?”
柳翠微问道:“那他们?借到?银子没有?”
张水生答道:“没有,磨了岳母将近一个时辰,见岳母不松口,又转过来去磨你二姐!我娘担心二娘动了胎气,便到?榨油坊去把我叫回来了,看?在?岳母的份上,供了他们?一家三口一顿饭,直到?听见宵禁的锣声才?回去。”
吴蔚平静地说道:“二姐夫,算算日子二姐也快生了,你明日再提醒稳婆和?郎中一声,叫他们?尽量别出诊,随时等着咱们?去请。平日里把宅门锁紧,别再给外人开门了,免得冲撞了二姐。”
“外人”两个字,算是给柳翠翠一家定了性。
张水生等到?就是吴蔚的这句话,当即点头应下。
第247章 赶出城去
接下来的几日, 吴蔚和柳翠微都没有去米庄,只是让小梅每日去盯着,将当日的账本带回来给二人看。
同时吴蔚还叮嘱小梅, 若是柳翠翠一家决定购买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民居, 就让小梅带着他们去牙行,只要?柳翠翠一家买了民居, 立刻就让他们搬走。
这阵子, 米庄被柳翠翠一家弄的乌烟瘴气的,柳翠翠时常坐在米庄门口吃干果,嗑瓜子, 把果皮碎屑直接丢在门口不管, 柳大虎整日在米庄内跑来跑去, 精力旺盛的他时常把米庄内的粮食袋子做沙包,而李铁牛呢, 被吴蔚说了一次以后不敢再到柜台后面坐了,却总是和店里的客人搭讪,一副主人家的口吻。
张水生告诉吴蔚, 已经有好?几个米庄的老主顾私下里来问:吴柳记是不是换了东家,为何匾额不换?张水生好说歹说才解释清楚了。
得益于这一家子的努力, 米庄最近一段日子的销售额明?显下滑。
米庄这种地方必须要?干净,从前?吴蔚和柳翠微离开?米庄的最后一件事和来时的第一件事都是打扫卫生,铺子里?一尘不染, 老主顾们买着也?安心。
自从这一家子来了以后,米庄里?总是能闻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 令人蹙眉。
而且从前?吴蔚家的粮食品质上?佳, 几乎挑不出几颗碎粮食,可粮食袋子被柳大虎这么没日没夜的敲, 碎了不少。
多亏吴蔚和柳翠微从前?多行善举,在大旱和洪涝的时候每日都卖特价粮,周围的一些?老主顾念着她?们的好?,又?听了张水生的解释,才没有生出什么乱子。
话虽如此,但已经有些?人家宁可绕远路到别的米庄去买,也?不来吴柳记了,大概要?等到彻底看不见柳翠翠一家,才会?再回来。
柳翠微听到小梅的汇报,愁容满面,问道?:“蔚蔚,怎么办?再让她?们这么搅合下去,咱们米庄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吴蔚却淡定表示:“不要?紧,等他们在泰州安了家,我会?回米庄去主持大局,用不了多久咱们的老主顾就会?回来了。”
吴蔚有些?佩服地说道?:“你说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第一时间让街坊邻居讨厌他们一家子?”
小梅见吴蔚和柳翠微要?说些?体己话了,便识趣地告退出来。
柳翠微歉意地说道?:“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必接触他们一家。”
“你又?没做错什么,不要?提他们道?歉。我是真心佩服你大姐他们一家,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也?是他们的本事。”
“蔚蔚,咱们总这么躲着他们也?不是办法,米庄是我们的心血又?不是他们的,他们糟践起来不心疼,我心疼。不然明?日……我去米庄看看?”
“咱们的米庄本来就不大,上?工的伙计再加上?他们一家三口,人已经够多了。若是客人们进店发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以后更不会?来了。”
“那他们要?是就厚着脸皮不肯搬走呢?你没听二姐夫说吗?他们看中了一间八十两银子的宅子。”
吴蔚沉默半晌,起身上?炕,在立柜里?面拿出了一个红木匣子,这里?面装的都是吴蔚的“小玩意”,虽然没有上?锁,但柳翠微从来都不会?再未经过吴蔚允许打开?这个木匣,所以里?面究竟装了什么,柳翠微也?不知道?。
吴蔚将印着“宜王府”三个字的黑铁令牌拿了出来,她?之所以这些?日子都没有出手,是因为宜王说她?会?料理了柳翠翠一家,吴蔚一直在等着看宜王的动作,他们一家子毕竟是柳翠微的血亲,吴蔚不想让柳翠微夹在中间难做。
见柳翠微这样着急,吴蔚决定不再等了。
吴蔚捏着令牌回到柳翠微身边,背着手说道?:“三娘,我若是对你大姐他们一家上?些?手段,你会?为难吗?”
柳翠微看着吴蔚,坚定地说道?:“早都分家了。生死关?头,我不会?见死不救,旁的……还是少来往吧。”
吴蔚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我出去一趟,你等我的好?消息。”
“好?,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把小梅带上?吧?”
吴蔚笑道?:“我又?不是去和你大姐一家子打架,山人自有妙计。”
柳翠微送吴蔚出了门,目送吴蔚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回去。
吴蔚直接去了泰州城内的一处巡防营的据点,亮出了宜王府的令牌,巡防营的人态度变得非常和善,引着吴蔚去见了这个据点的队长。
巡防队长眼看过吴蔚的令牌后,朝着吴蔚拱了拱手,客气地说道?:“原来吴老板是宜王殿下的人,失敬失敬。”
吴蔚将令牌收起,心道?:我才不是他的人,只是他既然都把我给囚禁了,我自然也?不用和他客气。
“敢问队长贵姓?”
“免贵姓吴。”
“真是有缘,我们竟是本家。”
吴队长笑着说道?:“是呢,这泰州城内姓吴的人家不多,吴柳记刚一开?张我便记住吴老板了。”
“吴队长,我今日过来,是有个事情想请吴队长帮忙……”
随即,吴蔚便将自己的想法和吴队长说了,适当解释了一下柳翠翠一家对自己造成的影响,以及之前?李铁牛被打了板子的事情。
吴队长听完,大手一挥,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吴老板且放心回去等消息,用不了半日,自见分晓。”
“那就多谢吴队长了,告辞。”
吴队长亲自将吴蔚送到了巡防营的门口,待吴蔚走远,对自己的心腹说道?:“知会?兄弟们一声,这位吴老板是宜王殿下的亲信,今后她?旗下的产业要?多多照应着,千万不要?去惹麻烦!”
“是!”
吴队长亲自点了几个人,带上?佩刀和锁链,朝吴柳记米庄所在的坊市去了。
……
吴队长先是装模作样地带着人在吴柳记所在的街道?上?巡视了一趟,在门口吃瓜果的柳翠翠看到巡防营的人,立刻转身进了米庄。
此举看在吴队长的眼里?,简直就是困的睁不开?眼,有人往他头下塞了个枕头。
吴队长突然爆喝一声:“那妇人,站下!”
柳翠翠吓的浑身一哆嗦,但还是存着几分侥幸,想上?米庄的二楼。
吴队长领着人进了吴柳记,把佩刀往柜台上?一拍,大声道?:“看见我你跑什么?站住!”
柳翠翠尖叫一声,早有巡防营的人上?前?将柳翠翠扯了回来。
柳翠翠害怕官差打扮的人,大概和坏人害怕警察是一个道?理,平日里?亏心的事儿做多了,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衙门的人。
李铁牛上?前?来,恭敬地说道?:“大人,我们都是良民,是这吴柳记东家的本家人,帮忙看铺子的。这位是小人的妻子,没见过什么世面……”
“良民?这街上?走的哪一个不是良民,怎么别人看到我们不跑,就她?跑?”
“大人,冤枉啊,我们是这米庄的东家……”柳翠翠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吴队长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柳翠翠。”
“这吴柳记是有一位姓柳的东家,可不长你这样啊……你们东家呢!把人叫出来!”
掌柜的回过神来,绕出柜台拱手道?:“大人,小人是米庄的掌柜的,我家两位东家今日没来,这二位只是我们二东家的亲戚,受灾了来投奔的。”
“这么说……他们并?非泰州人氏?”
“是,他们是从清庐县来的。”
“清庐县?那就是灾民了?”
“是。”
“在泰州置办了住处没有?”
李铁牛忙说道?:“我们不是流民,我们一直住在这米庄的楼上?,大人要?是不信,可以上?去看看!”
吴队长冷哼一声,说道?:“来人,把这对夫妻绑了,带走!”
巡防营的侍卫二话不说,拿了锁链就套到了二人的头上?,原本在后院玩的柳大虎闻声跑了过来,吴队长问清楚后,也?叫人把柳大虎提了起来,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柳翠翠吓的浑身颤抖,她?的泼辣只对和她?同样苦命的人有效,面对官差,是全然施展不出的。
倒是李铁牛还有几分硬气,梗着脖子说道?:“大人,我们一家并?非流民,和城外那些?难民不一样,我们有营生,有住处,就算拿人也?得给我们一个明?白!”
吴队长掂了掂手中的佩刀,说道?:“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明?白,宜王殿下有令,凡为避难而入城者,非泰州户籍,若无民居落户,一律安置在城外棚户内,由?府兵统一看管,三餐由?泰州府提供,直至归家。听懂了吗?这吴柳记是铺面,并?非民居!要?是所有的灾民都像你们一样,潜到城内找个铺子打着帮工的名义,就住进去,这泰州岂不是乱了套了?这几日像你们这样的,我们已经抓了许多,都安置到城外的棚户内了。今日要?不是你那婆娘鬼鬼祟祟的,我还发现不了你们呢!带走!”
“大人,大人,我们已经托牙行的人在看房子了,马上?就能落户,大人!”李铁牛告饶道?。
“那就等落了户再回来吧,先安置到城外的棚户去。”
柳翠翠被巡防营的人拖走了,小梅如何看不懂这其中的玄机,当即叫上?几个伙计,上?楼去把柳翠翠一家三口的东西全部打包,装上?马车,送到了城外去。
全程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柳翠翠一家说情,可见这米庄的伙计们已经忍了这一家子很久了。
巡防营的人压着柳翠翠一家到了城外,让守城士兵给他们安排住处,回城前?还在领队士兵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第248章 二姐产女
吴柳记米庄清净了, 吴蔚和柳翠微的宅子也清净了。
在柳翠翠一家被?遣送出泰州城的第二天,吴蔚和柳翠微便乐呵呵地出现在了吴柳记,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大家伙儿一起动?手, 把吴柳记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随后吴蔚命人将粮食袋子都拖到了店门口?, 带着伙计们一起用筛子把散碎的粮食全部筛了出来,足足装了一麻袋之多……可见柳大虎的破坏力有多强。
吴蔚命人把这些粮食装上马车给李大姐一家送了过去, 这些都是好粮食, 里面不?乏一些精米,只是品相不?佳不?好卖了,拿来煮饭煲粥一点儿都不耽误。
之后吴蔚再次推出了特价米, 每日五斗, 价格比市价稍微低一点儿, 从今以后这便是吴柳记的规矩。
做完这些吴蔚又让人到城中酒楼订了两桌,并提前了一个时?辰给伙计们放了工。
让两班伙计和米庄掌柜的一起到酒楼去好好吃一顿, 连日来大家都辛苦了。
为了让大家更尽兴,晚上的宴席吴蔚和柳翠微都没有出席。
……
第?二日,吴蔚带着柳翠微到牙行?去签了成衣铺的文书, 同来的还有张尺和栓子,新铺子盘过来的第?一日, 便让张尺和栓子到铺子里仔细看了一下,该加固的地方必须加固,该翻新的地方翻新。
张尺将所需的料子列了单子呈报给吴蔚和柳翠微, 柳翠微提了几个装修的意见?,张尺仔细地标注在了单子上, 二人的工费吴蔚按照市价给了五两, 外加十五两的材料费,大概二十日后就能完成。
吴蔚在吴柳记成衣铺的门口?立了一个大牌子, 贴上吴柳记成衣铺的招工告示,诚聘:绣娘四名,伙计四人,全部职位仅限女性,绣娘的年龄不?限,伙计要求在十五到四十岁之间。
待遇洽谈,请移步吴柳记米庄,找柳二东家。
柳翠微立在告示前念了三遍,抬眼?看了看已将布庄匾额摘下的铺子,心中一阵澎湃。
“我们回米庄吧。”柳翠微说道。
“这么急?”
“嗯,我得回去等着,随时?要有人来应聘的。”柳翠微有些高兴地说道。
吴蔚见?状笑而不?语,拉着柳翠微上了马车,直奔吴柳记米庄。
柳翠微准备了些七彩的丝线,布料,还把她专门收集时?兴绣样的那个亲手绘制的小?册子也找了出来,准备有人来应聘绣娘的时?候,自己出考题。
吴蔚微笑注视着柳翠微,她已经许久不?见?柳翠微如此雀跃,欢喜的模样了。
果?然,一个人还是要从事自己喜欢的事情,若是能把喜欢的事情变成工作?,再进一步演变成事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吴蔚说道:“你别忙了,不?如沏一壶茶水到内堂去等着,有人来应聘,就让小?梅把人领到内堂去谈,再说告示才刚贴出去,我估计总得要两三天之后才会?有人来的。这么大的事儿,那些绣娘也要和家里商量商量。”
“我知道,我就是……心里高兴。”柳翠微的脸颊红红的,煞是惹人怜爱。
吴蔚拉着柳翠微到内堂,二人轻声?软语地温存了一番后,吴蔚对柳翠微说道:“我去见?见?李大姐,和她谈一下厨娘和采买的事情,还有三个丫头当学徒的事儿。”
“去吧,早去早回。”
“嗯,下工前准回来,你在米庄等我,我接你一起回家。”
吴蔚想了想,直奔李大姐家的民居,果?然不?出吴蔚所料,母女四人正在新家里收拾呢。
见?吴蔚来了,李大姐让二丫搬了凳子放到院内,说道:“屋里正洒扫呢,都是灰,你在院子里先坐坐。”
“李大姐,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你,咱们吴柳记成衣铺,还缺一个厨娘兼厨房采买的职位,你愿不?愿意?”
“李大姐笑道,只要你们用得上,让我做什么都成。”
“是这样的,我和三娘商量了一下,想让三个丫头先到成衣铺里去当学徒,由三娘亲自带着,把她的这门手艺交给三个丫头。另外店内再聘请四位绣娘,四个伙计,你放心,伙计和绣娘我们只聘任女子。”
李大姐笑道:“我这三个丫头从前整日在田垄上疯跑,我也没有那个条件把她们养成不?见?外人的闺秀,你不?用顾忌着她们三个,还是招男伙计干活才称手。”
“这是我和三娘共同的决定,如今世道多艰,女子生存何其不?易?我们吴柳记成衣铺虽然没有兼济天下的能力,至少能给女子提供一些上工赚钱的机会?。安全方面你放心,你上次见?的那位小?梅姑娘,身手颇佳,几个壮汉也近不?了她的身,等到成衣铺开业,我就会?把小?梅安排过去。这厨娘虽然不?如绣娘的工钱高,但好在不?伤眼?睛,而且兼着厨房采买的活儿,必须要交给信得过的人才行?,不?知李大姐愿意吗?”
“当然愿意!我这几日还在担心自己做衣裳的手艺不?精,当不?好一个好绣娘呢,如今可好了,做饭买菜的我在行?!”
李大姐说完又想到了自己丈夫刚死时?,自己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女儿的艰辛,感慨道:“要是这世上,如你和翠微这样的好人多一些,我们孤儿寡母的当初也不?会?那么苦了,哎……当时?我也去找了一些活,可除了一些浆洗扫撒的,没有一个正经营生肯要我的。”
“这些都过去了,大姐。往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李大姐点了点头,感激地说道:“全都多亏了你们!”
“那工钱……”
吴蔚刚说了三个字,李大姐便激烈地拒绝道:“可不?敢要,工钱的事儿别提了,供我们娘四个一顿饭就成,我又没干什么活,就算不?去成衣铺,我在家里也是要做饭的,再说学徒哪有拿工钱的道理?凭翠微的手艺,我们该教学费才是,难得你们不?嫌弃,我们可不?是蹬鼻子上脸的人!”
“大姐,你的心意我明白,可这里不?是张家村了,你们只有后院那几拢地,种什么也养活不?了四口?人的。这泰州城里的吃穿嚼用都是银子,你们不?要工钱,难道餐风饮露吗?再说几个丫头的嫁妆你不?考虑啊?三个丫头虽然名义上是学徒,其实还要做些跑腿打杂的活儿的,三娘她也不?是整日都有功夫教她们,她还要做成衣铺的掌柜,管着进货的事儿呢,只能抽空教,三个丫头大半时?间都是要干活的,为什么不?能拿工钱?厨娘兼采买,每月的工钱是二两,三个丫头跑腿和打杂一人每月五百文钱,另外每月还有一斗米,一斗面,两斗粗粮的补贴,每月初五我会?让米庄的伙计,直接给你们送到家里。”
“蔚蔚啊……”
李大姐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吴蔚却拉着李大姐重?新坐下,示意李大姐稍安勿躁,诚恳地说道:“等三个丫头出徒了,根据个人能力工钱再定,一开始就先这么着了。”
李大姐愣了半晌,嗫嚅着说道:“蔚蔚啊,按照你这个工钱……这成衣铺一个月……光是工钱就要支出去十几两银子了吧?你们赚什么?”
吴蔚微微一笑,答道:“李大姐,咱们的成衣铺,铺面可不?小?,开业了以后虽不?敢说是这泰州城最大的成衣铺吧,前几还是能上数的,说不?好今后还要雇人呢。再说……我们成衣铺的定位是高档的成衣,一套冬衣少说也要三五两银子,若是经了三娘的手,添置了绣样,那就要十两往上了,这只是现成的成衣。若是私人订制……哦,就是从面料,内衬,到绣样,尺寸,完全按照客人要求的话?,是二十两起。”
李大姐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口?中直呼“我的老?天爷”,惊愕地说道:“卖这么贵,谁买啊?”
吴蔚笑的灿烂,答道:“反正不?是卖给老?百姓的,李大姐……这有钱人的心理,我懂。这只是我的一个初步的定价,等开业以后说不?定还涨。”
李大姐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吴蔚,嘴巴张张合合,却没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吴蔚的定价简直颠覆了李大姐对银钱的认知,二十两?都够在张家村建个房子了,谁会?用一间房子换件衣裳啊?
