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泽先生, 我们快到了。”
车辆拐弯后行事一阵,窗外的景色变成了绫辻行人事务所的街道。
前排的司机刚说完这句话不久,飞鸟司就听到前方响起警告的喇叭声。
“涩泽龙彦, 请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我们将立刻开枪射击!”喇叭里的声音十分急切,甚至喊到, “飞鸟先生, 请阻止涩泽龙彦的行为!”
空气里凝固起来, 异能特务科似乎对明暗两张底牌的见面十分紧张。
飞鸟司心有疑惑,不过他觉得特务科肯定不舍得下手, 之前涩泽龙彦再怎么胡来,他们还是自愿为他收拾烂摊子。
涩泽龙彦原本面色如常,听到特务科冲飞鸟司喊话后, 笑容危险起来,指挥司机继续行驶。
然而下一秒,子弹突然朝他们这辆车倾泻而来。
飞鸟司被骤然出现的枪林弹雨吓了一跳,幸而车身防弹,还加持了某种强化异能, 依旧稳稳前进着。
特务科竟然真的舍得对涩泽龙彦开枪!
待车辆到事务所外停稳后, 涩泽龙彦忽然放出浓雾, 前方没有异能的司机率先消失, 紧接着,周围的枪击逐渐停下。
飞鸟司不由得拽了拽涩泽龙彦的衣袖。
他也看不惯特务科的人,但也不至于冷眼看着他们去死。他不想一会儿事情结束, 出门看到一地的尸体。
不过他也知道一旦扯掉雾气他们会再次攻击, 因此若是有什么制止干戈的办法就好了, 特务科以前对涩泽龙彦明明不是这个态度, 他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他说出口,了解他的涩泽龙彦直接说道:“等进了建筑物,我会缩小雾气范围。”
到时候特务科会失去目标视野,如果有人想闯入雾中强行袭击,那就是他们自己选择了,飞鸟司也不会为他们下场说什么。
这样的“宽容”显然不是涩泽龙彦的一贯作风,飞鸟司明白他是在迁就自己,轻声道谢。
涩泽龙彦下了车,绕到他这一侧,打开车门,双手摊开,看着他说:“上来。”
他依旧没打算让光脚的飞鸟司踩在地上,并且这一次想让飞鸟司自己抱着他。
他的“宽容”果然是有代价的。
飞鸟司纠结了一下,小声说:“我可以自己走进去的。”地上又不是什么刀山火海,当他是鱼尾变成双腿的小美人鱼吗?
在骸塞里也就算了,在外面也太奇怪了。
涩泽龙彦堵在车门口,巍然不动,只是轻飘飘地提醒:“你要拖延进入建筑物的时间吗?”
拖得越久,那些特工也将在雾中挣扎越久,那些人的异能不可是好对付的。
飞鸟司咬咬牙,伸出手臂环住涩泽龙彦的脖子,涩泽龙彦露出一抹满意的笑,趁势将他横抱起来,朝街角这栋建筑物内走去。
进入建筑物后,飞鸟司就挣扎着想要下来,他可不想被绫辻先生看到,总觉得解释起来会有点微妙。
可任凭他怎么挣扎,就是没办法从涩泽龙彦的怀抱里跳下来,双臂紧紧箍着他。涩泽龙彦低头看着他,欣赏着他的表情,还在笑!
飞鸟司把头一扭,干脆埋在他怀里不去看他。
希望一会儿能直接见到绫辻先生的异能体……
他运气不错。
在建筑物里走了没一会儿,涩泽龙彦停下下脚步,飞鸟司抬头一看,前方站立着一个身影,若不是额心的结晶,他就要错看成绫辻行人了。
异能体的仇恨锁定在本体身上,因此没有攻击他们。
飞鸟司眼疾手快地抓住异能体的手腕,紧接着,面无表情的异能体就被塞了满怀的案件资料和证物。
异能体没有本体的全部智慧,基本都是移开本能行动,但作为推理凶手的异能,异能体Another本能地开始分析案情。
片刻后,他看着飞鸟司,说出了根据现有资料推理出的凶手——
“飞鸟司。”
飞鸟司淡淡一笑,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会是怎样的意外死亡将他带走呢?
他闭上眼,平静地靠在涩泽龙彦怀里等待。
然而……
过去了好一会儿,他都没遇到任何意外。
飞鸟司有点迷惑,按理来说揭穿凶手后意外死亡立刻就会生效。
他睁开眼,发现面前的异能体脸上也隐隐有一丝不解。
下一秒,一柄尖角厨刀刺入异能体的结晶,异能体渐渐消散。
冰冷愠怒声音响起:“飞鸟。”
是真正的绫辻行人。
飞鸟司一阵心虚。
绫辻行人冷冷地看着涩泽龙彦,散发着阴森的寒气和金属质感的锋利杀意:“你带他来就是为了这种事吗?”
涩泽龙彦笑着:“最简单最直观的方式,不是么?”
“绫辻先生……为什么你的异能没有生效?”飞鸟司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绫辻行人语调低沉:“你在怀疑我的异能?”
“当然不是!”飞鸟司连忙摇头。
“那就是在怀疑我动了手脚?”涩泽龙彦玩味地说。
飞鸟司仍然否认,档案里的内容他都看过,作为凶器证物的枪支上和他使用的枪支有一样的划痕,并没有被掉包。
被排除嫌疑的两个人静静地看着他。
让绫辻行人异能不生效有很多种可能。
证据不成立、推理出了错误的凶手、凶手并非主观故意杀人……
证据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只有自己?
飞鸟司有些懵。
他原本始终笃定是自己故意杀人,此刻却突然被推翻,甚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深思到底是为什么,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涩泽龙彦已经将他抱进了绫辻行人的事务所,坐在沙发上。
飞鸟司喃喃问出:“为什么我没有意外死亡。”
绫辻行人笃定地说:“很简单,你不是凶手。”
“可明明是我开的枪……”
“你的枪法有那么准?”绫辻行人反问。
飞鸟司接触过一点射击,非常业余的那种,如果能给他足够的时间瞄准,距离在十米左右,他的打靶成绩还不错。
但那一天,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开枪,纯属威慑作用,有刻意压低枪口,更没有任何时间瞄准,当时的他已经准备放下枪支了。
不……这也许是自己篡改的记忆。
他痛苦地捂着头,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涩泽龙彦按压着他的太阳穴,却听到他无意识地呢喃着:“陀思先生……”
涩泽龙彦脸色不太好。
绫辻行人用诉说事实的语气,肯定地告诉飞鸟司:“你不是凶手。”
“我不是?”飞鸟司怔怔地看着侦探,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这件事背后一定有异能者的手笔,控制系、空间系、时间系……要想完成这样一起‘无可争议’的凶杀案,有的是办法,就连我也可以做到。”绫辻行人冷静分析,“你只是被人算计了,我的异能已经说明了你的无辜。”
不是我杀的?
飞鸟司愣愣地重着。
绫辻行人继续说:“你不如想一想谁能从这件事里获利。”
“费奥多尔君。”涩泽龙彦说。
“不!”飞鸟司立刻反驳,快要跳起来了,“这件事和陀思先生毫无关系!他也不是获利者……他只是安慰了我,也从没有说过我是凶手!”
陀思先生根本没有这么做的必要,陀思先生是个好人,一直在他精神崩溃的时候支撑他、安抚他,飞鸟司不想对他有丁点怀疑。
“这起案件牵涉很广,想让嫌疑人死亡的人太多了……”飞鸟司想起那些喜气洋洋的警员,想起逃走的两个少年,也许是其中某个人觉醒了诅咒之类的异能,可能性太多了。
“谢谢绫辻先生。”他诚挚地感谢对方,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已经足够了。
人不是自己杀的。
一想到这点他忽然心里一松,就像压在心上的一座大山消失了。
如释重负的他还有点茫然,一腔情绪都无处可去,痛苦的感觉仍然残留着,他靠在涩泽龙彦的肩头,微微出神。
绫辻行人看到他的姿势,拧眉走向地下室,不久后他手上提着一双刚找到的皮鞋和袜子上来。
“穿上。”绫辻行人的眼神和声音一样冷冷的扫过来,他似乎看不惯涩泽龙彦这样抱着飞鸟司。
被挑衅的涩泽龙彦按住飞鸟司,不悦地看着他,出言嘲讽:“特务科的狗还想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吗?”
空气里无端冒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硝烟味。
刚刚放松的飞鸟司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绫辻行人纹丝不动,锐利地看着白发青年:“我对你和特务科的争端没兴趣,但是……别忘了,我是杀人侦探。”
绫辻行人其实没办法通过异能杀了涩泽龙彦,因为那些死去的异能者都是“自杀”,他无法直接将涩泽龙彦直接定义为杀犯,缺乏直接的证据。
但像涩泽龙彦这样的人,会从未亲手杀过人吗?
过去特务科会帮他遮掩,但是现在可不一定了。
“竟然带着证物和飞鸟过来,你做的太过了。我还没死,轮不到你来使用我的异能。”
“那你可以去死了,要不是司君插手,你上一次就该死了。对了——”涩泽龙彦想起什么,愉悦地说,“我上次问司君,等我掌控特务科后要不要求我放过你,他很爽快地拒绝了呢……”
飞鸟司:!!!
那明明是因为求他也没有用,怎么现在由他说出来一下子变了个味。
绫辻行人并没有被挑拨,他似笑非笑:“想用我来威胁他?看来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很重啊。”
情敌的警惕是最好的证明。
涩泽龙彦笑容消失:“你未免有些自作多情,司君只是太心软了,随便用什么人都能威胁他。为了外面那些特工,他现在愿意乖乖待在我怀里。”
他的手穿进飞鸟司发间,把飞鸟司紧紧锢在怀里。
“你在他眼里和那些特工没什么不同。”
“多管闲事。”绫辻行人淡淡地评价飞鸟司的行为。
涩泽龙彦冷笑,他一开始可没说这话,分明是发现和特工们同一地位,有所不爽。
绫辻行人把鞋子放在沙发旁,再一次说:“是给人偶准备的,穿上,还是说你连这种事都要我来做?”
飞鸟司觉得如果自己点头的话,他真的会做,于是立刻摇摇头说:“我自己来。”
他看了看鞋子,是自己的尺码。从没下去过人偶间的他惊讶了,竟然有像人一样大的人偶![1]
他弯腰准备穿上,涩泽龙彦却忽然扣住他的脚裸。
“龙彦先生……”飞鸟司无奈地对上猩红眼睛。
“你选我还是选他?”涩泽龙彦问。
绫辻行人也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尽管他们心知肚明飞鸟司和他们恋爱只是为了迷惑系统,故意破坏任务,但抛开动机,那的的确确是在谈恋爱。
所以他们之中有些人才会对顺序那么在意。
看着和自己感情很好的小男友为了某种任务必须与自己分手,转投下一个人的怀抱,怎么想都很恼火。
即使他们交往之初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答应了一到时限就和平分手,一开始对这种条件也十分无所谓,但真到了分手的那一刻,对于系统,对于抢走飞鸟司的“下一任”,都带了不少迁怒。
涩泽龙彦和绫辻行人恰好是第一任和第二任。
在涩泽龙彦眼里,绫辻行人就是那样讨人厌的家伙。
在绫辻行人眼里,涩泽龙彦竟然是飞鸟司的初恋?
再加上两个人恰好分属异能特务科两端势力,更是水火不容。
涩泽龙彦今天会带飞鸟司过来,除了压制他眼中特务科的逆军,也带着找绫辻行人挑衅的意味。
感受到他们的灼灼视线,飞鸟司把头低得更低了,就差像鸵鸟一样埋起进沙子里。
他不理解。
说好是演戏,好聚好散,现在自己也知道了演戏的事情,为什么还……
他并非完全想不到真正的答案,但他不敢去想。
他不想从一个假海王变成真海王,而且就算这次自己没有杀人,尾生也是因他而死。
飞鸟司看着等待他做出选择的涩泽龙彦,想到了他之前的话。
反抗么……
他想向系统复仇,但是系统看不见摸不着,处处监视着他,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呢?
他已经破坏了系统的任务,按理来说一切都结束了,但失忆前的自己却在一周前做出了把异能给涩泽龙彦的承诺,是不是自己还有什么对付系统的后手?
还是真的只要自己死了就……
一切似乎只有等自己恢复全部的记忆才能知道,信里说有个人会帮他恢复记忆,到底是谁呢?
飞鸟司心中百转千回,但眼下这微妙的修罗场依旧僵持着。
他梗着脖子,深吸一口气,坚定说道:“我选鞋子。”他不想再做小美人鱼了。
“哦?”涩泽龙彦的手扣得更紧了,他的气息危险起来。
“绫辻先生,下次我会还您一双新鞋子。”说完,飞鸟司又看向涩泽龙彦,苦笑一声问道,“涩泽先生,能麻烦您能带我回横滨吗?敦明天就要回来了,我现在样子可不能让他看到,您愿意帮我处理一下吗?”
涩泽龙彦这才柔和下来,松开手,任由他穿上绫辻行人准备的鞋子。
他心情不错。
反正等回了骸塞,他会把鞋子扔掉,好好打扮司君的。
他拨弄着飞鸟司的长发,愉快地想,他还没有打扮过长发的司君呢,编出和自己一样的小辫子怎么样?敦君一定会很惊喜的~
不过在临走前,绫辻行人对飞鸟司说起一件事。
“你最好查一下你和你第五位男友交往时,他有没有长时间离开过你。”
飞鸟司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绫辻行人说:“我和你是在8月17日正式交往,2月13日分手,其他人应该也是一样,你的规律是谈半年空半年。”
飞鸟司点点头,之所以只谈半年,是因为系统计算的攻略状态就是180天,好感度达到90后进入攻略状态,180天后无法达到100就算失败。
既然是演戏,自己当然会卡着180天时限。
绫辻先生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但只有你的最后一任,你和他才刚分手不久,没有空半年。”
绫辻先生的重点是“空半年”?
飞鸟司疑惑。
半年空窗期对自己来说很正常,一方面是对前任表示尊重,另一方面自己也需要把情况都告诉新男友,培养好感至90,再开始交往。
飞鸟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询问涩泽龙彦:“我和龙彦先生交往的时间点也是一样吗?”
涩泽龙彦显然比他更快明白过来绫辻行人的意思,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一模一样。”
时间点太规整了……谈半年是在卡180天的规则,但空窗期为什么也这么规整?空五个月、七个月不行吗?
仿佛也在卡什么时间点,他可没有什么强迫症。
飞鸟司突然想到系统当时提及的另一条规则。
【若进入攻略状态后好感掉下90,则自动退出状态,不算攻略失败,直至下一次好感度达标。】
他恢复的记忆不多,没有更详细的和系统讨论规则的记忆,但仅从这条来看,他冒出一个想法。
自己空出半年,是为了防止这种“续·攻略状态”,确保每个人都攻略失败吗?
那作为才分手的最后一任,陀思先生的确有可能处在这种状态里。
所以他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因为他的攻略任务并没有结束,他还没有达成第五次任务失败,他当然还能留在这个世界里。
陀思先生知道吗?
一股寒意忽地窜上飞鸟司的后背。
第42章
第二天, 当回到横滨的中岛敦在宿舍前看到兄长的模样,他瞳孔地震, 不禁抱着飞鸟司的腰大哭起来。
“兄长!你怎么一股涩泽龙彦的味!!都是我不好!!!”
身着拉风的白色翻领风衣套装, 黑衬衫挺拔修身,没有领带,但有一对带细链的金色叶片领针固定领口,浅紫色长发顺滑垂落, 左侧耳后将两股小麻花辫束在一起置于肩前, 看起来格外精致的飞鸟司笑容一僵。
涩泽龙彦味是什么意思?
他刻意请龙彦先生帮自己整理了一下, 敦不喜欢吗?
他看着一脸悔不当初的中岛敦, 手足无措,只好慌慌张张地把头上和涩泽龙彦同款的小辫子拆了, 中岛敦的反应才好一些。
中岛敦松开手, 又上下打量他,皱着眉说道:“兄长瘦了好多,是因为之前的事吗?那个陀思妥耶夫斯基……”
讯息里情况似乎没这么严重,难道西格玛说的是真的?
提及费奥多尔, 飞鸟司想到了之前的猜测, 心情复杂。
他弯着眼睛微笑:“只是最近食欲不太好, 外加有点想敦, 我已经快一周没见到我可爱的弟弟了,敦之前说要带我逛横滨?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要给我介绍点好吃的哦。”
中岛敦无奈地说着:“兄长……”
飞鸟司认真地说:“我是真的很想敦。”
他的家庭非常冰冷, 他很喜欢这个关心自己的弟弟, 但他和敦相处的时间所剩不多了。
中岛敦压制着笑容, 不让嘴角飞起。
“那我们走吧, 我还约了中也先生, 但他要先回去看魏尔伦先生,让我们先逛。”
“嗯,对了,我需要买个新手机。”
原本的手机在陀思先生手里,飞鸟司还不知道怎样面对他。
也许还在攻略状态内啊……
他们商量着走出去,正好看到有快递员上门送货,拦住了飞鸟司:“飞鸟先生,有您的快递。”
飞鸟司奇怪,自己没买什么东西啊。
他签收完拆开快递一看,正是他刚才念叨的旧手机。
中岛敦不以为然,只感叹运气好。
“大概是被人捡到后,发现是兄长地就送回来了吧。”
以他兄长在横滨的人缘,发生这种事也不足为奇。
是陀思先生送回来的。
飞鸟司心情复杂,自己对他来说是不告而别,果然还是应该当面解释一下吧。
点开手机,流畅地输入密码【1111】,飞鸟司一顿。
这份密码是陀思先生的生日,分手后电脑密码改了,手机密码却没变,失忆前的自己也知道攻略状态没结束的事情吗?
