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 容钦和我哥遇上车祸,已经送去第一医院急救室急救,我现在暂时过不去,秋秋你能不能过去照看一下, 最好能签个字。”
别墅距离第一医院, 开车需要二十五分钟, 加上现在大雪初停, 即便铲雪车将大道清理开来, 车子行驶在上面也不免打滑,所以十三军区要求所有外出车辆必须以不高于三十公里每小时的时速运行。
这样一来, 即便容秋心急,他的车开到医院也花了不少时间。
进去以后直奔急救室。
十三军区第一医院的面积很大,急救室也很多。
但还算好找, 因为容秋一眼就看见满身是血的秦泽西。
秦泽西神色很低迷,笔直的腰背弓得像熟了的虾, 头颅狠狠的低着, 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容秋只见过秦泽西光鲜亮丽的样子,从来没见过alpha白色的衬衫满是灰泥, 从领口到右手的手臂的袖子上全部都是红色的血迹, 脸上也是。
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有护士过来劝他, 却被alpha的凶狠给吓住了。
容秋轻轻拍拍护士的肩膀,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再说。
“可是这位先生身上的血还没有处理……”
“他不等急救室里的人出来是不会去的。这里我看着, 如果他真的受伤严重,我立刻带他见医生。”
护士小姐姐也没办法,只能任由容秋和秦泽西这么做。
待人离开, 容秋才散去嘴角疏离的笑意, 他的脚步停在了秦泽西面前, 伸-出手臂轻轻推了推秦泽西的肩膀。没想到很轻易地就动了。
容秋没时间安慰低迷的秦泽西:“容钦哥到底怎么了?你们好端端的怎么会遇上车祸?!”
可是无论容秋说什么,秦泽西都给不出反应。他就像一只彻底煮熟了的虾,身上的衬衣是红的,脸色发黑,除了腰背弯曲的,余下的就只有心如死灰般的沉寂。
直到现在秦泽西还没有从车祸的那瞬间里脱离。
他因为和容钦产生了争执,才会在开车的时候情绪失控,对本就逆向打滑行驶过来的车辆避之不及,两辆车近乎即将迎面相撞。关键时候,是容钦狠狠地推开了他,还将方向盘打得死死的。
即便如此还是撞上了。
而容钦更因为向他扑来的动作,而彻底地挡在他面前。
碰撞后的车子偏转上路旁的雪堆,没爆炸,而挡在他身前的容钦却不断流出了湿-润温热的血。那些鲜血从容钦温热的身体里流出,逐渐带走容钦的生机。送到急救室的时候,容钦宛若已经站在死门关的男人。
容秋不知道具体情况,秦泽西又一言不发地像只闷葫芦。
他只能焦急地站在急救手术室外。
很快里面就有医生出来。
通知里面的血袋不够,还需继续取血,要问在场的二人谁是o型血。
容秋婆起身:“我是!需要我献血吗?”
“可以先去抽备用血。”医生多问了一句,“你是里面急救病人的直系或者旁系家属吗?如果是,不建议输血。”
容秋很快答道:“不是。”
“嗯。那你可以……”
“不行!”
一直装缩头乌龟,不说话的秦泽西终于有了反应,男人脚步趔趄,但语言却很坚定。
他再三肯定——
“不行。”
秦泽西的回答莫名其妙,医生通知到了,很快再次进了急救室。
容秋却泛起一丝冷笑:“你不想救容钦哥就直说,为什么要耽误我去献血。人命关天,如果容钦需要用的血不够了怎么办?”
“医院不会没有血。而且容钦也不需要你的血。”
“什么?”
秦泽西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瞧不起他,瞧不起他作为beta人员献出的血?
之前阅读有关alpha的相关书籍时,他就见过许多倨傲alpha莫名其妙的歧视点,他们歧视beta,甚至在受伤需要献血或者器官捐献的时候也拒绝beta。
alpha多出来的明明只有腺体而已,却好似全身的每个细胞都金贵无比。
以为秦泽西也是具有这样想法的alpha,容秋嗤笑一声,依旧不屈地道:“如果需要我的血,我一定会献,你拦不住我。”
秦泽西沉沉地看着他。
尤其注视着他这双琥珀蓝的眼眸。
他之前和容秋见面时都没发现容秋的是双眼和容钦那么像,今天医院的灯光明亮,他才发现容秋和容钦的眼型几乎一模一样,除了瞳仁的颜色。这是容秋的眼珠子是蓝珀色的,而容钦的瞳仁是灰褐色的。
但容钦不知道。
在某种激动的场合下,容钦的瞳仁也会变成这种明湛的蓝珀色。
所以容秋不能献血。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性,容钦现在都不能用容秋的血。
这么想着,秦泽西身形踉跄,刚刚起身回医生的话就已经耗费了他所有力气,秦泽西的大-腿骨一跳一跳的,像是有人用着一把小铁凿无情地凿着他的骨髓。
容秋看出秦泽西的不对劲。
这个人身上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我帮你叫医生。”
“不用,我要在这守着。”
“你守着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医生,还耽误我去献血。”
“你不许献血给阿钦!”
“那你快去见医生。”
两人僵持了好久,秦泽西依旧不为所动,在某一方面,秦泽西的倔强让容秋想起了秦牧野。
怎么这对alpha兄弟都说话不听。
“随便你,你到时候身体出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问题,都是你自找的。”
好在二十五分钟后容钦被推出了手术室。深蓝色打底的手术床上,容钦依旧昏迷着,就像脆弱的白瓷病人,轻轻一碰就会碎得四分五裂。
“病人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
容钦送来时的情况不算好,但对比往期高速飙车的车祸,那容钦已经十分幸运。因为雪天路滑,相撞的两辆车车速并不快,容钦除了三处骨折和肩膀大块玻璃刺破的伤,脑颅受损,颅内轻微出血招致了脑水肿,并没有进icu的必要。
容秋松了一口气,跟着推床的护士转到了病房。
至于秦泽西,他听到容钦救回来以后,一直绷紧着的肩线终于松垮了下来,可他的脚步却再也续不上力,大-腿骨骨折的他刚刚迈出一步就再次瘫倒在地上。
劫后余生。
一秒后。
高大的s级alpha砰然倒地,在空荡且满是消毒水气息的过道里砸出了回音-
容秋把所有的事都往后推了。
他专心在医院陪着,容钦当天晚上就清醒了过来,容秋立刻按下了床头铃,叫来了医生。
经过检查,容钦的状态还好。
只是身上的骨折和积血的大脑还需要一段时间调养。
接受完医生的检查,容钦再次疲倦地合上了眼,容钦的意识昏昏沉沉的,容秋见状也不吵他。
在这间单人病房里,容秋坐姿端正得就像小学生一样,他认真地看着仪器表盘上的仪器,容钦的手指还夹着传感器,上面连接着多参数监护仪。心电信号、心率、血氧饱和度、血压等各种参数。容秋大致了解容钦的参数数据,确定他的确处于安全范围内,容秋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他的反应比秦泽西慢了很多。
直到现在,他看到了这个手术室里出来的容钦才开始心生胆寒。
容钦受的伤看着很唬人。
容钦的脸上有道淤青,因为后背扎上了大面积的玻璃碎渣而不得不趴睡,更别提右手手臂骨折还打着厚厚的石膏,从石膏里探出来的右手手背也有许多细碎划痕。
即便在手术时已经由专业护士进行过清洗,现在容秋依旧不忍直视。
容秋一直认为他的容钦哥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躺在床上的容钦却显得无比脆弱。
容秋当时听医生说让o型血的人去献血,就怕容钦失血过多下不来手术台。
好在容钦顺利回来了。
容秋打量着侧头睡的容钦,容钦的这张脸当下苍白无比。
如果容钦不能胜利回来,他一定不会放过秦泽西。
秦泽西不但让容钦陷入这等危险境遇,还阻止他为容钦献血。
为什么他和容钦之间不能献血。
就像医生所说,他们并非父母子女这样的一级亲属,也非兄弟姐妹这样的二级亲属。
他和容钦之间非亲非故,为什么他的o型血不能进入容钦的身体?
容秋想不出具体的原因。
直到这个时候他看着外面黑黢黢的夜空,才想起通知家里的赵南辰今晚不回家,赵南辰听说容钦车祸住院紧张得不行,立刻就要过来。
容秋顺便让他带一些陪床的用品。
容钦除了他,身边也就秦泽西那样的伴侣,秦泽西的情况也不算好,况且现在他也不放心让容钦再见到秦泽西。
直觉告诉他容钦和秦泽西之间一定出现了什么问题。
否则一向耀武扬威的秦泽西不会这么沉闷。
赵南辰看着大大咧咧,不想准备却很充分。
不仅带来了容秋用的牙膏牙刷毛巾等,还为容钦准备了保暖水瓶,吸管和纸巾,最后alpha很不好意思地递上了自己的卡。
赵南辰担心这事出得急,所以把自己攒到现在的工资都带来了。
因为卡里面的钱不算多,他有些踌躇。
赵南辰想如果不够的话就找他哥先借钱。
但是用不着。
前面的东西容秋都收下,最后这张卡他推了回去,他已经问过了,手术费和住院费秦泽西已经付了,甚至还提前垫付了很多,就连容钦现在住的病房也是vip病房,一间病房只有容钦一个病人。
可惜医院陪护只允许一个家属。
赵南辰就算想照顾,也只能白天。
走前赵南辰还很认真地和容秋说:“我又请了三天假。”
容秋刚想说不用,他在这陪着。
赵南辰就已经自顾自地安排好了所有:“容钦哥这边小秋哥走不开,我给你们准备一些吃食,容钦哥又是扎伤,又是骨折,吃东西得仔细一些,这些我来弄就好,小秋哥在医院陪容钦哥也很累了。”
在食物方面容秋的确比不上赵南辰。
厨师学校正经学过的alpha,对食物的食补也很有研究。
当晚九点,赵南辰就送来了晚餐,本来他准备和容秋一起吃,庆祝容秋的黑热搜被完美解除。现在的确一起吃了,但不是庆祝,容钦还在床上趴睡着,看得出来容钦肩膀上的伤很疼,因为即便入睡,容钦依旧时不时地皱眉。
容秋送赵南辰出病房时,还在病房外见到了秦泽西。
很滑稽。
因为秦泽西连人带床被推到了这里。
容秋冷脸拦住了秦泽西的床:“你这是什么意思?”