吴蔚又和李大姐聊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才起身告辞,吴蔚里外看了看,估么着再有几日就能搬家了,便和李大姐定了一个温锅宴的日子。
……
一转眼?,十几日过去,吴柳记成衣铺装修的差不?多了,新匾额已经蒙上红布挂在了门头,内部还剩下一些细枝末节处需要再精装一下,没办法?这是张尺的追求。
李大姐一家也搬到了新家,温锅那日吴蔚带了许多人过来捧场,桌子从屋里一直摆到院子里,还放了鞭炮,左邻右舍也都过来送上了礼物和祝福。
期间,巡防营的人专程来找到吴蔚,告诉吴蔚:她所料不?错,柳翠翠一家又回到了泰州城内,并找到牙行?的人买下了一间民居,已经搬进去了。
对此,吴蔚并不?意外,也是当初他嘱咐巡防营的人,不?让守城的士兵拦着他们的。
柳翠翠一家犹如洪水猛兽,一味的“堵”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泰州封城也只是权宜之计,城门早晚有一天会?敞开。只要他们贼心不?死,或早或晚都会?回来,与其如此,不?如坐等他们自己走向绝路。
买了民居,只是他们走上绝路的第?一步,吴蔚不?是没有给过他们家机会?,路都是他们自己选的。
柳翠翠的事儿,无人再过问,就连柳老?夫人也没有给他们送个乔迁礼的意思,因为家里又迎来了一个新生命!
柳二娘子生了,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女儿,张水生这下儿女双全,一口?气买了好几盘鞭炮回家,连放了三日,两家人别提有多高兴了。
第249章 子嗣问题
宅院内, 吴蔚小心翼翼地抱着粉嫩嫩的奶团子,嘴里哼着单音节哄着,眉眼皆是笑?意。
柳二?娘子依靠在床上, 头上戴着一副三指宽的抹额, 房间内放了三个炭盆,烤的屋子里暖融融的。
柳翠微搬了圆凳坐在床边, 姐妹二?人看见吴蔚如此?, 相视一笑?。
“真可爱,这孩子的身上奶香奶香的,可真好闻。”小婴儿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从前吴蔚表姐家的宝宝出生时, 吴蔚就?这般称赞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吴蔚的“重女轻男”的心思在作祟, 她总觉得怀里的这个孩子,比柱子小时?候可爱多了。
听到吴蔚如是说, 柳翠微的脸一红,瞟了自家二?姐一眼,见对方面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柳二?娘子已?经是第二?次当娘了, 房中又只有她们姐妹三人,自然没什么顾忌, 听到吴蔚这么说,还笑?着打趣道:“可不是奶香奶香的么,这么大?的孩子除了吃奶, 还能吃什么?”
吴蔚这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虽然这话放在蓝星现代?只是一个具象的形容词,但在这个时?空, 的确是有些失礼了。
吴蔚笑?了一阵, 逗弄了小婴儿一会儿,把孩子还给了柳二?娘子。
“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吴蔚问。
柳二?娘子慈爱一笑?, 答道:“哪有这么快呢?你二?姐夫也不知是从哪里听说的,说是女孩娇柔,名字不能起太早,先起个小名叫着,等到无灾无难过了三岁,再起个好名字。咱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起个好名字怕这孩子压不住,多病多灾。都说贱名好养活,可你二?姐夫和?我都不得给孩子起个普通的名字,什么花儿,草儿的倒是好养活,不好听啊。公爹给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妞妞,咱们就?先这么叫着吧。”
说着柳二?娘子举起襁褓,贴了贴妞妞粉嫩嫩的小脸。
吴蔚由?衷地说道:“这孩子一定会平安长大?,一生富足喜乐的。”
柳二?娘子很是高兴,直说:“是呢。”
柳翠微笑?道:“柱子别提多喜欢这个妹妹了,听说妞妞要过了三岁再起名字。前几日?已?经立誓了,开?蒙后一定好好读书,等妞妞满三岁后由?他亲自来给妹妹拟名字。”
吴蔚对柳二?娘子说道:“算一算两个孩子的年纪,一切都正好,明?年柱子就?该开?蒙了,等妞妞长到三岁,柱子也读了两年书了,下学以后还可以教妹妹读书认字,既巩固了柱子所学,还能让妞妞受益。”
柳二?娘子点了点头,说道:“我和?你二?姐夫虽然培养不出一个千金小姐,可让女儿断文识字,能看懂几本书的能力还是有的,趁着我们还都年轻,柱子有的,我们都会尽量给妞妞也准备一份。”
柳翠微也说道:“柱子的事儿我帮不上,妞妞若喜欢,等她再大?一大?我就?把我这一手绣工都教给她,再给她添一份妆!”
柳二?娘子笑?道:“还是襁褓里的娃娃呢,你这个做二?姨的想得倒是长远,连嫁妆的事儿都想好了。”
柳翠微和?吴蔚相视一笑?,说道:“我和?蔚蔚赚下的家业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我们俩又没什么后人,两个孩子若是能做到德行上佳,真诚孝顺,我和?蔚蔚自然也不会吝啬。”
柳二?娘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不如你们两个去善堂多走走,碰到年龄合适又合你们眼缘的孩子就?认领回来,做个养子养女吧。等柱子和?妞妞长大?了,我定然也会让他们孝顺你俩的,可终究是……你二?姐夫和?公爹提点我许多次了,说你们两个走到今日?不容易,让我注意分寸,别和?要吃你们绝户一样。”到底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姐妹,柳二?娘子也没必要遮掩着说话。
善堂就?是类似于蓝星孤儿院的地方,一般是由?官府,寺庙,或者某个大?善人出资建立,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到善堂,教授这些孩子一些简单的谋生手段,资金雄厚的善堂还会给孩子们请先生。女孩子会由?善堂教养到十四岁上下,然后许配人家,若是男孩子则会收留到十六岁左右,就?把人放出去独立。
两家人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了,或许一开?始还如雾里看花,当柳翠微拒绝了媒婆的提亲,吴蔚则是舍弃了吴家偌大?的产业也要回来,她们都为彼此?付出了这么多,两家人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
只是当事人不提,两家人都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就?连三位老人都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在他们看来:柳翠微是个可怜人,经历了这么多不幸,青春早都被耽误了,二?十岁的老姑娘,要么给人做续弦,要么就?是当人家的后娘,哪里还有什么好出路?
而吴蔚呢,这个年龄还没有成亲的女子……要么是青灯古佛了,要么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嫁不出去了,如吴蔚这般活的潇洒,颇有家资的,还真没见过。
或许,两家人无法理解两个女子的感情,但如今的柳氏三娘,不再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绣娘,而是有名有姓的柳翠微。
名下一个半的铺面,半个大?宅,上百两的家产,早就?不是他们能轻易摆布的了,就?连柳老夫人也不行。
说句不中听的,两家人的生活,大?半都压在吴蔚和?柳翠微的身上,这是事实?。
听到柳二?娘子的话,柳翠微和?吴蔚对视一眼,由?柳翠微开?口说道:“二?姐,你这是什么话?是一家人,还是一心想着吃绝户,我和?蔚蔚还能分辨不出来吗?”
柳二?娘子放下熟睡的妞妞,轻声道:“我知道,我们知道你不会多想,才会和?你们挑明?了说的。你们两个不差银子,将来定能再买一座大?宅,买下十几二?十个下人到宅子里去伺候你们,可是这戏文里不也讲过吗?刁奴欺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你们两个年富力强时?倒还好,等你们两个老了,老到需要人照顾,话都说不利索的时?候,那些下人们会怎么对你们呢?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还是得有个孩子,有个少主人看着,那些下人才不敢欺负你们。”
见柳翠微和?吴蔚沉默不语,柳二?娘子目露挣扎,良久目光逐渐清明?起来,低声道:“你们要是担善堂的孩子不知来路,养不熟。等妞妞过了三岁……就?过继到三娘的膝下吧!小孩子三岁前是不记事儿的,你们两个又没有养孩子的经验,我来替你们养到三岁……”
柳二?娘子说完,眼眶一热,泪水在眼底直打转,垂着头,不去看吴蔚和?柳翠微。
柳翠微的美目中闪过一丝错愕,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吴蔚,扪心自问,这一刻柳翠微是动了心的。
她和?吴蔚这辈子注定不会有孩子了,善堂里的孩子柳翠微不是没想过,经历了这次洪灾,她听说泰州的善堂里多了好些无家可归,双亲生死不明?的孩子。
可是柳翠微并不能全然放心,抱来的孩子哪里有自己的孩子好呢?就?算那些孩子双亲不在了,总有些旁的亲戚,若是等她们把孩子养大?,养出感情,那些亲戚打听到她们家境殷实?,摸上门?来要人怎么办?
若是再遇到如柳翠翠夫妇那般无耻的人家,一次又一次拿着孩子的名义讹诈她们又如何呢?
二?姐说的话,柳翠微何尝没有想过,即便蔚蔚说:等她们老了,就?招十几个人照顾她们,柳翠微还是不能安心。
谁知吴蔚竟眉头紧锁,说道:“二?姐,此?事休要再提。使母女生离者,不仁。使子不能承欢膝下,母不能享天伦之?乐者,不义。此?等不仁不义的事情,我和?三娘断然是不会做的!妞妞才出生没多久,她是你和?二?姐夫唯一的女儿,张叔张婶儿和?你们夫妻俩都将妞妞视若珍宝,我虽然很喜欢这孩子,却绝不能做出抱养之?事。”
听到吴蔚这样说,柳二?娘子心头一松,眼泪却忍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掉,她抬手擦去了泪水,哽咽道:“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是我们全家的意思。我们家欠你们的实?在是太多了,要不是认识了你,我们全家也不会搬迁到泰州来,张家村的祠堂都淹了,熟悉的街坊邻居也不知死了多少,就?算我和?你二?姐夫能逃过大?水,家里两个老的也未必有这份造化。我刚有这个孩子的时?候……你二?姐夫就?起了这个心思,私下里和?我商量过,这第二?个孩子不论男女,只要你们愿意……就?将孩子过继到你们膝下,给你们养老送终,孩子由?你们自幼养大?的,定能真心实?意的孝顺你们。蔚蔚啊……你救了我们不知多少次了,我们全家也真心希望你能老有所依,柱子和?妞妞和?你们到底是隔了一层,纵然我们老的有心,孩子长大?以后的想法谁又能能左右呢?姨娘哪有亲娘亲啊!可我……”
柳二?娘子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平复了良久才继续说道:“我一开?始答应的好好的,也是真心想把这个孩子过继给你们的,可是等我把她生出来,看着她乖巧的样子,有时?候还会抓着我的手指,我突然就?舍不得了。”
柳二?娘子好不容易说完,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站在卧房门?外的张水生,也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第250章 城外之事
由于吴蔚态度坚决, 并和张家人恳谈了一次,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过继”妞妞的事儿?, 就此作罢。
柳翠微虽然觉得有些可惜, 但也觉得吴蔚的决定是对的,让襁褓中的婴儿?与母亲生离, 大概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之一。
哪怕两家人今后一直生活在一起, 柳二娘子可?以时?时?见到自己?的女儿?,柳翠微还?是觉得这对自家二姐并不公平。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苦是自家二姐受的, 她们不能做这个摘果子的人。
况且这一路走来, 她和蔚蔚只是做了当时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两家志同道合,一同繁荣, 其?实?并没有谁亏欠了谁,想?当初自己和蔚蔚在义庄旁边艰难度日之时?,自家二姐和二姐夫不也冒着风雪, 带着粮食去救济自己了吗?
关于是否需要一个孩子的问题,吴蔚和柳翠微也充分交流了意见, 但在这一点上,二人的想?法并不相同。
吴蔚觉得:她们两个相濡以沫,相互扶持, 也不一定非要一个孩子才能保障她们的晚年?生活,况且孩子是家庭的一份子, 是亲情的延续, 不应该打着“养老”的目的去拥有一个孩子。
而柳翠微的想?法较为保守,柳翠微觉得:她们两个女子立世本就存在诸多不易, 如今年?富力强尚且还?会被人看轻,待到上了年?岁,还?不知?是什么局面。刁奴欺主都?是轻的,若是引来外贼后果不堪设想?,孩子不论男女,总该有一个,这偌大的家业要有个人来继承,等她们老了以后,能有个年?轻的站出来,管一管家里的事儿?,她们的日子也会好很多。
柳翠微见吴蔚叹气,还?拿柳老夫人来举例,柳翠微让吴蔚设想?一下,若是将这她们此刻拼搏出来的家业,全部交给柳老夫人,且柳老夫人也没有这三个女儿?的话,她在泰州城内过的将会是怎样的日子?
经历了接连的旱灾和洪灾,柳老夫人的家产还?能剩下几?何?
吴蔚觉得自己?和三娘才二十多岁,想?这个问题有些为时?尚早了,但见柳翠微眉间笼罩着浓浓的担忧,吴蔚的心也软了。
自己?来自蓝星,接受过现代的教育,见识过不婚不育的人群,也听闻过两个女子携手一生的故事,可?柳翠微却从?未接触过这些。
眼看着柳二娘子儿?女双全,她会担忧也是人之常情。
苍老,几?乎是所有人都?不能免去的一课。
真到了那日,若是三娘先自己?一步去了,倒还?是好的,可?若自己?先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吴蔚的心便止不住的抽痛起来。
最?终,吴蔚放软了语气,对柳翠微说道:“再过些日子,我们也去善堂看看吧,给里面的孩子捐些冬衣,吃的用的,顺便看看有没有合眼缘,年?龄也合适的孩子,若是有就抱回来。”
……
又过了几?日,吴柳记成衣铺开张了。
开张当日,场面十分热闹,除了柳二娘子带着妞妞在家休养外,两家人都?来了。
还?有李大姐一家,张尺和栓子两家人,小梅,米庄的所有伙计,吴蔚在商会里结交下来的几?位老板,以及慕名而来的一些铺面的东家,街坊邻居和一些纯看热闹的路人。
吴蔚买了好几?盘鞭炮,从?吴柳记成衣铺的门?口开始,鞭炮尾一直甩出好远,点燃后爆竹声响彻半条街。
在声声祝福中,吴蔚和柳翠微合力扯下盖在匾额上的红绸,古朴的匾额上是墨绿色的“吴柳记成衣铺”六个大字。
门?口的杆子上,也飘荡着印有“衣”字的布幡。
“恭喜恭喜啊,吴老板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一位胖胖的东家笑眯眯地朝吴蔚拱了拱手。
吴蔚也拱手回礼,客套道:“钱老板,真是折煞我了,不过区区两个铺面,哪里比得上钱老板家大业大!”
“柳老板,早就听闻柳老板大名,今日终得一见,幸会幸会。”另外一位东家朝柳翠微拱手道。
柳翠微回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浅笑端庄,大方得体:“幸会。”
吴蔚适时?上前,介绍道:“这位是徐老板,也是咱们泰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大东家了,今日能来给足了咱们面子。”
徐老板听了很是受用,朝吴蔚拱了拱手。
早在半年?前,他们这几?位泰州城内的大东家,还?不甚瞧得起吴蔚,虽然吴柳记米庄的生意不错,而且吴蔚几?乎是稳稳抓住一个风口开启的米庄,但吴蔚那些本钱,在他们眼里还?是不够看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吴蔚在巡防营亮了只有宜王心腹才有的黑铁令牌,这个消息虽然巡防营的人并没有可?以宣扬,却是瞒不过泰州城内的这几?位大东家的。
他们的生意做到如此程度,自然和官府那边有些联系,宜王贵为泰州之主,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报出来。
于是这几?位大东家恍然大悟,难怪吴柳记米庄能异军突起,难怪宜王会赏赐给吴蔚一件大氅,原来她本就是宜王府的人。
吴蔚趁机又将张尺和栓子介绍给了几?位场中的大东家,他们的手中都?握了不少铺面,若是能将翻修,维护铺面的生意交给张尺和栓子,将会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
几?位东家非常给面子,爽快地和张尺与栓子约了日期,让他们到自家某个铺面去一趟,见面详谈。
张尺和栓子高兴得红光满面,喜悦之情丝毫不比柳翠微和吴蔚二人差。
众人寒暄了一阵,自然要到铺子里去支持一下成衣铺的生意,或是挑几?件买回去,或是定做几?条,就在柳翠微领着几?位绣娘给众人量尺寸时?,忽有马蹄由远至近,马蹄声急,声声脆响,热闹的成衣铺也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停下了手中动作,向门?外看去。
坊市之内,虽可?行车马,却不能疾驰,除非……
忽地一声马儿?长鸣,只见一官差打扮的人一勒缰绳,将马稳稳停在了成衣铺门?前,那官差手中还?捏着一副缰绳,拖着另外一匹无人骑的马。
那官差扫了匾额一眼,朝着成衣铺内喊道:“吴蔚可?在里面?”
众人齐齐让开一条路,对吴蔚行注目礼,柳翠微则快步来到了吴蔚身边,跟着吴蔚一起出了成衣铺。
官差打量二人,问道:“你们哪一个是吴蔚?”
“我是。”吴蔚上前一步。
官差将手中的缰绳甩给吴蔚,说道:“上马,王爷有令,命你随我速速出城!”
“好。”
吴蔚转头对柳翠微说道:“等我回来,别着急,没事儿?的。”
柳翠微点了点头,官差催的急,二人也不便再说,柳翠微目送吴蔚翻身上马,调转马头,跟着官差策马而去,往城门?的方向。
吴柳记成衣铺离城门?尚有一段距离,策马前往也许一炷香左右才能到,吴蔚跟在官差后面,只听风声在耳边吹过。
好在泰州的坊市路宽,虽然也有小贩躲闪不及,散落了货物,一路上却并没有伤到人。
吴蔚并没有问发生了何事,毕竟除了商贾这个身份外,吴蔚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仵作。
宜王传的这般急切,大概是城外出了什么命案,惊动了宜王,吴蔚心里想?着。
越往城门?的方向走,那股难言的气味就越浓烈,明明天气渐寒,再过一阵子就该下雪了,气味本不应该这般大的才是。
吴蔚将手中的缰绳越握越紧,因为宜王下了吴蔚和柳翠微不能同时?离开泰州的命令,吴蔚这些日子都?有意无意地避开城门?的方向。
传出城门?,看到城外的景象,吴蔚不由得一怔。
城外的棚户不知?何时?竟被整体挪了位置,又往远离城门?的方向挪了数十丈,此时?城外立了不少泰州府的府兵,这些人各个都?身披盔甲,全副武装,手中拿着长兵器,腰间还?带着佩刀。
醒目的位置上立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里面坐的应该就是宜王了。
“吁!”
吴蔚和官差一前一后翻身下马,官差快步来到马车前,跪地道:“禀报殿下,吴蔚带到。”
吴蔚这才看到在马车周边还?立了一些穿着长衫的男子,年?龄从?中年?到老年?不等,数量有七八个之多。
这些人的身上都?背了一个木箱,看起来有些像郎中的药箱,也有些像装着仵作工具的箱子,吴蔚往远处的棚子望了一眼,心中升起了一个不好的感觉。
“吴蔚,过来!”