稍微翻看了一下,飞鸟司收好手机,重新扬起笑容和中岛敦一起逛街-
两人逛了一阵,飞鸟司去买了两杯奶茶。唔,这里的奶茶风格有点单一,放眼望去只有珍珠奶茶,小料种类不多,“八宝粥式”奶茶爱好者飞鸟司表示遗憾。
回来的时候他发现中岛敦频频回头看,有些紧张兮兮。
“怎么了?”飞鸟司奶茶递给他问道。
中岛敦低声说:“我从刚才起感觉有人跟着我们。”他们工作特殊,敢来跟踪他们的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大致在哪个方向?”飞鸟司也神情严肃了起来。
得到大致方位后,他拿出手机给自己和中岛敦自拍,放大照片,在街角的邮筒后方发现一撮白毛。
这样的白色长发实在是太明显了,跟踪狂的身份不言而喻。
“是涩泽龙彦跟过来了!”中岛敦有些头疼。
他对涩泽龙彦的感官复杂极了,那毫无疑问是个危险分子,总是冲他喊着“光辉”、“天使”什么的,有时候还会给他的任务增加难度,但涩泽龙彦和兄长有感情纠葛,对他也不错。
之前从西格玛那里听说兄长可能有危险,他拜托同事们寻找之余,咬咬牙还是联系了涩泽龙彦,他心里觉得涩泽龙彦和其他人一样可靠。
飞鸟司沉吟一下:“敦想让他过来吗?”
“不要!”中岛敦毫不犹豫地说。
兄长和涩泽龙彦交往的时候,三个人曾一起出去过,中岛敦得到了两个人的全部关注,仿佛是一家三口一样,两个人居然在讨论他可爱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一路上都在聊。
明明是你们两个在谈恋爱吧!
中岛敦都做好了当电灯泡的准备,结果居然变成了“养成中岛敦交流会”,最后他被送回去的时候一脸生无可恋。
之后中岛敦还问了兄长。
【“你们两个都在聊我,完全没聊你们两个的事情,不会不高兴吗?”
飞鸟司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回道:“不会啊,我喜欢的人能和我一起宠爱我的弟弟,我很高兴。而且龙彦先生并不会因为关注你就忽视我,相反,好像是我有点忽视他了。”
“那他会生气吗?”中岛敦抓着他的手,一脸担心。
他排斥涩泽龙彦,但他也害怕因为自己破坏了兄长的感情。
“可能会有点郁闷,但他不会生气,龙彦先生其实很好哄的,明天我会去陪他。”
什么,只是郁闷就能让兄长陪着他吗?难怪平时兄长总是和他待在一起。
懂事的中岛敦第一次见到这种操作。
飞鸟司想了想又说:“你好像不太喜欢他,今天碰面是个意外,下次我不会再让你们碰到。敦有不喜欢的都可以直接和我,毕竟敦是我很重要的家人,我很在意你的想法。”
那一刻,中岛敦觉得自己要是提出不想他们两个在一起,兄长一定会分手。
中岛敦对于兄长明天要去陪涩泽龙彦这件事,瞬间就不在意了。
以至于后来,两个人真的分手时,中岛敦还一度以为担心是自己缘故,跑去劝和。
就像飞鸟司会隔开弟弟不喜欢的人事物,中岛敦也希望兄长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不过前男友什么的,兄长现在肯定不喜欢了。
中岛敦信誓旦旦地想。
得到他不想和涩泽龙彦一起走的回复,飞鸟司点点头,又去买了一杯奶茶,直直地朝跟踪他们的涩泽龙彦走去。
中岛敦看着他把奶茶送给涩泽龙彦,两个人说了几句话,接着涩泽龙彦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飞鸟司很轻松地处理完回来。
中岛敦有时候忍不住感叹,完全不是涩泽龙彦好哄,而涩泽龙彦愿意被兄长轻而易举地哄好。
对比一下异能特务科,他们如果知道兄长对涩泽龙彦的评价,知道涩泽龙彦用一杯奶茶就能驱退,一定很想吐血。
红砖仓库、港湾大桥、摩天轮。美术馆……解决了跟踪狂,两人继续游览横滨,飞鸟司就像游客一样,拍了不少照片。
来横滨两周了,他还没好好看过这座城市。
手机振动,中岛敦看了眼讯息:“中也先生说现在过来找我们。”
飞鸟司张望一圈:“那我们那边露天咖啡厅等他。”
走近之后,飞鸟司还在里面发现一位熟人。
“下午好,信子学姐。”飞鸟司上前打招呼,注意到桌上的一人份杯碟,他有些奇怪,“学姐是一个人吗?”
他还以为那位未婚夫苍王会和她一起。
“我这次是因为工作匆匆赶过来的,随便吃点东西就要去忙了。”佐佐城信子温和地邀请他们坐下,托腮叹气,“我的同事今天中午突然辞职了,因为我和他的工作有交叉,有一部分工作也要由我接手。”
“听起来真辛苦啊,怎么会突然辞职呢?”
飞鸟司和中岛敦入座,各自点了饮料和点心。
“他老东家出了事,其实大家对他的跳回去也早有准备,他的工作权限一直都是一分为二,只是最近业内太混乱,我们BOSS也因为他过去泄露的消息而被对家盯上骚扰,我这个新人也不得不去帮忙。”
飞鸟司:“这不就卧底吗?”
“是啊,但他很努力哦,这么多年也没有动摇信念,我其实并不讨厌他。”佐佐城信子笑了笑,“抛开这次的事,BOSS也觉得他挺好用的,以后有机会也许还能合作。”
“不说我了,飞鸟君最近怎么样?我在报纸上看到你了。”佐佐城信子敏锐地看着他,“你的状态有点不太好啊。”
中岛敦紧紧盯着飞鸟司。
“社长放了我几天假,调整一下就好了。”飞鸟司若无其事地笑笑,转移话题,“对了,信子学姐知道怎么降低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好感吗?”
自己现在看不到好感度,陀思先生那边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还在攻略状态,最好还是降一降好感比较保险。
“是要让别人讨厌你吗?”佐佐城信子还是第一次被问到这种奇怪的问题。
飞鸟司心中一紧,他并不想被陀思先生讨厌。
“稍微降低一点好感就行了,像普通朋友那样。”
佐佐城信子想了想:“我大概明白了,是个对你有好感的人?”
飞鸟司点点头。
佐佐城信子很诧异:“飞鸟君从来没拒绝过人吗?你可是很受欢迎的!”
飞鸟司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我的记忆只到18岁,记忆里大家都在专注学习,身边没有人谈恋爱,也没有人向我告白,所以的确没什么经验。”
其实刚上大学的时候他也想过谈个恋爱,只是每次和身边的人一说,大家的态度都出奇得一致。
先是再三确认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得知没有后就开始说现在恋爱还太早,才大一,先玩个两年再说,总之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打消他的念头,拉着他一起当单身狗,参加各种活动。
有些话还挺有道理的,再加上自己一天到晚也挺忙,空不出来恋爱,飞鸟司也就暂时搁置了念头。没想到大一才上了一半就穿越了,现在还多出五个前男友。
佐佐城信子对他的经历感到难以置信,怀疑是他身边的人把他围起来了,要不然难以解释他居然没被人告过白的事情。
飞鸟司又提到在武侦工作的时候遇到一些追求者,基本都是罗贝尔帮他挡掉。
“那些追求者我有拒绝他们,但一点效果都没有。”飞鸟司也无奈了,“信子学姐温柔漂亮,一定也很受欢迎,你平时是怎么拒绝他们的呢?”
中岛敦也是连连点头。
明明兄长平时说的话那些人都深信不疑,偏偏兄长拒绝他们的时候,一个个都不相信了,还觉得兄长拒绝他们是深有苦衷。
“我其实没有很受欢迎,我和我的未婚夫是青梅竹马,所以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如果在我告知情况后还有要纠缠过来的……”
她打开随身的挎包,展示着他们看。
“这是我的女同事送我的,她人很好。”
一把枪静静地躺在里面。
和佐佐城信子腼腆柔弱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飞鸟司:……
这个办法他可用不了。
他们聊着的时候,中原中也正好到了,听完他们的话题,中原中也说道:“还和之前一样,说你喜欢我不就行了吗?”
飞鸟司苦笑着摇摇头,这对陀思先生绝对没用。
除非他能短时间内找个真正的恋人。
中岛敦看着他们两个一脸坦然地说起这件事,大吃一惊。
“兄长你和中也先生……已经在一起了吗?”好快!什么时候?
飞鸟司疑惑地看着他:“只是拜托中也君帮我挡掉那些人,敦你不是知道的吗?”
我不知道啊!
中岛敦憋红了脸,一脸“我嗑的CP塌房了”的神情,谁都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按着他的脑袋:“瞎想什么呢!”
中岛敦心说,这也不怪他,因为兄长确实喜欢中也先生这个类型。
这时,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在中原中也面前放下咖啡和一份黑巧点心。
“你们帮我点的?”中原中也端起来喝了一口咖啡,甜度和他平时的差不多,味道不错。
飞鸟司点点头:“我记得你不喜欢吃甜的,随便点了些。”
中原中也满意地道谢:“谢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看到就记下了,遇到甜食中也君吃得都不多。”记住别人的口味和喜好,对于飞鸟司来说是非常自然而然的事情。
中岛敦心中吐槽:你们两个真的没什么吗?
他一瞬间理解了那些追求者的想法,兄长对别人太温柔,会让一些人产生“自己对他来说是独特的”想法。
佐佐城信子听着他们的对话思索片刻,提议道:“飞鸟君,你要不要试试反向操作?你知道怎么增加好感,那就不去做那些事,或者去做相反的事情。”
“不去做……”飞鸟司沉思着。
和身边的人搞好关系,多交朋友,几乎已经是他的本能了。他在亲情方面有所缺失,就会下意识在其他感情里找补。
不去做么……
那陀思先生到底喜欢什么呢?
飞鸟司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陀思先生。
“不过飞鸟君也不可能变成冷酷无情的人,要想彻彻底底地拒绝,对你来说最好的办法还是找个真正的恋人呢。”佐佐城信子轻笑起来,“因为你对恋人非常认真,自然而然就会有差异化对待了。”
听她这么说,飞鸟司真是好奇谈恋爱时候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聊得差不多了,佐佐城信子要回去工作,临走前,飞鸟司给她打包了一些点心。
“大量工作突如其来地压过来,大概不会令人开心,吃点甜食心情会好一点,信子学姐和同事们一起分享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请当做是我的谢礼。”
佐佐城信子不禁感叹,真是贴心的学弟啊。
希望乱步先生能早日和学弟复合。
“对了,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吧,异能特务科的种田长官今早遇袭了,你们侦探社应该也快接到消息了。”
种田长官遇袭?
飞鸟司一愣,这个发展有点眼熟。原著里是西格玛做的……不,这里的陀思先生是好人,西格玛已经有自己的赌场了,人也不在横滨,不会是他做的。
一切都不一样了。
反而是涩泽龙彦的可能性更高。
飞鸟司在昨晚得知了特务科分裂的事情。
可是今早他才从骸塞出来,龙彦先生将他送到宿舍,还跟踪他和敦,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飞鸟司一时间想不到谁是凶手。
佐佐城信子走后,剩下的三个人讨论着要去什么地方,飞鸟司却注意到中原中也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发生什么事了?”
中原中也余光警戒着周围问道:“你们有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们吗?我一直感觉有股视线,不过没有恶意。”
飞鸟司第一反应是涩泽龙彦,转念又否定了。
涩泽龙彦的跟踪技术没那么好,就算有什么异能结晶可以帮他跟踪,涩泽龙彦也已经答应他不会继续跟着了。
那会是谁呢?竟然连中也君到找不到人。
中原中也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应该是冲着我来的,我和老哥以前都遇到过几次。接下来我不和你们一起了,我找个地方试试能不能把对方引出来。”
飞鸟司点点头应下,和他分开行动。
从咖啡厅出来,飞鸟司和中岛敦并排走在人行道上讨论着接下来去哪里,是去水上乐园还是神社。一辆经过改装的SUV却缓缓靠近他们。
除了前窗,其余玻璃都贴着漆黑的膜,重重防护,看不见车内的人,司机也伪装地十分严实,看不清样貌,只觉得是个高个子。
难道是要绑架?!
飞鸟司和中岛敦戒备万分,SUV在他们身旁停下,后车门打开,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出现在眼前。
“乱步先生?”
第43章
“阿司, 上来。”
江户川乱步拉住他的手臂,中岛敦心怀警惕,也拉住飞鸟司另一边手。
“兄长……”毕竟对方是港口Mafia首领, 中岛敦不能完全放心。
两个人简直就像拔河一样, 不过谁都不敢用力,乍一看就像是飞鸟司牵着他们一样。
飞鸟司看看前后两个人, 脸上写满了无可奈何。
“乱步先生是有话想和我说吗?”
“难道乱步大人平时就不能来找你吗?”江户川乱步故意问。
当然不是……
飞鸟司看看这个奇怪的阵势,也明白他肯定有什么想和自己说,便回头对敦说:“乱步先生不会伤害我的, 我和他说会儿话,敦等我一会儿好吗?”
中岛敦听话地松开手,下一秒,飞鸟司就被江户川乱步拉进了车厢里。
中岛敦站在原地, 副驾驶座的门开了,似乎是在让他坐上去等。他进去之后才发现,司机居然是乔装后的纪德。
和前座完全隔绝的后座里。
飞鸟司一进去就被江户川乱步戴上眼罩,什么也看不见, 接着就被紧紧抱住。
江户川乱步一开口就是控诉:“我讨厌涩泽龙彦,讨厌异能特务科,讨厌陀思妥耶夫斯基!”
飞鸟司默不作声, 但也没挣开他的怀抱,只是温柔的问:“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不得已把他拉到车厢里对话,害怕他恐惧症发作于是给他戴上眼罩,饶是如此江户川乱步也没有到外面和他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江户川乱步松开手说起来。
随着涩泽龙彦掀起异能特务科的混乱, 特务科的一些重要机密纷纷外流, 其中就包括了江户川乱步的身份。
之所以过去江户川乱步能任性地离家出走, 能像普通人一样和飞鸟司在公众场合约会,都是因为一般人不知道港口Mafia的首领是谁。
港口Mafia的首领历任都会遭到无休止的暗杀,据说前代首领森鸥外也是因伤退位。
江户川乱步的资料保密度很高,因此他遭到的暗杀比较少,大多数时候他都能预判到并阻止。
可以这一次,他的身份在特务科的混乱中被公布,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首先是组织内。
顶头BOSS居然知名刑警独子,还上过警校,这和森鸥外军医的背景可不是一个概念,组织那么大,不免有人对他产生怀疑。
再加上这些年港口Mafia因为点满了智谋,几乎都是兵不血刃地吞并其他组织,花费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成果,反而缺乏了绝对的武力镇压和血腥威慑,一些蠢笨之人被煽风点火之后竟然开始反叛。
当然,这些跳梁小丑还不足以困扰江户川乱步,过去没用上的血腥手段现在统统补上。
但是在组织外,针对江户川乱步的暗杀层出不穷,比过去翻了十倍不止,整个地下世界躁动起来是,就像有人在不断拱火。
组织里的武斗派一下子忙碌起来,一方面对内镇压,一方面保护首领安危。
原本得知飞鸟司的事情,江户川乱步担心他的状态,打算亲自过去安慰。可他几次想要出门找飞鸟司,都会被敌人发现,就好像横滨里的一举一动都被一双眼睛看着。
严密防护的首领室甚至被人请无声息的入侵,只在桌上挑衅似的留下一把匕首。
在属下们的请求下,他不得不限制出行,由纪德24小时保护,还得待在这辆改装过的防弹车里才能和飞鸟司见面。
但真正让他生气的是,他的父亲因为出了这样一个成为Mafia首领儿子,一时间名誉扫地,连无知的网民都开始对他已经去世的双亲口诛笔伐。
听到这里,飞鸟司猛地摘下眼罩,望向璀璨的星光车顶下,幽绿的眼底依旧布满森冷寒意的江户川乱步。
他从未见过如此生气的乱步先生,与此时相比,警局那次都不算什么。
江户川乱步不在乎世人对他的负面看法,但不代表父母被辱骂时他不会生气。
“我已经找出了罪魁祸首。”他说,“是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飞鸟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陀思先生?”
不!不可能的!
陀思先生明明是好人……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飞鸟司满心抗拒,耳鸣骤然出现,他什么也听不见,脑内更是嗡嗡作响截断了所有思绪,他的表情一片茫然空白,嘴唇开合,身体在下意识否定。
“不……”
阿司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样子?
陀思妥耶夫斯基!!!
江户川乱步看着他宛如被洗脑过,被精神驯化过的模样,眼底燃起熠熠怒火。
他咬牙切齿地说:“没错,幕-后-黑-手就是你口中的陀思先生!你难道不相信乱步大人的推理吗?”
飞鸟司不知所措,他当然相信乱步先生,但他也相信陀思先生。
理智告诉他乱步先生不会推理错误,也不会因为吃醋之类的借口就随意污蔑人,但这两个人对立的时候,他心底下意识觉得一定是乱步先生弄错了。
乱步先生不会是故意的,也许是什么误导了他。
他不愿怀疑这两个人,只能将问题归于其他因素。
“笨蛋阿司!你被他洗脑了!”江户川乱步快气死了,“那家伙在几年前,利用一个叫做小栗虫太郎的异能者,抹除了所有犯罪痕迹,我已经找到了小栗虫太郎,让他解开异能。陀思妥耶夫斯基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是本该被通缉的魔人。”
“你居然不相信我——”江户川乱步气吁吁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
魔人。
飞鸟司为这个熟悉的名号感到心惊胆战。
然而,他的大脑却依旧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像被设定了规避程序的机器人。
洗脑?
这个词刚一出现,又转瞬消失。
不,不能去想。
结束这个话题!
心底好像有声音在操控他。
他垂眸看着江户川乱步:“对不起,乱步先生请原谅我。”
明明应该是自己安慰父母被污蔑,还连续遭到暗杀的乱步先生,结果自己反倒惹他生气了,飞鸟司不想看到江户川乱步委屈的表情。
江户川乱步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儿。
“算了,你抱我一下,这次我就原谅你了!”
飞鸟司迟疑着,缓缓伸出手,动作略有些僵硬,他用手臂圈住眼前的人,拉向自己,直到他们紧紧的身体靠在一起,下巴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头发交错在一起,鼻尖完全萦绕着对方的气息。
和之前的单方面拥抱不一样,此刻呼吸清晰可闻,时间好像静止了。
在低矮的车厢内,拥抱能传递给他一股力量。
“还生气么,乱步先生?”飞鸟司轻轻询问。
“生气!”江户川乱步毫不犹豫地说道。
飞鸟司一愣,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但如果直接问,乱步先生大概会更生气吧。
他委婉地询问:“对不起我是个大笨蛋,能告诉我怎样改正吗?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横滨大部分的地产都是港口Mafia的产业。”江户川乱步提示。
飞鸟司一个激灵明白过来。
自己买那栋房子被发现了,江户川乱步一定知道他想做什么。
乱步先生是要他放弃吗?