床上躺着的秦泽西微微探着上半身,他想通过半开的门看见里面的容钦,可却什么都看不到,alpha的脑袋上撞砸在枕头上:“我和阿钦一个病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vip病房一房一床。”
“可以加床。”
“你确定容钦哥想见你,你不怕容钦哥明早一起,看到床边的你不会更生气?”
容秋已经猜到容钦的这个是意外和秦泽西有关。
现在更是确定。
如果秦泽西没做亏心事,早就以伴侣的名义让他这个外人不要多管闲事,可是没有,alpha一直将自己摆在了弱势的位置。
最后不知道容秋的哪个字戳中了alpha的痛点。
躺病床上的秦泽西不再坚持让身后的护工把他推-进去,秦泽西现在很想进去看看容钦,但他又很害怕某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在他心胸里翻搅。
容秋没工夫搭理alpha这多愁善感的思绪。
他安抚着赵南辰离开,转身就关上了vip病房的门-
骨折不算大事,容钦唯一难以忍受的就是后肩玻璃的划伤。
每次换药,容钦都咬着牙忍着,容秋在一边也不好受,他看着容钦后肩肌肉绷起,护士明明让他放松,他却疼得意识不清,换下来的纱布上都是血迹,消毒、清理、换药,一系列流程下来痛到容钦下唇都失去了血色。
这三天容钦没有提起秦泽西一句话。
容钦不提,容秋也没提。
就当另外那个车祸的参与者不存在一样。
第四天的时候,上班的赵南辰已经没假可请,赵南辰不太情愿地回到军区上班,但还叮嘱容秋如果有什么意外就打电话,他随时可以过来帮忙。
容秋真心感谢了赵南辰的好意。
容钦却忍不住赶他走。
“快走快走,你再继续照顾我,小心被军区辞退了。”
容钦刀子嘴豆腐心,赵南辰自然知道。
如果是平时,赵南辰肯定忍不住和容钦顶嘴,他现在想着容钦,还在床上躺着,他就稍微顺着些。
所以赵南辰格外好脾气地离开。
这让容钦不免咋舌。
容钦趴在枕头上,即便说话很困难也要说:“怎么感觉赵南辰好像变化了些?”
容秋为容钦倒上了温水,还插上了吸管:“变沉稳了吧。”
“小秋这么一说,还的确是。”
容秋笑道:“一直挺懂事的,是个好孩子。”
容钦含热水笑喷了。
容秋立刻抽出纸巾为他擦拭嘴角,只是表情很是莫名:“容钦哥笑什么?”
“听你夸赵南辰是个好孩子,感觉还挺老成的。”
容秋抿唇:“是该老成了,我都二十六了。”
换一个正常的beta,说不定早就已经成家立业,孩子都会叫爸爸了。
容钦却很不赞同,他忍着肩膀上的痛,探出另外一只并没有骨折的手,想要拍拍容秋的脑袋,可却够不着,退而求其次就拍拍了容秋的腿。
“永远不老,小秋永远比你容钦哥我更年轻。”-
赵南辰第四天要赶去上班,所以中午的饭容秋打算点附近的淡口私房菜,比如说大骨汤,鸽子汤之类的。
他点来的饭菜还没到。
有人亲自拎着饭时出现在这间vip病房外。
第四天了,秦牧野终于出现。
容秋只觉似乎很久没有见到这个alpha,再见面时alpha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虽然依旧身材高-挺,眉眼英俊,但其中却笼罩着说不清的沉雾,alpha的额发也有些偏长,搭在他的流畅深邃的眉弓上,却掩盖不了那双黝黑凤眼里的颓唐情绪。
但等到他的视线和秦牧野对视。
这种感觉又骤然消失。
alpha温善地抿唇笑笑,往上提了提手中的保温食物袋:“给你们带了饭。”
“你去看过你哥了吗?”
“看过了。”
“你能管管你哥吗?”
“嗯?”
秦泽西这段时间天天半夜跑过来偷开他们的门,容钦身体缘故,睡眠深,但容秋一听到声音就会醒;可他偏偏又不能大声说话,只能在门口和秦泽西拉扯着。
容秋刚想和秦牧野说这事儿,床上趴着的容钦拉高了声音:“秋秋谁来了啊?”
容秋靠在门边,单手无奈抚额,另外一手放人进去。
秦牧野还是不清楚容秋想让自己管他哥什么事。
秦牧野准备了两份午饭,一份已经送到了隔壁的秦泽西,另外一份他送到了容钦这里。这份比隔壁秦泽西的那份稍微多一些,毕竟是两人份的量,他有私心,口味也比较偏重容秋。但他又不好意思亲自和容秋说,这点小心思浮起来又被按下去,最终他一言不发。
容钦趴在床边,格外感兴趣地看秦牧野打开了食盒。
里面的菜品不算精致,甚至颜色、卖相和烹饪熟度都不如外面餐馆来的诱-人。排骨炖山药,清炒时蔬,蚝油西兰花,一碗小米粥,一碗饭,还有切了中段的清蒸鲈鱼。
后者属于发物,容钦肩膀后面还有戳伤,不能吃。所以这个想必是留给容秋吃的。
容钦招呼容秋也过来吃。
虽然秦牧野没说,但容钦心里敞亮着。
秦牧野可不是会亲自给人送饭的主,就算秦泽西快要归西,秦牧野都不会在做饭这件事上浪费丝毫时间。
所以说,这顿饭还是托了容秋的福。
他居然有幸尝到了s级alpha做的菜,可真难得。
容钦一直在用吸管吸着小米粥,虽然看上去卖相不怎么样,但这粥熬得很稠,温度也刚刚好,吸上一大口,瞬间就有了谷物饱腹的满足感。
容秋也提起了筷子。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吃出了一些和私房餐馆截然不同的味道,尤其这份鲈鱼,肉质洁白肥嫩,味极鲜美,除了那段粗粗的主刺,连个小细刺都没有。
吃完饭容秋主动收拾桌上的残渣。
他去水池边把这些餐盘一一洗干净,最后工整地放回了食物保温袋,看着熟悉的食物保温袋,容秋心尖一动,就像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触碰着最里间的嫩-肉。
把东西物归秦牧野手上时,容秋很坦然地和他道谢。
alpha无声地接过,中间男人微弯的食指不小心轻触到容秋的手指,秦牧野的动作一停,视线随时下落,容秋纤细若暖玉的无名指上还戴着银色戒指。
秦牧野的颓唐更添几分。
容秋同样敏锐地注意到了什么。
为什么秦牧野手上会有冻伤。
他一直觉得秦牧野的手很好看,在他之前还和秦牧野维持着那个关系时,他最欣赏的就是秦牧野的脸和身体。后者的范围很大,喉结、锁骨以及秦牧野不管脱不脱-衣服都能直接看见的手骨。
可现在,alpha瓷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大变模样。
又红又肿,原本那些好看的骨节上面印有红斑。
秦牧野却神色如常。
他送了饭,也亲眼看着容秋用下了他认真做出的午饭,现在到了分开时候,他却不舍起来。
在容秋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视线直勾勾地看着容秋的无名指。
有些没想通的东西现在突然映入脑海。
容秋好像也没有完全抛弃他。
在医生那里洗去记忆前的容秋是清醒的,容秋知道自己要做催眠,但容秋选择塑造出有关beta阿野的美好记忆。
beta阿野的出现基于他。
他是不是就可以根据容秋喜好的方向,把自己改造成容秋心中的爱人。
可容秋心中的完美爱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除却必须是0这个硬性条件,一定还有什么隐性特质吸引着容秋,让容秋深深为之迷恋。
容秋还在看着秦牧野的冻疮。
他想问,但好像问了会显得他多管闲事,所以容秋闭口不言,将人带到门外,恰巧送餐的电话响起。
是容秋之前定好的午餐。
容秋愣了愣立刻回了外卖员的电话,准备马上下楼拿,只是他一直皱眉,中午他已经吃饱了,这份餐难道晚上吃?
看出容秋的棘手,秦牧野主动道:“吃不完的话,你点的那份餐能给我吗?”