宜王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吴蔚来到车前,拱手道:“王爷。”
“上来,本王有话和你说。”
马车门?开了半扇,吴蔚上了马车,见宜王端坐在马车内,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酒味,宜王的脸上戴了一方雪白的面罩,是双层的。
看到宜王这副打扮,吴蔚心下当即了然。
整个泰州城,除了吴蔚还?有那些被吴蔚提点过的人,没有人戴过这种泡过酒精的双层面巾,想?来是宜王不知?从?何处听到了自己?戴过这种东西的消息,大概是小梅告诉他的吧,毕竟他戴的还?挺有模有样的。
吴蔚不由得在心底发出一声冷笑,宜王口口声声说自己?提供的那个提纯白酒的设备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玩意,背地里却把酒精给提纯出来了,不仅如此,连酒精口罩都?做出来了,还?戴上了!
第251章 亡羊补牢
宜王一瞬不瞬地盯着吴蔚, 仿佛要从对方的脸上读到一丝慌张,或者一丝他想象中的情绪,可结果令宜王失望了。
因为吴蔚现在还不能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吴蔚正在心中默默吐槽着宜王, 所以尽管宜王看得很仔细,却只从对方的眼中隐约读到了些许厌弃……
“吴蔚。”
“民女在。”
“城外救济棚里, 有人疑似染上了时?疫, 你是?不是该和本王解释一下了?”连续三次预料到天灾,这样的能力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吴蔚瞬间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宜王脸上的面罩, 说道:“你还有口罩没有, 给我一个?。”
“时?疫”两个?字给吴蔚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以至于不仅让吴蔚忘记了对宜王的尊称,还把面巾说?成了“口罩”。
见宜王的眼中划过一丝疑惑, 吴蔚才反应过来,说?道:“殿下,面巾还有吗, 可?不可?以给我一副?”
宜王打开?了一个?盒子,一股浓郁的酒精气味弥漫开?来,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酒精面罩,吴蔚取了一个?,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吴蔚?”宜王还在等吴蔚给自己一个?解释。
却见吴蔚戴好面巾之后, 眉头紧锁,用?无奈又略带愤慨的目光看着宜王, 强压着怒意说?道:“殿下, 民女给您提供的提纯白酒的设备已经很多天了,殿下自己都用?上了面巾, 怎么不见酒精在泰州城内推广?”就连消杀的宣传,吴蔚也没?有听到!
自己这阵子忙铺子的事情忽略了,也怪自己实在是?太相信宜王了。
吴蔚觉得眼下天气越来越冷,低温可?以减缓细菌病毒传播的速度,再加上酒精和消杀的推广,一定能?起到很好的预防效果?!
况且在吴蔚将提纯酒精的设备的图纸交给宜王时?,还完全没?有时?疫的苗头,只要将酒精推广出去,就算不能?阻挡时?疫的爆发,至少也能?将规模缩小许多。
宜王皱着眉,还没?有几个?人敢和他这么说?话,但面对吴蔚,宜王并不想用?藩王的身份压人,现下他更想知道的是?:吴蔚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难道她能?预知未来吗?
想到这个?可?能?,宜王的心头一沉。
吴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酒精味呛的她有些难受。
“殿下,咱们梁朝是?有琉璃的,那套设备只要按照图纸,用?琉璃烧制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多麻烦。若是?殿下能?信任民女,尽早将消毒的概念普及给城中百姓,给他们发一些酒精,或许可?以避免一场浩劫!”
吴蔚的拳头紧紧攥着,诚然,如果?按照古人的标准,宜王绝对可?以算作是?一位心胸开?阔的上位者,若是?换成别人,在自己大声说?话的那一刻,大概就被?治罪了。
可?在吴蔚看来,宜王距离她心目中的“贤主”还差了不知多少,宜王愚昧,自大,自以为是?,都令吴蔚十分头痛。
一家?之主如此,或许无伤大雅,一族之长如此,影响也有限,宜王作为一州之主,手底下握着几十万百姓生计和太平,他的愚昧和自以为是?,影响颇深。
吴蔚实在气急了,只是?碍着二人悬殊的身份,不能?再多言。
“本王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洪灾过后,城内的物资奇缺,难道要让本王用?赈灾款大量买酒吗?”若是?此事传到京城,定要被?那些御史大夫们责难。
吴蔚无力地向后一靠,无奈地问道:“那殿下叫民女来,所为何事?如果?只是?想问民女是?如何预料到眼下局面的,民女无话可?说?,当?日在宜王府,民女已经将心里话都说?了,没?有新词。”
“……安置灾民的棚子里,出现了一些症状相同的病患,经郎中诊治……很有可?能?是?染疫了。”
说?到这里,宜王的喉头动了动,他的确在心中质疑着吴蔚,可?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正在一点点印证着吴蔚所言非虚。这显然已经超出了宜王的认知,让他的心中生出了一丝惶恐。
一个?州府爆发时?疫代表了什么,宜王的心里很清楚,一旦时?疫爆发,他这个?一州之主也未必能?幸免于难。
所以在接到守城士兵来报时?,宜王很震惊,他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吴蔚,觉得吴蔚一定有医治时?疫的办法。
吴蔚没?有做声,心中却是?无尽的悲凉,她才刚开?始喜欢这里多久呢?
因为这里有三娘,有二姐二姐夫,有东方瑞和高宁雪,还有那么多后认识的朋友们。
看着眼前之人,吴蔚有些害怕起这个?时?代了。
宜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本王想问问你,可?有应对之法?”
“应对何事?时?疫吗?”
“对。”
吴蔚还是?慎重地在大脑里将所学?的知识大致过了一遍,随后摇了摇头,道:“民女能?想到的应对时?疫的办法,只有在时?疫没?有出现,或者没?有大面积扩散之前才最?有效,具体的方法民女已经告知殿下了。”
吴蔚虽然来自于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但她并不是?万能?的,她所展现出的大多“过人之处”也不过是?因为一个?“信息差”而已,除了家?传的法医理论?,吴蔚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
即便她想到了几个?能?治疗相应症状的特效药,可?她也不会做,甚至不知道里面是?何种成分。
宜王的眼中划过了一丝失望,正打算让吴蔚回去,就听吴蔚劝道:“殿下,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时?疫若是?爆发开?来,以泰州为中心的州府,将会迎来一场旷世灾祸,百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民女恳求殿下,就相信民女一次吧。若是?殿下不弃,民女愿将阻断时?疫传播之法,写?给殿下,但医治时?疫的药,民女实在不知。”
宜王沉默良久,给吴蔚取出了一套文房四宝,吴蔚跽坐在小桌之前,将方法细细写?在了纸上,无非就是?蓝星几乎人人都知道的一些避免细菌,病毒传播的办法。
包括,通风,洗手,消杀,喝凉开?水的重要性,以及对病人隔离处置,对病人排泄物,呕吐物,换下的衣物,用?过的物品的处置,对尸体的处置办法,等等。
吴蔚将写?好的条例交给宜王,恳切地说?道:“殿下,光有阻断之法还远远不够,望殿下早日推出治疗时?疫的汤药!我知道让殿下用?朝廷的赈灾银去买白酒,这听起来很大逆不道,但我诚挚地希望殿下可?以试一试,为了这泰州和周边的百姓,试一次!马上就要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眼下并不是?时?疫爆发和传播的季节,这次时?疫的发生,人祸居多。若是?能?将时?疫扼杀在今年的冬天,一切就都还来得及,若是?拖到来年春暖花开?,气候回暖……后果?不堪设想!”
宜王的眼中划过一丝疑惑,问道:“为何?”
吴蔚思索片刻,答道:“殿下,一堆粪,放在夏日臭味能?飘到几里地外,可?若是?在冬日,这味道就会小很多。粪还是?那堆粪,不同的是?季节,气味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像时?疫……它也是?看不见,摸不着甚至闻不到的东西。感知不到,不代表它不存在,殿下可?以将时?疫的毒气想象成大粪的臭味,闻到大粪的味道,就有可?能?感染时?疫。马上就要入冬了,这或许是?上苍怜悯,不忍百姓受此苦难,给殿下一个?补救的机会!”
宜王拿起吴蔚的写?的单子看了起来,吴蔚能?感觉到,这次的宜王比上次的态度郑重了许多。
吴蔚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宜王能?做出亡羊补牢的举措才好!
“本王知道了。”
“那民女就先告退了?”吴蔚轻声问道。
宜王点了点头,并没?有让吴蔚参与进来,也没?有为难吴蔚的意思。
吴蔚松了一口气,在离开?马车前,对宜王郑重说?道:“殿下,要把面巾发给每一个?人,殿下回去之后,最?好用?酒精对整辆马车,包括拉车的马匹做个?彻底的消杀,殿下身上的这套衣服,最?好也别要了。”
“本王知道了,你去吧。”经过吴蔚的反复科普,宜王已经明白了“消杀”是?什么意思了。
“是?。”
……
吴蔚是?步行回去的,她并没?有再回成衣铺,而是?直接回了家?,回家?之后对自己做了一次全面的消杀,并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直接丢到火盆里烧了,其实用?沸水煮的效果?也是?一样的,但这宅子里都是?些老弱妇孺,还有两个?孩子,吴蔚选择了最?快捷的办法。
吴蔚回到书房,取出了自己在回泰州路上,找工匠烧纸的那套琉璃做的酒精提纯设备,组装起来,从储物间取出几坛之前囤积的白酒,开?始了酒精的提纯。
虽然家?里还有两大桶酒精,但吴蔚觉得:这些很快就不够用?了。
家?里,三个?铺子,还有铺子里的所有伙计,以及张尺和栓子两家?人都需要酒精!
吴蔚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囤积一波战略物资,赶在宜王下手之前……
于是?她将反应器皿调到最?小,将书房的门落锁,免得柱子调皮打坏了设备,出门往成衣铺的方向去了。
这些事光凭吴蔚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她需要信得过的帮手。
吴蔚回到成衣铺时?,距离她离开?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成衣铺里的宾客已经散了。吴蔚在酒楼订了几桌宴席,因为吴蔚突然被?宜王叫走,张水生便自觉承担起了招待的责任,带着宾客去酒楼里吃酒了。
店铺刚开?,又因为价格过高,铺子里并没?有多少客人,正合吴蔚的心意,她快步进了店铺,问柳翠微要了文房四宝,伏在柜台上就写?了起来。
第252章 破财抗灾
众人见状纷纷围了过来, 除了在?后院的三位绣娘外?,柳翠微,小梅, 李大姐一家, 还有三个伙计都来到了柜台前,见吴蔚神色郑重地?写着什么, 所有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安静地?等着吴蔚的指示。
吴蔚写完了单子,又细细看了好几遍,确定了自己并没有遗漏什么才舒了一口气。
“三娘, 先关门, 今日不接待了。”
除了柳翠微众人皆惊, 哪有铺子开张第一天就中途关门的,这不吉利啊!
但?这位大东家的威名, 三位伙计在?来吴柳记成衣铺应聘之前,就托人打听了个一清二楚,知?道吴蔚并非泰州本地?人士, 靠着钻营的头脑和经营的好手腕在?极短的时间内挣下了这份家业,今日一看竟还有宜王府的背影, 此?时吴蔚在?她们?心?中是一位神秘又厉害的人物,丝毫不敢怠慢。
柳翠微却是一脸淡然,指挥着几位伙计给铺子的窗户上了挡板, 门也从里面落锁。
成衣铺后院还有一个院子,院内有一排库房, 连着一道后门, 打烊之后所有人都从后门走。
做好这一切,店内的光线也暗了下来, 柳翠微便拿出两支蜡烛点燃,放到了柜台上。
“诸位,我一会儿说的话,你们?可千万要记清楚了,这可能?是关系到你们?全家人生死存亡的大事。”
吴蔚并没有打算藏掖着说,小梅就是宜王的眼睛,况且今日城外?这般热闹,用不了多久消息就要传开了,是压不住的。
听到吴蔚这样说,众人的脸上染上了一抹沉重,吴蔚让三丫去将后院绣房中的三位绣娘也请了过来,绣娘们?见状也吃了一惊,凑到柜台前安静地?等着。
见人都到齐,吴蔚说道:“适才?宜王殿下将我传到了城外?,是因为……被安置在?城外?棚子里的那些难民,有人出现了时疫的症状。”
短暂的沉默后,所有人都慌了。
“时疫”二字,猛如虎,毒过蛇蝎,没有人是不怕的。
即便是完全没有经历过时疫的人,这两个字也足够令她们?心?惊。
这种感觉,吴蔚是体会不到的,因为她对于这两个字的所有了解,仅仅是寥寥数语的文字,或是几段时长不等的视频。
场中有好几个人的身形都晃了晃,脸上一副惶恐到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李大姐也是在?三个女儿的搀扶下才?站稳了身形,其?中有一位绣娘,更是直接瘫软到地?上,身体簌簌颤抖。
吴蔚理解这些人的反应,但?是她却并不能?感同身受,她将那位瘫软在?地?上的绣娘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
吴蔚扶着那位绣娘坐下,却听那位绣娘失神落魄地?呢喃道:“完了,完了,怎么办……”
柳翠微倒了一杯茶水递给那名绣娘,柔声?道:“喝口水缓一缓吧,也别太紧张了,毕竟还在?城外?。”
那绣娘却一把抓住了柳翠微的小臂,苍白着一张脸,语无伦次地?低吼道:“他们?会把我们?都关起来,关在?一间屋子里等死,然后把人连着屋子用一把大火烧掉,跑不掉了,我们?一个也跑不掉了。”
一个伙计听到这话,竟突然哭出了声?音,吴蔚扫视了一圈,见除了柳翠微的表情还算镇定外?,就连小梅的脸上都出现了一抹慌乱。
吴蔚的镇定来自于她从没有真正接触过时疫,而且还有过硬的常识,而柳翠微的镇定,则是源于对吴蔚的信任。
吴蔚知?道那名绣娘说的是什么,吴蔚也记不清自己曾经在?哪本书里看过:有一些朝代应对时疫的办法?非常简单粗暴,他们?会把所有出现时疫症状的人集中到一个屋子里面,若是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没熬过去,等待他们?的就是一把大火。
若是遇到狠心?铁血的地?方长官,这些人不仅没有大夫可以看,连吃食都少的可怜,古代社会本就是人治社会,一个地?方的最?高长官多数情况下,是可以凌驾在?所谓的律法?之上的,而得了疫病的百姓,就不再是人了。
……
吴蔚安慰了好久才?稳定下来那名绣娘的情绪,在?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众人才?得知?:这位绣娘也并非泰州人士,她的家乡距离泰州有一千多里地?,在?她六岁那年村子里出了时疫,她眼睁睁看着好多亲戚邻居,被关在?一处又一处的房子里,那是临时修建在?路边的特殊的房子,窗户又高又小,有些甚至连窗子都没有,一层又一层的板子被楔在?一起,和棺材似的。
起初,每一间房子里都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哀嚎,直到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然后被人点燃。
后来他们?举家逃难,一个又一个的亲人死在?了逃难的路上,沿途人家听说他们?来的地?方发了时疫,都躲的远远的。
走到泰州城外?时,这位绣娘最?后一位亲人也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她是由?泰州善堂养大的,在?善堂里她选了女红来学,被养到十六岁后,由?善堂的嬷嬷做主,说了一户本地?庄子里的一户农家。
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了,至今提起,依旧令这位绣娘无法?自持。
吴蔚听完,也沉默良久,她努力地?扯动嘴角,想要说些什么振奋人心?的话,可却发现她自己的心?里其?实也没底。
时疫是一种公?共传染病,吴蔚也无法?保证,做好防护的个人能?幸免于难,包括吴蔚自己。
但?她还是强打着精神搬出了宜王的名头,说道:“大家不要害怕,我这里有宜王殿下给的一些法?子,是宜王府和泰州城内最?好的郎中一起想出来的,咱们?只要能?按着上面的东西准备,按照上面的法?子仔细地?生活,一定能?挺过来!”
吴蔚把写好的物资清单交给柳翠微,请她帮忙誊写几份,分给大家,吴蔚又裁了一张大号的宣纸,把适才?写给宜王的内容,挑了所有人都用得上的,写了出来。
包括七步洗手法?,饮用水要烧开,什么是消杀,如何消杀,面巾的重要性,以及衣物和用具的消毒办法?,都写了出来。
待墨迹干透,吴蔚叫上小梅,把这张宣纸贴到了后院的墙上,随后又写了几张一模一样的,打算留给米庄和榨油坊还有张尺和栓子他们?两家。
吴蔚对柳翠微说道:“三娘,你先带着店内所有人把这单子上面写的,逐字逐句的熟读,背下来,今后每日上工先读一遍上面的内容。”
随后吴蔚又叫上了李大姐和小梅以及大丫,四个人拿着采购清单出门去了。
直到马车被塞得满满当当,吴蔚才?带着几个人回来,吴蔚今日带的银子不够,好些东西还是记账的。
回到成衣铺,吴蔚将马车里一半儿的物资卸了下来,给所有的伙计,绣娘们?各自分了一份,剩下的放到了成衣铺的库房里,另外?一半吴蔚则拉回到了米庄,给伙计们?分了,并将告示交给掌柜的,让他找个地?方贴起来,每日带着伙计们?念。
隔壁的榨油坊没开门,大概是酒席还没散的缘故,不过也不要紧,两家人住在?一起,张水生家的那一份由?吴蔚亲自准备。
吴蔚并不打算停下,她找了两包银子分别交给小梅和李大姐,对她们?说道:“按照我刚才?采买的那些,你们?兵分两路,赶着米庄里的两辆马车出去,继续采购,一直到银子花完,或者?宵禁之前再停。用不了多久宜王殿下就会有动作,等到宜王殿下出手,这些东西怕是很难买到了,辛苦你们?了,我还有别的事儿要做。”
小梅的李大姐郑重地?点了点头,各自赶上马车,离开了。
李大姐虽然没赶过马车,但?是吴蔚进大牢的那些日子,她时常赶着牛车去看吴蔚,积累了一些赶车的经验。
吴蔚则是背上了竹筐,戴上面巾往泰州最?大的药铺去了。
进了药铺,吴蔚点名要见首席郎中,从内堂走出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吴蔚不记得对方,但?对方一眼就认出了吴蔚。这名郎中今日也在?城外?,和一众郎中站在?一起。
郎中将吴蔚请到内堂,开门见山地?问道:“吴姑娘,所谓何事?”
“老先生,我今日来是想开几副能?提升阳气,固本强身的药,若是能?对抗时疫,就再好不过了。”
在?这个时代的中医理念中,所谓的“阳气”其?实和蓝星所描述的“抵抗力”差不多,吴蔚读过几本梁朝的医书,这里的中医普遍认为,这世?间许多的病都是因为自身“阳气”不足,才?让邪气有机可乘。
反正不管对不对,吴蔚是这样理解的。
郎中捋了捋胡须,心?中也在?权衡,因为今日宜王下了命令,要求城中所有药铺广囤货,少卖货,特别是大宗采购草药的生意,一律不许接,随时等待王府的命令。
见郎中许久不语,吴蔚心?下了然,从怀里掏出了宜王给的令牌,说道:“还请先生行个方便,该付的诊金,开药的银钱,我会一分不少的给您。”
时疫爆发之前,每一刻都弥足珍贵,吴蔚用起“特权”来一点儿都不手软。
郎中点了点头,说道:“老夫知?道一副古方,正好是吴姑娘所需。”说完便提笔蘸墨,洋洋洒洒地?在?纸上写了一个方子。
吴蔚当场要了五十副,这副草药里面有几位名贵的药材,在?蓝星也是享有美名的,价格自然不便宜,五十副药直接花去了一百五十两!