“我……”
“我不要你一个人痛苦的、孤零零地死去。”江户川乱步闷声说,“我想帮你,哪怕帮你的方式是杀了你。”
飞鸟司愕然。
“继续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把乱步大人当成你的男朋友不好吗?”
虽然总是否认的太宰治的话,但是江户川乱步其实很清楚飞鸟司早已心存死志。
他帮着飞鸟司在芥川龙之介面前遮掩了尾生的事情,如若不然,在芥川龙之介获得高位后,轻而易举就能用组织的势力查到真正送蛋糕的人是飞鸟司。
他舍不得让飞鸟司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也舍不得让飞鸟司痛苦地活下去。
好不容易失忆了,为什么要想起来呢?
发现太宰治靠近飞鸟司的那一瞬间,江户川乱步无比害怕他想起来。
可即使没有太宰治,飞鸟司还是想起来了,再度陷入痛苦之中。
他曾想过让飞鸟司再次失忆,却怕飞鸟司某一天想起来,再体会一次那种痛苦。
如果是那样,倒不如让他来终结飞鸟司的痛苦。
“乱步先生……”飞鸟司眼眸水润,收紧手抱得更紧些。一开始,他不敢将整个手掌放在江户川乱步的背上,只是手指曲起,小心翼翼地轻触,但现在,他的手舒展开,感受着衣料之下的身躯。
很温暖,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暖和起来。
飞鸟司轻喃着,“我很高兴哦。”
有人理解他、支持他。
他以为过去是自己在照顾乱步先生,现在想想,说不定他才是那个被照顾的人。
喜悦、满足,这类情感忽然占据了全部的心腔,他想自己脸上一定是发自内心高兴的笑,而不是为了避免被中岛敦发现异常,昨晚刻意练成的笑容。
他微微松开手,与眼里映着车顶星空,专注看着自己的江户川乱步面对面。
那身带披风的黑衣就像影子一样包裹着自己,一点都不可怕,作为掌控者这座城市的黑夜来说,江户川乱步算是很温和了。
“那乱步先生想做什么呢?”他也想为江户川乱步做点什么,他想到了之前和森鸥外见面时说的话,“乱步先生为什么会成为首领呢?”
明明不喜欢也不适应这个位置,却还是要成为首领,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父亲以前总对我说‘你将来应该会超越我和你的母亲,被他人交口称赞’[1]。”江户川乱步闷闷地说,“但他们都是骗子!”
“警校将我赶走,这个世界和他们告诉我的根本不一样,进入Mafia的我也根本不可能被大家称赞!只有森先生会称赞我,他告诉我,我是普通人里的异类,但这样的我比普通人和异能者都要厉害!”
“我想让大家知道我的厉害,我想让父亲的话应验,也想让森先生夸赞我。”
他笑容张扬,眼睛好似会发光:“既然大家都很愚蠢,我是最特别的那个,那就必须由我来保护大家![1]保护横滨,保护组织,保护森先生的三刻构想!”
虽然这个过程对他来说很困难,但他不会真正放弃,因为一旦放弃,就代表他不行,那他父亲就永远是个骗子,森先生也会用失望的眼眼神看着他。
竟然是为了保护……
像孩子一样天真的想法,飞鸟司却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住。
“乱步先生很棒!”飞鸟司一字一句,无比诚恳地说。
江户川乱步得意洋洋:“就算你夸我,阿司,我也绝对不会放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
“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是发自内心地认为乱步先生很棒。”飞鸟司郑重其事地说。
“这还差不多!”-
等中岛敦看到从车上下来的飞鸟司,明显感觉到他的心情好多了,嘴角的笑容也更轻松了。
他那颗觉得兄长有自己不谈恋爱也无所谓的心一下子动摇了。
他能感觉到兄长因为怕他担心,永远不会把最糟糕的一面展示给他,只有男友才能让他完全放松下来。
有些事身为弟弟的他永远做不了,稍微有点嫉妒呢……
两人接下来去了神社,飞鸟司特地选中一个写着“平安”的樱花纹样御守。明天就是周日了,他想起上周送给江户川乱步的樱花徽章。
在黑夜里保护大家的首领。
其实……还挺适合的。
玩了一天,疲惫地回到宿舍后,飞鸟司接到事务员通知,社长有事找他,似乎是有位客人想见他。
飞鸟司看了看天色,十分不解。
这么晚了竟然有客人拜访?
一头雾水的飞鸟司还是来到社长宅邸,比起只是铺了榻榻米的宿舍,这是一座标准的日式住宅,一般人都会有点不适应,飞鸟司却礼仪周全地入内,仿佛习以为常,一举一动还给十分典雅从容,仿佛过去生活在这样的的宅邸中。
不过飞鸟司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一点,他的目光落在门口、庭院内、廊下的黑色特殊部队身上,很快又收回打量的目光。
感觉要见的是什么大人物。
来到会客的房间,飞鸟司却惊讶了,坐在社长对面的不是什么大人物,而是一脸倦色的港口Mafia干部坂口安吾。
才见过他首领的飞鸟司疑惑不已,有什么事情是乱步先生忘了告诉他的吗?
飞鸟司在社长身边入座,社长却起身离去,留出空间他们单独谈话,只是离开前,社长拍拍他的肩膀,沉声说:“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
到底是什么事呢?
随着纸门合上,坂口安吾也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来意。
“飞鸟先生,我来邀请您担任异能特务科的代理指挥官。”
不等飞鸟司发问,他推了推圆形眼镜,接着开始解释。
“我知道您很疑惑我的身份,事实上我是特务科派去港口Mafia的卧底,由于今早最高指挥官遭遇袭击,本就分裂的特务科陷入更大的混乱,因此提前结束任务。重新认识一下,我现在的身份是内务省异能特务科参事官助理。”
飞鸟司已经从惊讶中回神,他抿了口茶水,组织完语言才开口。
“既然会在这种危机时刻回去,还能代表特务科来邀请我,我想你才是主事的那个,难道有你还不够吗?”
坂口安吾苦笑道:“因为我长年执行潜伏任务,知道我身份的人并不多,即使我已经回去,短时间内也无法获得其他人的信任,无法指挥他们。我目前能安然的待在特务科内,没有被当做Mafia抓起来,还是因为有泉前辈的作保。”
泉前辈,泉镜花的父亲吗?
“那么特务科难道没有局长吗?”
飞鸟司记得在外传中,那位和女儿同名同姓,掌控者整个异能特务科的辻村局长并没有真正死去,而是因为树敌过多,不得不在五年前借由绫辻行人完成假死,由明转暗,变成局长助理,成了特务科的影子首领。
影子首领和后面推举上来的新局长,除开种田长官,特务科至少还有两位领导者。
坂口安吾沉默片刻,如实道出:“实不相瞒,我们的现任局长已经完全倒向涩泽龙彦,所以才会产生如此大的混乱和分裂。”
局长都倒戈了,那到底哪边算是叛军啊。
飞鸟司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神情。
“我们原本还有一位擅长战斗的前局长,但她和种田长官一起遇袭,中了某种不知名毒药。贵社的与谢野医生去看过,也无能为力。”
这个描述……
飞鸟司觉得似曾相识。
“为什么找我?我不擅长战斗,也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领袖型的人物。如果论起对特务科的了解,你们的人随便拎一个都比我知道得多。”
飞鸟司讽刺道,“不会又想让我劝说龙彦先生放弃吧?抱歉,我不认为自己的影响力这么大。”
这次涩泽龙彦又不是在无差别袭击,纯粹是特务科内斗,他没有立场干涉涩泽龙彦篡位夺权的正常行为。
“若涩泽龙彦能因为您直接放弃,那自然很好,但我们对此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两个人毕竟已经分手了。
坂口安吾说:“眼下的局面就算让内务省重新指派指挥官空降也没有意义,反而会添乱,我们找您,是因为需要您这样能稳定人心,让各方都能接受的人。”
“武装侦探社暂且不提,之后必定会有和港口Mafia合作的情况,我的叛逃会影响合作,但有您在就不一样了。”
他一条条开始说明。
“还有内务省方面。实不相瞒,内务省已经在犹豫让涩泽龙彦得到整个特务科,尤其是在种田长官遇袭之后,我们无法得到全力支持。”
对于内务省来说,他们舍不得涩泽龙彦的的异能,而且以前就一直是特务科跟在涩泽龙彦身后跑,换成涩泽龙彦上位也没太大的差别,说不定做任务还会更积极一些。
坂口安吾心中自嘲。
“而您出生名门,是产屋敷家颇受重视的旁支,产屋敷家在政商两界都很有影响力,内务省的官员都会支持您,也能接受您的空降。”
名门?飞鸟司记得这是系统设置的身份,但是为什么产屋敷家会支持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之前基金会也有产屋敷家注资……
“您在横滨名声也很好,和警方也关系紧密,特务科内部一些人受过您的帮助,对您接受度很高。并且在国际上,您也和多国的异能局都有关系。”
“以您的情况,直接竞选市长或者议员都足够了。”而且绝对能成功。
飞鸟司静静听完,不为所动:“你说的确实是我的优势,但我为什么因此就要帮助你们?我的确是做慈善的,可特务科不在我的帮助名单里。”
坂口安吾盯着他,开出条件。
“如果您能同意,以后如何监管绫辻行人完全由您决定。”
第44章
不得不说, 这对飞鸟司而言是个诱人的提议。
但是,飞鸟司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火气。
他原本上扬的嘴角弧度拉成一条线,冷冷地说:“即使我放他自由也可以?”
坂口安吾并不意外他的提议, 直接回道:“我们不建议您那样做,绫辻侦探的异能对他来说太危险了, 那些身负罪孽之人一旦得知了他的存在, 都会将他视为心头大患。没有谁会容忍有个人能在千里之外悄无声息地将他们杀死,他们会将身边的一些意外死亡也归咎于绫辻侦探, 开始对他进行无休止的追杀。”
“我知道这么说会令人感到不舒服。”坂口安吾叹气,“但是, 对绫辻侦探的监管,既是监视也是保护。涩泽龙彦知道他的能力, 情报已经在小范围内散播开来了, 近日我们已经解决多起针对他的刺杀。”
飞鸟司握紧茶杯,垂首看着杯中的倒影。
龙彦先生会知道绫辻先生的能力,都是因为自己。如果没有自己,他们根本不会接触。
按照如今的情况,他就算和特务科达成交易,也不过是让绫辻先生从一个笼子里进到另一个笼子, 就像是古时候被随意贩卖的奴隶。
这有什么意义呢?
飞鸟司嘲讽地问:“那让我成为代理指挥官又能改变什么?在今天之前, 种田长官和那位前局长都未曾遇袭, 你也在港口Mafia里,可以展开合作, 但特务科的局面并没有什么起色。”
“我们不能让异能者名单落入涩泽龙彦之手, 否则日本所有异能者都将成为涩泽龙彦的猎物。我们希望能由您暂时稳住局面, 让我们安全转移所有资料。当然, 如果您能制止他是最好的。”
异能者名单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类似绫辻行人, 有些特殊异能者一旦暴露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原著里魔人故意让A绑架,为的就是获得A手中的港口Maifa异能者名单。
剧场版中也曾提过,涩泽龙彦之所以能收集到那么多结晶,都是魔人给他提供了异能者情报,龙彦之间里的异能结晶有一半都是魔人功劳。
涩泽龙彦对异能本身兴趣索然,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异能者与自身异能的对抗,是生命走投无路时激发的光辉。
为了寻找他渴望的异能,他一个个猎杀异能者,从一千人、一万人中寻找特别的那一个,可余下的那些结晶都是让他提不起兴趣的收藏品。
那么,反过来会不会也成立呢?
用一个他感兴趣的存在,换取其他人不被他盯上。
这个问题隐隐浮现在飞鸟司的脑海中。
面前,坂口安吾等待他的答复。
飞鸟司却感到了另一种修罗场。
乱步先生想要保护横滨,维持三刻构想,自己想帮他,那么就应该答应特务科。
他想要绫辻先生不再时时刻刻被枪口指着,那么也应该答应特务科。
有坂口安吾辅佐,做个代理指挥官问题不大。
但是涩泽龙彦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光辉,他真的还会对其他人下手吗?如今所想不过一些揣测。
利用他对自己的好感,帮助特务科站在他的对立面,这样真的好吗?
飞鸟司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这还是龙彦先生今天为自己准备的。
他摩挲着袖管舒适的面料和走线。
这是龙彦先生亲手做的。
异能特务科的两个领导那么巧合地中毒了,好像有一双推手在让他接管特务科,会是陀思先生做的吗?
如果是陀思先生做的,那自己想降低他的好感,就不应该同意。
飞鸟司闭上眼思索许久,许久后开口:“我想见见种田长官。”
“可以,长官原本也想见您,只是他清醒的时间很少,需要稍作等候。另外还有两位欧洲来客想见您,他们已经在特务科等着您了。”
欧洲来客?
飞鸟司跟着坂口安吾来到了异能特务科的秘密根据地,那是一座山间的私人图书馆。
进去之后,飞鸟司还看到了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他们应该也是才回到横滨,现在又出任务了吗?
坂口安吾解释到:“特务科目前有点人手不足,为了避免再次遭遇袭击,我们申请了猎犬的帮助。”
看到条野采菊朝这里走来,坂口安吾识趣地说:“我先去查看种田长官的情况,请您稍等一会儿。”
他恭敬退去,条野采菊来到飞鸟司面前还是有几分不悦。
“他们把您也找来了?”
飞鸟司含糊一声:“他们想邀请我做代理指挥官,我还没决定好,想见见种田长官再做决定。”
“您听起来在苦恼。”条野采菊敏锐地察觉到他杂乱的心绪,“别掺和这些事,特务科只是想把您拉下水。您继续做军警的外部顾问就好,那些人是死是活都和您没有关系,他们不会死在您眼前。”
他恶劣一笑:“您要实在难以抉择,我可以将您关起来,这样一来您就不用选择了。”
飞鸟司哭笑不得:“条野先生……”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条野采菊逼近他,“与其让您想东想西,不如乖乖待在我的房子里,那就没空想别人对吧?那个陀思妥耶夫斯基不也是这么做的么?”
飞鸟司不会知道,当他出差回来发现真相,查到魔人被掩盖的罪行如雪融后的地面一样露出来时,究竟有多想杀人。
眼前的人是他都压抑着恶念,没舍得拘禁起来的存在。
“我明明提醒过您……”条野采菊的语气变得又轻又危险,“果然应该把您和我铐在一起。”
他轻轻抚摸着飞鸟司的发丝,分明没有抓到飞鸟司,却让飞鸟司觉得自己无处可逃。
可他的话令人无比安心。
“我知道您不擅长做选择,这一次您可以不选,逃避也无所谓。”
到底怎么选呢……
飞鸟司思索着,突然间,他整个身体向前倾倒-
武装侦探社宿舍。
听到隔壁房间的声响,中岛敦以为飞鸟司回来了,探出头瞧了瞧,却发现隔壁房间依旧一片漆黑,门虚掩着,似乎被人撬开了。
难道有小偷?!
中岛敦立刻赶过去,宿舍不大,他看到了一个在兄长的保险柜前鬼鬼祟祟的身影。
中岛敦将手变为虎爪,一下子抓过去。
那个身影只是轻松抬手一挡,中岛敦就发现自己的异能消失了。
他想到什么,猛然后退打开房间灯。
“太宰先生?”看清那人是谁,中岛敦疑惑不已,“您是来找兄长的吗?”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过来呢……
飞鸟司和太宰治是朋友,再加上两个组织多有合作,中岛敦认识太宰治,还被提点过几次。
太宰治还夸奖过他,正因如此,每次芥川龙之介看到中岛敦都十分不满。
“不是哦~”太宰治转动着保险柜的旋钮,不一会儿,保险柜的门被打开了。
虽然不明白堂堂港口Mafia的干部为什么会上门盗窃,中岛敦还是立刻上前阻止,抓住太宰治伸进保险柜的手,询问:“太宰先生你在做什么?!”
太宰治的手里抓着一颗金色宝石,正是飞鸟司领花上的宝石,在失而复得之后,飞鸟司就不敢再戴出门,和签名本一起锁进了保险箱里。
“我要做的事已经结束了,还给你吧。”太宰治把宝石放在中岛敦的手心。
“诶?”中岛敦懵了,他低头看看手里的宝石,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相比起之前看到的,这个似乎……
“颜色是不是暗了一点?”
这颗金色宝石如今也很漂亮,只是相比之前,颜色略微暗淡了一些。
“这才是它本来的颜色哦~”太宰治说,“我按照司君的眼睛挑的。”
太宰治与飞鸟司相遇的六年前,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绝望,与失忆后清澈透亮的眼神大为不同。
中岛敦嘀咕,“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你没有记错,你之前看到的是复制了司君的记忆和感情,用以提升过品质的宝石。”
这是一位宝石加工师的异能,太宰治听说过他,也知道他曾经帮A处理宝石,但前两年这个人在涩泽龙彦的浓雾中死亡,异能化作了涩泽龙彦的收藏品。
知道系统离开后会抹除自己的记忆,飞鸟司提前使用了这份异能,把自己记忆和感情都备份在这颗宝石上。
“那太宰先生你刚才触碰它,岂不是……”
太宰治微笑:“没错,我解开了宝石上面的异能,现在司君应该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原本他是不想那么做的,但是乱步先生告诉他司君已经想起了最糟糕的记忆,那就没有继续失忆的必要了。
魔人最近的举动都在针对司君,哎呀,要是当初和自己恋爱,就不会闹这么多事了。
太宰治对此非常怨念。
“对了,记得让司君换个密码,把保险箱密码设置成敦君你的生日,实在是太好猜了。”
太宰治挥挥手,潇洒离去-
“飞鸟先生!”条野采菊扶住毫无征兆倒下的飞鸟司,冷静自持的他也有一瞬慌乱。
难道飞鸟司也像种田长官一样遭遇袭击了?