刚好他可以看看容秋的口味,重新再确定一次。
但一说完,秦牧野就觉得唐突。
他不该这样的,应该把持好距离。
alpha眼底发红,他死死盯着眼前beta的头顶,大脑极速运转着补救的话术。
但容秋“啊”了一声,气质清爽干净。
容秋大大方方地回他:“行,我现在去拿给你。”
容秋下楼拿,秦牧野依旧在 vip病房的外面等,等待过程中的alpha与之前的alpha截然不同,他的易感期刚刚过去,或者说还没有完全过去,现在身体还处于紧急恢复状态。这次易感期没有抚慰剂及时抚慰,甚至他为了早点出来解决容秋的事,不惜同时注射入十二支信息素抚慰剂。
虽然当时他神志清醒,狂暴的腺体被压了下来。
但这是暂时的。
请他处理好容秋热搜被黑的事情后,后颈的腺体终究暴-动起来,甚至远比之前几次更为艰难,十三只信息素抚慰剂很快失效。
后面的两天,全靠他自己熬。
可谓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走。
甚至因为他私自从禁闭室里出来,还受到了联邦的警告,他的办公室外有无数装备齐全的alpha看守着他。
直到现在,脖子上佩戴着信息素组合环的alpha还在忍受着身体的不适,腺体就像有小刀一刀一刀地割着,每一次呼吸都能带来彻骨的痛。如今vip病房安静明亮,没有人打扰他,秦牧野也不再硬撑着。
这个时候的alpha远比病房里的容钦还要虚疲。
做什么事情都靠一口气撑着-
容秋提着重重的外卖餐盒回来时,一眼就看见alpha阖眸假寐,他放轻了脚步走了过来,alpha居然也没发现。
警惕性这么低的吗……
容秋把外卖轻轻放在长椅上。
“哒”的一声,alpha浓黑卷长的睫毛上下抖动,像舞台帘幕般缓缓拉开,露出那对毫无焦距的瞳孔。
容秋的睫毛也随之心动。
莫名心间一悸。
alpha的这种状态他很熟悉。
所以alpha这是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睡着了?
这才几分钟。
他下楼上楼坐的都是电梯,从头到尾不到五分钟。
现在alpha的视线已经恢复了清明,容秋低低的咳了一声:“午餐拿到了你拿去吧。”
“唔。”
alpha就连回应都有气无力。
容秋多看了一眼,真不是他的错觉,眼前的alpha好像好几天没睡觉一般,这么近距离看都能看到alpha眼底的红血丝,他从没见过alpha这么疲倦的样子。
“你回去好好休息,感觉你的身体状况也不好,你哥这边……”今天容秋很不情愿,他依旧承诺道,“我有时间就搭眼看看。”
秦牧野感谢地点点头,临走前,他又停下了脚步:“那些黑热搜的幕后真凶已经找到了。”
“真的?”
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容钦,容秋忙得都快忘了这件事。
“所以是谁?”
“你见过的。”
秦牧野说:“是当初我接你时,我车上的omega医生。”
话语刚落,秦牧野很小心,且仔细地打量着容秋的面色。
他怕容秋嫌他是个麻烦。
如果没有他,容秋本不该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容秋却并不惊讶:“那他怎么处理?”
秦牧野很快回他:“送去联邦军事法庭审问了。”
“军事法庭啊……”容秋抬眼看秦牧野,“等等,明明只是诬陷了我,为什么要送去联邦军事法庭?”
那个地方除非犯下重大政治错误,一般不会遣送过去。
秦牧野舔舔唇,特意错开了视线:“因为他手上还有别的东西。”
秦牧野不想让容秋知道机甲研究院的员工私自把容秋的个人信息泄露了出去,泄露的不只是容秋的工牌、工号以及入职时间等,omega后面还一起接手了容秋所有实验的数据……
容秋刚和机甲研究院打赢了官司,就不要用这些事来恶心他了。
秦牧野接受了容秋的外卖,他看着容秋进了容钦的vip病房后,并没有如容秋所说的那样回去休息,他转身去找秦泽西。
秦泽西骨折了大-腿和右手。
秦牧野推门而入时,秦泽西正在用左手艰难地夹着鱼。
看秦牧野进来,秦泽西一边吐鱼刺,一边嫌弃:“我是你哥,你好不容易做条鱼都不给我留个鱼肚子,全剩这些鱼头鱼尾巴。”
秦牧野不多言。
他静默着打开了面前的外卖餐盒。
沉寂已久的眼神忽然一亮。
排骨炖山药,清炒时蔬,没有鱼,但是有两碗白米饭和一碗青菜鸡蛋粥。
明明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巧合,秦牧野却莫名地高兴了起来。
秦泽西看着秦牧野笑:“怎么吃个饭都吃得这么高兴?这些菜这么好吃的吗?分我点。”
秦牧野立刻瞪眼看他,不动声色地护了起来。
秦泽西收回好奇:“不能吃就不能吃,对了你去隔壁……阿钦他怎么样?”
这几天半夜他偷偷拄着拐杖过去了好几次,却总是被容秋发现,他又不能吵醒里面睡觉的阿钦,只能被容秋半推半赶,然后被弄了回来。
现在想想,秦泽西都恨得牙痒痒。
但如果没有容秋,他也不放心容钦一个人在旁边病房养伤。
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老婆的秦泽西只能问秦牧野。
秦牧野松弛了护食的动作,同时也收起了嘴角微笑:“他很好。”
“嗯。”
秦泽西还在等。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阿钦怎么好?
秦牧野就像个锯嘴葫芦,什么都不说,只埋头吃饭。
吃完饭,他连秦泽西的食盒都没带,带上容秋帮他洗好的食物盒开车离开。一路上,秦牧野一直想着容秋眼中的完美爱人究竟是什么样。
秦牧野等不及。
当天晚上,他就主动找了某个和容秋同住许久的赵南辰。
赵南辰刚下班,他想着开车去医院看看容钦怎么样了,车钥匙还没转热,他就看到外面站着的秦牧野冲他招手,赵南辰立刻左顾右盼,可他周围也没有人,他偶像在对着谁笑。
很快赵南辰就彻底惊悚了,他偶像不但等他,还请他吃晚饭。
这顿饭有些像鸿门宴。
他偶像问他知不知道小秋哥爱人的样子。
赵南辰本来就欣赏秦牧野,知道秦牧野追容秋,他很支持,但赵南辰说:“可你和小秋哥之前不是秘密情-人的关系么。”
“你怎么知道?”
“小秋哥亲口和我说的啊。”
秦牧野:……
赵南辰很快不提了。
秦牧野主动道:“但我再怎么样也只是秘密情-人,我想知道他死去beta爱人的样子。”
秦牧野暗示得已经足够明显了,赵南辰瞬间秒懂:“所以总指挥大人想追我们小秋哥!”
“对。”
“所以要投其所好?”
“也对。”
“早说啊,一开始我就帮你们撺掇撺掇。”
“……”
赵南辰很好说话。
因为秦牧野和小秋哥的亲近他已经看在眼中,他们刚开始虽然不对付,到后来关系好了很多。如果秦总指挥大大方方地追求他的小秋哥,那他自然同意。
只是赵南辰说道东西秦牧野似懂非懂。
赵南辰说容秋的对象似乎是个温柔爱笑的beta,而且绝对不会做让给小秋哥不喜的事,这一点小秋哥偶然和他提起过。
赵南辰突然想到什么,补充了点别的:“小秋哥不爱变动。早餐如果不是我做的话,小秋哥每天都吃吐司鸡蛋和豆浆;而且家里的布局也长久不变,之前被楚鸣砸了客厅,小秋哥重新弄好,还细致得和以前一模一样,甚至大理石茶几距离沙发的角度都一样。”
赵南辰老成地叹气:“可能是强-迫症,也可以是念旧吧,不然也不会把楚鸣那个渣渣留在家里住。”
秦牧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容秋念旧。
那他,还有机会成为那个“旧”吗……-
容秋很念旧。
这次过来陪护容钦带的衣服都是四五年前买的时间一晃而过,他的身材并无变化,之前的衣服现在也能穿。
容秋也很会照顾人,他比医院的很多护工都好。
但容秋发现,他照顾容钦的时候,容钦一直趴在床上扭头认真看他,表情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痛。
“容钦哥,是身体不舒服吗?”
容钦摇摇头。
容钦发现,容秋有些角度和神情很像他。
想到之前秦牧野给他的容秋的背景调查。容秋是在不到一岁的时候进入福-利院,因为是在秋天捡到的,所以名字取作容秋。
可为什么这么巧,刚好和他一个姓。
刚刚他和容秋闲聊时,还知道容秋的血型也是o型。
更巧了。
容钦微抬上身,认真地道——
“秋秋,我们去做个亲子鉴定吧。”
第62章
“秋秋, 我们去做个亲子鉴定吧。”
“啊?”
“做亲子鉴定。”
容秋放下手中的湿毛巾。
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做亲子鉴定。
容秋看着床上的容钦,并没有直接同意容钦的要求。
“为什么突然要做亲子鉴定?容钦哥是怀疑我是你走丢的弟弟吗?”
容钦仰着头看他,一边说话一边呼吸, 气息有些不畅,即便如此, 他依然和容秋仔细的解释着:“不是怀疑, 这个词不好,秋秋你,如果真的是我弟弟, 那简直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只是觉得,我和秋秋之间有些东西太巧合了。”
容秋半蹲着身子, 和容钦直视:“什么巧合?”