吴蔚的银子又不够了,只得约定好明日再把银子送来。
第253章 三吉皆占
说不?心疼是假的, 吴蔚背着草药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感觉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
但吴蔚知道,这个银子不?能省, 吴蔚甚至有些后怕, 听适才药铺首席郎中的口吻,自己要是再晚来一点儿, 恐怕就买不到这些药材了。
宜王贵为一州之主, 他的命令在这泰州城里就是天。
若是时疫真的爆发,药品立刻就会变成管控且紧缺的物资,就凭城里这几个药铺, 根本不?够支撑泰州几十万百姓的消耗, 到时候分到每个人手上的汤药估计会?和水差不?多?, 心理安慰的效用更大?,至于真正?的药用价值……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儿了。
这五十副药, 可是他们两家人的救命物资,一百五十两花的不?冤。
吴蔚快步回到了宅子,一路上都挑那些行人较少的小胡同走?, 免得被太?多?人瞧见,惹出麻烦。
……
柳翠微也?回来了, 同来的还有二丫和三丫,李大?姐和大?丫负责一辆采购的马车,还没回来, 柳翠微便将剩下两个丫头领回了家。
吴蔚第一时间给几人做了消杀,二丫和三丫还不?知道什么是“时疫”, 只是因为见到大?人的反应, 没理由的跟着惶恐,吴蔚找了一盘干果出来, 让她?们两个和柱子在后院里玩。
吴蔚把药材拿回书房,让柳翠微找了些油布纸来,把每一包药材的外?面?再包一层,以免受潮生虫。
吴蔚自己则守着酒精提纯设备,加快了反应速度,一边把蒸馏出来的酒精收集起来。
……
宵禁的锣声响起,李大?姐和小梅驾着马车回到了宅子,之后喝的醉醺醺的张水生也?回来了,强打着精神?询问吴蔚,宜王找她?过去因为什么事?
吴蔚给后回来的几人,连着货物一起做了消杀,让李大?姐和小梅搀扶着张水生回去了。
“李大?姐,马上就要宵禁了,今夜你们就在我家住一夜吧。”
“好。”李大?姐点了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咱们边吃边说吧。”吴蔚在后院单摆了一桌,和柳翠微一起端了吃食过来,七人一起在后院吃了。
李大?姐饿了一天,却没什么胃口,倒是吴蔚端着碗猛往嘴里扒饭,柳翠微见了又是给吴蔚夹菜,又是添汤的,柔声细语地劝道:“慢点儿吃,当心积食。”
“嗯,我今天跑了一整天,就早上吃了那么一顿饭,快饿死了。”
吴蔚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用公筷给三个丫头一人夹了一大?块排骨,说道:“吃,多?吃点儿才有抵抗力。”
三个丫头并不?知道吴蔚口中的抵抗力为何物,道了一声谢谢,大?口吃了起来。
吴蔚已经在盛第二碗饭了,李大?姐还是一副愁苦迷茫的表情,吴蔚劝道:“李大?姐,要想抵抗时疫,多?吃饭,多?运动,早睡早起是必要的,你要是不?吃饭,身子一弱下来,当心病气找上门!”
李大?姐吓的打了一个哆嗦,闷头吃起饭来。
直到大?家伙儿都吃得差不?多?了,吴蔚才开始说道:“关于时疫的事儿,大?家不?要过度恐慌,我们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去预防和应对,即便得了也?未必就治不?好了,别太?担心。”
李大?姐抹了抹嘴,说道:“你今天没听那个崔绣娘说嘛?染了时疫的人是要被官府抓起来的,关到那个小房子里,肯定是出不?来了。”
吴蔚扫了小梅一眼,说道:“这一点你们都可以放心,崔绣娘说的那些往事,一定不?会?发生在泰州的。”
李大?姐挺了挺腰身,问道:“你怎么知道?宜王殿下和你说的?”
“大?姐,有些事儿不?用别人告诉,咱们自己分析就是了。今日我去药铺抓药的时候,听药铺的首席郎中说:宜王殿下下了命令,要求城内药铺大?量进货,不?允许出大?货,一切等待王府的安排,这证明?了宜王殿下对抗时疫的态度是积极的,这便是人和。再有,我问了那位崔绣娘,她?老家所在的地方和泰州不?同,那里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庄,属朝廷直接管辖,并不?是任何一位藩王的封地,这就是地利。”
小梅也?看了吴蔚一眼,并未言语。
柳翠微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大?概是想明?白了些什么。
李大?姐不?解地追问道:“怎么就地利了?这泰州城是大?,可咱们在这儿连个好邻居都还没交下,怎么能算是地利呢?”
吴蔚勾起嘴角,扫了三个丫头一眼,说道:“你们三个也?要认真听啊,二丫……你别光顾着吃。”
“哦,知道啦!”二丫吃的嘴巴一周都是油渍,大?人们都纷纷撂筷了,剩下的排骨和肉肉可就都是她?们姐妹三个的了!
见三人打起了精神?,吴蔚才继续说道:“朝廷管辖的地方,地方长官都是轮值的,三年一任,最多?连任两次,任期满了就会?调走?。所以那些地方长官多?少都要为政绩着想,出了时疫他们的第一反应定然是控制,切断时疫的蔓延,把影响降到最低,哪怕是会?死一些百姓。只要死的人不?多?,就没必要惊动朝廷,他们的政绩就能保住。所以手段嘛……当然会?严酷一些了。可泰州就不?同了,这里是宜王殿下的封地,若是不?出意?外?,宜王殿下一辈子都会?生活在这里,宜王殿下的子孙后代,也?都会?生活在这里。泰州府的兴衰与?宜王府的兴衰相系,泰州的百姓,则是宜王殿下的基本盘,是他切实的子民。所以……宜王殿下自然会?竭尽全力治理时疫,救治百姓,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就亲自出现在城外?了,这算不?算地利?”
众人齐齐点头。
吴蔚继续说道:“除了地利,人和,我们还占着天时。天越来越冷,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寒冷的天气并不?是一个有利的传播条件。天时地利人和,泰州府的百姓们三者皆占,我相信一定能战胜这次时疫!”只要别拖到开春就好,吴蔚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蔚蔚啊,什么叫传播?你说的话,我怎么又听不?懂了?”
吴蔚便又将适才和宜王说的那个“粪堆”的比喻讲了一遍,激动得李大?姐一拍大?腿,说道:“照你这么说,时疫就是一种看不?见闻不?到的毒气?!”
“对。”
“那这个毒气怕冷,是不?是?”
吴蔚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时疫怕不?怕冷吴蔚不?知道,但寒冷的环境,不?利于绝大?多?数的细菌病毒传播倒是真的。
李大?姐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原本都放下了筷子,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
柳翠微举一反三地问道:“所以,你才让我们戴上泡过酒精的面?巾,是为了挡住时疫的毒气,对吗?”
吴蔚眼前一亮,赞道:“三娘蕙质兰心,就是这个意?思!”
李大?姐忙嘱咐道:“从?明?日开始,你们三个只要出门,就把酒精面?巾戴起来,知道了吗?”
三个丫头齐声说:“知道了。”
……
吴蔚今日累坏了,吃完了饭到盥洗室简单冲了个澡,躺到炕上就睡着了,头发还是柳翠微守在炕边,一点点给她?擦干的。
吴蔚和柳翠微这屋是整个院子里最大?的房间,屋内有一个很大?的火炕,再睡上李大?姐一家也?够。
李大?姐不?顾柳翠微的劝阻,领着三个女儿都洗了澡才睡到吴蔚和柳翠微的床上。
……
一夜无梦,翌日清晨,众人依旧在后院支了桌子用过早餐,齐齐戴上面?巾来到了宅门口。
张水生套好马车正?等着呢,看到几人这般模样吓了一跳,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二姐夫,上了马车再说。”吴蔚跳上车辕,和张水生一起赶车,其余人则进了车厢。
先?把张水生和吴蔚送到榨油坊,剩下的人再乘马车到成衣铺去,路上吴蔚把时疫的事情说了,并打开木匣从?里面?拿出了一副特意?准备的面?巾让张水生戴上。
张水生也?吃惊不?小,一路沉默着。
吴蔚说道:“二姐夫,你整日接触外?人,每日回家的第一件事,必须要做好消杀,前院住的都是老人和孩子,柱子和妞妞还小,二姐尚在月子中,体虚,容不?得一丁点儿马虎!”
张水生郑重?地点了点头,米庄和榨油坊离家不?远,说这话的功夫就到了,吴蔚拿着其中一份酒精和面?巾跳下了马车,李大?姐和小梅坐上了驾驶马车的位置。
柳翠微掀开车窗,嘱咐道:“记得按时吃饭,中午要是客不?多?,你和二姐夫也?可以到成衣铺去吃。”
吴蔚点了点头,说道:“经你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一会?儿我打发一个伙计回去,告诉家里人从?今日起不?用再往两个店里送饭了,还是待在家里安全些,我和二姐夫中午过去吃。”
“嗯,好。”
“三娘,木匣里的面?巾,你每隔两个时辰就让她?们换一副,我算着数量,够用的。”
“知道了,换下来的面?巾怎么办,丢了吗?”
吴蔚想了想,说道:“你让她?们在面?巾上绣上自己的名字,或者专属的图案,用完的面?巾经过蒸煮消毒后还能循环使用,咱们家的细纱布也?不?多?了,支撑不?了这么多?人用一次就丢。”
“嗯,那我走?了?”
“去吧,中午见。”
柳翠微放下车窗,李大?姐和小梅驾着马车走?了。
第254章 一笔订单
戴面巾这件事还给吴柳记米庄和吴柳记成衣铺造成了一些影响, 米庄倒还是好的,毕竟卖的东西是百姓日常生活的刚需,即便伙计们打扮的比较奇怪, 客人们最多问?几句, 该买的还是要买。
吴蔚给两个铺子统一了口径:只对外说,过些日子他们自然会知晓缘由, 旁的一概不说。
但是所?有?的伙计, 包括老板都戴面巾的行为,给吴柳记成衣铺造成的影响很大,在铺面的装潢上, 张尺和栓子花了大心思, 内饰奢华典雅, 外观大气古典,是一整条街里最亮眼的铺面。所有在铺子前面那条街走过路过的人, 就没有?不停下特意看一眼的,这也是吴蔚的主意,因为吴柳记成衣铺面对的是泰州城内的富贵群体, 自然要有?一个奢华的铺面,才能满足客人们最开始的虚荣心。
可偏偏这么好的铺子, 所?有?人的脸上都戴着纯白色的面巾,一股说不出的违和和诡异,让人望而却步。
即便有?不在意这些的, 进了成衣铺,也被?令人咂舌的价格劝退了。
对此, 柳翠微虽然没说什么, 嘴角却悄悄起了一排水泡,柳翠微嘴硬说是整日戴着面罩捂的, 但是李大姐私下里?来找过吴蔚,她对吴蔚说:成衣铺开张十多天了,一件成衣都没卖出去,别说是三娘了,就是店里?面这些个绣娘,伙计都跟着生了一股火。
李大姐还劝吴蔚说:“虽然时疫很可怕,但是穷更可怕,知道你们家底儿?厚,可也禁不住你这么折腾啊,蔚蔚啊,手紧一点儿?吧。”
一天中午到成衣铺吃完了饭,吴蔚给成衣铺所?有?人开了一个小?会,吴蔚说道:“咱们的成衣铺,在开设之初,我的定位就不是城里?的普通百姓。眼下两场天灾刚过,城外又?出了时疫,即便上面暂时没有?公?开这件事,但我想泰州城里?该知道的人已经都知道了。这些能提前知道消息的人,许多都是我们成衣铺的精准客户,也就是咱们泰州城里?的权贵和富商们。趋利避害,规避风险是人的天性,在这个节骨眼上,所?有?人都会缩减开销,把?银子牢牢攥在手里?,应对之后要发生的状况才是上策。成衣不是油米,无论家里?多穷,外面多紧张也必须得买,有?钱人的家里?是不会缺衣裳的,暂时不买新衣裳也能过活,但是他们不会永远都不买新衣裳,入冬之后总是要添置些新衣裳的,过年也是要添置新衣裳的,以?咱们成衣铺里?衣裳的价格,卖出去十件就够铺子一年的开销了,大家不要着急。我在此和大家保证,只要咱们成衣铺没关?门歇业,只要大家用心做活,就绝对不会辞退诸位!”
吴蔚的话犹如一剂定心丸,除了李大姐目露担忧地?打量着吴蔚和柳翠微之外,其余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毕竟外面的世?道这么乱……能找到这样一份体面营生不容易。
吴蔚让张水生先回去了,自己则拉着柳翠微进了内堂,拿出特意绕路去买的药膏,亲手上在了柳翠微嘴角的一串水泡上。
吴蔚目露怜惜,却笑?着打趣道:“就算是这成衣铺的买卖折了,咱们的铺子和货还在,慢慢变卖也赔不了多少银子,还值当我家三娘急成这样?”
柳翠微的俏脸一红,低声辩解道:“我没有?……是那酒精面巾把?我闷的。”
“别人怎么没闷出水泡来,哦……原是我家三娘细皮嫩肉所?致?”
柳翠微的贝齿划过下唇,抄起秀拳打在了吴蔚的肩头,那力气却是绵绵的,说是捶背都轻。
柳翠微见?自己的心思被?拆穿,索性也不瞒着吴蔚了,悠悠说道:“家里?处处都要花银子,买的那些应急的东西,又?去了咱们大半的家底儿?,从前还有?米庄撑着,我多少还放心些。可如今开了这个成衣铺,每月光是月例银子就把?米庄赚的银子搭进去了大半,咱们一大家子人还要吃喝过活呢,长此以?往……总要坐吃山空,我能不上火吗?”柳翠微原想着开了这个成衣铺,家里?进财的口子便又?多了一个,凭借着自己的绣工,衣服难道还会卖不出去吗?
谁成想,这成衣铺开门数日,居然连一套成衣都没卖出去,反而要用从米庄赚来的银子倒贴成衣铺!
柳翠微的一腔热血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凉了一半儿?,想到自己在成衣铺开张之前,还带着几个绣娘连夜赶制了些成衣出来,自己的脸上就止不住的发烧,还不知道人家背地?里?怎么笑?话自己呢。
柳翠微低声道:“蔚蔚,要不然咱们把?成衣的价格降一降吧,卖出去就行。”
吴蔚却否定了柳翠微的这个提议,说道:“我昨儿?去开堂会,城里?的成衣铺又?倒了两家。如今外头艰难,寻常百姓哪一家不是捂紧了钱袋子过日子的?从前能买上几套成衣穿的殷实人家,现在也开始自己在家里?做衣裳穿了,咱们要是走普通成衣的路线,只会更快歇业。我的定位应该是没有?错的,目前泰州城里?还没有?和咱们走相同路线的成衣铺,我们现在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我本来想等?到入冬过年的,不过你说的也对,咱们不能坐吃山空,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你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吴蔚笑?的狡黠,道:“山人自有?妙计。”
下午,吴蔚便骑着马出门了,她先带着令牌去了一趟宜王府,宜王这几日正在一边和朝廷周旋,一边积极囤积物资,他已经派出数路人马出去采买物资,准备对抗时疫了。
同时,宜王将安置灾民的棚子再一次迁远,安置到了泰州和清庐县的交接地?带,并积极联系周围的府县,让他们派人来认领本地?灾民,积极接收,安置一些他县灾民,并许诺会由宜王府出面问?朝廷要安置银,等?银子一到,就会补贴下去。
吴蔚所?料不差,泰州是宜王的基本盘,宜王没有?放弃泰州的理由。
新地?址不再受空间的限制,棚与棚之间的间隔很宽,还做了基础的防风,防寒的加固,并派了宜王府的府兵把?守。
当然,这些府兵只是远远的守着,毕竟时疫已经开始在这些灾民中蔓延了,从一开始的只有?三十几个人有?时疫的症状,到如今每日都会增加几个。
宜王看着一封封情报,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能盼着物资快点回城,他好做出下一步的安排。
吴蔚被?带进宜王的书?房里?,见?宜王一脸憔悴的模样,吴蔚倍感欣慰。
“什么事?”宜王开门见?山地?问?道,眼睛都没有?离开手中卷宗。
“民女想着来替殿下分忧。”
“哦?你又?有?什么好点子了?”
“暂时没有?,只希望殿下快速将面巾和消杀推广开来。民女最近新开了一家成衣铺,这不是想着快要入冬了,殿下府中的那些大人们也辛苦了,民女日前在外面订的一批上等?的丝绸和锦缎到货了,想着先为这些大人们添置些冬衣。”
宜王这才将目光从卷宗里?抽离,目光复杂地?看着吴蔚,说道:“做生意做到本王的头上来了?”
“殿下此言差矣,这批成衣,民女分文不取,但是到的布料有?限,做不了太多。”
“能做多少?”
“百十套成衣还是做得的。”
宜王想了想,也的确到了该放赏的时候了。宜王对底下人很好,每年都有?至少两次或赏赐些布匹,或者赏赐些成衣,大氅的惯例,便说道:“去账房支三百两银子,难得你有?心,本王也不能白要你的,就做一百套成衣来,男女各五十,尽快送来。”
“谢殿下!”
……
吴蔚到账房领了三张百两的银票,喜滋滋地?走了,冬日的成衣倒不用严揪尺寸,做得宽松些里?面也好再穿些别的,所?以?吴蔚也没问?尺寸。
吴蔚直接到钱庄去把?银票兑换成了现银,背着三十斤足水足斤的白银回到吴柳记成衣铺,银子哗啦啦的摊在柜台上,吓了柳翠微一跳。
吴蔚把?银子的来处讲了,所?有?人都振奋了,三名绣娘当即就要开工,吴蔚却说:“不忙,这可是宜王府的订单,我要和三娘商量一下,等?我们商量好了,再动工也不迟。”
吴柳记总算有?了第一笔生意,柳翠微的起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
吴蔚和柳翠微来到了内堂,柳翠微激动地?抱住吴蔚,在吴蔚的脸颊落下一记香吻,高兴地?说道:“谢谢蔚蔚!这下再也不怕了,开张就好。”柳翠微悄悄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哪怕是用最好的料子,还要填些棉花在里?面,只要裁剪的时候计算好了,做工仔细些,还是有?的赚的,就算只赚几两银子,她也知足!至少消了些囤货,不是嘛?