飞鸟司脑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并未完全失去意识,他一手抓住条野采菊的手臂安抚对方,一手撑在地面上,堪堪支撑着身体。
条野采菊稍稍安心,半跪在地上,让飞鸟司倚靠在他身上。
六年的记忆和感情就像海啸一样吞没了飞鸟司,他的心情也不断变化,条野采菊完全无法从他杂乱的心音中听出什么。
过了许久,飞鸟司的心音逐渐平静,他缓缓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到自己身旁的人,露出一个温温柔柔的微笑,嘴唇亲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好久不见,条野先生。”
飞鸟司还是那个飞鸟司,但是一次性回忆起六年的记忆,对他来说恍如隔世。
条野采菊听见了,也明白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圈紧了自己的怀抱。
因为飞鸟司的异状,周围聚过来不少人,都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已经有人去找坂口安吾了。
“抱歉吓到你们了,我只是最近有点没休息好,可能有低血糖。”飞鸟司借着条野采菊的力道站起身,站稳身体,从容浅笑,“你们也是一样吧,最近辛苦了,注意身体呀,可别像我一样。”
坂口安吾也赶了过来,确认他没有遭遇袭击,这才松了口气。
“种田长官正醒着,我带您过去见他。”
条野采菊闻言握紧了飞鸟司的手腕,讽刺道:“特务科的狗还不够用吗?别把主意打到不该打的人身上。”
“我们尊重飞鸟先生的决定。”
飞鸟司用指尖点了点条野采菊的手背:“条野先生放心,我没打算成为代理指挥官,只是有别的事想和种田先生聊聊。”
条野采菊这才松开手,任由飞鸟司跟坂口安吾离开。
在见到种田长官之前,飞鸟司需要经过一系列安检,还有合适身份避免被人伪装顶替,最后他的手机也必须留在门口,这是为了避免被窃听。
窃听……
飞鸟司想起来这部手机是陀思先生送回来的。
刚准备放到托盘上,飞鸟司又突然收回手,对一旁的坂口安吾歉意地说。
“抱歉,我先发个短信。”
他盯着空白的界面想了一会儿,最终写下——
陀思先生,我想见你-
一个新的据点之中,费奥多尔刚摘下头上连接着窃听器的耳机,他的手机屏幕就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他看着那行字,微微一笑。
第45章
放下手机, 飞鸟司跟着坂口安吾走进特殊病房。
身材魁梧的种田长官虚弱地躺在护理床上,看到他进来之后颔首招呼。
他声音低哑,说起话来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没一会儿就得停下来喘喘气。
“我能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闲话就不多说了,飞鸟, 你愿意成为现在异能特务科的代理指挥官吗?”
飞鸟司歉意地摇摇头:“抱歉, 我没有这个意愿。”
种田长官长直直盯着他:“你来见我应该是有什么想法。”
飞鸟司观察着他的状态, 伤口上方悬浮着魔法阵一样的纹章, 就像是死亡的倒计时:“这是病毒型异能?”
坂口安吾点点头, 代为回答:“是的,但是在本国的异能者和我们掌握的异能者信息中, 无法找到相应的能力。”
“另一位遇袭的前局长也是一样的状态?”
“一模一样。”
“我大概有数了。”飞鸟司点点头, “这是普希金的异能力, 两位宿主中只要死去一人, 另一人的毒就能解除,但如果48小时内没有其中一名宿主死亡,那么两个人都会死。”
满脸惊讶的坂口安吾轻喃:“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已经恢复记忆的飞鸟司脑中浮现出系统还在的时候, 随着好感度提升他在费奥多尔身上看到的信息。
【身份】黑客、死屋之鼠首领、天人五衰成员
“他隶属于魔人领导的死屋之鼠, 可以从港口Mafia抓到的小栗虫太郎入手,那位异能者能抹除一切犯罪痕迹,此前也抹除了魔人的痕迹。”飞鸟司停顿一下,加上一句,“如果他们不同意合作,就说是我的请求吧。”
坂口安吾满是感激, 既然有时效在, 他迫不及待就要出去找人, 得到种田长官的许可后,他立刻转身离去。
“这样一来,特务科也不需要什么代理指挥官了。”飞鸟司浅笑。
“你想用这件事来换取绫辻行人的监管权吗?”种田长官询问。
飞鸟司摇摇头:“我不需要绫辻先生的监管权,但你们还缺一位新局长,我能推荐个人选吗?”
现任局长倒戈涩泽龙彦,特务科必定要在选出一位局长来。
“谁?”种田长官已经若有所感。
“绫辻行人。”
飞鸟司坚定地看着他,让种田长官无法把这当成一个玩笑。
种田长官沉默许久,问道:“为什么?”
“绫辻先生的信息已经泄露出去,他的情况确实需要保护,与其一直让他待在笼子里,不如让他来决定怎么保护自身。从此以后,那些暗杀他的人不再是和几个特工作对,而是和整个特务科敌对。并且有杀人侦探成为特务科的首领,也极大的加强了特务科的威慑力。”
飞鸟司歪歪头:“您觉得如何?”
“让被监管的异能者反过来监管整个特务科……”种田长官突然急喘起来,飞鸟司连忙上前扶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该不会是自己把人气到了?
飞鸟司有点慌张。
种田长官侧过脸望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帮他到这种地步?”
飞鸟司弯了弯眼睛:“算是我对他的感谢吧。”
感谢绫辻先生陪他谈了一场恋爱。
“如果是这样,你不应该一开始就交底。”拿捏着普希金的情报,等于拿捏着他的性命,那样才能占据谈判上风,“作为谈判专家,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那是我的诚意。”飞鸟司的金眸里满是温柔,“而且我早一点说,你们也许就能早一点获救,多一分摆脱死亡的机会,以生命作要挟从来不是我的作风。而且你们要是不情不愿的,绫辻先生就算成为首领也会举步维艰,那就没有意义了。”
这真是……
种田长官顿时明白了那个油盐不进的绫辻行人为什么会和人谈恋爱了。
但是,太善良是会吃亏的。
种田长官板着脸,又问:“你的底牌已经没了,如果我拒绝呢?”
“武装侦探社还缺少真正的侦探,或者菲茨杰拉德先生那里也不会介意多一名成员。”飞鸟司含笑看着他,“我相信他们都能保护好绫辻先生,而非监视,我也相信自己有能力说服他们。”
他不以生命要挟,可不代表他不会要挟。
落入武装侦探社尚且还好,若是落入其他国家手里……内务省绝对会要求处理掉绫辻行人。和涩泽龙彦不一样,绫辻行人始终是可以舍弃掉的那个。
但考虑到飞鸟司可以调动的人脉,以及绫辻行人几次从严密的监视下逃走,种田长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人击毙。
而且这样一来就要和飞鸟司彻底交恶了,这对现在的异能特务科来说犹如雪上加霜。
种田长官叹了口气,做出决定:“你不止能说服他们,也能说服我。”
飞鸟司一喜:“您答应了?”
种田长官点点头。
飞鸟司这才说道:“其实绫辻先生还不知道这件事,劳烦你们转告他。”
种田长官快要吹胡子瞪眼了。
“我们还得求着他来当?”
飞鸟司低笑几声:“不,是去征询绫辻先生的意见,如果他不愿意,您可以当这些话我都没说过。”
种田长官深深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不自己去说?”
因为他要没时间了。
飞鸟司眼睛眨也不眨地答复:“唔,我怕自己会干扰他的决定吧,如果他不喜欢这份工作,那也没必要强求。”
种田长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看出了飞鸟司不愿意说。
他换了个问题:“你要让绫辻行人和涩泽龙彦对上吗?”
以他对飞鸟司的了解,不会把前男友送去争锋相对。
“龙彦先生那边请交给我。”飞鸟司垂眸,又摩挲起袖口的布料,“不过我也不是很有信心……我也不会劝说龙彦先生放弃已经得到的东西。”
“足够了。”种田长官神情舒缓下来,他相信飞鸟司,“我原本以为自己时日无多,想让你成为代理指挥官,并将一件特殊的异能物品交给你保管。不过现在我更坚定了我的想法,我身上的病毒不一定能够成功解除,我把储藏地点用密码写在了纸条上,如果我死了,那么就交给你保管了。”
他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片塞进飞鸟司的口袋里。
这个说法,该不会“书”吧?
飞鸟司惊疑:“那么重要的东西,不应该告诉坂口先生吗?我只是个外人。”
种田长官说:“正因为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告诉安吾,所以他才不能知道。不管如何,你这次都帮了我们,算不上是外人,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放心,如果我安然无恙,纸条上写的内容自然就失效了。”
飞鸟司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不怕我用掉吗?”
种田长官哈哈一笑:“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你在欧洲那边做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如果这东西如果能在那件事上帮助你,你使用一下也无妨。”
“多谢。”飞鸟司深深道谢。
他从病房里退出来,坂口安吾已经在门口打完电话,见他出来,打了个招呼,也没问他到底和种田长官说了什么。
“我带您去见欧洲客人。”
“在那之前,坂口先生,能帮我准备一份毒药吗?要能毒死人的那种哦。”飞鸟司拜托他,“在我离开特务科的时候交给我就好了。”
“可以是可以,可您要来做什么呢?”坂口安吾疑惑地打量他。
杀人?不可能的,但凡认识飞鸟司的人都不会觉得他会杀人,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干干净净,只适合用来弹琴。
“秘密哦。”飞鸟司笑而不语,去把自己手机领了回来。
费奥多尔的回复静静躺在其中,不仅同意他的邀请还答应明天在咖啡厅碰面。
明天就是最后了。
他握紧手机。
坂口安吾最后还是答应了,他心想:也许是用来恐吓别人的吧。
他将飞鸟司带到了会客室,飞鸟司在那里见到了等待自己的欧洲来客,左边男士穿着怪异,黑色短发,南欧人面孔,头上带着复古的三脚帽,穿着一身绿色燕尾服,腰间还有佩剑,仿佛是个古老的贵族后裔。
但矛盾的是,他的表情一点也没有贵族的傲慢,非常具有亲和力,他这一身古怪的服装反倒像是在讽刺贵族。
看到飞鸟司的时候,他热情地上前拥抱,用意大利语说着打招呼的话,他说自己的名字是伊塔洛·卡尔维诺,在签名本上留下签名的男人。
另一个世界的他是意大利的一位著名作家。
已经恢复记忆的飞鸟司当然记得自己的朋友,但碍于系统的监视,他没有表现出超出原著的了解。
与之相比,另一位要沉默寡言得多,冷峻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色,黑色长发,在温暖的室内也裹着大衣和围巾,似乎很怕冷。
这一位就是在原著中出现过的,魏尔伦的搭档,阿蒂尔·兰波。
寒暄过后,卡尔维诺说出自己的来意:“根据你的要求和欧洲各国异能局的一致同意,我为你送来你需要的礼物。兰波,麻烦你展开你的亚空间。”
飞鸟司却摇了摇头:“不必了。”
现在系统不再他身上,展开空间也无法将系统隔绝。
自从和涩泽龙彦相遇过后,飞鸟司发现系统寄生在他身上的时候可以被某些异能暂时隔绝,比如爱伦坡的小说和一些其他空间类能力,他依靠这一点向外传递了很多信息,以至于谈及关键信息的时候,大家都习惯带上空间异能者一起。
卡尔维诺了然,将一个4×4cm的方块盒子放在他的手心里。
“这是我带来的礼物,经过缩小的大指令,属于临时出借,所以我必须用我的异能对你定下制约,你只能对一个人使用。”
飞鸟司欣慰一笑:“足够了。”
大指令是精神控制系的强大异能道具,因为使用范围过于广泛,甚至可以操控全世界的人类,因此被层层封锁。
但是飞鸟司只要对一个人使用,也即——他自己。
直到卡尔维诺完成对他的制约,系统也毫无反应。
这是当然的,系统并没有那么高的智慧,根据他过去和系统的聊天得知,系统所在的高维世界曾因为人工智能过于智慧,让人类产生了极大危机,因此所有的人工智能现在都不算太聪明。
多亏了这样,他才能以“收集文豪签名”之类的理由走遍欧洲个异能局。
即使他人脉再强,正常来说大指令这样的武器也不可能借给他。
但是,如果是为了抓捕意图入侵这个世界,把这个世界变成游戏的系统就不一样了,那是世界性的危机。
解决系统主要有两种办法。
一是他任务失败,和系统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可谁也不能保证还会不会有下一个内测员进来,也不能保证下一个内测员会像他一样配合,也许在众人一无所知的时候,下一个内测员就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任务,那么他们就将面临所谓的第四天灾。
二是捕获系统,让这个世界始终处于测试状态。
被测试的世界多如繁星,时间流速也大不一样,如果能抓住系统,就能有足够的时间来研究应对措施。相较前一种方法,这种方式比较可控。
众人经过无数的测试,甚至尝试过杀死他,但在系统的干扰下都没能成功,最终只好选择了后者,为了避免第四天灾的出现而捕获系统。
飞鸟司也是因此才能得到特别许可。
拿到自己需要的的道具,飞鸟司心中一定。
他充满歉意地看向兰波:“抱歉,让您白跑一趟。”
“没事,我原本就打算来横滨。”兰波冷淡地说。
飞鸟司想起之前中原中也的提过有人在跟着他和魏尔伦,更不会就是兰波吧?
他小心翼翼地问了问:“是来看中也君他们的吗?”
这个世界的发展有点不同,中原中也和魏尔伦在擂钵街诞生的爆炸中失忆了,但兰波没有。
但出于某种原因,兰波并未与他们相认,只是在暗中默默守护他们,拦下了法国异能局,甚至在魏尔伦寻找过去的时候,出手修改资料,导致魏尔伦虽然知道自己的过去是法国的暗杀王,却并不知道他不是人类。
如今的魏尔伦,和中原中也一样认为自己只是有着特殊异能的人类。
兰波没有回答他,飞鸟司也有点头疼,更不好插手。
“魏尔伦终有一天会恢复记忆的。”飞鸟司无奈地看着他,“一直隐瞒不是办法。”
“不要紧。”兰波胸有成竹地说。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异能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们就能作为真正的人类生活。
魏尔伦想成为真正的人类,兰波会为他实现愿望。
兰波看着飞鸟司,他知道飞鸟司是中原中也的朋友,他看到他们一起聊天一起吃点心,还曾看到他们坐在机车上飞驰。
但他收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讯息,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谢谢。”兰波轻轻说。
飞鸟司不理解兰波为什么突然向他道谢,但兰波没有解释,直接转身远去。
告别卡尔维诺,飞鸟司也走出会客室,他找到条野采菊,却突然开不了口。
条野采菊听出他的欲言又止,询问发生了什么。
“是谁让您难过了?特务科和您说了什么?”
飞鸟司摇摇头,他试探性问道:“条野先生,我要是做错事了,您会原谅我吗?”
他好像没办法完成下个月陪他做手术的约定了。
“不会。”条野采菊微笑着,毫不犹豫地说道,“做错事了当然得给我赔礼道歉,您以为我会轻飘飘地原谅您吗?太轻松了。”
那自己可得错上加错了。
飞鸟司愧疚地想。
条野采菊凑近他,危险地询问:“您是要做什么错事呢?”
飞鸟司努力克制着紧张乱跳的心脏,面不改色地说:“没有,只是刚才见到了兰波,有感而发。对了,我拒绝了特务科的邀请,没有身为代理指挥官。”
“是么?”条野采菊变回平常的表情,“做得好。”
“时候不早了,我准备回去,条野先生要执勤到什么时候呢?”
“要一直到明天早上。”
“好晚。”飞鸟司嘀咕。
“您要在这里陪着我吗?”条野采菊询问。
如果是以前,飞鸟司可能会答应,但这次不行,今天晚上他有太多事情要处理。
“抱歉。”飞鸟司满怀歉意地拒绝了,“我和种田长官说好了,还有些事要去做。”
他也无法承诺下次再陪他。
条野采菊并没有追问,只是微笑着和飞鸟司告别。
然而等人一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末广铁肠走过来后,条野采菊对他说:“明天帮我请假。”
末广铁肠疑惑:“又请假?你自己和副长说。”-
飞鸟司在门口等了等,他刻意把手机放在较远的石材护栏上,他知道其中一定有陀思先生的窃听器。
没多久,坂口安吾带着他要的东西过来了。
看着透明自封袋里的小药丸,飞鸟司问:“药效怎么样?”
坂口安吾如实回答:“看剂量,在15-30分钟内毒发。”
他心有疑虑,如此确认毒药效果,可不像是恐吓,分明是要给谁用。
足够了,飞鸟司郑重收好,临走前他想起来一个问题,问坂口安吾:“种田长官和那位前局长是怎么遇袭的?”
西格玛可打不过辻村局长,难道是果戈里?但果戈里把他的事情透露出去了,陀思先生没有生气吗?
“是尸体,”坂口安吾说,“是有人操控已经死去的人袭击了他们,所以连身为战斗专家的前局长都没能留意。”
控制尸体。
飞鸟司的脑中立刻出现兰波的身影。
该不会这里的兰波也是天人五衰?!
尸体……
飞鸟司霎时间明白了费奥多尔的计划。
太过分了,陀思先生。
他忍不住想到。
第46章
3月15日, 周日,清晨。
中岛敦一大早就接到飞鸟司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受宠若惊之余还有点疑惑,兄长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了?感觉比昨天反应还要大……啊, 也许是恢复记忆的缘故。
昨天飞鸟司好晚才回来,他都忘了和飞鸟司说太宰治的事了。
“兄长,昨天太宰先生说你恢——”
飞鸟司竖起手指停在他的唇上,截断他的话语, 心照不宣的眨眨眼,承认了。
太好了!