“你和我都是beta,秋秋你的年纪和我走失弟弟的年纪近乎一模一样,还有秋秋你也乳糖不耐受。”
容钦说得很有道理,容秋也就着容钦的话细细思索:“的确有些过于巧合了,但我还是觉得不是。”
“怎么说?”
“联邦这么大, 容钦哥的弟弟是在十三军区走丢的, 而我是第一军区土生土长的小孤儿, 跨越那么远的距离,我觉得容钦哥可能想错了。”
“不管想得对不对,只要一个亲子鉴定就能证明。再说秋秋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的名字叫容秋?”
“秋天到的福利院, 院长起的名字‘容秋’。”
“那为什么偏偏是容?”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 福利院小孩取名都很简单, 随便从取名箱里的百家姓里抽一个, 抽出哪个是哪个, 或许我刚好抽中了‘容’字……”
容钦说一句, 容秋回三句。
容钦不说了。
容钦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托着下颌, 他细细打量着容秋。容秋和他仅有半臂距离,正在低头为他擦拭着石膏外露出来的手指,动作很轻,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照顾人的本事,比他这么多年来经历过的医院护工还贴心。
谈论到最后,容秋对于要不要做亲子鉴定还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回复。
容钦也不逼他。
容钦只说道:“不管结果怎么样,现在的秋秋都是我的亲弟弟,我以后的所有遗产都分你一半。”
容钦是认真这么想的。
他甚至打算一出院就联系律师修改他的遗嘱。
他原来的遗嘱里,一旦他去世,他所有的财物都会交由秦泽西手上,虽然秦泽西或许看不上他手上的那些东西,但这是他之前的心意;可现在,他的心意不想交到秦泽西手上。
亲子鉴定的事情在容秋心中留下了涟漪。
其实他也曾幻想过自己有家人的。孤儿院的孩子每年都会接受社会人士的领养,而他等到十三岁才被领养的原因就是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亲生父母会过来找他,所以早些年想领养他的爱心父母都被他拒绝;十三岁那年,他临近分化,情绪特别不稳定,那段时间福利院的院长天天找他谈心。
“福利院的条件实在不算好,被养父母收留的话,他们会很爱你,秋秋你的分化期也会很顺利。”
“那我的亲生父母如果回来找我……”
“秋秋你想,加入一个新家庭,也并不妨碍秋秋你的亲生父母回来找你?甚至等你长大了,自己就有能力主动寻找他们。”
于是,在福利院里长到十三岁的容秋终于成功被领养。
那天容秋穿着一件院长给他买的新衣服,脚上踩着白净的小白鞋,他背着一个老旧的书包,里面就是他的所有心爱之物,是他从小到大用的文具和日记。
那对beta父母对他很好。
当着院长和所有福利院孩子的面,亲吻他的额头,还亲近地唤他“秋秋”。
他的确在那个家里过上了一段时间的快乐生活。
但很快,他分化期越来越近,分化反应越来越严重。
beta养父母,喜出望外。
甚至请假在家陪他。
后来他才知道,beta的分化期总是很平静,只有alpha和omega两类人群的分化期反应才格外严重。
beta养父母的高兴与关心只是压中宝的喜怡。
他在经过极端难熬的一周分化期后,beta养父母看向他平平无奇的后颈,很快就怒躁地将他退了回去。
“是beta的话,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以后不也就只能去个普通beta学校,小废-物一个。”/“你们这里有没有别的没有分化的小孩?这个beta小孩我们退回去。”
软语最无情。
他不仅是个没有家的小孤儿,还是个分化成beta的废-物。
自始至终,他都是不受人欢迎的小孩。
他可能穷极一生,都潦草如此。
“秋秋!秋秋!醒醒,秋秋!”
容秋睁着惺忪的睡眼,梦境破裂,他看到的是容钦探出病床的大半个身子,容秋所有的困意瞬间消弭。
“容钦哥快回去!小心腿和手!”
容秋的心都快被吓出来,他哪里还顾得上刚刚那个走马灯一样的梦。
容钦被容秋扶回了床上,他没有扯着骨折的手,但却不小心带动了后背的划伤,肩胛骨那处原本白色的消毒棉布氤氲出浅浅的红。
容秋立刻喊来了护士。
好在只是伤口被锃裂了,换了新药和新包扎纱布,护士小姐姐难免多说了几句,提醒容钦卧床就好好好休息,后背不要出力,最好肌肉都别拉动。
容秋替容钦一一应下。
看着护士端着血糊糊的纱布出去,容秋关门回来的面色不算好看。
但不等他先开口,床上趴着的容钦皱紧了眉,言语都是关切:“刚刚做噩梦了吗?”
容秋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他坐在自己的陪护床上,抽出抱枕抱着,手臂还轻轻地捏动着,他关了大灯,床头灯的灯光素白,beta的后颈纤细润腻,连带着柔光下的侧脸都白净如月。
“不是。”
不是噩梦。
但却时常会出现。
每当他日子稍顺遂些,这个梦就如影随形。
“我不信,秋秋你刚刚在……”差点说溜了嘴,容钦咬回了那个“哭”字。
“我刚刚怎么了?”
“没什么。”容钦将胸前的枕头往上提了提,换了个更方便他说话的姿势,“我以为你着了梦魇,所以喊喊你,不早了,快睡吧。”
说着容钦还打了一个哈欠。
看容钦一副困到极致,马上入睡的样子,容秋也没多问。
他关了床头剩下的那盏灯,整个病房只余下窗外的寒月,外面依旧是零下十几度的低温,但vip病房里空调温度适宜,听着耳边容钦的轻微鼾声,浓郁的困倦慢慢涌了上来。
次日,容秋醒得很早。
容秋的梦魇就埋在昨晚的月色里,再次入眠以后一夜好眠,没有梦见那段糟心的回忆,他在梦里开了一整夜的机甲,整个人就像一只翱翔海面的飞鸟,自由且超逸。
醒来时容钦还在睡。
容钦睡得很沉,手术后的病人身体都很虚,昨晚换药又透支了他部分精力。
七点钟,容秋吃完早饭也没叫起容钦。
在医院贴身照顾容钦的日子里,容秋很长一段时间直视着的都是容钦的睡颜。容钦嘴巴很毒,但睡着时唇线却很柔和,一点也不像怼天怼地的强悍beta,容秋不由想起昨晚他陷入往昔的梦,是容钦将他唤醒的,容秋心尖一片柔软。
其实当初容钦提出亲子鉴定时,他有一瞬间很是意动。
万一呢?
万一容钦就是他的血亲呢?
那他们就可以兄弟相认。
而对于容钦是否有过错这一点,容秋已经彻底想开了。
那个时候的他的确只是alpha的一个床板,秦牧野不是秦泽西,他没有对omega的严重应激反应,所以这样优秀的s级alpha注定要和s级的omega在一起。容钦劝他们分开无可厚非。
他难过的,只是容钦帮着秦牧野瞒着他而已。
容秋一只没有轻易跨过这道坎儿。
但现在,容秋已经跨过去了。
这五年里,容钦对他的好,他始终牢记于心,
所以有没有血缘关系根本不重要。
况且做了亲子鉴定就会有期待,一旦不是,这份期待就会反化成刺痛的尖刀。
容秋得了太多本该属于他、却被剥离的糖果。
所以这次,他不要了。
不管容钦是不是他的亲哥哥,他都待容钦如初。
他也没有必要去找他的生身父母。
说不定他的父母远不如容钦,毕竟像容钦这样在弟弟走失二十多年仍然不懈寻找的人,整个世界寥寥无几。
他不会这么好命,遇到另外一个“容钦哥”。
但是容秋不曾想,他这样的念头很快就会被彻底翻转。
早上七点十五分,容秋把自己制造出来的早餐垃圾扔进了外面的垃圾箱,还没回去,容秋就被旁边vip病房的秦泽西出声拦下。
看着自己下了床的秦泽西,容秋多看了几眼秦泽西的腿。
他没记得的话,秦泽西的腿都骨折了,这么快就能下床?
果然,秦泽西是偷偷下来的。
他还没往容秋这儿走,就被门外两个alpha保镖请严肃地钳持吃了回去。
又是一次“越狱”。
显然没有成功。
但是秦泽西动作很是挣扎:“你们放开我!你们不过是花钱请来的保镖,不许拦着我!”
alpha保镖高大健硕,虽然不如秦泽西高和健壮,但胜在人数多,很快从秦泽西的病房里面又出来了两穿着同样衣服的保镖。
“这是秦小少爷的意思。”
“我是他哥,他还得听我的!”
到的听谁的,看alpha保镖的动作就很明显了。秦泽西被强硬地按在担架上,保镖并没有因为他是雇主的缘故而手下留情,甚至很给面子地把他搬了回去。
外面的容秋看着热闹,心里大大地笑了好几声,刚想转头回去,就被门外另外一个alpha保镖叫停。
“容先生,我们大少爷有话想同您说。”
alpha保镖很懂礼貌,容秋也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是他狐疑道:“你认识我?”