吴蔚顺势抱紧柳翠微的腰身,抱着她转了几圈才把?人放下,二人坐到桌前,柳翠微问?道:“这批衣裳要怎么做?是每一件都不一样呢,还是款式做的差不多?有?什么忌讳没有??毕竟都是些世?家的大人,规矩多些也是有?的。”
“哪有?那么多忌讳,衣服做好以?后送到宜王府,由宜王殿下赏赐给他们,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挑刺?我之所?以?不让她们动工,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儿?要和你商量一下,咱们吴柳记的商标,是不是得定一下了?”要想做大做强,甚至是形成品牌效应,商标是必须的。
第255章 泰州戒严
柳翠微听了?, 有些迷茫地看着吴蔚,问道:“商标是什么?”
“这里还没有商标吗?”吴蔚立刻问道。
柳翠微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 答道:“反正我是没听说过, 或许别的地方有,我不知道吧。”
吴蔚立刻在脑海里搜寻关于商标的历史记载, 吴蔚毕竟是历史爱好者, 那些稀奇古怪的历史记录,就?像她一个个小宝藏似的。
吴蔚很?快记起,在蓝星的历史记载中:最早出现的民用商标是在北宋, 在北宋的泉城, 一个叫白兔的品牌中。
而目前吴蔚所在的这?个梁朝, 虽然使用了?蓝星古代的制度,文字, 还有语言,但?并不在蓝星的史书记载中,以至于吴蔚一度觉得梁朝只是蓝星古代某个平行时空, 毕竟穿越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事情,自己穿越到镜像时空或者平行时空也说得过去。
吴蔚想到了?什么, 问柳翠微要了?一张银票,说道:“在整个梁朝,有些银票只在地方流通, 有些银票则是全天下都认可的,三娘, 你知道信誉最好, 流通最广的银票是哪一家的银票吗?”
这?个问题对已经经商两年的柳翠微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柳翠微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通宝钱庄的银票了?, 虽然咱们梁朝虽有四大票号,但?是通宝钱庄的信誉最好,他家的银票面额是多少,就?能兑换出多少,足斤足水,从?不抽条,而且任何时候都能兑换。”
“没错。”吴蔚抖了?抖手中的银票,正好就?是通宝钱庄的,吴蔚指着银票上面复杂的图案,说道:“你看看这?个,通宝钱庄的银票流通广的原因就?在这?里。”
柳翠微仔细看了?看银票上的图案,顿时有些眼晕。
吴蔚继续说道:“这?是一种防伪标志,我曾经仔细研究过,通宝钱庄的银票厚实,耐折,而且用了?特殊的油墨,银票上的图案也非常复杂,大大提升了?想要仿造银票的难度。这?就?是小票号不敢发行银票的原因,他们没有这?个防伪的技术,很?容易被人模仿,所以也很?难做大做强,银子哪里有银票流通起来方便呢?这?个防伪的标志,其实就?是一种商标。它不仅可以代表一家铺子,还能形成品牌价值,就?像通宝钱庄的银票一样,再偏远的地方都认,这?就?是通宝钱庄的硬实力。”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每一件衣裳也做一张这?样的票子,附在衣服里?”
吴蔚摇了?摇头,说道:“首先我们要把我们的商标设计成一种图案,这?个图案要美?观和难度并存,还要让旁人看清楚图案具体是什么。然后由?你一针一线的绣在每一件衣服上,可以是在袖口,领口,裙摆处,商标不用太大,铜板大小最好,不过要确保每一个商标都一模一样,这?就?比较有难度了?,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之后我们的衣服上陆续也要带一些商标中含有的元素,但?是所有的图案一定不能犯忌讳。”
柳翠微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一边在心中默默消化?着吴蔚给她讲的这?个商标的理念。
吴蔚索性取来了?一张宣纸,拿出半截炭笔,在纸上画了?几个圆,画了?几个图案进?去。
“三娘你看,商标大致就?是这?样的。以后咱们吴柳记的衣裳,每一件都要有商标,既不抢衣裳的风采,又让别人一眼就?能看见衣服是出自吴柳记的。”
吴蔚摸着下巴,喃喃道:“我画的这?几个商标都太简单了?,很?容易就?会被人模仿了?去,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等咱们做大做强了?,市面上一定会出现吴柳记的假货!还是得下一些功夫才行啊。”
柳翠微看着吴蔚,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双面龙凤绣,你觉得如何?”
“不行吧!龙凤这?俩祥瑞哪里是寻常人家能用的,这?是要犯忌讳的呀。”
柳翠微嫣然一笑,看向吴蔚的目光里满是宠溺和温柔,耐心地解释道:“我说的不是图案,而是一种技法?,从?前……大姐和娘都说我这?种技法?太过费时,又不能多卖银子,不让我做。”
吴蔚猛然反应了?过来,惊愕地看着柳翠微,惊呼道:“你说的是AB面?”
“什么?”
“啊……我是说,阴阳面?就?是一次刺绣,正反面的图案却有区别?你会?”
吴蔚彻底惊呆了?,这?种技法?在蓝星那可是妥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而且是那一批顶尖的技艺,整个蓝星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到,只要是用上了?这?种技法?的刺绣作品,随意拿出来一个都是六位数的价格!
古往今来,蓝星从?来都不缺奢侈品,只是蓝星的奢侈品距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过于遥远,吴蔚就?在短视频里看过六位数的墨锭,八位数的刺绣,六位数的印泥,五位数的宣纸,七位数的毛笔……
要是没有短视频,试问又有多少人能了?解到这?些东西呢?
柳翠微也不多话,而是拿过一个用圆形竹篾箍好,绷紧的红绸,由?取了?一根丝线来,当着吴蔚的面,用手中细细的绣花针把一根极细的丝线又细分成了?好几股,用特殊的手法?穿到了?针眼里。
吴蔚咽了?咽口水,柳翠微的动作太快了?,她还没反应过来了?,柳翠微已经开始了?她的表演。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柳翠微将红绸卸下递给了?吴蔚:“喏,双面龙凤绣。”
柳翠微绣的是一片叶子,正面是一片叶子,背面却是一只大胖菜虫……仿佛真的有一只菜虫趴在叶子后面汲取养分似的。
吴蔚惊叹不已,看柳翠微的目光也变得灼热起来,这?要是在蓝星,自己可妥妥的就?是一个傍上大佬的小白脸了?!
自己在梁朝混得如鱼得水,不过是凭借着那点?信息差罢了?,到了?蓝星自己就?失去了?这?个优势,而且自己还是一个学渣来着……最多继承父业去做个法?医,从?最基层的坐起,一步步熬上去。
可柳翠微的这?份手艺就?不同?了?,吴蔚就?曾看过一幅用了?这?种刺绣工艺绣出来的金鱼,标价二十多万……
“呜呜呜,三娘~你可不能不要我啊。”吴蔚想得入迷,一时间?有些忘情,一把抱住了?柳翠微的胳膊,可怜兮兮地说道。
柳翠微霎时红了?脸,嫣红的脸颊美?丽而不可方物?,虽有些不解吴蔚为何会突然如此,但?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羞意,认真又温柔地说道:“我要你。”
简单的三个字,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击穿了?吴蔚那堪比城墙的脸皮。
这?有些人平日里羞涩到不行,就?连在房里独处时都羞于开口的人,突然表白,威力还是很?惊人的。
吴蔚笑了?两声,害羞了?地揉了?揉鼻子,说道:“你说的啊,不许反悔。”
“嗯。”
二人又情意绵绵地腻歪了?一番,虽然只是眼神交流,偶尔拉拉小手,空气中却释放着甜腻的气息。
柳翠微被吴蔚痴缠得不行,主动岔开了?话题,说道:“那商标的图案呢?”
吴蔚却问道:“你这?个技法?伤眼睛不?我看你把一根线劈成八股,那么细,做起活儿会不会伤眼睛啊?”
柳翠微答道:“白日里做还好,好在商标也不大,不要紧的。”
吴蔚却揉了?揉下巴,想起自己之前救东方瑞时,紧急做出来的那个单筒望远镜了?,只要拆开来搭配上支架,调整好焦距,一个放大镜就?成了?,梁朝没有配眼镜的地方,视力若是下降,影响伴随终生。她可不能让自家三娘为此伤了?眼睛。
……
吴蔚和柳翠微商量了?一整个下午,总算是把商标定了?下来。
商标的正面是几根随风飘动的柳枝,在柳枝中间?有一只欲振翅高飞的小燕子,而商标的背面,则是一个燕巢,里面栖息着两只小燕子。
燕子是一种带着吉祥寓意的鸟儿,柳枝则是应了?“吴柳记”的牌子,也含了?柳翠微的姓氏。
而背面的燕子窝,更?是吉祥的寓意。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燕子要是在谁家的屋檐下筑了?巢,这?家人必定发达吉祥,即便是再调皮的孩子,也不会捅自家的鸟窝,要是真捅了?,大概率也要挨打。
不是还有这?样一句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到寻常百姓家”么?
吴蔚和柳翠微对这?个商标都非常满意,吴蔚还高兴地将这?第一批成衣,命名为:“堂前燕”系列。
正好这?批衣裳是给宜王拿去恩裳底下人的,堂前燕的这?个意头也不错。
……
商标的事情定好,成衣铺开始了?忙碌,三日后吴蔚就?把带着支架的放大镜搬到了?成衣铺,架子是吴蔚找铁匠铺加急定制的,柳翠微用上之后,不仅缓解了?视觉压力,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就?在吴柳记如火如荼赶工成衣时,一道来自于宜王府的最高指令被贴在了?城中各处告示栏中,还有官兵沿街敲锣通告,并派发传单。
彼时吴蔚正在米庄里,接过掌柜的递上来的告知展开一瞧,上面赫然是自己写给宜王的那份“手册”的删减润色版。
告示上普及了?七步洗手法?,禁止城内百姓饮用生水,今后家家户户必须将打回来的水烧开晾凉后再饮用,还有什么是面巾,为何要佩戴面巾,什么是消杀,为何要进?行消杀,虽然理论依据和吴蔚告诉宜王的大相径庭,但?看得出宜王是用了?心的。他大概是请了?自己帐下的谋士,用了?一种靠近玄学的语言,和全泰州城的百姓解释了?这?些事情。
吴蔚看完后露出了?笑意,她也没想到有一日,在这?样一个地方,科学的推广居然要依靠玄学的力量,不过只要能达到效果,吴蔚并不在意。
有位伟人曾说过: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可紧接着,另外一条消息的传来,却让吴蔚笑不出来了?……
泰州,戒严了?。
从?即日起,无论官员,居民,商贾,只要没有宜王府颁发的出城令,一律不许出城,同?时宜王还派出了?宜王府和城内所有的郎中,分片区为城中百姓做“义诊”。
吴蔚刚有些轻松的心情,再次沉重了?起来。
这?个义诊的目的……
第256章 官差抓人
“张全。”吴蔚叫了一声, 张全正在卸货,放下一袋米后立刻跑到了吴蔚身前,弓着身子问道:“东家?, 叫我?”
“嗯, 你骑上店里的马,去一趟咱们家的成衣铺子, 去和二东家?说, 咱家的成衣铺从今日起歇业,全力把?上一批订单赶出来,暂时不接新?单子了。”
“明白了。”
“还有, 你告诉二东家?一声, 我今天中午要晚些过?去吃饭, 店里新来了一批粮食要过称入库,我得盯着。”
“是。”
张全领了吴蔚的口信儿去了, 吴蔚则继续盯着伙计们把粮食过?秤,她负责造册。
即便泰州戒严,米庄的生意也不会受影响, 自泰州发水驿道不通后,这城中所有米庄的粮食都?是由宜王府负责运输, 分配的。
宜王府给的进价和吴蔚自己派人到仓实县大宗采买的价钱差不多,但是省去了路上的风险,如今外?头?不太平, 拉着那么多粮食的马车路过?,被人瞧去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波澜来。
虽然如此做, 粮食的售价也要严格遵循王府给的价格, 但是这中间?还是有的赚的,即便吴蔚每日都?卖些特价米, 米庄的盈利依旧可观。
一直忙碌到未时末,才将所有的粮食入了库,这次宜王府给下派的粮食是平时的两倍,费了些功夫。
吴蔚收好账册,交代了掌柜的几句,骑上马往成衣铺的方?向去了,吴蔚单手勒着缰绳,马儿的速度很慢,吴蔚留意到今日的街道上似乎有些狼藉。
吴蔚心下一动,一夹马肚,扯着缰绳调转了方?向,往专门卖菜的坊市走去,此时这条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地上到处可见的菜叶子,还有些被踩碎的鸡蛋,看上去脏兮兮的。
吴蔚操控着马儿慢慢走过?去,一边留意着街道两边的铺子,平日里这个时辰来,两边的摊位上几乎摆满了鲜菜和鲜肉,但今日街道两旁的铺子几乎都?被买空了,只能看见一些品相破败的蔬菜,零散地躺在摊位上。
吴蔚拉了拉脸上的面巾,心中了然:想来是宜王府颁布的戒严政令,刺激到了城中的百姓,大家?纷纷出门囤菜了,也不知成衣铺那边囤菜了没有。
吴蔚家?中的院子里开了几拢菜园,三位老人都?是种地的能手,即便天时不利,菜地的收成也不错,后院仓房里堆了许多各式蔬菜,足够他们一家?人吃到明年开春的了,但成衣铺可不一样,每日还要给伙计们供一顿饭呢。
吴蔚一路走过?去,买了些羊肉,鲜鱼,这些单价比较高的肉类,还剩下一些。
……
吴蔚直接来到成衣铺的后院,翻身下马将马儿拴好,提着自己买的鱼肉,叩响了后院的门。
来开门的是二丫,自从来了成衣铺,这丫头?比从前更机灵了,平日里都?是抢着干活。
看到是吴蔚,二丫亲热地叫了一声:“蔚蔚姐”主动接过?了吴蔚手中的东西,说道:“蔚蔚姐,中饭在锅里闷着呢,你先进屋歇歇,我给你端上来。”
“谢谢,三娘呢?”
“翠微姐和店里的几个伙计,还有我娘都?在正门卸货呢。”
“卸货?张全没来传口信儿吗,怎么还开门?”
“不是,是我娘,在菜市场买了一板车的白菜……”正说着,就?看柳翠微夹着两颗白菜,后面跟着李大姐,小梅和伙计们,鱼贯进了后院。
“三娘。”
柳翠微也看到了吴蔚,朝着吴蔚笑了笑,打开了一间?仓房的门,说道:“就?把?菜放在这间?吧。”
二丫提着手中的羊肉和鲜鱼,问道:“翠微姐,这个放在哪里?是蔚蔚姐买的。”
“你先放到厨房去,一会儿让人吊到水井里。”
“好!”二丫快速跑开了。
吴蔚拉着柳翠微到后院的石桌前坐下,问道:“张全来过?了没?”
“来过?了,原本?是打算关门的,不过?接到了泰州要戒严的消息,李大姐便带着几个伙计去了一趟菜市场,抢了些萝卜白菜回来,都?堆在门口等着搬呢。你饿了吧?午饭还给你温在锅里呢。”
“饿了,忙了大半天早就?饿了。”
“在哪儿吃?”
“去内堂吃吧,你陪我。”
“好。”
……
吴蔚和柳翠微一起到厨房端了饭菜,到了内堂,中午李大姐做了白菜肉丸子汤,蒸了杂粮馒头?,还单独给吴蔚留出了两个白面馒头?,两碟酱菜。
成衣铺的伙食是大锅饭,一般来说只有一两道菜,主食管够,没有家?里吃的精致。
吴蔚碗里的肉丸明显多些,自然是来自于李大姐的偏爱。
柳翠微一直等到吴蔚吃的差不多了,才问道:“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全城戒严了?我听李大姐说,她今日上街采买的时候,看到几个衙役抬了人。”
吴蔚的眼皮一跳,这一刻所有的猜测似乎都?有了答案,不安在心头?迅速蔓延。
“抬了什?么人?”
“李大姐也没细说,就?说见官差用麻布裹了一个人,那个人好像是被堵了嘴,也听不清喊了些什?么。”
“李大姐回来消杀了没有?”
“嗯,成衣铺每日都?严格执行?消杀,面巾也是最?多两个时辰一换,公筷,公勺都?用上了。”
吴蔚沉默良久,直到柳翠微喊了她两声才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柳翠微目露担忧。
“三娘,城里……城里可能已?经?出现时疫患者了。”
“什?么?!”柳翠微大惊失色,一把?捂住了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日官差绑走的那个人,就?是时疫患者之一,如果是一般的犯人,直接上了枷锁镣铐待到衙门便是,何必又是绑,又是堵嘴,还用布裹着抬走呢?”
“那,那怎么办?”柳翠微明显慌了,这些日子柳翠微陆续从崔绣娘的口中听说了不少关于时疫的事情,光是听着崔绣娘对时疫症状的描述,就?够让柳翠微心惊的了。
吴蔚也迷茫地摇了摇头?,思考良久才说道:“要是这泰州城里已?经?出现了病例,就?绝对不止一两户,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少接触外?人,注意饮用水的安全,积极消杀,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看要不干脆这样吧,一会儿你把?做成衣的料子和棉花分一分,从明日起绣娘们都?不用来了,让这些个绣娘在家?里做活,伙计的话……轮流到店里来看着仓库,连着值夜一宿,我们的铺面一直关着,若是再没人看着,我担心遭贼。”
“那米庄呢?”
“米庄的生意得继续做,粮食是百姓生活的必需品,不到万不得已?,我们都?不能关门。”
“那你呢?”
“我?我每日到米庄里坐半日,盯着点?儿。”
柳翠微沉默片刻,说道:“既如此,成衣铺的人也继续上工,反正我们前门关着,也接触不到什?么外?人。”
“三娘。”吴蔚的眼中划过?一丝焦急,吴蔚其实并不怎么担心自己,因为她来自于蓝星,在蓝星接种过?许多基础疫苗,本?身就?免疫这个时代的许多传染病,而且吴蔚也觉得自己的身体抵抗力挺好的,穿越过?来这么久了,除了因为挨了板子伤口发炎,发过?热之外?,连感冒都?没得过?一次。
所有的生物都?是在不断进化的,病毒和细菌也是,而吴蔚体内强大的免疫系统,这个时代的许多病毒根本?无?法?攻入。
柳翠微坚持道:“这批订单是咱们吴柳记成衣铺的第一笔订单,还是宜王殿下赏的,我必须要做好,让她们把?活拿回家?里,万一有什?么瑕疵,疏漏,我不能及时发现,到时候想返工也晚了。”
见吴蔚还是一脸的不乐意,柳翠微牵过?吴蔚的手,柔声道:“咱家?早就?不是从前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了。若是咱们现在还生活在老宅,或者半山小院,我肯定听你的,你不出门,我不出门,管他外?面发生什?么呢?可是如今,即便我们俩都?足不出户,二姐夫的榨油坊也是要上工的啊,过?几日等二姐做足了四十天,她也会回榨油坊去。我知道你是疼惜我,害怕我染上时疫,我会多加小心的。每日都?给铺子做几次消杀,你给的酒精我也发给她们了,她们回了家?也会好好消杀。”
“你是不是觉得因为我每日都?要去米庄,所以你也不肯待在家?里?”