兄长能恢复记忆,中岛敦松了口气。
他打量着飞鸟司今天的衣着, 也是一副精心打扮后的模样, 系上了好几天没见过的铃铛发带, 领口是与瞳色一致的宝石领花。
“兄长今天有约会吗?”他脱口而出问道。
“是哦。”飞鸟司语调轻快, 就像一只即将展翅翱翔的鸟儿。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中岛敦很期待他的新恋情结果。
飞鸟司和弟弟吃完了最后一段早饭, 昨晚他在骸塞待到很晚,就是为了这顿早饭才在深夜赶回。
虽然是休息日,但早上他还是去和同事们打了招呼。之前自己精神状态不好,中岛敦发动了大家来找他,实在是太麻烦大家了。
他还去了花店、蛋糕店、基金会……
走完一圈下来, 他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了, 赶赴自己和费奥多尔约定的地点。
那是一家无人的咖啡厅。
这里本不该这么冷情,但是飞鸟司提前和店长沟通, 包场了一天,连厨师和咖啡师都没留下。
他走进吧台后, 亲自上手泡咖啡, 对着店长留下来的操作说明捣鼓一阵机器, 得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尝一口,远远比不上绫辻行人的手艺,没办法,只好将就一下了。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飞鸟司端着咖啡坐在距离吧台最近桌子上,掏出昨晚收好的自封袋,把里面的胶囊药丸拿出来,捏住两端打开,里面的粉末纷纷扬扬落进咖啡杯里。
全部倒完之后,飞鸟司顺手把胶囊外壳也扔了进去,用勺子搅了搅,粉末一下子就看不见了,就像砂糖一样溶解其中。
他的视野内没有一个人,寂静得不像是热闹的周日上午,仿佛身处涩泽龙彦的异能之中。
飞鸟司托着下巴盯着虚空发呆,他的脑中出现了一道“老朋友”的声音。
【系统9403再次载入成功,根据本世界规则,系统以异能力形式载入。】
飞鸟司眯起眼,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系统就在监听他的内心想法,所以他继续维持着失忆的状态,做出不怎么了解的状况。
“再次?我以前还真有个系统啊。”
【是的,六年前我曾经将带领内测员来到这个世界做任务,但是内测员任务失败,因此我离开了内测员。不过,经过重新检测,内测员的任务尚未终止。】
“内测员是什么?”他装作什么都不懂地问。
【一个称呼而已,不必在意。】
这一次,系统倒是学聪明了点,没再说那些让飞鸟司极度抗拒的真相。
“好吧,你还真不讨喜。”飞鸟司百无聊赖地搅着咖啡,“我发现自己失忆前交往了5个男友,这应该就是我的任务吧?”
【没错,内测员需要在规定的时限内完成内测指标,最少尝试攻略5人,并且其中一人好感度要达到100。好感度到90后进入攻略状态,180天无法达到100则视为攻略失败。好感度低于90则自动退出攻略状态,直至下一次达标重新开启,这种情况每位攻略对象只计算一次,第二次掉下90后不再进入攻略状态,也不算作攻略失败。】
飞鸟司继续配合系统演戏,耐心听着这些他知道的事情。
他问:“我的失忆你是搞得?”
【是,内测员之前与第五任男友分手,系统判断攻略失败,剥离了绑定期间内测员的记忆和感情。后经复查发现,您的最后一任男友在交往期后好感度曾掉下过90,因此攻略状态时限重新计算,目前仍处于攻略状态。任务尚未失败,请完成对他的攻略!】
系统还抛出诱饵:【只要攻略成功,系统可以实现您一个愿望。无论是克服心理阴影成为医生,还是获得父爱母爱,都可以实现。】
“攻略陀思先生也太困难了吧?”飞鸟司不为所动地喝了一口咖啡。
系统冷冰冰说道:【内测员的咖啡中有毒物,请内测员放弃消极念头。】
飞鸟司笑了,又喝一口。
“我不放弃又怎样?”
【本系统六年前已经锁定内测员最低生命值,您不会死。】
也许他视野范围内没有人,这一次系统没有再杀死他面前的人来惩罚他。
和失忆后自己猜测的不一样,他其实没那么容易死。
他能体验走向死亡的一切痛楚,但只要有系统在,他根本无法获得真正的死亡。
就是因为没办法杀死他,欧洲那边也不得不相信他的说辞,并采用他的计划。
“你既然是我的异能力,那我能让你取消对我生命值锁定吗?”
【您的权限不够,如果您强制命令,系统只能为您降低生命值限制,无法取消。】
还是有点变化,但社长的异能只能帮助他控制系统到这种地步。
飞鸟司轻叹:“我能投诉你吗?”
【可以,系统已经从内测员这里收集了133封投诉邮件,离开此世界后,系统会传递给总部。】
凡是信息传输,都会有损耗,世界与世界的联系更是如此,更何况他们还没到这个世界进行改造,因此身为内测开荒的系统并不能与他背后的总部实时沟通,这也让捕获系统的计划多了一份可行性。
刚喝下去的毒药已经在胃里起效,他的胃像灼烧一样痛起来,因为剂量不够,目前还只是断断续续地抽痛。
飞鸟司看着墙上的时间,喝着咖啡慢悠悠地等候。
等咖啡厅的门被推开时,他的咖啡只剩下一小半,他等的人终于到来。
费奥多尔被毛领披风衬得更加瘦弱,他脱下披风,没有奇怪店内的寂静,雍容文雅地朝飞鸟司微笑:“我迟到了吗?”
重新获得异能的飞鸟司看着他身边的三行字。
【好感】99
【身份】黑客、死屋之鼠首领、天人五衰成员
【心声】……
他无法读取费奥多尔心声,并不是异能出问题,而是费奥多尔屏蔽了自身的心声,心无杂念。
至于那个好感度……飞鸟司面色复杂。
其实他一开始根本没想过找费奥多尔配合他在系统面前演戏,因为他很怀疑费奥多尔对别人的好感都能不能达到90。
可经过几次巧合见面,飞鸟司发现他的好感在默默攀升。
他总是面不改色,噙着清浅的笑意,却总是注视着自己。飞鸟司读懂了他的眼神,那是欣赏与邀请。
本就在头疼最后一位攻略人选的飞鸟司犹豫了,要找到能明白他的暗示,能够严格控制自身好感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他想过找太宰治,可系统是以异能力的形式附着在自己身上,也就是说,他其实看不见太宰治的好感度,飞鸟司不确定这样能不能行。
如果实在不行,飞鸟司不得不考虑森鸥外。
年龄不是问题,系统还给他推荐过社长呢,但想到自己的前男友的江户川乱步是森鸥外养大的,几乎就是养父……
飞鸟司觉得还是算了吧。
乱步先生会生气的。
费奥多尔的出现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在对方表现出有意向之后,飞鸟司试着和他深入接触,并追求他。
开始的费奥多尔总是不冷不热,好感度升得也很艰难,飞鸟司总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也几次冒出换人的念头。
每当那时,费奥多尔的好感度又会爬一点,让他非常高兴,也打消放弃的念头。
毕竟他好感度越难升,自己任务失败的理由就越充足。
费奥多尔不会主动透露喜好,心声也经常什么都没有,他神秘极了,飞鸟司只能一点点探索。
然后飞鸟司就发现,尽管费奥多尔深不可测,他的好感度却暴露了他的喜好。
飞鸟司喜欢看着他表现地若无其事,但好感度慢慢上涨的样子。
不过有时候他也会掉好感,比如飞鸟司碰巧遇见了某个前男友聊了会儿,回来后明明报备过,他也表现得风轻云淡毫不在意,一看却发现好感度掉了1点,他是在用的形式暗暗表示不满。
只有飞鸟司陪着他,甚至允许他在自己身上装上定位器和窃听器,他才会涨回来。
有一次,飞鸟司假装没发现他的好感度掉了,想看看他的什么反应。
结果费奥多尔看起来没什么反应,飞鸟司却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全都忙碌了起来,只有他一下子闲下来,无所事事。
见客户,客户突发急事放他鸽子;买船票去横滨附近的人工岛探望朋友,船票售罄;就连想去看弟弟,中岛敦也刚好出任务了。
他只剩下一个选项,陪着同样“恰好”空闲下来的男朋友,直到费奥多尔的好感度涨回来。
真是位可爱又可怕的恋人。
然而,飞鸟司从未想过他身上看到99的好感度。
这个数字离完成任务只剩下一步之遥,可飞鸟司一点也不想完成任务。
飞鸟司轻轻摇头:“没有,是我来的太早了,您要红茶还是咖啡呢?”
“和你一样的咖啡就好。”
飞鸟司离开座位,转到吧台后,倒了一杯红茶放在费奥多尔面前。
按照信子学姐的说法,和他反着来。
费奥多尔盯着和他要的咖啡截然相反的红茶,抿了一口,红茶里甚至没有按照他的喜好加糖。
他的神情毫无变化,只是眼底似乎有一丝委屈,不知是真是假。
升腾的雾气模糊了费奥多尔的面目,飞鸟司走回自己的座位时,忽然踉跄一下,扶住桌子缓了片刻才重新坐下。
随着剂量加大,毒药开始进入他的其他脏器,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器官在痛。
费奥多尔被他的异常吸引,蹙起眉头,伸手覆在飞鸟司略有发青的唇色上,神色怜惜,但并没询问飞鸟司为什么会出现出现异状。
飞鸟司不着痕迹的错开他的手,又将杯中的咖啡喝完,压下喉间的血腥味。
杯底露出已经被泡得软趴趴不成型的胶囊壳。
时候差不多了,飞鸟司拿出大指令。
费奥多尔的手在空中顿住,他缓缓放下,却放在了飞鸟司发顶。
他轻柔地抚摸着。
一瞬间,飞鸟司想起了地下室的那些记忆。
他没有拨开头顶的手,他发现自己还是本能地在依赖费奥多尔。
他的动作停下了。
费奥多尔温和地开口:“飞鸟君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吗?”
飞鸟司想起了系统说的。
是消除心理阴影,还是得到缺失的家庭温暖呢?
似乎都不是。
他满眼茫然。
“如果没有的话,你愿意和我走吗?去实现我的愿望。”费奥多尔的声音有一股吸引力。
“您的愿望?”纵使已经知道,但飞鸟司从未听他亲口说过。
“创造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
他紫水晶般的眼睛望着意识开始模糊的飞鸟司,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声音好听得宛如歌唱:“和我走吧,你和我可以做到。”
不知是毒药生效还是心理作用,飞鸟司的视野开始收窄,他看到费奥多尔身旁的字发生了变化。
【好感】100
【身份】黑客、死屋之鼠首领、天人五衰成员
【心声】答应我。
——答应他。
这个念头突然烙印进飞鸟司脑中。
他张张嘴,突然咳出一口血。
毒药让他的内脏都开始绞痛起来。
飞鸟司撑着最后的意识,看到门外逐渐弥漫的白雾,使用了大指令。
他用这样强大的异能武器对自己下达了一道无法违背的指令。
“使用系统,取消自身的生命值锁定。”
既然系统是以异能力的形式出现,那就应该受他控制,大指令不仅是在操控他,也是在操控他的异能。
系统惊愕地发现它竟然照做了。
看到逐渐扑过来的浓雾,它也反应过来。
【你——】
在被雾气包裹之后,系统和过去每一次一样,作为异能体被析出。
过去飞鸟司拿它没办法,因为一旦析出,系统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但是,如果飞鸟司死在雾里,那一切都不一样了。
作为主人死亡的异能体,系统会和其他异能一样,化为涩泽龙彦收藏间里的异能结晶。
以前的飞鸟司被它锁定了死不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仿佛有烈火灼心,飞鸟司倒在桌上,在他的意识里,时间突然放慢,他看到了被自己震起来的被碟,眼前的一切都像慢动作。
他突然感觉身体发冷,好似瞬间坠入冰层之下的海水。
费奥多尔坐在面前,这样近的距离,飞鸟司却看不见他的表情。
其实他知道,陀思先生不会对此感到意外。
陀思先生不喜欢系统,但系统那个实现愿望的机会能创造出他想要的世界。愚蠢的系统会想到抽走他的记忆,迫使他重新攻略,这其中估计就有他的参谋。
因为如果系统始终在自己身上,自己又什么都知道,他很难将好感度升至100,并利用系统的能力。
只有自己失忆了,他才能顺利行动。
制造特务科的混乱,把自己推给特务科,应该也是为了利用自己得到书。还有兰波,大指令在自己手上他也知道。
咳、咳咳……
陀思先生那100的好感度,到底是给我的,还是给这些能帮他实现理想的道具呢?
其实飞鸟司想过期望过单纯的任务失败离开,对他来说那已经足够仁至义尽,捕捉系统根本是不确定的事情。
只是有一次费奥多尔长时间离开,飞鸟司便猜到,他一定和系统有所交易,故意延后了攻略状态的时间。
毕竟,陀思先生是他的男朋友嘛,飞鸟司多多少少能猜到他的打算。
他对此也做了很多准备,但他仍然期望是自己想多了。
就算和他猜想的一样,他也希望自己干脆什么都不要想起来,不被卷入其中。
可惜,还是往陀思先生预料的方向走去了……
“飞鸟君。”
身后响起了和费奥多尔一模一样的声音,眼前的人影却一动未动。
是陀思先生的异能体啊,好像是罚先生。
和之前一样温暖的手轻抚着他的发顶。
“累了么,睡一会儿吧……”
金眸失去光彩,瞳孔开始涣散,飞鸟司的眼皮开始缓缓垂落。
彻底合上之前,他看到金色亚空间覆盖了这里。
果然,陀思先生连他的尸体也不放过,想让兰波读取和控制他的尸体。
飞鸟司早有预料,但是……
抱歉了,陀思先生,我觉得西格玛推荐给我的海葬就挺不错。
他的脑中突然冒出了很多纷杂的念头。
敦和西格玛一定会哭得很厉害吧……
龙彦先生会喜欢他的异能结晶吗?
今天是周日,樱花御守和鲜花拜托花店送去了港口Mafia,不知道乱步先生收到没有。没能死在乱步先生手上,希望他不要生气,自己有陀思先生陪着,也不算是孤零零一个人死去。
绫辻先生会不会答应异能特务科成为新局长呢?
自己失约了,真对不起条野先生……
之后的事要麻烦中也君了。
他已经累了,不再去想了,也不想管自己的计划到底会不会成功。
飞鸟司闭上眼,迎来了他期望已久的安宁。
搭在桌旁的手无力的垂落。
一枚与众不同的金色结晶从他身上出现,那就是飞鸟司身上的系统,下一秒结晶从这里消失,出现在涩泽龙彦的收藏间里。
额心有着红色结晶的异能体站在飞鸟司身后,收回手,对费奥多尔说道:“他死了。”
对面的费奥多尔平静地垂下眸,喝着杯中依旧温热,却不合口味,不够沁甜的红茶。
第47章
兰波走进咖啡厅内, 费奥多尔的异能体正温柔地抚摸飞鸟司的脸颊,而飞鸟司仿佛是趴在桌上睡着了,唯有他苍白的脸色和嘴角红黑的血让这幅画面变得诡异起来。
兰波等了等,看到异能体放下手, 费奥多尔喝完红茶起身, 才问道:“要读取他吗?”
这是商量好计划的一部分, 但兰波还是再次向他征询。
被兰波读取的尸体可以变成被他控制的异能生命体,他可以将死者生前的人格和记忆以重现的方式编入异能中, 看起来与活人无异。[1]
那会是一个心无旁骛,听话地帮助他们完成计划的自动人偶。
飞鸟司得到了他想要的死亡,他们也将得到他的帮助。
即使是兰波,也没想到费奥多尔能做到这个地步, 所以再三确认。据他所知, 要想得到系统许愿的能力, 需要达到100的好感度。
那么费奥多尔就是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在眼前死去, 还要再利用对方的尸体。
兰波说:“结晶在涩泽龙彦手上, 只要能得到那个, 别的都只是后备计划。所以……”
也不是必须这么做。
又或者说, 费奥多尔难道还想听已死之人对他说些什么吗?
费奥多尔来到飞鸟司身旁, 抚摸着他的发顶, 但是没两下他就停住了。
他得不到任何反馈, 无论是那种细微的、依赖的、信任的神情, 还是从动作中昭示的偏向。
什么都没有。
过去,哪怕飞鸟司在熟睡,也会像本能一样靠近他, 迎合他, 还会睁开朦胧的眼睛确认他的存在, 再安心地睡去。
费奥多尔凝视着一动不动的飞鸟司。
“读取他吧。”他说,“让他再次睁开眼。”
兰波于是不再询问,他朝着飞鸟司走去,没走两步,他猛地回头,神情严肃。
“有人撕开了我的亚空间。”
他话音刚落,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就冲了进来。
是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
“兄长!!!”中岛敦看着桌面上了无生气的飞鸟司,怒视着两个人。
白虎怒吼着向兰波袭去,罗生门的黑色布刃环绕着他,在外围展开袭击。
兰波轻而易举地挡下他们的攻击,却发现这两个人有着撕裂异能和空间的能力,立刻警惕地将他们击退出去,准备在空间更广阔的店外解决他们。
可一来到咖啡厅外,他就如一尊雕塑,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完全忘记攻击。
魏尔伦和中原中也出现在他眼前。
魏尔伦优雅地向他走来,若有所思:“你让我感到有些熟悉。”
中原中也在一旁说:“使用亚空间的异能者,飞鸟让我们阻止的就是你吧。”
兰波瞳孔猛缩。
店外,战斗开启,浓雾在缓缓消散,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高塔上的涩泽龙彦没有兴趣继续维持异能。
店内,费奥多尔架起飞鸟司的尸体,拿起大指令就准备离开。
一柄利刃袭来,直指他的心脏,幸而费奥多尔敏锐躲开,只是握着大指令的手臂被刺穿,大指令掉在地上,鲜血顺着手臂滴落。
“你想带着他去哪里?”条野采菊的微笑呈现一个惊悚的弧度,“能抓住你,副长应该就不会在意我的请假了。”
费奥多尔放下飞鸟司,灵活地向后一退。
地面震动,岩石与土组成的巨人翻开地砖,骤然立起,替费奥多尔挡下猎犬的攻击。
“哦?”条野采菊怒气更甚。
巨大的响声短暂干扰了他的听觉。
这份异能来自于他死屋之鼠的另一位部下伊万,此刻,在岩石巨人的掩护之下,费奥多尔从现场溜走。
为了抓到他,条野采菊不得不先解决掉这个碍事的岩石巨人。
绫辻行人紧随其后也赶到这里,他没有理会近在咫尺的战斗,而是在飞鸟司身旁蹲下,抬起飞鸟司无力的手臂打了一针解毒剂,立刻开始抢救。
来自法国的雇佣罗贝尔和绫辻行人一同前来,他拾起地上的大指令,再帮着绫辻行人隔绝因为前方战斗飞溅过来的碎石。
随着浓雾散去,特务科和港口Mafia的救援队都到了,他们将飞鸟司中战况中转移出去,赶过来的治愈系的异能者纷纷出手。
还有港口Mafia的时间系异能者,将飞鸟司身上的时间放慢,争取更多的抢救时间。
绫辻行人看着被接上各种管子的飞鸟司,他面白如纸,毫无生气,被血染的唇色异常刺目,就像是被画上去的颜色。
完全是个任人摆布的人偶。
对于绫辻行人来说,人偶比人类更令他感兴趣,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那个名为飞鸟司的人偶刺眼极了。
不会睁眼、不会微笑、不会说话、不会弹琴、不会偷看自己、不会对自己的手艺露出崇拜的神色、不会和卡罗一起玩耍、不会趴在他的膝头小憩……更不会谈恋爱。
和他对这个人偶的要求一点都不一样。
不,人偶他已经有很多了,但是男友他只有一个。
唯一的……-
睁眼看到医院的方格天花,飞鸟司怔住。
他没有死吗?