“认识的,秦小少爷安排给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两间vip病房里面所有人。”
容秋不需要被保护,他也不想和秦泽西有什么话说。
秦泽西那张嘴能说出什么。
这个alpha除了脸皮子好一些,性格姿态完全比不上秦牧野,甚至在容秋看来,这张脸也稍逊,自己长得都比这个alpha好看。
可是病房里久等不来容秋,秦泽西已经暴躁了起来。
摔纸巾,摔电话,还摔了一份滚烫的粥。
“你进来,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你不进来你会后悔。”
威胁实在太像小学生。
这让容秋不由怀疑,这位alpha的心智是否健全。
容秋跨步越过地上的鸡蛋青菜粥,他停在门外,双手交叉于胸前,上半身斜斜地靠着门框,姿态很慵懒,一点都没有被威胁的模样。
甚至容秋看着病床上无能狂怒的alpha,心情莫名很好。
有种为容钦出气的感觉。
真该把秦泽西这副模样录下来,有机会当着全联邦人的面播放。
但是这不过是容秋胡乱的想法而已,当下,容秋清凌凌地看秦泽西。
“你有什么事?如果是问昨晚容钦的事的话,他很好。”
“昨晚?”病床上的秦泽西一窜而起,但是很快又被保镖按了下去,“昨晚阿钦出了什么事?!”
“……”
容秋默了默,他好像无形透露了什么。
秦泽西却紧追不舍:“昨晚阿钦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陈东,你快去隔壁病房看看!”
“不必了。”
容秋伸出单臂,干脆利落地拦住了快要出去的alpha保镖,随即他将视线重新投入在秦泽西身上:“容钦哥没事,昨晚后背伤口裂了,所以半夜重新上药。”
秦泽西张张唇膜,还想说什么,容秋却轻飘飘地堵住了他的话:“一方面表现出关心容钦哥的样子,一方面连容钦哥昨晚重新上药都不知道。”
某个高贵alpha心口不一的样子可真好笑。
被一个普通beta讽刺,秦泽西的脸色很不好看。
容秋却又再次堵了他的话:“说吧,喊我来说什么事。”
接二连三被堵话,秦泽西的脸早就这胀得红了起来,他在病床上稍稍挪动的位置,他从病床旁的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投掷给了容秋。
容秋没接。
容秋冷笑一声,他看着坠落在脚边的文件,随即上挑眉梢:“到底什么事,少弄这些有的没的。”
看容秋完全不接招,秦泽西气得咳嗽了起来,他让旁边的保镖把文件捡起来,展示给容秋看。
容秋一目十行。
看完就笑了。
只是这次笑得格外讽刺。
“秦先生给我五千万,让我离开容钦哥?”容秋指尖弹了弹面前的文件,“但是我不要。”
“怎么,嫌少?”
秦泽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节奏:“八千万,离开阿钦。”
“不够。”
“一个亿。”
“还是不够。”
“你别得寸进尺!”
“秦先生既然这么重视容钦哥,怎么不把全部身家都拿出来。”
“我……”
“我不管秦先生愿不愿意把全部身家都掏出来,但放在我这里,即便秦先生把全部身家都给我,我也不接。”
“?”
容秋抽了一口气,好似并不在意地问道:“为什么让我离开的容钦哥?你怀疑容钦哥会爱上我?”
“怎么可能?!阿钦只把你当弟弟。”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这么防备着我。”
“那不是因为……”
关键时候,秦牧野推门而入。
容钦的话舌子被打断,他见来人是秦牧野,闷闷地不再多言。
某个秘密,他并不想让秦牧野知道。
突然的沉默让秦牧野不明所以,alpha刚刚熬了一个通宵,解决了今天进去的部分公务,过来时还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军装,手上的冻疮似乎更严重了,手上还提着两提保温手袋,这是一大一小,差别很大。
看到满屋子的保镖以及站在秦泽西vip病房里的容秋,秦牧野稍稍一愣。
但他先和容秋说的话,言语很柔和,甚是眼角微弯,竟在寒冬里绽放出春意来。
“秋秋也在这里。”
“嗯。”
不知道秦泽西让他离开容钦的想法秦牧野知不知道,容秋只捡起地上的文件,拍拍上面并存在的灰土后,再次表明了他的态度。
“这件事,秦先生想都不要想。”
说罢扬长而去。
背影里丝毫没有留恋的意味。
秦牧野心绪微暗。
他学着赵南辰说的话,做一个温柔可亲的alpha,可容秋好像并不在意,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在容秋快要跨到门边时,alpha跨着大步向前追去,他只轻轻地牵了牵容秋的毛衣袖摆,还不等容秋的视线投注在他身上,他就自觉且不舍地松开了手。
高大挺拔的alpha眼下有两团厚厚的阴影,但他嘴角还噙着笑:“这份你带过去和容钦一起吃。”
里面是秦牧野做的早饭。
他提前两小时准备的。
但他没有说。
容秋静默着,他微微下垂着眼看着alpha手中提着了的食物保温袋,是两份里更大的那份。
这都不算什么。
容秋注意到alpha手上的冻伤更严重了。
原本只是淡淡而且零星的红斑,现在红肿了一片,甚至某些地方还微微发紫,完全看不出原来好看如竹节的手骨形状,这样的冻伤一看就很疼,而且遇热还很痒。
见容秋看着他的手。
秦牧野的手往后缩了缩。
下一瞬,他想起容秋还没接过他的食物保温袋,只能将手又往前伸了伸,同时手指攥得更紧,好像只要这么做了,手上的丑陋就能少显露几分。
alpha兀自懊恼着。
他今天该戴手套的。
他刻意控制自己:“快去吃吧,我哥的事我来问清楚。”
想了想,或许觉得这句话不够温柔,他沉顿稍许,尴尬地又补了一句:“这事交给我就行。”
容秋接过秦牧野递来的早餐:“谢谢。”
感谢秦牧野在他还什么都没有说的时候,就把问秦泽西这件事独自包揽了下来。
看来容钦今早拿钱诱-惑他的事,秦牧野并不知情。
容秋莫名松了一口气-
秦牧野也松了口气。
待容秋走后,他原本递送食物保温袋的手掌蜷缩又打开,如此反复,他可以看见自己这只手的冻痕迹。
实在很不好看。
下次一定戴上手套。
秦牧野思忖着,随后再面对秦泽西时,原本的温润笑意散得干干净净。
他看向桌上的文件,恢复了以往的寡言:“我可以看看么。”
虽然说是询问,但语气和语调上并不见询问的态度。
秦泽西张着嘴,他把文件往褥子里一揽:“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
意思是不能看。
秦牧野也没多问,反正他迟早都会知道的,到时候问问今天的保镖,就会知道他哥又在做什么妖。
把准备的早餐放在桌边,秦牧野和秦泽西用极简单的语言总结了近日所为,秦牧野就起身告辞,秦泽西没留他,秦牧野去自己停下的脚步:“不管你和容钦出了什么问题不,不要涉及到容秋。”
“你真的要和这个beta在一起?”
“有什么问题吗?”
“阿野,明明你可以找s级的omega做伴侣……”
“如果哥你也可以找s级的omega做伴侣,是不是就不会和容钦在一起?”
秦牧野太过直接,也太过尖锐。
从来没有人以这样的态度对待过秦泽西,也从来没有人质问过他和容钦在一起的原因。
“这很重要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开容钦。”
秦泽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相反,他转移了话题。
秦牧野已经很清楚秦泽西的意思了。
他颔首辞别。
并未和已经魔怔了的秦泽西多言。
只是在走到门口时,低声询问了外面值守的保安。
三分钟后,秦牧野的表情彻底严肃了起来-
容秋拎着秦牧野给他的保温食物回去时,病床上的容钦已经醒了。
容钦维持着趴在床的姿势,看着容秋手上拎着的熟悉的保温书袋,好看的眼里泛起了几丝揶揄:“秦牧野又送吃的了?”
容秋轻轻地“嗯”了一声,把食物袋放在一边,他转头把容钦的洗漱用品端了过来,容钦趴在床边上刷牙,随后容秋用湿毛巾轻轻擦他的脸。
他人虽然从秦泽西那儿回来了,但心还想着那事儿。
秦泽西不会好端端地拿钱让他离开容钦,是因为他的出现影响到了容钦吗?
心里想着事,容秋手上的力气就稍微大了些。擦到眼睫毛的时候,容钦感觉痒,眼睫毛闪得不行。
容秋很容易就看见容钦泛蓝的眼底。
这样的蓝眼睛,他也有一双。
容秋手上的动作忽然停止。
其实,这个亲子鉴定或许真的可以一做。
窗外日头渐渐强了起来,即便冬天凌寒,寒潮的余韵还在,但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看了眼从树梢上跃起的红日,容秋将手上的毛巾轻轻搓洗着,容钦已经打开了保温食物袋里的素粥,一勺子杵下去还没够到嘴边,就被容秋轻轻的一句话所打断。
容钦愣怔一瞬,他眨眼道:“秋秋,你再说一遍?”