柳翠微笑了,柔声道:“这泰州城里,有几家?能不为生计所奔波呢?蔚蔚,咱们也是一样的。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是坐吃山空的人。”
“笃笃笃”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话,吴蔚起身去开了门,只见李大嫂立在门外?,身后还站着张全。
不等吴蔚发问,张全便说道:“二位东家?好,水生哥让我过?来找大东家?,请大东家?立刻回家?一趟。”
“出什?么事儿了?”
柳翠微也急了,来到张全身边。
张全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刚才二堂伯母,就?是水生哥他娘,匆匆来了一趟榨油坊,找水生哥回去,水生哥让我来成衣铺找大东家?,让大东家?也回去一趟。”
“我和你一起回去!”吴蔚点?了点?头?,二人快步出了成衣铺,共乘一骑往宅子的方?向飞驰而去。
第257章 三年效力
吴蔚和柳翠微马不停蹄地回了宅子, 远远就看到柳翠翠领着柳大虎在砸院子的门,柳翠翠的声音焦急中带着一丝丝的沙哑,将宅门拍得山响, 冲着宅子里面哭喊道:“娘啊, 我是这个家的长女啊,虎子是咱们柳家的根儿?, 要是爹还活着, 一定不忍心看我们变成这样!娘啊……我求求你了,让他们把门打开?,放我们娘俩进去吧, 娘……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就算分家了, 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
吴蔚当机立断勒紧了缰绳, 离得远远的,看着这对母子。
也?不知柳翠翠在这里告饶了多久了。
见哭喊无果, 柳翠翠还试图将柳大虎托举到自己的肩头,让他从院墙翻进去。
看见这一幕,吴蔚和?柳翠微双双皱起了眉头, 就没见过如此没规矩的人,不开?门难道还要硬闯不成?咸祝腐
好在吴蔚这间宅子从前是平燕王老千岁幕僚的旧宅, 院墙修得很高,即便柳大虎和?柳翠翠都踮起了脚,柳大虎也?没有足够的借力点爬上去, 反而引来?了院中狗子一阵阵狂吠,柳大虎怕狗, 不敢再爬了。
吴蔚非常满意, 决定给狗子们加餐!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去问问吧?”柳翠微蹙眉道。
“不行,柳翠翠一家连消杀是什么都不知道, 又住在人口密集的巷子里,你?别去接触他们。”
“让她这样叫喊,终究不好看。”
“不好看就不好看,反正咱们周围也?没什么邻居,二姐夫先咱们一步回来?,也?不见二姐夫人,想必是沟通失败了,或者是还有什么内情,咱们都不能冒然上前。”
“那我们呢?要是让她看到我们,定会来?纠缠,我大姐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她在家门口碰了壁,说不准一会儿?就去米庄了。”
吴蔚眯了眯眼,果断调转马头,带着柳翠微绝尘而去了。
吴蔚把柳翠微送回到成衣铺,叮嘱她把前门后院都锁好,省的柳翠翠摸过来?,吴蔚自己则去了一趟巡防营。
巡防营的队员都已认识吴蔚了,热情地招呼吴蔚进去坐,吴蔚摆了摆手,婉拒了对方的邀请,将自家门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告了柳翠翠一个滋扰民宅,希望巡防营能带人去处理。
巡防营的人面?露难色,解释道:“吴姑娘,不是我们不想出手,而是今日兄弟们都散到外面?去了,衙门里就剩两个兄弟看家,一时间实在是抽调不出多余的人手。”
“既如此,便不为?难差爷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那官差默了默,说道:“不然请吴姑娘再等等,宵禁之?前兄弟们也?就回来?了,待宵禁之?后我带人过去,若是那人还在,也?有个处置她的名头。”
吴蔚拱手道:“那就有劳官爷了。”说着吴蔚从怀中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酒精,送给了官差。
官差接过后,只是闻了闻便喜笑颜开?,随着宜王府张贴出去的告示,此刻整个泰州府都知道了酒精是好东西,只可惜泰州城内的存酒几乎都被宜王殿下给征用了,他们巡防营虽然也?分到了一些酒精,却根本都不够用。
宜王殿下请来?的高人说:因洪灾泛滥过境,泰州周围有许多怨灵作祟,这些怨灵能散布毒气,让人生病,唯有将水煮沸再饮,时常在身上和?家中喷洒这种?名叫:“酒精”的东西,才能使怨灵退散。
平时还要戴上喷了酒精的面?巾,以免吸入那无色无味的毒气。
官差宝贝地将酒精收到了怀中,满脸堆笑道:“吴姑娘放心好了,今日若是没抓到,明日我会带人去宅子附近巡逻,遇到他们一定绑了。”
“多谢。”
……
宵禁之?前,吴蔚和?柳翠微回了家,还算柳翠翠识相,吴蔚回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她。
吴蔚带着柳翠微走?了后门,做完消杀以后,才到前院去喊来?了张水生,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水生离吴蔚和?柳翠微尚有一丈远就停了下来?,脸色阴沉,这回也?顾不得柳翠微在场了,骂了柳翠翠母子俩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娘今日匆匆过来?,说柳翠翠带着孩子要往宅子里闯,我也?没多想,就让张全去寻你?了。我回来?以后才知道,原来?是她那丈夫李铁牛被官差抓走?了,被抓走?之?前,李铁牛让他们娘俩来?投奔岳母!”
不等吴蔚和?柳翠微开?口,张水生炮仗似的声音又起:“李铁牛这个蠢货,以为?在泰州买了民居就算落户安家了,也?不想想这泰州府是什么地方!他们田无一拢,平日里连吃喝都成问题,看着手里的银子越来?越少,李铁牛找了一个扛大包的活计,每日有一百多文的工钱,还管一顿饭。什么都好,就是需要每日穿过城外那片棚区!我原本还耐着性子想要劝他们回去,一听到李铁牛原来?是被官差抓走?了,立刻便推开?他们母子,进院落锁了。”
“我回了院子就做了消杀,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也?隔着门跟岳母说明了厉害,我告诉岳母李铁牛染了疫病,柳翠翠和?柳大虎也?快了。用不了多久官差就会把他们抓走?关进小黑屋里去,若是放他们进来?,咱们全家都得完!”
许是张水生态度坚决,亦或许是柳老夫人早就下定了决心,柳翠翠在宅门外哭嚎半日,柳老夫人连院门都没出。
张水生深深呼出一口气,说道:“你?们离我远点儿?吧,我已经让我娘帮我收拾东西了,明日一早我就搬到榨油坊去住。多亏蔚蔚机灵,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上前来?,若是你?们俩有什么闪失,我这辈子良心都难安。”
吴蔚听了安慰道:“二姐夫,你?也?别太担心,这时疫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传上的,你?和?柳翠翠接触的时间不长,还及时做了消杀,不会有事儿?的。不过你?屋里有两个孩子,二姐还在月子中,你?到榨油坊去住几天,观察观察也?好。”
说完,吴蔚便请张水生等等,快步去了后院,从库房里拿了五包中药回来?,丢给了张水生:“二姐夫,这是我在宜王管制医馆之?前买的草药,郎中说有抵抗时疫的功效,若是熬成一个人的剂量,这一包药够你?喝三天的,等到这五包药都喝完,你?若是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回家来?,一定没事了。”
张水生大喜道:“那就谢过妹子了,我今夜就在院子里打地铺了,你?们俩快回去吧,没事儿?别到前院来?。”
……
吴蔚和?柳翠微回到了后院,李铁牛的事情证实了吴蔚心中的猜测,泰州城内已经有时疫的病例了,而且消息宜王府一早就知道,宜王封锁了消息,并秘密派人将这些感染了的人押解出了泰州城。
那么,所谓的“义诊”就是一种?排查手段了。
虽然早有准备,吴蔚的心还是有些沉重,无可避免的,吴蔚又开?始对自己的存在发出了质疑。
自己来?到这个时空才多久?已经经历了旁人一辈子也?未必经历到的灾祸,难道这是宇宙黑洞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为?了惩罚自己曾经的叛逆,把自己拉到这里来?历劫的吗?
大旱,洪水,瘟疫……这难道不是地狱模式吗?
柳翠微见吴蔚出神,第一次打断了吴蔚的思考,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大姐一家给你?添麻烦了。”
吴蔚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在想这个,我是在想,我们两个要不要也?住到米庄或者成衣铺去?”
“你?担心我们身上沾了病气,过给家里人?”
“是啊,时疫是有潜伏期的,有些人即便已经染病,看起来?还是和?常人无异。李铁牛已经被抓走?了,说明这泰州城根本没有咱们看起来?这般太平,只是咱们没有渠道得知消息而已。我们两个住到铺子里去,同时也?是对咱们自己的保护,特别是你?……成衣铺离家远,你?每日上工不知道要遇到多少人,若是住到铺子里去,就可以免去路上的风险,每日遇到的人少了,对你?也?是一个保护。”
柳翠微沉默良久,同意了。
因为?柳翠微明白?,若是自己不答应,那吴蔚也?一定不会抛下自己独自住到米庄里去,比起自己柳翠微更?担心吴蔚的安危,吴蔚每日还要去成衣铺两趟,一趟是中午去吃饭时,一趟是晚上到成衣铺去接自己下工时。
米庄每日接待那么多客人,吴蔚的感染时疫的风险本就比自己高多了,还要多走?这么两趟,如何让柳翠微安心?
见柳翠微答应了,吴蔚心头一松。
柳翠微趁机说道:“从明天起,我让大丫到米庄去,让她帮你?打打下手,你?一个人又是做饭又是生火,还要照看前堂的生意,我怕你?忙不过来?。”
“你?的意思是,我中午就不去成衣铺吃饭了?”
“是啊,不然咱们住在铺子里还有什么意义呢?你?一路过来?不知道要遇到多少人呢。”
吴蔚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说道:“那我岂不是一整天都见不到你?了?”
柳翠微哄道:“我每隔一两天都会去米庄看你?的,你?就别来?了。反正成衣铺也?没什么客人需要招待,我过去。”柳翠微毅然决然地将她能想到的风险,留给了自己。
“还是我过去吧?”
“你?就别和?我挣了,我去看你?才是最方便的。”
“好吧。”吴蔚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
吴蔚和?柳翠微着手收拾行李,打算明日就搬到铺子里去生活了,家中的米面?粮油充足,如此家中的老人孩子只要把院门关紧,就可以隔绝外人,大大降低了感染时疫的风险。
吴蔚还特意到前院去了一趟,隔着门和?三位老人说了些话,让他们严格按照宜王殿下颁布的告示执行,每日消杀,不给任何人开?门,若是有人来?找,就打发对方到米庄去寻人。
两位老夫人隔着门叮嘱吴蔚道:“蔚蔚啊,你?和?三娘到了铺子里千万小心啊,照顾好自己。”
……
翌日,吴蔚和?柳翠微搬到了米庄和?成衣铺,二人带的东西很齐全,还各自带了五副中药。
当?天中午,大丫就带着行李过来?了,李大姐让大丫直接在米庄住下,好好照顾吴蔚的饮食起居,反正米庄二楼房间充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泰州城内看似一派风平浪静,虽然城门还是没开?,晚上依旧有宵禁,但是泰州城内的基础物?资并未短缺,很快就有大量的蔬菜被送到了泰州城里,百姓们见了也?不再哄抢。
泰州到底是一位藩王的封地,各地州府都在积极驰援着泰州。
听说宜王递上去的奏折有了回应,朝廷派人押送了一批粮食和?物?资正赶往泰州,比物?资先到的是一封明黄黄的圣旨,皇帝陛下要求宜王展开?积极自救,言下之?意很明显——朝廷没那么多银子。
宜王心下了然,做起事情来?不再束手束脚。
城中还出现了几家贩售面?巾和?酒精的铺子,铺子仿佛是一夜之?间开?起来?的,酒精和?面?巾的供应量很足,虽然难免排队,却人人都买得到。
宜王还在城中各个坊市设立了大锅,派人守在锅旁,用长棍不住搅动着,药香从锅中飘出,路过的行人都可分到一碗汤药,用完的碗就放在另一口烧着沸水的大锅里不停的煮着。
官差依旧每日都游走?在城内的每一条街,也?曾有人说:自己的邻居被抓走?了,下落不明。
不过小范围的口口相传,影响力终究有限,并没有掀起任何骚乱。
米庄的生意也?趋于平稳,抢购粮食的事情不再发生了,吴蔚不由得有些感慨这个时代的另一个好处。
这里没有网络,没有新闻和?短视频,消息传播的速度很慢,官府的告示可信度极高,虽然弊端不小,但在如此环境下,反倒立于官府的管理。
泰州之?外的地方,又是什么样呢?
城门关着,泰州的百姓们不知道,吴蔚和?柳翠微自然也?无从知晓。
……
短短一个月的功夫,被迁址到泰州和?清庐县交界处的,那些安置灾民的棚子里,几乎每日都有人被裹了白?布抬出来?,被丢到一个远离水源的下风口处的深坑里,浇上热油后点燃,烧尽之?后还会被盖上一层厚厚的石灰,尸骨无存。
没见死者家属站出来?提出异议,因为?他们也?都病着。
宜王和?从前一样,每天都会派人来?给灾民们送吃的,甚至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件冬衣,可是却没有药,一碗药都没有。
直到后来?,有些还算健康的灾民们,实在是受不了这炼狱般的生活,他们试图越过守卫,往泰州的方向?跑,他们想进城去,寻求一线生机。
可这一次,宜王显然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不仅防线驻扎的极长,沿途高地上还配备了大批弓箭手,擅闯泰州地界的人,没有一人能活着抵达泰州城门。
有些人死里逃生地跑回了棚子,告诉了其他人这个消息,渐渐地,再也?没有人往泰州的方向?跑了。
一些州府响应朝廷的号召,派人将治下的受灾百姓们接了回去,宜王还大方地给了这些愿意重返故乡的百姓,每户二两银子,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雷霆伴着玉露,恩威并施之?下,再没人对宜王府之?前的决定有半句怨言。
但棚子里还有许多百姓,这些人几乎都是清庐县的百姓。
清庐县地势低洼,洪水把整个清庐县变成了一汪大泽,连县衙都不知所踪了,谁来?接他们回家呢?就算有人来?接他们,清庐县也?已经是废墟了。
清庐县境内的水位比洪灾刚发生的时候降低了不少,但洪水褪去后露出的并不是干爽的地表,而是不知多深的乌黑淤泥,想在这样的地貌上建房子,难于登天。
靠近清庐县的清河县,倒是接了一批灾民走?,但是清河县自己也?是受灾县,纵然领了宜王府的补贴,接纳能力着实有限,况且寒冬将至……光把人接回去,却不能及时安置,那是会出人命的。
是以张成在谨慎考虑过后,只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接纳了二百人,这些人有里一多半还是张家村的幸存者。
清庐知县张宽在洪水中丧了命,县衙也?在洪水里泡着呢,朝廷一直都没有点派新的知县来?,其余州府一见清庐县连个县太爷都拿不出来?,都不肯接纳这些灾民。
……
泰州的时疫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毗邻的州府按照宜王府出的对抗时疫的告示,严格执行,效果虽然不及泰州府,但也?逐渐控制住了时疫的蔓延。
一时间,无数赞美宜王的奏折如雪花般飞向?了京城。
宜王不仅支援了这些州府物?资,还拿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对抗时疫的法子,这些州府的官员和?百姓无不对宜王感恩戴德,万民书,请愿信,纷纷出炉,由州府最高长官代为?提交给朝廷,恳请朝廷褒奖宜王的义举。
各地的百姓听说了这个消息,纷纷称赞宜王贤明,就连泰州本地的百姓也?说宜王颇具当?年老燕王的宽厚慈爱之?风,乃泰州之?福。
这后续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是宜王没有想到的。
寒冬来?临,宜王又接到了一封朝廷褒奖的圣旨,除了一些常规的赏赐外,同来?的还有一封丹书铁券,上有:国?之?柱石,四个烫金大字。
宜王贵为?一字藩王,已是封无可封,加无可加了,一封丹书铁劵,可免三次死罪。放眼整个梁朝,除了那些开?国?老臣的家中供奉着不知传了多少代的丹书铁券,朝廷已经上百年没有给朝臣赏赐过丹书铁券了。
宜王的风头,一时无两!
正好年关将至,宜王大手一挥开?了八处粥棚,以感皇恩浩荡。
同时,宜王也?没有忘记那个出主意的人,命人在府库里抬了十箱东西,挑出逾制的也?不论箱子里面?还有什么,通通送到了吴蔚的宅子里。
听说这个消息时,吴蔚和?柳翠微正在米庄二楼互诉衷肠,急匆匆上了快马飞奔归家,到后院换了一身新衣裳,来?到前院谢恩。
赏赐是宜王府的管家亲自送来?的,他笑容和?善地将吴蔚扶起,说道:“吴姑娘,可别辜负了殿下的青眼垂爱呀,今后要多为?殿下尽忠尽力才是。”
“多谢殿下恩典,民女感激不尽。”
管家将赏赐清单递给吴蔚,吴蔚打开?一瞧,银子没多少,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光大氅就有四件。
吴蔚见管家还不走?,朝柳翠微使了个眼色,后者瞬间会意,快步回到后院开?了箱子,一咬牙从里面?取了二十两白?银,找出一块红布将银子包了。回到前院双手奉上了孝敬,管家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
吴柳记的一百套成衣也?做好了。
次日,吴蔚正好借着谢恩的由头,把这一百件成衣装车,一同送到了宜王府。
谢了恩,请了安,宜王给吴蔚赐了坐。
这次宜王对吴蔚的态度很和?蔼,吴蔚不知道的是:由于她献策及时,劝解得当?,本次时疫泰州府只有不到五百人被查出可能患有时疫。统一被送到废弃矿山内统一安置后,有一百多人熬了过来?,前些日子已经全部归家了。
这数量还不及临近一个县城的一半呢!
剩下的三百多人,宜王谨慎地按照吴蔚提供的处理尸体的办法,处置掉了。
在梁朝,除了罪大恶极的人,尸身可能会被焚烧后挫骨扬灰外,上及帝王,下至庶人,一律都是土葬。
火葬的方式的确是“残忍”了些,但宜王并不在乎。
其实,吴蔚在提出建议的时候,充分考虑到了古代的民风民俗,所以她提出了几个尸体处理办法,其中包括了在棺木内撒生石灰,火葬和?另外几种?,但宜王选择了最“简单”的一个。
“吴蔚啊,本王实在是很欣赏你?,舍不得错过你?这块美玉。要不然你?再考虑考虑,宜王府内的官职,任你?挑选,如何?”
“殿下……”
“欸,你?别急着拒绝本王,不妨听听本王的诚意,再做决定?”