还是说这里是死后的世界?
随后他听到了西格玛惊喜的声音:“阿司!”
飞鸟司偏过头,确实看到了西格玛。
那这里应该不是死后的世界了。
他试着挣扎着坐起身来,却发现身上没什么力气,他太虚弱了,张张嘴,嗓子火辣辣的。
西格玛按下护理床开关,床头升起来,飞鸟司得以坐起身来。
喝下一整杯水之后,得到滋润的嗓子终于能说出话来。
“到底怎么了?我被救了?”他问。
如果他没死成的话,系统岂不是……
见飞鸟司神色紧张,西格玛解释道:“你身上的那个东西应该已经没有了,你昏迷了好几天,一件件和你说太麻烦了,直接用我的异能吧。”
“我的异能可以交换情报,你可以从我这得知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
飞鸟司点点头,西格玛握住他的手,紧接着,一些信息就涌入了他脑海中。
倚在靠背上,飞鸟司缓缓梳理这些情报。
他之前担心自己的尸体会被操纵,于是在那天拜托了中原中也带着魏尔伦来阻止兰波,这一点成功了。
魏尔伦恢复记忆,两个人和好了,兰波还倒戈说出一个大秘密——福地樱痴的真实身份。
这下子轮到军警开始乱了,福地樱痴引发的动荡可比异能特务科还要大。
猎犬没了队长,经过审查后,条野采菊居然成了新的队长。
因为猎犬的特殊性,空降有难度,最终决定在内部遴选。
内部审查后发现副队长大仓烨子虽然没有加入福地樱痴的阴谋,但是被福地樱痴影响甚大,目前停职调查。
而末广铁肠尽管是最强剑士,性格却不适合担任队长一职。
还有一位猎犬正在执行潜入任务也没什么好说的。
唯有条野采菊,他积极主动地去缉拿福地樱痴的同伙费奥多尔,更懂人心,更好沟通,结果成了眼下最合适的猎犬队长。
飞鸟司已经能想象到他的忙碌了,不过福地樱痴被揭穿,他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他出事的当天,条野采菊也赶到了,杀了费奥多尔的部下,击伤费奥多尔。
当天去救他的人很多,中岛敦都在,这可不是飞鸟司通知的,他立刻开始扒拉自己是怎么被救的。
翻了翻,港口Mafia是找到了费奥多尔的据点,从中发现了对他手机的窃听,因此江户川乱步派了医疗队和芥川龙之介过来。
而其余人,似乎是从坂口安吾这里泄露的,具体的西格玛也不知道,但飞鸟司觉得大概是自己的行为被坂口安吾怀疑了,正好告知绫辻行人。
他能被救回来,一方面是那些治愈系异能者的功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坂口安吾给他的毒药并不是很强烈,抢救及时就给救回来了。
飞鸟司捂脸,他特地选了与谢野晶子异能不起作用的毒药,结果还是没死成。
身旁,西格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飞鸟司一阵心虚,连忙问了两个自己还不知道的情报。
“陀思先生他……”飞鸟司顿住,他突然不知道该不该问。
“他被港口Mafia、军警、异能特务科联合追杀,有消息说他已经重伤离开横滨了,但还是没能抓到他。”西格玛说,“连果戈里也加入其中。”
说到果戈里,飞鸟司想起自己在地下室的情报就是果戈里传给西格玛的,有些担心。
“果戈里之前背叛了陀思先生,他还好吗?”
“没事的,不如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现在才比较危险,果戈里说什么要赶在别人之前,亲手杀了他的好友,获得友情的洗脑中获得自由。”
西格玛隐瞒了,作为透露飞鸟司情报的交换,果戈里还找了他帮忙。
啊……是果戈里会做出来的事情。
陀思先生危险了。
飞鸟司下意识担心,很快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对,他拧眉思索。
此时,病房里来了客人。
飞鸟司抬头看去,是绫辻行人。
西格玛看了看两个人,最终还是站起身说:“我去和敦说一声你醒来的事,他之前守了你几天,现在应该在补觉。”
他退出去,病房里只剩下飞鸟司和绫辻行人两个人。
“你在担心魔人?”绫辻行人一针见血地问道。
“我……”飞鸟司反省起来,他感觉到自己对费奥多尔的过于依赖,甚至之前都差点答应对方,利用系统实现对方的愿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心想。
当初他是在地下室里产生的依赖,他必须想办法摆脱这种状况。
“绫辻先生,我能借您的地下室用一阵吗?”
他记得绫辻行人事务所里就有个放人偶的地下室,只是从未去看过。
“可以。”绫辻行人冷淡回答。
飞鸟司瞄着他,感觉绫辻行人似乎心情很不好,周身的寒气比以往更甚。
飞鸟司咳嗽两声,绫辻行人眉宇间多了些无奈,用手背试了试飞鸟司的脸颊温度,把外套给他披上。
“虽然你的毒解了,但对内脏的伤害已经造成,体质变弱,体温会比正常人低一些,接下来要好好休养。”
看到他瓷白的脸色,绫辻行人拢了拢外套,语气都柔和许多。
飞鸟司点点头,他低声道谢,又问:“绫辻先生答应成为特务科的新局长了吗?”
“你希望我答应吗?”绫辻行人问。
飞鸟司仰着头,金眸望着他:“我只希望绫辻先生能不再日日被枪口指着,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如果您不喜欢异能特务科,我可以帮您脱离那里。”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特务科说过,他们一开始是用我的监管权和你交换。”
飞鸟司一愣,他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儿回道:“我恰好有能力,也有机会,所以就这么做了。”
“以前交往的时候我就想把那些讨人厌的家伙赶走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而已。”
绫辻行人盯着他,继续说:“像我这样被24小时监控的异能者,在异能特务科不止一个。”
飞鸟司笑笑:“我知道,但是我做不到帮他们所有人,我也没那么善良。我认识绫辻先生,和您交往过。在我心里您和那些陌生人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偏心您,那不是当然的吗?”
绫辻行人沉默不语。
飞鸟司思索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您不喜欢我的自作主张吗?我和特务科说过,您如果不喜欢可以当我没提过这件事。”
“是,我不喜欢你的自作主张,但不是这件事。”他指尖轻触飞鸟司的唇角,那天就是从这里流出了红黑的血。
飞鸟司明白他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
他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有误,只是面对其他人控诉的眼神,心中有一种抛下他们的愧疚感。
“对不——”他正说着道歉,就被绫辻行人打断了。
“不用为我道歉,我明白你的选择。”他深深地看着飞鸟司,“我只是在生气而已。”
他的手停在飞鸟司的颈动脉上,感受着冲指腹下的跃动,那是飞鸟司还活着的证明。
飞鸟司惊讶地睁大眼,这是他第一次明确知晓绫辻行人在生气。
任何认识绫辻行人的人,对他的第一印象总是冷酷无情,尽管飞鸟司觉得这太以偏概全了,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位侦探若是混在他的人偶里面,别人一时间都难以察觉。
飞鸟司也只能从他的一些行为,推测他的情绪。对他来说,这其实很有意思,尤其自己像他征求答案的时候。
【“您在不满我刚才和那个人交换联系方式吗?”飞鸟司注视着绫辻行人面无表情的脸,含笑着询问。
刚用毒舌把趁自己暂时离席来找飞鸟司搭讪的人吓跑,绫辻行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讽刺地说:“如果你想实践你的犯罪心理学,警局有的是罪犯给你实验,大可不必自己收集,那明显是个骚扰惯犯,你的异能力连这都看不出来?”
飞鸟司还是执着地问:“您在生气吗?”
许久后,绫辻行人才平静地“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
飞鸟司却很喜欢他的反应,笑吟吟地说:“我刚才塞给他的名片是今早从刑警那边拿的,希望他看到职位的时候不会吓到。真可惜,绫辻先生回来得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看到他的反应。”
他在桌子底下碰了一下绫辻行人的腿,继续问:“绫辻先生还有在生气吗?”
“下次给我的名片。”绫辻行人还是没回答,但他也从未制止过飞鸟司幼稚的游戏。
联系绫辻行人的陌生号码通常都会被特务科调查一番。
“可是我舍不得呢……”侦探名头一般不会吓跑人,而且绫辻先生长得也很好看,声音也很好听。
“我好像都没收到过绫辻先生的名片。”飞鸟司嘀咕。
“给。”
飞鸟司一抬眼,一张简洁到冷淡风格的竖版名片放在自己面前,上面写着漂亮的名字。
——绫辻行人。】
比起生气,飞鸟司更喜欢绫辻行人笑起来的样子,虽然只是浅浅的,甚至带着些嘲弄的笑,但飞鸟司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情绪,能感受到自己面对的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飞鸟司覆在他的手上,本想用温暖的手告诉他自己还活着,结果现在自己的体温比他更低,倒感觉绫辻行人的手更温暖了。
绫辻行人反握住他的手,就像抓到罪证一样,紧紧握着。
“我还活着。”飞鸟司轻轻说。
绫辻行人的力道这才稍有减弱。
“绫辻先生戴着我送您的礼物呢。”飞鸟司看到他手里的手套,刚才为了感受到飞鸟司的脉搏,绫辻行人摘下了一只手的手套。
飞鸟司问道:“要我帮您戴上吗?”
绫辻行人点点头,同意了,将脱下来的手套交给他。
飞鸟司本以为这会将很轻松的事,实际开始却让他有点无从下手。戴手套通常自己给自己戴,一下子就能戴好,简单到不需要任何技巧。
但是给别人戴……
飞鸟司托着绫辻行人的手,专注地尝试起来。
他之前就觉得这双手好看极了,一般人遇到好看又修长的手,都会觉得适合弹钢琴,飞鸟司也这么觉得。
不知道绫辻先生对学琴有没有兴趣,自己可以带他一起四手联弹。
他琢磨了一下,提着手套两边,缓缓套上去。
完美,一切都很顺利!
飞鸟司眯起眼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又谈起正事。
“大指令怎么样了?我之前拜托罗贝尔先生回收。”
“已经由卡尔维诺带回去了。”
飞鸟司放下心:“那只剩系统的结晶了……”
他得找个时间去见见龙彦先生,虽然之前有安排,但他想再见见系统。
“今天是什么几号?我大概多久能出院呢?”飞鸟司询问,“我觉得自己已经好很多,没什么不舒服的。”
“3月22日,周日。”绫辻行人打量了一下他的健康状态,“我去问问医生。”
“麻烦您了。”飞鸟司目送他离去。
不过,自己居然整整躺了一周。
周日啊……花店应该把他订的花送给乱步先生了吧?
他独自一个人在病房里思索着,门被打开了,正是他刚想到的人。
江户川乱步手里拿着两束鲜花,一束新鲜,一束却即将枯萎。他气冲冲走来,一把将两束花扔到飞鸟司的病床上,瞪圆了绿眼睛看着面前险些再也醒不过来的青年。
“阿司是个大骗子!”
第48章
“乱步先生……”飞鸟司有点懵, 他看着面前的两束花。
这是花店送去的吗?
“大骗子!”江户川乱步愤愤道,“乱步大人都说了会亲手杀了你,为什么还要死在我看不到地方?!”
涩泽龙彦的雾会隔绝普通人, 没有异能力的江户川乱步甚至无法像其他人一样闯进去。
江户川乱步想亲手杀了他,除了想不让他孤零零的死去, 想终结他的痛苦, 也是抱着一种隐秘的想法——只要他不动手,飞鸟司就永远不会死去。
可是, 飞鸟司还是死在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那天, 送到他面前的却是不合时宜的花束和写平安字样的御守。
为什么不亲手送给他!
“骗子……”江户川乱步呢喃着。
就像父亲和母亲一样, 飞鸟司也成了骗子,要悄无声息地丢下他。
可他却说不出讨厌飞鸟司的话。
飞鸟司低头收好床上的花, 一朵一朵仔细地整理着, 他在思考到底怎么应对。
恢复了记忆, 他比之前更明白江户川乱步的情况。
父母去世,投奔警校却又被赶走,被森鸥外带走,在黑诊所里面对地下世界的混乱,江户川乱步就像落入乱流中的一颗石子,除了森鸥外没能遇到任何理解他的人。
之后又被带进疯子首领在位的港口Mafia, 那种环境里,每个人都暗暗戒备提心吊胆,不会有谁有空真心待他。
接着又是森鸥外篡位,江户川乱步从森鸥外的羽翼下走出来, 空降成为干部, 直面那些他无法理解的蠢货, 身边的人不服他, 对手针对他,连森鸥外也忙于组织的事,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关注他。
最后,因为森鸥外遭遇暗杀受伤,想起父母的话,江户川乱步接替他成为首领,孤零零地走上了最高的位置。
一个人对世界的理解是由周围人塑造的。
第一次,父母用谎言为江户川乱步塑造了一个普通但光明的世界,就像用茧包裹着他,却也导致江户川乱步来到茧外的世界后,彻底陷入茫然。
第二次,黑暗、慌乱、猜忌、血腥……塑造了他对世界的新理解。江户川乱步还是不理解其他人,甚至恐惧这样和他认知中截然不同的世界。
可是,没有谁会去安慰他,纠正他,因为他已经站得太高了,其他人在他面前自惭形秽,也无法想象他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
飞鸟司是搭着梯子爬到最高点,让他知道了黑暗之外的世界,成了那个能接近他的人。
然而那时候,飞鸟司也身不由己,只能期望在自己匆匆离开之后,江户川乱步能顺着他留下的梯子,从孤寂的高处走下来。
但江户川乱步没有那么做,他依旧在期望飞鸟司顺着梯子上去。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想办法把他拉下来。
“对不起,乱步先生。”飞鸟司干巴巴地说。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对我说吗?!”江户川乱步直直盯着他,见飞鸟司完全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和补偿,气得牙痒痒。
“我才不要你的花!”他带着怒火转身离去。
飞鸟司苦笑起来。
没多久,绫辻行人回来,看到散落在床上的花瓣就知道有人来过。
“一会儿做个全身检查,视情况决定什么时候出院。”问完医生的他回道。
飞鸟司点点头,又拜托他一件事:“绫辻先生,您能帮我联系一下坂口先生吗?”
“坂口安吾?你找他做什么?”
“我想问他要所有能接触到乱步先生的港口Mafia成员资料,以及联系方式。我想坂口先生做了那么久的卧底,这些东西应该有吧?”
他想试试换一种方法帮助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最近发现身边的下属都很奇怪。
尾崎红叶开始频繁请他吃下午茶、太宰治跑来找他玩游戏,还嘲笑他赛车游戏玩得不好、纪德居然开始盯着他吃饭不让他挑食、芥川龙之介也来向自己推荐豆沙面包……
就连森鸥外,也开始给他打什么肉麻的亲子电话。
工作上这些人态度没什么变化,私下里却突然不怕他了。
虽然江户川乱步用的不是恐怖统治,但以前这些人还是对他敬而远之。
尾崎红叶笑着说:“只是吃喝玩乐,想来也不至于被您嫌弃愚蠢。不过光喝茶没意思,妾身来说说最近有意思的事吧。”
江户川乱步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但他捧着手里热腾腾的红茶,沉默着没有制止这种行为。
他有点喜欢这种被包围的感觉。
嘛,毕竟他可是乱步大人!大家包围着他是理所当然的!
3月最后的一个周日,江户川乱步原以为飞鸟司会在这天出现。虽然他那天说了不要花,但那只是气话,只有笨蛋才会当真。
如果阿司拿着花出现,并承诺明年继续送花,他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他了,乱步大人可是很好说话的!
江户川乱步想到。
然而,这一天,飞鸟司真的没有出现,也没有让花店代送。
只有江户川乱步那些最近有异常行为的下属,各自拿了一枝花放到他的桌面上,最后,汇聚成一大束毫无搭配感的混乱花束,一点也不好看。
江户川乱步明白,这就是飞鸟司最后一次送的花,也没有第二年的承诺了。
他目光落在这束与众不同的花上面。
难看死了!
春天的花才没有那么难看!
……骗子。
他咬唇控诉着那个送出这束花的人。
可是这一次,他却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
之前他们被白雾拖住,险些就没能把飞鸟司救回来,中岛敦被吓到了,非常担心还会出现类似的事,也担心无法第一时间救人。
所以这几天无论飞鸟司要去哪里,中岛敦都跟在后面。得知飞鸟司打算跑去见好几个Mafia,他更是寸步不离。
飞鸟司也很无奈,能和弟弟多多相处当然是好事,但他可不想让中岛敦一直紧张兮兮的,只能尽可能满足对方的要求,慢慢安抚这只应激的大猫。
这天,他准备去见涩泽龙彦,中岛敦也是强烈要求跟着,似乎生怕飞鸟司从高塔上跳下来。
飞鸟司只好带着他一起。
由于提前联系过,所以涩泽龙彦非常热情地招待了他们,还因为中岛敦是第一次来骸塞,十分高兴地带着他们游览了一遍。
这一次,飞鸟司没有穿他做的衣服。
他很清楚,涩泽龙彦对他感兴趣是因为他在反抗系统,现在涩泽龙彦已经得到了他的异能,得到了想要的光辉,自然而然就对他没兴趣了。
不过涩泽龙彦看到他的时候,还是对他的着装皱了皱眉,眼底有些不解。
“龙彦先生,我可以再见见系统吗?”飞鸟司问道,“我还需要再用它一次。”
说出来的时候,飞鸟司其实没什么把握对方会答应,毕竟现在自己已经没资格再出入他的收藏间了。
“当然,我说过你有随意进出和取用的权限。”涩泽龙彦似乎不满他疏离的态度。
飞鸟司道谢,让中岛敦在龙彦之间外面等他,自己走进去。
充满红色结晶的收藏间里,中央放置着两个台基,一个空置着,另一个上面摆放着金色的异样结晶。
幸而他活过来是在雾气消散之后发生的事情,否则说不定系统还得回来。
他伸手触碰系统。
“好久不见,系统。”
【内测员!】系统平稳的机械声都听出一丝怒意,【你早就恢复记忆了!】
“现在才反应过来吗?”飞鸟司轻笑。
系统却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已经完成任务了,我可以把你带回原世界,如果你继续完成任务,我很可以实现你更多的愿望。】
提起这个,飞鸟司眼神凌厉:“把我12岁时的记忆还给我。”
根据系统透露的,他12岁时曾做过任务,但因为任务失败,被抹除了相关记忆。
飞鸟司想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系统过了一会儿才回道,【我只有回到总部才能申请归还记忆,但那对于内测员来说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不建议内测员想起来。】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那都是我的人生。”飞鸟司没有中系统拙劣的计谋,他笑着问,“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呢?难不成你当初让只有12岁的我也去攻略其他人了?如果是这样难怪我任务失败,你该不会是个瑕疵系统吧?”