容秋将毛巾挂在暖气片上:“我说,我们去做个亲子鉴定吧。”-
自从容秋答应容钦可以去做亲子鉴定,容钦似乎比之前更有激-情,也更生龙活虎的些。
具体体现在秦牧野过来后,他都愿意给秦牧野好脸色。
当日秦牧野又来送午餐了。
这次容钦笑语盈盈,一根刺也没有竖起来。
秦牧野还有些不习惯。
毕竟之前被他刺久了,容钦突然不刺他了,他总觉得容钦哪里不对劲。
容钦却在美滋滋地用着秦牧野煮的午饭,一点都不见外。
秦牧野往容秋那儿靠靠,但发现容秋微微皱眉以后,他挺直的腰,慢慢地坐了回去;每次面对容秋都有些茫然的不知所措,即便每次过来秦牧野心里都提前铺陈好所有要说的话,但见到了人,所有的道路前都挂着此路不通的牌子。
话题反而是容秋先挑起的。
容秋看见秦牧野手上戴着黑手套,单薄的皮质,并不保暖。所以这个手套的作用只是为了遮挡手上的冻伤?
似乎真的很有作用。
戴上手套后的手很是细长韧性,是每个手控的福利。
“手上的冻伤还没好吗?”
秦牧野搁在膝盖上的手掌攥成了拳头,但很快松弛了下来:“用药了,但室内外温差大,上了药效果也不明显。”
这并不是秦牧野在故意卖惨他,只是实事求是地这么说。
容秋就着捧碗喝汤的动作,又悄悄多看了一眼男人的手。
虽然有黑皮手套的遮挡,他还记得之前看过的冻伤,其实已经挺严重的了,再往后就会流脓、流血。
到那时磕碜又难受,受苦的还是秦牧野自己。
“我给你个药方子,你自己去寻医生配,很管用,我当初用了一周明显见效。”
明明是容秋关心他的话,秦牧野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个药方子上,他摊在膝盖上的手掌再次攥成了掌心,言语紧张:“秋秋什么时候冻的手?”
他和容秋相遇时,容秋干干净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疤痕迹。
容秋也不在意,那些过往化作云烟,轻易被他捧起:“还在福利院的时候。”
第一军区首都星的冬天虽然不如这次寒潮温度低,但零下的温度也是常有的事,小孩子都顽皮,冬天爱抓雪,所以总是冻手冻耳朵。
容秋就冻过一次手。
年纪还小的,他不知道怎么处理,刚开始只是痒,后来又痒又疼,有天醒来,他看着手上的红肿以及被套上的红色血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掉。
那是他有印象起,第一次哭。
哭来了院长妈妈。
后来他的手就开始陆续上药,注意保暖,注意活血化瘀,小小的他每天按时上药,就像定点吃饭写日记一样,他的手上的冻疮终于消减。
药是福利院隔壁的中医爷爷给院长妈妈的。
后来他懂了事,就经常去隔壁给中医爷爷晒药,老爷子无儿无女,孤零零地一个人住在首都星,平时总是喜欢对着药材说话,后来他去了,就对着他说话。渐渐地,那份治疗冻伤的药方子就被他也牢记于心。
只可惜在他还没长成大人的时候,那个老爷爷就离世了。
走得很安详。
庭院晒着药材,摇椅上躺着合了眼的老爷爷。
容秋很快从回忆里抽身。
他起身,从抽屉里抽出一页空白的纸以及一支钢笔,男人低头表情温和,他的手骨轻轻动着,笔尖很快在纸业上留下几行清俊的字迹。
“好了。”
他递过去的纸秦牧野没有立刻接。
在秦牧野看着他手上的钢笔,容秋甩出了一个漂亮的笔花:“很好用。”
这支笔是秦牧野送给他的,但容秋想用秦牧野送他的这支笔,换回自己送秦牧野的那支笔。
就是那支,福利院院长和阿姨倾注在他身上的希望与骄傲的笔。
和他的眼睛一样,是幽幽的蓝。
可他还没说,秦牧野就陡然起身。
“我进去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行。我送你。”
“不用,我再去和我哥说点事。”
“那你慢走。”
容秋和秦牧野之间的对话突然变得很白,很尴尬。
容钦仰着头,脑脖子都快坳断了。
看容秋把秦牧野送出去,再独自回来,容钦试探性地问:“你和秦牧野和好了?”
“和好?什么和好?”
容钦本想说是不是在一起谈了,可看他们的状态又像:“就是冰释前嫌。”
被容钦这么一提,容秋才发现最近他对秦牧野的态度似乎有所好转。容秋捂着自己的胸口,很奇怪,刚恢复记忆时,他看到秦牧野痛彻心扉。可现在,痛和恨都消散了许多。他和秦牧野的那段经历就连同他在福利院的十几年,一起被他埋葬。
或许人都是成长的。
有些当时觉得很重要的东西,过了几年可能就觉得不过如此。
爱是这样,恨也是这样,没有什么东西会永远刻骨铭心,所有东西到了后面都会渐渐暗淡下去。
容秋和秦牧野的事,容钦不敢多问。
他现在连自己的情感都没弄清楚。
他知道旁边的vip病人就是秦泽西,其实每晚他都能模糊听到容秋和秦泽西的说话声,不像之前,他知道容秋受伤还很心疼,现在他只觉得烦躁。
有种摆脱不了命运的宿命感。
他到现在都还没和任何人提起过车祸的原因。
因为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秦泽西还是阻止他继续招募他的志愿军,甚至愿意为此给他手中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他要的不是那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钱他赚得够多了,他想要的只是在有生之年能找到他的弟弟,或者为他的弟弟报仇。
他不要秦泽西的钱,秦泽西就生气。
后来没看见对撞过来的车,避闪不及,这才造成了这场车祸。
这也就罢了,容钦最悔恨的是自己在紧要关头居然还想着救这个男人。
他简直昏了头了,原来那个自私自利的容钦去了哪里?
居然有朝一日会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命。
但很快容钦就把这所有的事情抛出脑后。
因为这天中午,他和容秋同时抽了血,送去做亲子鉴定。
看着那两管血被送出去,容钦随后看容秋就像看珍宝一样,明明还不知道检测的结果,容钦就已经提前把人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甚至容钦午睡的时候,容秋还听到容钦念叨了好几次要重修遗嘱。
鉴定要三天才能出结果。
三天后的晚上,刚好是平安夜。
外面的节日氛围很浓重,平安树,平安果,甜蜜伴侣穿行在雪道之间,好些情侣手中还捧着花,红色的玫瑰颜色艳丽,无形将寒潮灾害的肃清萧瑟冲淡了几分。
在哪儿都一样。
即便是生存环境远不如第一军区的十三军区,也有追求幸福的人。
等红灯的容秋笑了笑。
绿灯亮起,容秋继续开车去家里拿自己的设计文件,今天赵南辰放假,在医院替了他半天。容秋现在有空回来拿设计图,车停在楼下,上楼只花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但他再下楼时,车把手插着一小束金黄的玫瑰。
亮闪闪的,在雪地里散发着玫瑰清香。
送错了么。
他左顾右盼,周围却空无一人,脚印都没有。
容秋踌躇片刻,还是把花带入车中。
等他回到医院时,出门前还喧闹的vip病房现在分外安静,容秋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容钦,而是赵南辰。喧闹的人形大狗狗小心翼翼地缩在一旁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个枕头,明媚开朗的脸上布满了阴云。
见到容秋进来,立刻窜了过来。
赵南辰紧紧地贴在他身边,咬耳朵道:“不知道容钦哥看了什么文件,眼睛红到现在,而且一句话也不说,又是咬牙笑,又是流泪哭,好不正常啊,会不会是容钦哥的公司倒闭了啊……”
容秋莫名。
放下手中玫瑰,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容钦何曾这么哭过,纵使手术麻药过去,他痛得咬牙切齿也没哭,可现在,容钦那双眼早就泛红,眼睛湿润润的,隐着厚厚的一层水光。看到他出现,容钦手中单薄纸面如鹅羽般轻落,嘴角嗫嚅却失语,酝酿已久的泪滴终于从眼眶滚落。
“秋秋……”
我们是兄弟。
是分别二十余载,如今再重逢的亲兄弟。
第63章
我们是兄弟。
是分别二十五载, 如今再重逢的亲兄弟。
容钦哭了,哭里夹着泣不成声的笑,大颗大颗的泪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容钦的眼眶里滚落, 但很诡异的是,容钦的嘴角却微微上勾,抽搐着彰显容钦的剧烈情绪。
这是他的弟弟呀。
他以为早就死在了海难之中的弟弟啊。
容钦从来没有幻想过绝望的天空会突然炸裂出一丝指引希望的光,也从来没正视过容秋是他弟弟的可能,他的弟弟已经死了啊,即便容秋再怎么像他, 也不会是, 所以他只拿容秋当弟弟死后难受心情的慰藉。
就当他弟弟还活在这个世上。
容秋就像是那束光,尽管幽微, 却让人心生无限向往。可某一天,这束幽微的光束变成照入深渊的赤阳,他昏暗已久的深渊彻底被照亮。
容钦哭了很长时间。
剧烈且激动的神情动作让容秋忍不住上前, 而容钦手中的那张纸页早就掉落在地面上。容秋视力极好,睫毛轻动间,他轻轻地收回了下垂的视线。
只稍那一眼。
第一行的开头以及最后的结论映入眼帘。
容秋的心一悸。
他就明白了什么。
“秋秋……”
容钦再一次低喃了他的名字,容秋回神。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有人光是喊他的名字就能让他心里软得不像话,好似无数的热流温热了他的四肢百骸。
容秋低低地回应一声。
却发现这简单的一个“嗯”字里也鼻音浓重。
容钦得到他的回应, 眼泪更是不要钱地往下流。但容钦咬着牙,用并未受伤的那只手狠狠地揉着眼睛, 他想看清容秋的样子,却发现容秋的容貌在他的泪雾里彻底混乱。因为他的身子早就彻底绷紧起来,如同闲置多年不曾拉紧的弓弦彻底拉紧, 稍微再多一份力量, 就会使弓弦砰地断裂。
没有人比他会更狂喜。
没有人知道他在找到世上唯一的血亲后, 只觉这辈子已经无憾。容钦的眼都揉红了,可他还在笑,笑他以后再有不会经历人生的所有苦涩。
他伸手将容秋招揽过来。
容秋一言不发地停在他面前,随即乖顺地蹲了下来。
容钦明显想说什么,可他不知该说什么,天降之喜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语言系统。
可不需要他多言。
容秋对容钦的情绪都了然于心。
容秋也不平静。
维持着半蹲着的动作,容秋任由容钦温热的大掌抚着他的后颈,即便容钦的力气有些大了,他也没有出声阻止。
因为他后颈的那只手狠狠地颤着。
在这样一个瞬间,与他怦怦直跳的心脉步履一致。
容秋在容钦见不到的情况下,扭头轻轻地抽动了鼻子。
原来,他也有亲人。
容钦揉捏着容秋后颈之余,容秋也在不动声色地安抚着容钦的情绪。维持着半蹲着的动作,即便容秋的腿骨已经起了麻意,容秋依旧没有起身。
容钦情绪过大,没过几分钟就已经重新虚疲起来。
感知到后颈的力道逐渐消减,容秋顺势将容钦的身位重新移正,这个姿势容钦最舒服,也最不吃力。
赵南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而原本坠落在地上的黄玫瑰也被赵南辰捡起,轻轻地搁在桌上。
容钦还在努力和容秋聊天。
现在兄弟二人心绪都杂,聊了两句场面就冷了起来。
容秋不是八面玲珑的那类人,容钦则巨喜加身,失控的言语系统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容钦细细叨叨地说着。
明明是个拽里拽气、仰头上天的beta,此刻却在容秋面前低下了头,言语格外温和,价值千万的别墅豪宅,在他看来就如同玩具一般,全都一股脑地丢给了容秋。
“我在这里还有好多的小别墅,到时候都给你!”