“是,殿下请讲。”
“除了上次许诺给你?的大宅,俸禄外,本王再给你?拨一些有些身手的丫鬟,家丁,护院,外加一队侍卫,负责保护你?的宅子和?你?家人的安全,本王还特许你?继续经营你?的产业,哪怕日后再多开?几家也?随你?。”
宜王朝吴蔚竖起三根手指,说道:“三年,你?为?本王效力三年,三年后若你?还执意回归民间,本王绝不拦着你?,所有赏赐全部留给你?,只将侍卫撤回。若是三年后你?愿意继续为?本王效力,另有恩赏!”
第258章 官居九品
吴蔚看似平静地看着宜王, 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在吴蔚看来宜王此举和恩将仇报也没什么区别了。
自己献言献策的初衷虽然是为了让百姓避免一场浩劫,但?也在不经意间帮了宜王的大忙, 比起那些?华而不实?的赏赐和再次招募的意图, 吴蔚更想得到的是:宜王能够撤销从前的命令,准许自己能和柳翠微同时离开泰州。
如今她们的日子再不像从前那般困苦, 她们有银子?又年轻, 梁朝大好河山还等着她们去?看一看呢。
见吴蔚不说话,宜王拨动了拇指上的那枚翡翠阳绿扳指,悠悠补充道:“三年之后, 你即便不想再在泰州生?活, 本王也绝不拦你。”
吴蔚勾了勾嘴角, 心中却?是十?分讽刺:看,这宜王明明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 吴蔚再拒绝未免就有些?不识抬举,堂堂一州之主,想让一个?平民百姓无声无息的消失, 这很容易。
吴蔚起身谢恩道:“多谢殿下青眼垂怜,民女感激不尽。”
宜王爽朗的笑声响起, 说道:“这宜王府内的官职,任凭你挑选。”
吴蔚垂下眼眸,谦卑地答道:“民女从未入仕, 经验尚浅,还请殿下指派。”
“那就还是担任本王帐下文书一职吧, 也不用你日?日?都来点卯, 每十?天入府一次即可,你的新宅子?离王府很近, 有什么事儿本王自会叫人去?找你。”
虽然吴蔚给了宜王很大的惊喜,但?宜王却?也只是将吴蔚招致麾下,攥在手里,并没有打算给她指派实?质性的任务。
宜王觉得:吴蔚除了有些?出奇制胜的本事外,其他的能力平平。至于仵作的手段,又不是什么随时都能用到的东西,宜王的目的,只是要吴蔚名?义上?隶属于宜王府,绝了其他势力招揽吴蔚的路,自己需要吴蔚的时候,拿过来就能直接用上?,这就够了。
吴蔚也听出了宜王并不打算重用自己的弦外之音,此举正合吴蔚的心意,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宜王在吴蔚心中的定位,永远无法与东方瑞和高宁雪相比。
吴蔚谢了恩,从宜王府出来,赶着马车回到了米庄。
……
米庄内,柳翠微正立在柜台后翻看账本,一边等待吴蔚回来,听到马车声响,柳翠微放下账本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来到门口向外看去?,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见到车辕上?坐着的人,柳翠微展颜一笑,迎了出来。
吴蔚将马车停在米庄门口,叫了一声:“三娘”跳下马车拉着柳翠微进了米庄,自有伙计上?前来,将马车拉到后院安置。
米庄的伙计纷纷和吴蔚打了招呼,吴蔚微笑点头回应,二人进了内堂,落了锁,分别坐下,吴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吴蔚最真实?的情?感,永远只能在柳翠微的面前展示。
“怎么了?是不是成衣不好?”
吴蔚拉起柳翠微的手,柔声道:“别乱想,你的手艺是这泰州城内最好的。我之所以?不开心,是因?为宜王适才?再度对我发出了招揽,这次还开出了一个?让我没办法拒绝的条件。”
之后,吴蔚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柳翠微,包括上?一次宜王就下令不允许吴蔚和柳翠微同时离开泰州的事情?也说了。
柳翠微心疼地摩挲着吴蔚的手背,宽慰道:“这泰州城也挺大的,好多地方我们也都没去?过呢。再说……不过就三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希望宜王能信守承诺吧。”吴蔚冷冷道。
“一定会的,你忘了?再有一年多东方大人和雪儿姑娘就要回来了,有她们在,宜王殿下定然不会为难你的,你们有过患难与共的情?义,东方大人和雪儿姑娘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三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泰州城里宜王就是天,我能拒绝他一次,不能再拒绝他第二次了,不然只会让这份盛情?变成灾祸,宜王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人,若是我这次再拒绝他,保不齐他会不会‘略施手段’给我们家找麻烦,这是我无法承受的后果,我只能答应他了。”
“我明白,委屈你了。你以?后跟在宜王殿下身后,也算是脱了这层商贾的身份,再到商会去?他们也不敢再看轻你了,也不算全无好处。”
“何止?在回来的路上?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我加入到宜王府,撇开我的个?人意愿不谈,对我们来说其实?是利大于弊的,既然我无法拒绝宜王,那么就顺势而为吧,未来的三年咱们努力赚钱,攒下一笔丰厚的身家。宜王说了:我三年后即便不给他效力,我的身家也可以?全部带走,咱们的吴柳记成衣铺很需要这份力量,咱们很快就要日?进斗金了!”
柳翠微立刻说道:“蔚蔚,咱们只做本分生?意,以?权谋私的事儿,不能做。”
“我没打算以?权谋私!我既然加入了宜王府,今后宜王府的人就是我的同僚了,换季的时候我送他们几套衣裳总行吧?宜王府的人是泰州城的脸面,等到城中的那些?有钱人看到宜王府的人时常穿着咱们吴柳记的衣裳,一定会动心的,我只当宜王府的这些?个?同僚,是咱们吴柳记成衣铺的活体广告牌了!这哪里算以?权谋私?”在梁朝这个?地方,讲究一个?礼尚往来,不仅官僚之间,就连同一个?商会的商贾们,逢年过节也会互相送礼,然后再根据对方的身份,门第,彼此的交情?考虑回礼。
听到吴蔚这样说,柳翠微也就安心了。
二人又在内堂里说了一会儿话,商量了一下吴柳记下一个?款式的成衣,叫什么名?字,上?一批一百套成衣,吴蔚将其命名?为:“堂前燕”系列。
因?为是献给宜王府的,之后成衣的样式就不可再与前一个?系列雷同了。
对于下一批成衣的款式,料子?,颜色,柳翠微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只是名?字还需要吴蔚来想。
吴蔚想了想,答道:“快要过年了,下一批成衣就叫‘贺新春’系列吧,‘堂前燕’的那批也别不要了,再做出一些?来,等我上?任了可以?送给我那些?个?同僚们。等以?后咱们的成衣系列出的多了,可以?出一份名?录,找最好的丹青师傅化成册子?,再在旁边写上?料子?和配色,可以?用来给以?后的客人们做个?选择的参考。”
“好。”
柳翠微回成衣铺去?了,下午她打算和铺子?里的三位绣娘们商量一下“贺新春”系列成衣的布料,配色和绣样。
……
宜王的任命很快,三日?后吴蔚就接到了宜王任命她为宜王府帐下文书的调令,同来的还有两套官服,两套常服,还有两套赐服,所谓的“赐服”就是参加某些?不适合穿官服的正式场合,所穿的衣裳。
比如:王府举办的宴会,或者某位比自己职位高的大人举办的宴会之类的。
宜王贵为一字亲王,他府中的所有幕僚都是有官职的,吴蔚所担任的这个?“帐下文书”一职,正式的名?字叫做:典薄。
官居九品,不过由于可以?随时接触到宜王,属于典型的位卑而贵重的位置。
在梁朝,六品以?下官员身着绿青色官府,六品深绿色,七品浅绿色,八品深青色,九品浅青色。
吴蔚恭恭敬敬地接过六套衣裳,放在了院中早就准备好的香案上?,随后又接过了一枚比普通印鉴大不了多少的官印,令牌。
之后是十?双皂靴,文房四宝若干。
最后,来传达宜王命令的人将一方木匣奉上?,说道:“吴大人,这里是新宅子?的地契,房契,以?及一众家仆的身契,殿下还特?赐大人泰州城郊的水田十?亩,旱田十?亩,田产的契书也在里面,请大人收好了。”
“谢殿下恩赏。”
“旁的赏赐,殿下已经先一步命人安置在新宅了,门外已准备好了车马,还请大人移步?”
“还请大人稍后,我立刻就来。”
“好。”
领头人带着一众王府的侍卫离开了吴蔚的院子?,前院重新变得宽敞,吴蔚先将柳翠微扶起,随后二人一起搀扶起了院内的三个?老人,张水生?也将柳二娘子?扶了起来,适才?除了吴蔚参拜后起身外,其余人都跪在了地上?。
两家人的脸上?满是喜色,柳二娘子?更是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吴蔚,整个?人红光满面,朗声道:“出息了,出息了!蔚蔚今后可是咱们家第一位‘大人’了,蔚蔚,你可真了不起!”
张水生?满眼笑意,朝吴蔚拱了拱手,道:“给吴大人见礼了!”
两位老夫人互相搀扶着,在不远处看着吴蔚,满脸的慈爱,张老爹背着手,略显佝偻的脊背这一刻挺得笔直。
张水生?的两个?孩子?并不在,被柳二娘子?锁在了房间里,吴蔚环顾一周,也被此刻的温情?所打动。
“大家都回去?简单收拾一下,一会儿我和三娘坐宜王府的马车,二姐夫你赶着咱家的马车跟在后头,咱们一起到新宅子?里去?看看。”
众人皆欢喜,柳二娘子?却?迟疑道:“我就不去?了吧?我得在家里看着妞妞。”
柳翠微上?前挽住了柳二娘子?的胳膊,说道:“把妞妞放在家里,让小梅帮着看一会儿,二姐和我们一起去?吧,不出个?把时辰就回来了。”
柳二娘子?本就是好热闹的性子?,有人帮忙看孩子?,她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欢喜地答应了,拉着张水生?回房去?换衣裳了。
第259章 叫破喉咙
为了表示对宜王殿下的?敬重, 两家人全部换上了一套全新的衣裳,吴蔚携柳翠微上了王府宽敞的?马车,张水生则赶着家里的马车跟在后面。
吴蔚的?新宅距离宜王府很近, 只隔了三条街, 步行一炷香,骑马只需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宜王府周边住的?人非富即贵, 大?都是宜王府的幕僚或者官府的人, 是以这?片的?宅子?气派非常,巡逻和安保也非常好。
虽然吴蔚住的?地方也曾经是显赫人家才住得起的?,但随着平燕王老千岁的?迁番, 那片宅子?也透出阵阵清冷破旧, 全然不似这?边这?样繁华又充满了生机。
吴蔚和柳翠微坐的?是王府的?马车, 还有大?批侍卫随行,马车经过的?地方街上的?路人全部都向两旁退去?, 给马车让出足够宽敞的?路,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新宅所在?。
宅子?上已经挂上了全新的?牌匾, 上书:“吴宅”两个斗大?的?字,匾额的?一角还落了宜王府的?大?印, 证明了这?座宅子?乃是宜王所赐。
这?宅子?是早就建好的?,只是宜王一直留在?手里,并没有赏赐给任何人。吴蔚虽是这?宅子?的?第一任主人, 但宅内无论?是院内院外,陈设布置一应俱全, 随时都可以搬进去?了。
一进门?便是两人多高的?一方影壁, 上面?雕刻着翠竹松柏,坚韧挺拔。
吴蔚与柳翠微携手跟在?新宅管家身后, 其余人则跟在?她二人身后,听着管家的?讲述,欣赏着宅院。
绕过影壁,映入眼帘的?便是前院的?一个小花园,花坛设在?院子?的?正中间,可惜寒冬时节百花凋零,花坛里也光秃秃的?。
在?院子?的?东南角则立了几座假山,整个前院铺设了大?量的?鹅卵石,以花坛为中心,用石板铺设出了十字路,连着东西南北。
张老夫人见了,暗中扯了扯柳老夫人的?胳膊,伏在?柳老夫人的?耳边低声说道:“好像和原来的?宅子?差不多大?,只是这?前院铺成这?样着实可惜了。应该将?石子?儿?都铲了,犁成田垄才好,弄成个小菜园子?,平日里也能吃些新鲜的?菜,多好。”
柳老夫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倒不是她们两个老的?喧宾夺主,而是以她们的?眼界和立场,发自内心地替吴蔚着想。在?她们看来,这?些个假山啊,花草的?,都是些只能看,不能吃也没有用的?东西,远不如?种一院子?的?菜,随时能吃到新鲜蔬菜来的?实在?。
柳二娘子?听到了自家婆婆的?话,连忙劝道:“娘,咱们看看就成了,宜王殿下还能饿到蔚蔚吗?”
张老夫人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了。
所有的?人都认为,吴蔚这?次迁居,不会再带上他?们了。
正所谓: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
这?一路上吴蔚已经为他?们两家人付出很多了,如?今这?宅子?是宜王殿下赏赐的?,门?口挂着吴宅的?匾额,就算吴蔚还邀请他?们,他?们也不能再跟来了。
哪怕是同根生的?一对亲兄弟,兄弟两个发展到这?般,天下地下的?地步,也是该分家的?时候了,更何况他?们两家与吴蔚连半点血亲都没有呢?
……
前院的?第一排屋子?是前厅,是会客的?地方,前厅东西两侧是两个耳房,结构和吴蔚的?宅子?是一样的?,穿过前厅来到中庭,吴蔚和柳翠微双双停下脚步。
只见一队丫鬟婆子?,连着一队家丁,加在?一起足有二三十人,齐齐跪在?地上,见管家来了,齐声参拜道:“见过家主。”
管家适时朝吴蔚行了个礼,笑道:“小姐,这?些人的?身契都在?您的?手上,他?们是生是死,全凭小姐您的?一句话。”
“让他?们都起来吧,他?们的?名字我?会一个一个慢慢记下,今日暂不训话,让他?们该做什么就回去?做什么。”
“是。”管家转过身朝众人摆了摆手,说道:“没听到小姐说的?吗?都散了吧。”
“是。”众人这?才从地上纷纷爬起,各自散去?。
见了这?一幕的?两家人,无不惊愕,如?此大?的?阵仗,还是生平第一次亲身经历。
三位老人除了感慨和替吴蔚高兴之外,倒是没有旁的?心思了。
倒是张水生和柳二娘子?,夫妻二人从震惊中回过神之后,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的?一个念头愈发坚定。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不管日子?如?何困苦,只要?先生说柱子?是那块读书的?材料,他?们夫妻两个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孩子?给供出来!
眼见今日场景,张水生和柳二娘子?明白:他?们这?辈子?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让家人过上这?样的?生活了,但是他?们的?一双儿?女都还是崭新的?生命,还有无限的?可能。
他?们两个做爹娘的?,自然要?把自己的?肩膀给自家儿?女做踏脚石,让他?们两个踩在?他?们两个老的?的?肩膀上,趴到更高,更美的?地方去?!
吴蔚以女子?之身,入了宜王府做了幕僚,柳二娘子?心中仅存的?一丝顾虑彻底消失了。
女儿?一样能出人头地,敲碎了腿骨掏骨髓,也要?把自己的?一双儿?女供出来!
……
过了前厅便进了后院,后院的?格局和吴蔚的?宅子?差不多,只是后面?的?罩房竟是两层的?。
管家贴心地解释道:“小姐,后面?还有个小小院子?,这?二层的?暖阁将?来可以做成秀楼,日后若是家中有了小小姐,便可居于此处。”
竟管家一点拨,吴蔚瞬间明白了。
在?古代,所谓的?名门?闺秀大?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成亲之前,虽然会请一些先生到家里去?教女儿?琴棋书画,却很少会让自家女儿?抛头露面?。
所以这?处于宅子?最?深处的?秀楼,一般都是家中闺秀的?居所,足够隐秘,僻静,修成二层的?也有“藏娇”之意,这?个“藏娇”可不是后世?引申出来的?那个意思,单纯指的?就是娇贵的?女儿?。秀楼的?一楼则是伺候小姐的?丫鬟婆子?住的?,一般来说秀楼所处的?这?个小小院落是府中绝对的?禁地,连家中的?男主人都不会轻易过来。
管家的?话,吴蔚只当是一个知识点了解了一下,作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蓝星人,吴蔚可太知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女子?而言是怎样的?压迫和惩罚了。
外面?劳苦人所羡慕的?闺秀生活,于本人而言和坐牢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即便院子?,阁楼修得再怎么豪华,十几年如?一日住在?一个地方,也是一种折磨。
吴蔚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宅子?很快就参观完了,每一间屋子?里面?的?家具陈设都是全的?,吴蔚只需带着随身衣物住过来即可。
吴蔚打量着院子?,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便问道:“管家,为何这?院墙不一边高?南北院墙比我?原先的?宅子?还高一些,这?东西的?院墙……怎么这?般低矮?”
南北院墙就是吴宅的?前后门?,院墙比吴蔚原先的?宅子?还高出几分,但是东西院墙两边还有旁的?院子?,却修得过于低矮了,只有一人多高,大?概两米左右,如?此邻居岂不是踩个凳子?就能看到自家院子?里的?情况了?也不知隔壁邻居住的?是谁……
管家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讨好,凑到吴蔚身边,用恰当好处的?声音说道:“回小姐,这?宅子?的?东西两侧并无人家,而是两个跨院。”
“啊!”吴蔚惊了。
管家还以为吴蔚小商贾出身,不明白这?跨院是什么意思,便解释道:“小姐,这?个院子?,并不是这?宅子?的?全貌,还有东西两个跨院,三个院子?连在?一起,才是整个吴宅。”
说到此处,管家压低了声音,这?次用仅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小姐,足见殿下对小姐您的?看中,殿下就藩已久,这?间宅子?却迟迟没有赏赐出去?,就是殿下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人才啊。如?今小姐虽然只得到这?宅子?的?三分之一,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殿下的?苦心,只要?小姐尽力办差,忠心于殿下,这?东西两个跨院,还不早晚都是小姐您的??还从未见过跨院住别家的?呢,待到假以时日,小姐品阶升上去?了,东西两个跨院,定然都是小姐的?!”
作为历史爱好者的?吴蔚,又怎么不知道什么是跨院呢?所谓的?“跨院”就是将?这?个院子?复制后,东跨院就是向东粘贴一次,西跨院就是向西粘贴一次,院内布局可改,但大?小是一样的?。
蓝星古代的?宅子?,四合院是“口”字形的?,二进的?院则是“日”字形的?,三进的?院子?是“目”字形的?,若兼东西两个跨院,那么这?宅子?实际的?形状就是“目目目”,目前吴蔚所住的?,就是三个目里,最?中间的?那一个。
难怪东西院墙这?般低矮,原来并非院墙,而是跨院墙,跨院墙上可以随时开?拱门?,打通两个院子?,只是现在?并没有打通罢了。
吴蔚记得:《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好像就是一座五进,带东西跨院的?宅子?,吴蔚虽然没有逛完过整个宜王府,但是吴蔚感觉宜王府比大?观园还要?大?一些。
三进四合院带东西两个跨院,那定然不是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能够拥有的?了。
宜王作为一字亲王,相当于超一品衔,王府内的?幕僚自然也是有官职在?身的?。
王府内的?最?高官职,可达正三品。
虽然这?个正三品和朝堂上的?正三品无论?是权力,还是尊贵程度都不可同日而语,但俸禄和可享受的?待遇却是一模一样的?!