【9403系统不是瑕疵品!】系统义正言辞地声明,【内测员的上一个任务不是恋爱任务,而是RPG任务,内测员选了成为医者,任务失败是内测员自身的问题,与系统无关。】
医者?
飞鸟司回想着,自己确实从小就有成为医生的念头。
但是他根本无法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他精神脆弱,轻而易举就会崩溃,不得不放弃这个理想。
一切都是因为6岁时的那场绑架。
不对!对6岁他影响更大的是被关在行李箱里的经历,他也是因此得了幽闭恐惧症。
至于死亡……当时的他还无法理解死亡,就算那个人在自己面前惨烈的死去,对只有6岁的他来说也无法理解。
他是在长大之后,才开始恐惧回忆里的那一幕。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飞鸟司试探性问道:“我作为一个医者任务失败,是因为有很多人在我面前死去吗?”
【不完全是,内测员是因为目睹过多死者后精神崩溃,完全无法行医,所以系统才判断内测员任务失败。】
真正让他恐惧有人死在眼前的,不是6岁时的经历,而是12岁的那次任务。
他失去记忆,恐惧却深深埋藏在他心底,与过去的经历结合,成了他永远的梦魇。
12岁……
飞鸟司闭上眼细细回想,他通常不会主动去回忆那一年的事情,那对他来说是糟糕透顶的一年。
飞鸟司对那一年的记忆只由几个片段组成。
摔倒的外公、在病床上没了呼吸的外婆、黑白的灵堂、门后父母的推诿……
抚养他的外公外婆相继去世,葬礼后,忙碌父母互相推诿不愿意照顾他,最终把他扔进了寄宿学校,又各自飞向他们的世界。
听到父母的对话后,他难过地跑到了外公外婆的墓地,哭久了就趴在墓碑前的石头睡着了,最后被巡逻的墓园管理人送回去。
然而,回去之后他才发现,他的父母根本没发现他离开了那么久。
他们似是心虚,也没有斥责他,感谢了管理人,之后就把他送进了住宿学校。
对飞鸟司来说,他情愿那时候父母骂他一顿,也比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要好。
飞鸟司不喜欢住宿学校。
他还记得入学的第一天,看到舍友的父母在帮忙铺床,还带了特产分给其他人,希望大家照顾一下他们的孩子。
那样简简单单的一幕,他却记忆深刻。
他还记得他们收拾完行李后见时间还早,一家三口一起去吃了校门口的火锅。
只有他这里冷冷清清的。
手机里,父母发消息说给了宿管一笔钱,平日里有什么事直接找宿管就好,有什么要家长签字的,也找宿管签。
连一通电话,一句是否适应宿舍的问候都没有,就好像怕他哭诉不想住校似的。
一个人收拾完行李,飞鸟司也去了那家火锅店,独自一个人品尝,但他却觉得一点都不好吃。
那时候的飞鸟司其实并不讨人喜欢。
6岁的绑架案过后,受到刺激的他变得沉默寡言、总是警惕他人,像个刺猬一样扎手。
可是某一天开始,他又变了。
他变成别人口中温柔、爱笑的样子,不让人操心,体贴他人,身边聚集起了一些人,不再是孤零零的。
“我那次任务里,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人?”飞鸟司努力回想,他过去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某一天开窍了,知道怎么讨人喜欢了,现在想想,也许是那次任务中,他遭遇了什么。
系统没有回答,它根本无法判断飞鸟司指的是谁。
飞鸟司也不再询问,他不可能为了恢复记忆让系统逃脱。
他提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我要用掉那个愿望。”费奥多尔盯上了这次许愿机会,最好的阻止方式就是抢先用掉。
【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你不该干涉这个世界。”
让被系统杀害的人复活,从此以后,系统也无法再伤害别人。
飞鸟司握紧系统结晶,金色的光芒一时间盖过其他异能的红色光芒。
待飞鸟司从龙彦之间出来,他肉眼可见地松快许多。
他望着正给在削兔子苹果的白长发青年,真诚地说道:“谢谢您,龙彦先生。”
他要感谢对方的事太多了。
当初愿意陪他演一场恋爱,愿意用白雾包围着他给予他片刻安宁,愿意借他异能,再到也那天愿意配合他用死亡抓捕系统的计划,还有今天……
涩泽龙彦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一直是在随心做事。
他叉起一块兔子苹果递到飞鸟司唇边,飞鸟司下意识轻轻咬住,涩泽龙彦满意地眯起眼。
飞鸟司却怔了怔。
龙彦先生也是习惯了吗?他应该已经对自己没兴趣了。
“之后也许会有欧洲的异能者想来研究系统,随您决定是否出借,那已经不再是我的异能。”
他已经完成自己的承诺,将他的异能力交给对方,甚至之前还用系统换取涩泽龙彦承诺不再侵吞异能特务科。
涩泽龙彦本来就没打算成为异能特务科的首领,那完全是内务省官员的一厢情愿。涩泽龙彦过去之所以会配合特务科完成一些任务,仅仅是因为特务科给出了满意的报酬。
这次挑起内斗,也只是在费奥多尔的挑动下,想要得到异能特务科的绝密异能者资料。
飞鸟司用他想要的光辉安抚了他,但也仅此一次。
飞鸟司拉着中岛敦起身准备离去。
涩泽龙彦盯着他:“你准备走了?”
“是的,这次拜访已经很打扰您了。”飞鸟司恭敬地向他告辞。
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打扰他了。
涩泽龙彦看出他的疏离,也明白他的疏离。
自己只是想要见到司君身上的光辉而已,过去恋爱时几乎满值的好感也是因此而起,如今的司君不再需要反抗自身的异能,不再能够吸引他,他……应该对司君没兴趣了。
看着两人离去,涩泽龙彦走进自己的收藏间。
他望着那颗从飞鸟司身上得到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结晶,这颗结晶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异能,而是代表着光辉存在过的战利品。
然而,此刻的他却升不起一点痴迷的想法。
这是他想要的吗?
为什么得到之后,他还是觉得无聊呢?
桌上无人食用的兔子苹果缓缓氧化,涩泽龙彦走到窗边,从这里望出去,整座城市俯瞰眼底,太阳正在渐渐西沉,天空的云彩显出绮丽的颜色,横滨的建筑也镀上一层金光。
这是他看腻了的风景,只有飞鸟司会觉得这很漂亮,还会新奇地拉着他从不同颜色的彩色玻璃看出去,说能看到不同的风景。
过去涩泽龙彦没有尝试过,他更喜欢飞鸟司的脸靠近彩色玻璃时,夕阳的光透过玻璃投影在那张漂亮脸上的彩色光斑。
他觉得那样很有趣,适合飞鸟司的颜色有很多,他会冒出无数的灵感。
他喜欢看飞鸟司穿着自己做的精致白衣,踩着短靴走在彩色玻璃的光影下,那一刻,世界上最绚丽的颜色就呈现在飞鸟司身上。
但是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涩泽龙彦学着飞鸟司的样子,透过不同的彩色玻璃去看夕阳的景色。
……真无趣。
这个世界如此苍白、粗糙。
第49章
这天晚上, 身在武装侦探社宿舍的飞鸟司接到一通电话。
手机的密码早已从【1111】被他改成了中岛敦的生日,屏幕上显示是条野采菊的来电。
条野先生这个点找他有事吗?
飞鸟司接起电话,对方就像敲门一样, 只说了一句话:“飞鸟先生,我能进来吗?”
“嗯。”飞鸟司把窗户开了道缝隙,一些粒子随着气流飞进来, 汇聚成条野采菊。
飞鸟司看着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条野采菊, 顿时想起了他们交往的时候。
只不过那时候, 他们之间不需要再经过打电话这一步。
猎犬的工作占据了条野采菊大部分时间, 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让他也无法判断什么时候有时间陪飞鸟司, 所以,他两个人很少会特地约时间, 都是飞鸟司给窗户留道缝隙,条野采菊结束任务后换上一身干净衣物就直接过来。
有时飞鸟司正在埋头学习, 后背就会贴上一个温暖的怀抱。
和他相处久了,飞鸟司的感知力似乎也有所提升, 在感到惊吓之前, 那淡淡的皂香味和轻哑的铃铛声已经让他知道身后的人身份,于是完全不会害怕。
为了不让他闻到血腥气,条野采菊每次过来之前都会洗个澡, 身上还带着未散尽的水汽,发尾总是湿漉漉的, 和耳坠的流苏一起戳在飞鸟司的后颈上, 痒痒的。
虽然来找他,但条野采菊不是每次都有话要说, 有时候刚喊完“飞鸟先生”就搭在他肩上睡着了。
因为他可能为了抓捕某个极度危险的异能者, 三天三夜都没睡觉。
飞鸟司一直非常愧疚, 条野先生如此辛苦,却还要用休息时间陪他演恋爱。
他委婉地提过几次,让条野采菊不必这么敬业地来陪他,只要好感不低于90——安全起见飞鸟司一般会刷到95,不让系统发现端倪,什么样的恋爱其实都可以。
并不是所有恋爱都要腻在一起,忽冷忽热也是恋爱中的常事,反正条野采菊又不像他一样有系统盯着,逼着他主动。
如果条野采菊长期待在军警基地里,或者因为工作冷落他,系统也不可能逼他闯进去,顶多催他打几个电话,飞鸟司还能用怕影响对方任务来拒绝。
飞鸟司最开始就考虑过这种情况,认为这样很好,能减少给对方添的麻烦,所以明知猎犬工作忙碌,还选择了条野采菊。
然而,飞鸟司每次委婉暗示他之后,条野采菊都会莫名生气。
甚至于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给飞鸟司弄到了一张猎犬的通行证,飞鸟司再也没借口搪塞系统、消极怠工了。
但条野采菊对此很满意,还带着他在队友面前秀恩爱,心情愉悦。
他想做的事,飞鸟司当然都会配合。
当然也会有人来劝说飞鸟司不要和那样恶劣的人在一起,飞鸟司感谢了他们的好意,统统拒绝了。
他清楚条野采菊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在交往之前,他还在追求条野采菊时候,条野采菊就已经向他露出了恶劣的一面。
有一次军警要从一个嘴巴很牢的罪犯那里套出其同伙的消息,就委托了有读心术的飞鸟司。
可当飞鸟司赶到的审讯室的时候,墙上飞溅了无数鲜血,罪犯身上出现多个血窟窿,手指要么被斩断要么被折断,被人用粗暴的刑讯手法折磨得奄奄一息,不得不对他进行抢救。
这显然不是寻常军警的做法。
事后军警告诉他,是接了任务,为了剿灭犯罪团伙的条野采菊做的。
明知道飞鸟司要来,还是抢在他之前下手,条野采菊觉得他对待罪犯太过温和,决定吓吓他,也想看看飞鸟司为了任务假
恋爱能做到什么地步,能忍受和他这样一个恶劣的家伙恋爱吗?
但之后,飞鸟司一点都没被吓退,也没有对他露出半点恐惧的心音,还感谢了条野采菊迅速收拾了那个犯罪团伙的事。
【“你不怕我吗?”条野采菊问他。
“为什么要害怕呢?”飞鸟司浅笑着,“您行动迅速,避免有更多人受害。至于手段……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为那种罪犯指责您。”
“你不觉得我残忍吗?”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我还是听过的。我虽然不用武力审讯,但我套出的情报也不少,他们都是因为信任我才会告诉我真相,我却让他们人深陷牢狱、被判死刑或者被灭口,我难道就不残忍吗?”
条野采菊见过被他审讯的人,挑挑眉说道:“他们可不觉得你残忍,因为你会直接告诉他们说出真相会面临什么,你处理的人没有一个改口翻供的。”
“这也算不上仁慈吧?”
条野采菊没有和他争论这个问题,而转回来继续问:“那你不怕我也这么对你吗?”
“不怕。”飞鸟司说得斩钉截铁,他的心音也十分坚定,“如果您真的那么恶劣,当时就应该留下来欣赏我被吓到的表情,而不是得到情报第一时间去就捣毁组织。”
在条野采菊身上,恶与善奇妙地共存着。】
后来条野采菊再也没有试探过他,甚至有时候看到队友拖着血淋淋的的罪犯回来,还会把飞鸟司往怀里摁,不让飞鸟司看到前方的惨状,并对着队友开炮。
飞鸟司也很无奈,他又不是一点血腥都见不了,再说了当初条野采菊吓他的时候可没顾忌过这种事。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眼下,系统被抓,他们已经分手多时,条野采菊早就没必要再辛苦地陪他演恋爱了,来到这里必然是有事的。
他看着面前的条野采菊,询问:“条野先生找我有事吗?”
新闻上已经报道,条野采菊成了猎犬的新首领,目前应该是最忙碌的时候才对。之前在医院,条野采菊也只能匆匆给他打几个电话慰问。
“我本想抓到那只老鼠再来见您,但我不喜欢通过电话听到您的声音,我想亲耳朵确认您的情况。”
陀思先生么……
“多亏大家的帮忙,我已经全好了。”飞鸟司说,“抱歉,之前没听您的劝告。”他还是过于依赖陀思先生了。
“我一点也不意外,毕竟您就需要有人盯着。”
如果他当时慢了一点,他的飞鸟先生就落入他人之手了。
每每想到那时候的事,他都怒火中烧。
他对配合飞鸟司行动,甚至用异能干扰其他人救援的涩泽龙彦也有几分迁怒。
抚摸飞鸟司的发辫,条野采菊今天没戴手套,轻易就感觉到手中的发质和以前有些不同。
这是中毒留下的损伤证明。
他蹙起眉头。
“不如把您拘在我身边,这样就可以时时刻刻盯着您了。”他危险地说。
“不用了!”飞鸟司连忙说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当时也没想到抓住系统后自己还能活下来,现在他已经许愿让尾生复活,系统也无法再通过他干涉这个世界,促使他寻求死亡的原因都消失了。
他不想让身边的人再伤心一次了。
“您的许诺可不再像之前那样具有信服力了。”条野采菊想到他之前打算爽约,似笑非笑地说着。
“对不起……”
“我应该说过,您要是做错事,我可不会轻飘飘原谅您。”条野采菊意有所指,“我来拿我的赔礼。”
“什么赔礼?”飞鸟司茫然问道,“您想要什么赔礼
呢?”
“您以恋人身份送给我的红玫瑰。”
此前在医院,他们确实讨论过红玫瑰的事。
“可我们已经分手了……”
“很简单,那就再次成为恋人。”条野采菊微笑着,“您已经恢复记忆了,也重新认识我们了,现在能做出您那个不会后悔的决定了吗?”
他压低声音说:“可别吐出那个令我厌恶的名字,您应该知道我想听什么。”
飞鸟司当然不会说出费奥多尔的名字,但是……
现在的他已经想起来全部,对于这几位前男友想找自己复合,依旧没有什么真实感。
明明只是做戏。
如果说陀思先生是为了利用他创造想要的世界,乱步先生是因为不想放弃他这个能靠近他的人,龙彦先生是因为他身上的光辉,那条野先生和绫辻先生到底是为什么?
真的不是在捉弄他吗?
条野采菊听他心音,就知道他在胡思乱想。
“您少了异能,确实有些不方便。”条野采菊轻叹一声,如果异能还在,无论是心音还是还好感度,都能直白地告诉他事实。
但不过也不一定,心音是能作假的,至于好感度……飞鸟司始终以为好感度是能百分百控制的。
其实不然,降低好感还能靠理智控制,但在90以上继续增加好感,那绝非理智可以完全操控。
那是一种失控感。
他们要突破本性中的理智,失去对自身感情的控制,完全沉溺其中。
要不然费奥多尔也不用等那么久,完全可以在飞鸟司对他言听计从的时候达到100好感,完成他的计划。
可是飞鸟司并不知晓这些,他低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他们的自控力。
告知真相会让他的飞鸟先生对他更加愧疚,然而条野采菊却不想说。
不是因为他道德高尚不想利用这份情绪,实际上条野采菊并不介意用一些手段得自己想要的,但和他一样的人还有4个,他可不想帮那几个家伙。
抛开外部手段,让飞鸟司正视的办法只剩下一个。
“飞鸟先生,我喜欢——”
飞鸟司慌慌张张地捂住条野采菊的嘴。
他不喜欢别人对他做这个动作,因此也从不会对别人做,此刻却慌不择路,完全顾不上。
其实条野采菊的话几乎已经说完了,可飞鸟司不希望他说出无法挽回的话。
飞鸟司内心慌乱,呢喃着:“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系统始终压在心头,他其实一直没有真正去想过这种事,现在才反应过来,系统已经不在了,他可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他可以不被逼着恋爱,可以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但他想要的新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呢?
飞鸟司还没有想过。
条野采菊却心下一沉。
如果飞鸟司也喜欢他,那绝对不会是这样略带抗拒的反应。
最好的结果是飞鸟司还没有喜欢的人,而最糟糕的结果是,飞鸟司只是还没发现他喜欢某个人。
条野采菊放下他的手,语气里带了点压迫感,询问:“告诉我,你喜欢谁?”