“我不用,我有地方住。”
“那是我买来留着的,活着时升值,死了以后卖出去,然后把钱以我们兄弟二人的名义一起捐出去做慈善。”容钦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我没想到还会见到秋秋,我以为秋秋已经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海难,就已经……”
他购入那么多房子,置办那么多资产,并非外人所说的——穷beta一头掉进了钱眼里。
他每年做慈善,每年搞募捐,甚至走到一个星球,就给一个星球的福利院投钱。
这些只有秦泽西知道。
但秦泽西不解他这么做的缘由,有这么多钱自己留着,这辈子享用该有多好。可他用的又不是秦泽西的钱,他把自己的钱都投注在这些看不见的地方,汇款单聚齐,早就高高的一摞儿。
他做了这么,不过是为了修他们兄弟二人下一世的善缘。
只求他弟下辈子福寿绵长,康健一生。
容秋心里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他理解容钦此刻情绪的激动。
因为即便是他,此刻心绪也极为不平。
但他还是拒绝了容钦为他投注豪宅的心愿:“容钦哥的钱留着做自己的大事业,我这边不缺钱的。”
被拒绝,容钦心里有些难受,但他看着光明正大说“不缺钱”的容秋,心里又格外骄傲。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弟弟。
又聪明又好看,优秀到最让人忽视他的第二性别。
他也清楚容秋的确不缺钱,容秋和军区签订的合同曾经给他过了眼,十三军区真心想挽留容秋,开的分成让他这个手下资产无数的从商人士都吃惊讶异。
容秋说不缺钱是真的。
而且容秋只会越来越有钱。
但这样完美的容秋确实经历了无数苦难与悲绝的淬炼。
想起容秋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容钦第三回 红了眼眶,他真是个渣滓,如果早在第一眼见到容秋的时候就认出容秋是自己的弟弟,那容秋是不是就不会被秦牧野伤害那么深,至少容秋可以在酒吧那一晚之前就及时脱身。
相认的欣喜若狂渐渐转变成了极致的愧疚。
容秋刚看完亲子鉴定报告书,就看见容钦又红眼眶。
容秋不动声色地拿取了旁边的湿毛巾,熟练地折了两折,随后用最绵软的毛巾部位轻轻擦拭着容钦的眼睛。即便泪水被毛巾吸湿,可容钦的眼尾还是湿红无比,和容秋同出一辙的卷翘睫毛又湿又弯,隐隐展露出几丝疲倦之意。
容秋顺眼看了旁边的钟。
早就过了容钦平时该睡觉的点。
可容钦还极力睁大着眼睛,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容秋看,哪怕容秋起身去洗浴室倒水,他也还在看着那扇门。
容秋被容钦看得有些僵硬。
虽然认了亲哥,容秋也并没办法这么快就接受这个弟弟的身份。
容钦太过热忱了。
他有些招架不住。
在容钦的视线下,容秋做什么都觉得有些僵硬,最后他手插在风衣的兜里,骤然摸到了一面温暖的果皮。
他有些笨拙地掏出了风衣里面的苹果。
很小,不到半个巴掌大,甚至因为长时间地晾着,表面微微失水起皱。
他有些笨拙地把这个苹果放在容钦的枕边。
可看到光下苹果并不光滑鲜红的模样,就有些后悔,想伸手想把苹果掏回来。
探出去的手却扑了个空。
容钦的手早就把这个苹果握住,并放于被褥里,甚至看一下容秋的眼神闪亮出奇。
容秋探出去的手蜷了蜷,他不好意思地别过视线:“哥,平安夜快乐。”-
一句“哥,平安夜快乐”的威力无比巨大。
以至于容秋次日睁眼,VIP病房里居然满满地都是新鲜的苹果,又大又红又润,每一个都是童话故事里的标准苹果道具。
容秋睁开眼,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于是又合上了眼。
但再次睁开眼,依旧如此。
甚至容钦还杵在他的陪护床旁边,距离格外之近,近到容秋以为自己梦游时候把自己的陪护床搬到了容钦的床边。
可是不是。
容秋坐起身去看,却发现容钦居然已经坐在了轮椅上。容钦手上打着石膏,后背微微使力,和轮椅的后靠保持几公分的距离。
容秋讶异。
“容钦哥能下床了?”
“早上医生说可以坐轮椅了,所以让赵南辰去弄了个轮椅来。”
容钦不刺挠人,他端着一副好容貌,说话温声细语,一点都不含枪带刺,而那双眼睛更是清明亮湛,仔细看,还能看见瞳孔里那一抹微微的蓝。
容秋低低地“唔”了一声,他才抓住了某个容钦并不在意的细节点:“医生已经来过了!?”
明明他遇到一点点刺-激就能立刻醒来,现在居然在医生给容钦换完药以及坐上轮椅等一系列事情发生之后他才睁了眼。
容钦心疼地看着容秋的眼底:“昨晚闹得久,所以今天秋秋可能睡眠深了些。”
容秋跟着点点头,他扭头看到床边的催眠香薰。
“秋秋在看这个啊,这个是昨晚赵南辰带来的。”
昨天赵南辰很懂事,等到他们兄弟二人平复了心绪才推门进来,一点也没有平时的吊儿郎当,把香薰什么的放下以后,只认真地和两人说着恭喜,还说能不能让小秋哥认他也做弟弟。
容钦故作生气,问他为什么只想让容秋当他哥。
傻白甜赵南辰嘴巴没把门,直接就说容钦比他哥还要凶,他可不想以后天天挨容钦的骂。虽然现在也是天天挨容钦的骂……
容秋闻言笑笑。
他看着香薰,其实他一向不信这个,捕梦网,催眠香薰,或许都不如一粒安-眠-药来得直接且有效,但他再怎么熬夜失眠,也不会吃安眠药,所有对身体以及神经有危害的东西,他都避之不及。
香烟除外。
但容秋已经很久没抽烟了。
好像恢复记忆以后,他的身边就没有香烟的存在。
容秋从床上起身,身上的睡衣睡得皱皱的,头发也格外凌乱,毛毛躁躁的像个小狮子,但格外具有生活气息。
容秋去洗浴间洗漱,容钦就单手推着轮椅在外面瞧他。
后来跟是容秋走哪儿,容钦跟哪儿。
有了轮椅的存在,容钦还跟着容秋去楼下取了次中午的午餐外卖。
容钦的车轮在楼梯间畅行,连带着洒脱恣意的容钦又回来了,甚至可以说现在的容钦比之前风华更盛,整个人就像有了主心骨,精气神儿倍增。眉眼含笑,言语幽默诙谐,哪怕还僵硬着的容秋在他面前也渐渐恢复了如常姿态,
容钦正和容秋说着等他好了以后和容秋去报个“兄弟旅行团”,滑动着的轮椅就被某个alpha狠狠地抵住。
是秦牧野。
这是车祸以后二人第一次见面。
氛围不算融洽,甚至某种战-火蓄势待发。
容钦坐在轮椅上,气势稍微低了下来,而前面拄着拐杖的alpha面色凶恶,满脸都是不悦和生气了。
明明秦泽西已经带上了信息素组合环,可容秋依旧感知到空气里的压迫感。
容秋皱皱眉,提着手上的食盒上前一步挡在容钦面前。
“秦先生,别挡道。”
秦泽西却看也没看他,那双鹰眼直勾勾地瞪着容秋后面轮椅上的容钦,单薄的唇-瓣上下掀动着,说出来的话明显不好听。
“我和阿钦之间的事,不至于让你一个外人多嘴。”
“你说谁是外人!?”