王府的?官员虽然没有朝廷官员说出去?体面?,但实际享受到的?可并不比朝廷的?官员差,就拿吴蔚来说,区区一个九品官,要?是放在?朝廷里,别说三进的?宅子?了,能住上一个体面?的?合院就不错了。
若是把吴蔚的?待遇拿到朝廷体系中,至少也要?官居六品,七品,才能住上三进的?院子?!
这?位吴府的?管家,身契并不在?吴蔚手里,他?是宜王派来的?,大?概带了一些“敲打”吴蔚的?使命,说的?也多。
看完了宅子?,吴蔚说要?回去?定个良辰吉日再搬过来,便带着家人回去?了。
虽然在?另外两家人的?心中,不日即将?分别,但他?们还是很开?心,有拉着吴蔚的?手叮嘱她今后好好生活的?,也有劝吴蔚还是开?垦出来几亩菜地心里头才踏实的?。
柳二娘子?忙说道:“娘,宜王殿下赏了蔚蔚水田十亩,旱田十亩,蔚蔚有了这?么多的?地,今后哪里还会缺吃的??”
张老夫人讪讪道:“人老了,记性不好,才刚说的?事情就忘了。”
吴蔚自然也品出了众人表情和话语之中的?离别之意,虽有不舍,但吴蔚觉得宜王所赐宅院,并不是一个好去?处,远不如?原先的?宅子?自由自在?,便也没有往回找补。
吴蔚适才留意到,吴宅那几个婆子?里有几个上了年纪的?,柳婶儿?和自己住过去?,不会孤单。
至于原先的?宅子?就留给张水生一家,他?们家人口多,妞妞是女孩子?总不能一直和父母挤在?一间,女孩子?大?了更需要?一方小天地。
从前自己和三娘住了正院正房,委屈几位老人住在?耳房改的?房子?里,如?今条件好了,再没有理由让他?们受这?份委屈了。
见吴蔚不接茬,柳二娘子?和张水生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呢?
他?们倒不是贪图富贵,只是单纯地舍不得,特?别是柳二娘子?……
她知道自己的?娘亲和妹妹定是要?跟着吴蔚一起搬走的?,从前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自己每日都能见到娘亲和妹妹,没事说上几句,一日便过去?了。
转念一想,柳二娘子?也能理解吴蔚的?决定,她如?今是官身了,总和一群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住在?一起,也着实不便。
好在?柳二娘子?如?今儿?女双全,才弥补了些心中的?遗憾。
而张水生,则是料到了吴蔚可能会把旧宅安排给他?们家,张水生反复思量,并不打算拒绝吴蔚这?份好意。他?们一家子?老小,普通的?民居很难住下,柱子?马上就要?读书,妞妞也一日日长大?,孩子?还是要?有自己的?屋子?才好。
张水生掂量了自己的?身家,自己这?半年又攒了不少银子?,多了拿不出……三十多两还是有的?。
张水生打算和吴蔚商量一下,先给吴蔚二十两,自己留下十两过日子?,之后每年争取能还给吴蔚五十两,如?此三四年也就能把这?宅子?买下来了。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吴蔚给做的?那个榨油机,若是用从前那套笨设备,张水生一日可接不了这?么多活儿?。
想到这?里,张水生愈发舍不得了,说句托大?的?话,在?张水生的?心里,早就把吴蔚当成亲妹妹来看了。
其实早在?几年前张家就起了认干亲的?心思,恰巧那时候吴蔚靠卖冰赚了一大?笔银子?,张家就想着再等等,等风头过去?了,不然倒像是他?们家另有所图似的?。
可谁知道那居然只是吴蔚的?一个起点,之后吴蔚的?家资一日厚过一日,身份也莫名贵重了起来,真真是那个芝麻开?花节节高,高到张家难以启齿,如?今吴蔚现在?是官身了,万不可能。
张水生暗自叹了一声,只能怪他?们家和吴蔚没有那么深的?缘分了,不过纵然没有认下这?门?干亲,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比真金白银还真。
……
相比于张家,柳老夫人这?边倒是没什么愁绪,如?今自己归三女儿?,柳翠微去?哪里,她就去?哪里,即便吴蔚不打算带她们娘俩搬到新宅去?,以柳翠微如?今的?家资,她们娘俩的?生活也不会差了。
柳老夫人非常满意眼前的?生活,无论?是旧宅还是新宅,都是她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
留下来呢,自己则有两个女儿?一个女婿承欢膝下,还有亲家老两口陪伴自己。
去?新宅呢,吴蔚也定然不会亏待了她们。柳老夫人也很喜欢吴蔚,吴蔚从来都不会嫌弃她这?老婆子?唠叨,对着自己时总是笑眯眯的?,一口一个“柳婶儿?”叫的?比“娘亲”还热乎。
在?吴蔚的?关怀下,柳老夫人已经很少会去?想长女那一家子?里,人心都是肉长的?,从前她的?确糊涂过一段日子?,好在?被两个女儿?点醒,今后断不会再拎不清了。
……
众人各怀心思,马车里出奇的?安静,一直到了家。
下了马车,张老夫人便张罗着今晚要?做上一桌好饭,给吴蔚好好庆祝庆祝。
提议到了众人的?响应,张水生说家中的?鲜肉不多了,好肉食也没多少了,自己要?到市集上去?买一些回来,吴蔚提出和张水生同去?。
柳翠微说要?打下手,柳二娘子?则急火火地回房间去?看妞妞了,出去?了这?么久,女儿?也该饿了。
……
市集离宅子?有些距离,再加上想买的?东西比较多,吴蔚和张水生便赶着马车去?了。
吴蔚和张水生一同坐在?了车辕上,张水生劝道:“你如?今是官身了,快到车厢里去?坐着。”
吴蔚笑道:“九品芝麻大?的?小官儿?,叫什么官身?二姐夫你这?是臊我?呢?”
张水生说不过吴蔚,只能依了。
去?市集的?路上,吴蔚便提出了要?把宅子?过给张水生,理由是:若是这?宅子?还在?柳家人的?名下,也不知柳翠翠那边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搅得人不得安宁。
以后吴蔚住的?地方,柳翠翠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进去?了,王府派来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而且吴蔚身上有了官职,即便只是个九品官,也不再是柳翠翠那一家子?可以冒犯的?了。
张水生也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吴蔚想了想,同意了,不过今年马上就要?过年了,银子?先免了,从明年六月起再开?始给银子?。
张水生怎会不明白吴蔚的?好心,当即谢过。
吴蔚并没有说自己不带着张家人一起搬过去?的?真正理由,从今以后……自己生命中经历的?一些事情,不再是张家人能帮得上忙的?了。
知道的?越少,越平安。
反正两家铺子?离得这?样近,想见面?随时都能见面?,并不需要?伤感。
吴蔚还和张水生保证:只要?柱子?肯学,等到柱子?到了入学的?年纪,自己就请宜王府的?同僚给出一封推荐信,推荐柱子?到泰州学堂去?读书。
张水生大?喜过望,朝着吴蔚连连拱手。
二人笑了一阵,张水生语重心长地说道:“蔚蔚啊,你若是没有成亲的?打算,就早点到善堂去?挑一两个孩子?抱回去?养,你院子?里那么多丫鬟,老妈子?,让她们替你带。”
“再等等吧,等安定下来再说,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对孩子?的?童年很重要?。”
张水生大?为不解:“你的?日子?还不安稳?那究竟要?什么样的?生活才安稳?”
面?对张水生的?询问,吴蔚只能微笑带过。
吴蔚当然不能告诉张水生,自己根本不想给宜王效力,只想借着这?三年努力赚钱,三年约定期满,自己立刻就带着柳翠微,柳老夫人和银子?跑路,找一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地方结庐而居。
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安稳,孩子?也应该在?这?样的?环境下从膳堂抱回来,慢慢长大?。
……
张水生的?父亲一回到家就翻开?了那本老黄历,选了好几个近期的?黄道吉日,吴蔚在?几个日子?里选了五日后的?那个,所有人都觉得有些赶了。
吴蔚却说:年关将?至,搬过去?以后还要?适应适应,这?个日子?正好,反正搬家的?事情也不用吴蔚和柳翠微亲自动手。
次日,就有吴宅的?丫鬟婆子?过来,在?柳翠微的?指挥下将?三人的?行装打包,书房里的?书,吴蔚只挑了几本,剩下的?都留给柱子?。
书是金贵物,一般人家是买不起的?。
新宅的?书房里,并不缺书。
五日后,在?张家人不舍的?目光中,吴蔚带着柳翠微和柳老夫人,离开?了宅子?。
两位老夫人泪洒当场,哭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整理,当天傍晚也就收拾好了。
夜里,吴蔚和柳翠微洗漱完毕,双双躺在?床上,如?今她们的?院子?愈发清净,后院只有她们二人,吴蔚定下的?规矩:夜里,后院不留伺候的?丫鬟。
吴蔚一整个饿虎扑食,翻身将?柳翠微压在?了身下,脸上带着放肆的?笑容,暧昧又嚣张地说道:“小娘子?,今日就是你叫破了喉咙,也不用担心有人听见了!”
柳翠微羞红了脸颊,秀拳落在?吴蔚肩头,嗔道:“姑娘家家的?,怎地像个登徒子??!”
吴蔚委屈地说道:“我?哪有?分明是你说的?,又是担心小梅听到,又是担心柱子?跑到后院来玩,又要?担心会不会有人来找……都不敢出声,如?今这?不是清净了嘛。”
第260章 闹别扭了
吴蔚和柳翠微二人折腾到了大半夜, 整个后院都没有丫鬟,自然?也就不方便?叫水,好在有两条宜王赏赐的大氅, 吴蔚和柳翠微裹了大氅到后面浴室去洗了个澡, 回来?的时候虽然?天?还没有亮,时辰却是不早了。
眼下正值寒冬, 天?黑的早, 亮的晚。若是在夏季,这个时辰的天该是蒙蒙亮了。
柳翠微累到不行,回到房间?, 脱下大氅钻到了被窝里, 不想再动弹一下。
吴蔚担心柳翠微就这样睡了会得头风, 便?拿了净布守在床边,替柳翠微将头发擦到几乎干了, 也钻到了被?窝里。
吴蔚和柳翠微这屋依旧是火炕的设计,一点儿都不会冷。
吴蔚心满意足地搂着柳翠微,也进入了梦乡。
到了第二日辰时, 一众丫鬟家?丁老妈子聚在前厅,等着给家?主请安时, 吴蔚和柳翠微谁都没有出现,管家?无法只得将柳老夫人请了出来?,让她坐在主位上受了众人的礼, 吴宅的管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几句话便?圆了过去, 众人散了干各自的事情去了。
……
吴蔚和柳翠微一直睡到了未时才悠悠转醒, 看着从窗□□进来?的,已经略有些偏西的阳光, 柳翠微瞬间?瞪大了眼睛。
“蔚蔚。”
“唔。”
吴蔚昨日比柳翠微还晚睡,此刻还没睡饱,听到柳翠微的声音,强打着精神应了,却连眼皮都没掀开一点儿。
“快起来?,都未时了,你今日不入宜王府谢恩?不点卯?昨儿管家?不是说?早上还要安排一次训话吗,来?不及了。”
吴蔚轻叹一声,闭着眼睛搂过柳翠微说?道:“宜王殿下让我每月旬首入府点卯,其余时候忙自己的事情就行,他有事会派人来?传我的。谢恩就等到去点卯的时候再谢就行。至于训话……让管家?代劳就好,我可不习惯那么多人跪在我面?前,等着我废话。”
见吴蔚这般振振有词,柳翠微为之气结,忍不住道:“今后再不纵着你了!三件大事儿就被?你这么两句话带过去了,成什么样子?”
吴蔚一听到柳翠微这般说?,睡意也没了,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说?道:“三娘别生气,我起来?了。”
柳翠微瞪了吴蔚一眼,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昨儿晚上柳翠微提了好几次,说?今日有事,不宜太过了。可吴蔚非是不听,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分寸,结果睡到日上三竿,这就是她的分寸!
吴蔚小心打量着柳翠微的表情,见对方是真动怒了,彻底收了嬉闹的心思,打水,洗漱换衣裳,一气呵成。
中饭和早饭只能一起吃了,只是从今往后都不再需要二人亲自动手?了,在膳堂吃饭的时候,柳老夫人也在,老人家?只是以为这几天?搬家?,二人操持家?务太累了,还叮嘱她们好好休息。
有柳老夫人在,柳翠微倒没有如早上那般板着脸,吴蔚趁机表现道:“柳婶儿,我一会儿出去一趟,得把从前的房契和地契过户给二姐夫。”
柳翠微接过话头,说?道:“还是我去吧,都是在我名下的,我去方便?些。”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外面?时疫未消,前几日又下了雪,你好好在家?歇着,办完了过户我到成衣铺看看,晚点才能回来?。”
吴蔚一听就知道自家?三娘这是余怒未消,当即不敢再“反抗”乖乖应下了。
吃完了饭,柳翠微走了。
吴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打开反应器皿提纯酒精,一边思考:不过就是一日晚起,如何值得三娘生这么大的气?
难道是昨夜自己表现不好?
不应该啊,昨夜自己可谓是超常发挥来?着……
吴蔚把反应器调整到一个均值,出了书?房,在院子里四处逛了逛,路上看到了丫鬟家?丁就问问对方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几口人,入府多久了之类的。
后来?实在是太冷了,吴蔚又回到了书?房,窝在暖炉旁,恹恹地等柳翠微回来?。
一直到外面?的天?都黑了,吴宅挂上了灯笼,柳翠微来?姗姗而归,吴蔚方一听到声音就冲出了书?房,柳翠微的手?上提着一盏上书?“吴”字的灯笼,大概是从家?丁手?中要来?的。
“三娘!”
“慢点跑,地上滑。”柳翠微的声音柔和了不少,不似晨起,吴蔚心道:这是一个好现象。
吴蔚快步来?到柳翠微面?前,接过她手?中的灯笼,顺势牵过了柳翠微的手?:“好冰,下次出去千万带个手?炉,这几天?冷的都能把人耳朵冻掉了。”
吴蔚拉着柳翠微快步回到了正房,吹熄了手?中的灯笼挂在门?外,明日自有丫鬟打理。
柳翠微今日身穿一袭雪白的大氅,是临出门?前吴蔚亲手?给她披上的,所以柳翠微的身上并不凉,只有露在外面?的部位受了寒风,包括那只提着灯笼的手?。
吴蔚将大氅挂好,回过身来?又给柳翠微倒了一杯热水,放到柳翠微的手?中,柔声道:“捂一捂,一会儿就好了,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在成衣铺,李大姐做的。”
吴蔚端详着柳翠微的脸色,问道:“三娘,你不生气了吧?”
柳翠微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她哪里舍得真生吴蔚的气啊,气了半日已经是史无前例了。
吴蔚心中一喜,又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惹你生气了?”
柳翠微沉默了,今日离开吴宅后,柳翠微也自我反省的半日,她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有没有冤枉吴蔚,这会儿吴蔚既然?问起,柳翠微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柳翠微没有直接回答吴蔚,而是反问道:“是不是你说?的,管家?的身契并不在你的手?上,他是宜王殿下派来?的人?”
“嗯。”
“那你这几日是不是也在担心,今后身边的圈子变了,担心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儿,惶恐自己会惹来?祸患?”
“嗯。”吴蔚点头。
吴蔚总算是明白了柳翠微生气的原因了,得知了真相后吴蔚却没有办法辩驳,的确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柳翠微轻叹一声,放缓了语气说?道:“如今你是官身了,这宅子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在看着你,除了管家?,还有小梅,说?不定还有旁人。从前咱们是农户,是商贾,即便?恣意了些,在自己的家?里,外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可从今以后都不是这样了,昨夜……我劝了你好多次,你每次都说?你起得来?,不会耽误正事儿。结果呢?一觉睡到了未时……也怪我,也没能起来?叫你。”
吴蔚拉住了柳翠微的手?,告饶撒娇般叫道:“三娘。”
“我已经不生气了,我只是很担心。今日是我们搬到新宅的第一日,主家?就没露面?,也不知底下人会如何想?这就和新铺子剪彩当天?,东家?没到场是一个道理,你若是不想给他们训话,简单说?几句就让他们散了便?是,总也要到场的。”
“三娘教?训的是,我知道错了,今后再也不敢。好在管家?是个周全的,晨起让柳婶儿替我们露了脸,你出门?之后,我还专程在咱们宅子里转了好几圈,认了认人。”
柳翠微的拇指摩挲过吴蔚光滑的手?背,低声道:“蔚蔚,不论你是不是真心为宜王殿下效力,我都希望这三年?你能平安度过。就像你这几日戏称的‘九品芝麻官’,在那些大人物的眼中,这何尝不是你的处境?越是在这种?时候,咱们越要小心谨慎,哪怕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也要做出一副卑微恭顺的模样,让人挑不出错处才是。你说?宜王殿下让你每月每旬首日去王府点卯,你便?立刻从了,这没错,可这并不安全。咱们初来?乍到的,在泰州并无根基,要一请,二请,三请,若是宜王殿下再提不用点卯之事,到那时再不去,也不迟。”
“三娘,谢谢你。我明白了,明日我一早就到宜王府去点卯,若无事我再回府来?用早膳,见见家?中的丫鬟家?丁们。”
“我的语气重了些,你也莫要往心里去,这是我今日想了大半日才想到的,也不尽然?就是对的,也请你体谅。”
“我明白,三娘是真心为我好,爱护我,关心我。我今后一定小心谨慎,再不让你为了同样的事情担心了。”
矛盾说?开了,二人很快便?重归于好,感?情愈浓。
柳翠微先是拿出了“贺新春”系列的几个图纸,只是一些雏形和绣样,让吴蔚给点意见,虽然?只是一个雏形,却不难感?受喜庆的气氛。
“挺好的,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了,得快些才行了,前年?十天?左右,咱们这批新成衣就得上架,才来?得及。”
柳翠微点了点头:“放心吧,铺子里已经在裁剪了。只是半成品的成衣拿回来?不方便?,我才花了草图带回来?给你。”
“嗯,你做主就好。”
“温锅宴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大概得办两次了,一桌宴请二姐夫,李大姐,两个铺子的伙计,还有朋友们。另外一桌,宴请宜王府的同僚,大人们,只是我现在的身份尴尬,区区九品又没上任几天?,不懂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等我明日去点卯的时候,问问宜王殿下都是些什么规矩,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