如果他问“有没有喜欢的人”,以飞鸟司现在一团乱麻的状态,大概会直接回答“没有”。
可他问的是具体的人,飞鸟司自然而然就会开始思考。
他下意识想到一个人,模模糊糊的,但他还无法在短时间内确定自己的心意,这也许只是他正好在胡思乱想的结果。
他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我不知道。”飞鸟司无法给出明确的回答,却
仍然道歉,“对不起。”
听着他心音的条野采菊却已经知道了。
他不知道具体是谁,他只知道已经有那样一个人存在。
一时间,条野采菊心里想到各种计谋。
既然飞鸟司还没想明白,也许可篡改他的认知……
算了。
条野采菊停住了,他想起飞鸟司之前的话。
飞鸟司想要一个不会后悔的决定,而他不想成为那个会后悔的决定。
尽管他知道一旦选定,飞鸟司就会认认真真地让自己喜欢上他,不会再分手,就算在很久以后发现他的计谋,也不会和他生气,只会无奈地看着他,然后继续和他在一起,因为那个时候,虚假的喜欢也早已变成真实,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也是真实的。
很诱人的选择,但条野采菊不想让飞鸟司对和他在一起这件事有丝毫的后悔,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念头。
他不想听到飞鸟司的心音出现后悔的情绪,也不想像那个飞鸟司厌恶的系统一样,迫使他和自己恋爱。
他想听见的是纯粹的喜悦,只有那样的声音才能让他满足。
条野采菊叹息。
他这个恶劣的家伙竟然做出一次堪称高尚的决定。
不过也仅此而已,他才不会提醒飞鸟司。
飞鸟先生最好永远别想明白。
他坏心眼地想到。
条野采菊不再提什么赔礼,只说:“别忘了您承诺我的。”
飞鸟司一下子收回思绪,连声应道:“嗯,不会忘的。”他答应会陪他下次手术,这一次绝对不会失信。
第50章
飞鸟司打算去绫辻行人事务所那天, 特地和中岛敦说不必跟来。
尽管他没打算做什么危险的事,但是如果被中岛敦知道他准备把自己关在地下室,免不了又要担心, 所以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
可他之前一直任由中岛敦跟着,这时候突然制止,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中岛敦狐疑地看着他:“去绫辻先生那里?是约会吗?”
绫辻行人要成为新任特务科局长,这则消息目前还没传开, 但侦探社和特务科合作紧密,已经提前得知。
未来的合作方+侦探同行, 中岛敦见绫辻行人的次数不多次,印象却很不错。
飞鸟司为了不让他起疑,只好点点头, 默认了约会的说法。
果不其然, 中岛敦一点也没有怀疑,还有点欣慰。
愿意谈恋爱,开启新生活,在他看来属于兄长的心理状况有所好转。
飞鸟司发现他最近偷偷摸摸在看一些心理学的书,总是生硬地对他用上一些心理治疗手段, 作为专业人士的飞鸟司实在是哭笑不得。
之前的事真是把他吓坏了。
飞鸟司只好假装没发现, 积极配合他的一些小主意和测试,保证他得到的结果和教科书完全一致,反过来把他安抚了。
“那兄长我之后不跟着你了。”中岛敦才不想当电灯泡,只是略有些不放心地问,“我可以和绫辻先生打个电话吗?”
他一脸郑重,打算把飞鸟司的安全转交给绫辻行人。
飞鸟司同意了, 他不知道最后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他相信绫辻先生会随机应变。
次日, 中岛敦把他送到了东京,在飞鸟司下车的时候,还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好像他的误解越来越严重了……
飞鸟司沉吟。
他走进事务所所在的建筑物,这栋建筑物早就特务科买下,如今成了特务科的一个办事处,因为他的新局长暂时不打算挪窝。
走廊上看到他看到不少特务科的人和他打招呼,飞鸟司笑着问候他们,走进事务所里才发现这里居然只有绫辻行人一个人。
金发侦探坐在藤椅上,静静等候着他。
飞鸟司疑惑问道:“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吗?”看外面人来人往的,他以为这里也会有几个助理文员在处理文件,还担心会不会影响他们工作。
“现在是约会时间。”绫辻行人冷淡地说。
一听就知道是中岛敦电话里和他说了什么。
飞鸟司捏了捏耳垂,耳垂有点发热,他想起自己这几天在考虑的那个问题……
说实话,他也不是很确定自己喜欢的人到底是不是绫辻先生。
因为系统的缘故,飞鸟司被迫谈了五次恋爱,虽然他也尽可能选择不是自己理想型的对象,但他的五位前男友都太优秀,轻易就能让人动心。
为了避免自己在任务中真的爱上谁,他一直在努力克制,分手后也尽可能断开联系,从不谈及恋爱时的事情。
万一动心了,会影响计划是肯定的。而他和对方说好是演戏,结果要是自己假戏真做,总觉得出尔反尔,占了便宜,实在是对不起对方。
幸好系统要的不是双向100好感,飞鸟司努力克制着自身感情,甚至近乎催眠般让自己专心对待当前的男友。
他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演戏,时间一到就结束,他必须清醒过来。
他不敢和他们一起过情人节,即使难受、放不下心,他也从不延后一天,总是在规定的时间里分手。
他不敢纵容自己,他害怕冒出“再晚几天分手也无所谓”的念头。
但是被压抑久了,他已经分不出到底什么
样的情感才是真正的恋爱。
被问及喜欢谁的时候,他脑中即使一闪而过绫辻行人的身影,也始终无法确定。
这次过来,除了借用地下室,其实也是为了验证这一点。
如果他真的喜欢绫辻先生……似乎也不意外。
飞鸟司想了想,他的第一任男友是龙彦先生,他那时候状态也不好,注意力都在考虑如何对付系统上了,而龙彦先生因为光辉和中岛敦的缘故,对他的好感涨得很快,几乎不需要自己刻意去攻略,还得提醒他主动降低好感。
飞鸟司当时没觉得假恋爱有多难。
直到他遇见了绫辻先生。
第二任男友绫辻先生算是他真正从0开始攻略,为了追到高冷的绫辻先生,提升他的好感,飞鸟司几乎是全部投入进去。
那和真正的恋爱也并无差别。
正因为有了这一遭,他之后的假恋爱才游刃有余起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动过心,但是……
飞鸟司想到自己手机上的紧急联系人,那原本应该像手机密码一样,每次分手都要果断更换,可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换过,还是绫辻行人。
也唯有绫辻先生,分手那天自己没有去见他,只是用短信通知。
他难道是在和绫辻先生恋爱的时候就喜欢上对方了?
飞鸟司错开绫辻行人的视线小声解释:“约会什么的,只是为了让敦放心瞎说的,绫辻先生别在意。”
绫辻行人却说:“可我没有和他瞎说。”
飞鸟司怔松。
在瞬间明白他的话外之音后,飞鸟司感到一股隐秘的欣喜。
然后他又自我怀疑起来,绫辻先生从未说过喜欢他,或者想和他复合的话。他来找失忆后的自己,仅仅是因为村濑刑警通知他过来。
绫辻先生只不过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而已,这种话语理解起来很容易产生偏差,也许是他自作多情理解有误。
难道要他直接问“绫辻先生您是不是喜欢我”?
他连交往的时候都没问过这种问题。
还是算了。
飞鸟司低落地想。
“发什么呆?”绫辻行人把一份报告放在他眼前。
飞鸟司连忙回神,摇摇头,若无其事地接过报告,看了两眼发现是警方抓获了一个人体试验团伙的事件报告。
他茫然道:“是需要我去帮忙审讯吗?”
这种事怎么会由绫辻先生通知他?案件类别明显不是涉异能者的级别。
绫辻行人说:“解救出来的受害者里,有个失去6年记忆、身体维持6年前状况的的少年,名为尾生信。”
飞鸟司瞳孔猛缩,立刻翻到后面的受害者信息部分。
是他……
因自己而死的那个人。
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死了,在认识他的人眼中,尾生只是失踪。在自己让他复活之后,失踪的尾生顺理成章地出现了。
“他在哪里?”飞鸟司颤抖着问。
“已经被芥川龙之介接走了,你要见他吗?”
飞鸟司摇摇头:“不必了,他根本不认识我。”
这样就足够了。
心里的石头彻底消失,飞鸟司明亮的金眸看向绫辻行人,浅浅一笑:“谢谢绫辻先生。”
绫辻行人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起身说道:“我带你去地下室。”
飞鸟司跟着走下楼梯,随着阴冷的空气扑面袭来,低矮的天花板和昏暗的灯光逐渐出现在他视野中,他渐渐想到了费奥多尔的那个地下室。
一时恍惚,他没注意楼梯已经到了尽头,直接撞在绫辻行人的后背上。
绫辻行人转身看了他一眼,从
一旁的衣架子上拿下一件藏青色的毛呢大衣披在他身上。
飞鸟司道谢,这才开始打量这个地下室。
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人偶坐在展示架上。虽然它们全都闭着眼,但仍然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再配上森冷的温度和地下室的昏暗氛围,若是旁人过来,一定会被吓一跳。
飞鸟司在进来之前也那么想,可见到实物之后,他却一点都不害怕。
“好漂亮……”他被打扮精致的人偶们惊艳到了,目光扫过人偶们,看得眼花缭乱。
他本应该害怕地下室这种密闭空间,但或许是因为刚才听了个好消息,又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人”很多,眼睛捕捉到的信息过量,注意力不会停在压抑的墙壁上,他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
“跟我来。”绫辻行人说完,牵起了他的手。
诶?
飞鸟司一下僵住,路都不会走了,也不再注意周围的环境,目光忍不住落在两个人的手上。
绫辻行人只是解释道:“别在这里摔倒了。”
“哦……”飞鸟司蔫蔫点头,是怕他摔倒弄坏人偶吗?弄坏绫辻先生的心爱之物,他一定会被讨厌的。而且这些人偶一看就价格不菲,其中还有古董级别的,维修起来也麻烦,可能是属于卖了他也赔不起的那种。
被提醒过后,他低着头,认真看着脚下。
同样是一个房间大小,但这个地下室比他之前待得更大些。
他们走到房间深处,这一片小区域似乎是绫辻行人的手工区或思考区,人偶少了些,有一张放着些配件的桌子和一把木椅子。
绫辻行人让他坐上去,飞鸟司乖乖照做。接着,绫辻行人打量着他,把他身上的藏青色大衣换成同材质红棕色斗篷,内衬是格纹,和绫辻行人的衣着风格十分相似。
飞鸟司哭笑不得,这是将他当做等身人偶吗?
不过随着绫辻行人放下帷幕,挡住那些吸引他注意的人偶,飞鸟司就无暇顾及这件事了。
他颤着睫毛,下意识伸手抓住绫辻行人的衣角。
当初在费奥多尔地下室里的感觉伴随着对幽闭空间的恐惧,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张了张嘴,几乎要喊出“陀思先生”。
绫辻行人站定在原地。
飞鸟司脸色苍白,但还很清醒,他依依不舍地收回手:“多谢绫辻先生帮忙,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就好。”
他必须摆脱这种状态。
绫辻行人没有离开,而是问:“他会对你做什么?”
“摸头。”飞鸟司刚回答,绫辻行人就将手放在他的头上,轻柔地抚摸起来。
飞鸟司愣住。
绫辻行人顺势托起他的脸,锈红色的眼睛盯着他,又问:“分得清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是绫辻先生……”飞鸟司如实回答,反应过来后立刻说道,“等等,不是这样的!”
他会依赖费奥多尔的摸头,是因为在期待费奥多尔赐予他死亡,在享受等待死亡降临的宁静,不是随便换一个人都行的。
那就像是精神印记一样,留在他身上,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抹掉精神印记。
“我现在并不追求死亡,陀思先生对我的影响已经很小了,我一个人待着就好,您在这里,我会本能地依赖您。”诚然覆盖也是一种做法,但是……
他低着头轻喃:“我万一喜欢上您怎么办啊……”
他忍不住吐露心声,又不敢完全说出,只用这样玩笑般的假设说出来。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绫辻行人的嘴角轻微扬起。
他问:“如果同样的摸头动作不行,那接吻呢?”
飞鸟司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
猛然抬起眼看他。
绫辻行人冷静的神情再次让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飞鸟司苦恼起来,他的幽闭恐惧症这么严重了吗?居然这么快就出现幻听了!
绫辻行人却再次问道:“要试试接吻吗?”
明知道可能是幻听,飞鸟司却还是整张脸染上绯红,他庆幸这里灯光昏暗。
万一是真的呢……
他犹如做梦,轻飘飘地点了点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传达出去,但绫辻行人接收到了。
绫辻行人低下头凑近他,感受到嘴唇上的柔软,飞鸟司脑中“轰”得一声,僵在原地,宛如触电,一动不动。
绫辻行人抚摸着他的头,手在他的发间穿梭,将一些发丝从发圈的束缚中拨弄出来,托住他的后颈,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无法后退。
酥痒的感觉从心底升起,飞鸟司极轻地颤了颤睫毛,闭住呼吸,生怕打破这一场幻觉。
即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他还是从眼前这双锈红色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颜色缘故,飞鸟司感觉他眼中的自己脸色通红。他就像发烧了一样,脸上也热起来,晕乎乎的,心脏剧烈鼓动,仿佛是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
肺部的空气被榨干,熟悉的窒息感涌上,但这一次不是因恐惧而起。
他就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绫辻行人胸前的衣服寻求安全感。
他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真实。
直到他眼神迷离,氤氲出的水汽把金眸衬得更加清润晶亮,绫辻行人才松开手。
他再次问:“你面前的人是谁?”
飞鸟司的手指依旧曲起,抓着绫辻行人的衣服,他将头垂在双臂之间,急促地大口呼吸,吸入微凉的空气,冷却他过热的大脑。
他轻声答复:“是绫辻先生……”
除此以外,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绫辻先生真的亲了他。
是单纯为了帮他摆脱陀思先生的影响,还是……
喜欢他?
飞鸟司渐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抓着绫辻行人的衣服,立刻松开手,后仰靠在椅背上。
“嘶——”他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头发挂在了绫辻行人的衣扣上,被扯到了。
“抱歉。”他匆匆忙忙解救自己的头发,但是越急越不好弄,中毒后发质差了很多,头发和纽扣缠绕在一起,方向都难以分辨,“还是剪了吧,有剪刀吗?”
他的长发一开始是答应乱步先生留的,后来条野先生送了他发带,就干脆一直留下去了。
但现在似乎也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了。
“不必。”绫辻行人观察片刻,三两下就把纽扣上的头发解下来。
他抚着飞鸟司的长发,若有所思:“我可以养好,留着吧,很好看。”
飞鸟司点点头,然后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自己第一次接吻结束后就说了这种毫不相干的事吗?
他有点不甘心。
由于之前是演戏,飞鸟司不好意思占别人便宜,也担心自己真动心了,所以对之前恋爱时的亲密行为一直有所克制,只局限于牵手拥抱。
结果第一次接吻自己心跳得快炸开了,绫辻先生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绫辻先生真的喜欢他吗?
飞鸟司满脸纠结。
绫辻行人却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头,离开了地下室。飞鸟司想叫住他,忽然想起刚才是自己让他离开,只留下自己一个人的。
可是,他已经发现自己确实是喜欢绫辻先生的-
绫辻
行人坐在沙发上平静地翻阅着文件,直到飞鸟司上来。
飞鸟司上来的时候已经平复情绪,脸上看不到刚才的赧红。
可惜了。
绫辻行人想到,比起脸色苍白的飞鸟司,他很喜欢那样满脸通红无措的模样。
但飞鸟司的心情其实一点也没有表情那样平静,他神情复杂地望向若无其事的绫辻行人。
“怎么样?”绫辻行人询问他在地下室里的成果,从神情来看,这次飞鸟司脸上一点残余的恐惧感都没有,似乎是大成功了。
“糟糕透了。”飞鸟司坐在沙发另一端,语气低落,破罐子破摔,“满脑子都是绫辻先生,我什么事都没想。”
他完全忘了自己在一向恐惧的幽闭空间里,更没有想到费奥多尔,他的脑中不断放映着那个吻。
如果这是绫辻行人那个举动的目的,那他无疑是成功了。
甚至现在说起被摸头,他第一个念头也是绫辻行人在亲吻他时做的动作。
“糟糕?和我接吻很糟糕?”绫辻行人侧过脸,微微眯眼,直直看着他,颇为在意地问道。
“您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飞鸟司小声嘀咕,“我们已经分手了。”
“所以呢?”绫辻行人反问。
他非常平静,就像在听警方可笑推理,如果接下来说错话,绝对会得到他毫不留情的嗤笑。
飞鸟司好似被问住了,他停下来,注视着面前的金发侦探。
他已经追过绫辻先生一次,大不了再追一次!
他知道绫辻行人多难搞,上一次是对方主动配合,但自己不管怎么说也是二周目了,总有优势吧。
他摸了摸嘴唇,之前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上面。
飞鸟司像过去确认绫辻行人的情绪那样问道:“绫辻先生喜欢我吗?”
那双写满期待和紧张的金眸盯着绫辻行人,飞鸟司撑在沙发上前倾着身子靠近他,发丝都垂落到他的手背上。
“你想听的答复只有这个?”
绫辻行人的一问把飞鸟司问懵了。
“我还应该想听什么吗?”
绫辻行人淡淡扫了他一眼,告诉他答案:“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交往。”
飞鸟司眼神一亮,心中被巨大的惊喜淹没。他双手环住绫辻行人的脖子,额抵额,亲昵地问道:“那您愿意和我交往吗?我之前有过五任男友,我可以邀请您成为第六任男友吗?”
“第六任?”绫辻行人意味深长地重复着。
“最后一任!”飞鸟司瞬间改口。
“这还差不多。”绫辻行人勾起一个浅笑,“我同意了,你本来就是我的委托金,看来你缺乏自觉。”
这是指上一次假恋爱的告白时,飞鸟司委托绫辻侦探和自己谈恋爱,而当时绫辻行人向他询问委托金是什么。
飞鸟司的回答是:一个超棒的男朋友。
在绫辻行人眼中,飞鸟司早在那时就属于他了。
飞鸟司开怀地笑起来,也盯着绫辻行人的笑容看,他一向喜欢绫辻行人的笑,看了一会儿后,在那个弧度将要掉下去之前,他大胆地吻在了绫辻行人的唇角上。
“我超有自觉的!我喜欢绫辻先生!”
然后他小小地控诉道:“您从没说过喜欢我……”
不过他知道,要让绫辻行人如此直白地表露心情很困难,所以只要像以前一样,回答是与不是就足够了。
飞鸟司问:“绫辻先生,您是不是喜欢我?”
可是这一次绫辻行人没有用“是”或“不是”来回答,而是带着那个飞鸟司喜欢的浅笑,如同诉说着案件真相一样,低沉地说:
“我喜欢你,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