“阿钦……”
“你马上就是那个外人,秋秋是我的亲弟弟,是可以和我处在一个户口本上的血脉亲属。”
秦泽西瞪大了眼。
他看着容钦,又看着容秋,最后将视线死死地停住在容钦脸上:“什么亲弟弟,什么血脉亲属,阿钦你明明在我的户口本上。”
容钦冷笑一声,看向秦泽西的眼神无比凉薄:“马上就不在了。”
“阿钦!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这个beta!他在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
“请你放尊重点,别一口一个beta,难道你忘了我也是个beta。 ”
“阿钦,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一直都看不起beta吗?既然如此,秦家家主那高贵的户口本,我小小一个beta可没有留下来的本事和资格。”
“阿钦,你什么意思?你要和我分开?”
“不是分开,是离婚。”
“阿钦你在说什么胡话。”alpha张大了唇,黝黑的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来,“什么离婚,我不允许!阿钦,我们不是说好要过一辈子的吗?你怎么能说离婚!”
“你对omega的应激反应不是已经消失了,那刚好,我给那些S级的omega挪位置。”
秦泽西的脸彻底黑了起来,alpha腋下夹着两个拐杖,拐杖从上而下开始轻颤,就如同秦泽西现在波动的情绪一样,好像下一瞬就会从中段开始失控,彻底断裂。
容钦不看他,只轻轻牵动着身前容秋的衣摆,示意他们回去。
而秦泽西如同一具僵硬的尸骨,没有思想,没有念力,倔强地堵在他们面前,并不放行。
“阿钦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应激已经好了的……为什么你知道却一直没和我说。”
“你不是也没跟我说么。”
容钦的轮椅擦过秦泽西的拐杖,明明说低坐的姿态,容钦的气势却远比站着的秦泽西更为盛烈。容钦红唇轻启,明明是平平无奇的语调,却轻而易举就让秦泽西彻骨深寒——
“泽西,结婚的时候我说过,你可以一直保持你的高傲。
但你,永远不能骗我。”-
容钦的好心情一洗而尽。
回到vip病房的容钦沉沉地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容秋也不敢打扰他,只在一旁安静地打开了餐厅外卖的各个餐盒,心里想着秦泽西和容钦刚才之间的对话。
原来秦泽西和容钦哥之间还出了这样的事,秦泽西对omega已经没有应激的反应,甚至还一直瞒着容钦哥这件事。
难怪容钦哥反应这么大。
beta和alpha的婚姻本就不如AO的婚姻坚固,没有信息素的连接,beta和alpha之间只有纯粹的情谊,尤其对于alpha而言,alpha还要忍受着beta并不能给他们做安抚的易感期。
所以,这就是一段脆弱的AB婚姻。
而容钦哥和秦泽西已经维持了近七年。
人不是在某一瞬间崩溃的,就像瓶子里的水不是一下子就能装满的,失落的情绪在一日日的猜忌与怀疑中发酵,终于在某天彻底迸发。
所以现在容钦哥对秦泽西提出了离婚。
因为爱过所以才会痛,容秋怕容钦即便是提出离婚的那一方,也逃不出这个定律。
容秋不敢多说话,怕刺-激到容钦。
容钦感受到容秋的用心,长叹一口气,他不应该在容秋面前表露这些负面情绪,所以他再接过容秋递过来的筷子时,面容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家餐厅的饭也挺好吃,秋秋真会挑。”
“嗯,容钦哥多吃点,压压惊。”
“压压惊?”
“……”
容钦笑了笑,接受了容秋的好意。
吃完饭,容钦再次爬到病床上趴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容秋在一旁一边画图,一边看着容钦吹着头顶长长的额发。
“容钦哥要剪头发了。”
“的确要剪头发了,都戳眼了。”
“明天我找个理发师过来帮容钦哥剪。”容钦的身体尚未恢复,现在医院的医疗资源还充足,容秋就没急着带容钦回去。
容钦敛了敛前面长长的额发:“不用理发师剪,小秋会剪吗?”
“啊?”
当天晚上,容秋就被赶鸭子上架。
容钦坐在轮椅上,身上披着一条极大的毛巾,白色的浴巾围着他的身子转悠了一圈,最后容秋把多余的褶子轻轻塞进了容钦的衣领子里,还轻轻地拍了拍使它服帖下去。
看着一点不担心的容钦,容秋反而有些踌躇。
他看着手上的工具,觉得哪里不对劲。
剪头发的剪子好像和这个不一样吧……
这一剪子减下去,极有可能全剪没了。
容钦却很淡定,手上盘着那个昨晚刚得的小苹果,就像盘着什么珍贵的古玩核桃球,他积极鼓励容秋给他剪头发。
“就剪个前面的发帘儿,不戳眼就行,不要怕,你哥我人长得俊,什么发型都好看。”
容钦的这句玩笑话让容秋稍稍放松了心。
容秋仔细寻找着合适的角度,不敢一下子给剪没了,想着慢工出细活,刚撩起容钦的一绺儿头发, VIP病房的门被人骤然打开。
来人气势汹汹,不是白天刚争吵完的秦泽西又是谁?
秦泽西单手拄着拐,另外一只手维持着推门的姿势,看到容秋和容钦表情很是严肃,甚至隐隐还有觑视他们的意味。这样的姿态,这样的神色,好似容钦和容秋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般。
但紧跟着他的,是秦牧野。
秦牧野明显刚结束军区的工作,军装在身,露出来的白色衬衣的袖口还有几滴墨水的痕迹,本来也只有芝麻大的点儿,不算明显,但随着秦牧野拦住秦泽西的动作,这些墨迹就和男人手上的冻疮一样,晃现于容秋面前。
秦牧野拦着秦泽西,轻轻摇头。
容钦长长地哼了一声,任由秦牧野走在他前面。
这是秦牧野第一次过来却没带任何吃食,他本事物繁忙,要不是保镖说医院这边的事情失去了控制,他也不会刚结束公务就转头过来。
秦泽西以为秦牧野会站在他那边。
没想到秦牧野顷刻间就转变了阵营。
“容钦,你要和我哥分开吗?”
“不是分开,是离婚,怎么,秦牧野你是过来劝和的?”
“我……”
“阿钦,我的确做错了事,我可以道歉,但离婚两个字是可以随便就说出口的吗?”“离婚”两个字简直触中了秦泽西的逆鳞,“阿钦,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可以和我提离婚。”
秦泽西话音刚落,容秋就微微往前站一步。
但他没有看着秦泽西,而是看着秦牧野,显然知道秦泽西现在情绪已经失控,能控制住秦泽西的只有秦牧野:“我觉得……你还是先解决好你哥那边的事才好。”
秦牧野闷闷地点点头。
秦泽西却挑衅着看向容秋:“我有什么可以解决的,倒是你和我弟之间的事不清不楚,不干不净。自己都还乱着,居然还插手别人的事。”
秦泽西失去控制以后简直无差别攻击。
“哥!”
“秦泽西你给我滚出去!”
容秋并没有因为秦泽西的话生气,反而是秦牧野和容钦地一前一后地护着他。
容钦说话很直接:“你最好不要再和我说话,你拦着我组建志愿军的事,我还没给你算账。况且什么叫别人的事,我的事就是秋秋的事,我们是亲兄弟,亲血脉。”
容钦的话音刚落,秦牧野眉头飞挑。
他讶异地看着容秋。
秋秋和容钦居然是亲兄弟?
虽然秦牧野没说话,但容秋懂了他问询的意思,他轻轻地点点头。
“我和容钦哥做了亲子鉴定,是兄弟。”
秦泽西同样震惊,不过他震惊到声音都发起抖来:“阿钦,你和这个beta做的亲子鉴定?”
“对,做了,秋秋是我如假包换的亲弟弟。”容钦从嘴里溢出了气笑之声,“你不是一直阻止我建立志愿军吗?我告诉你,志愿军我建了,弟弟我也找到了,我人生唯就这两件事一定要做,而你,秦泽西,在我心里不过占据了芝麻点大的位置,别把自己当盘菜。”
容钦痛恨自己对这个男人了解至深,也恨这个男人居然在omega应激性这个事情上欺瞒了他。如今的话七分带着演,三分真情流露。
“秦泽西,我们离婚。”
“我不同意。”alpha咬牙,脸已经涨红。
“不要逼我看不起你。我不爱你,我现在只觉得你恶心 ”
说这话时,容钦心里也是痛的,这么多年来的相处和情爱不作假。曾经是那么喜欢秦泽西,他无法欺骗自己现在已经不爱了。
只是爱里掺着不可忽视的失望。
之前了解得少,才会把秦泽西当做什么了不得的宝。
现在烟云过后,他看懂了,秦泽西也不过如此。
但这么难听的话他一定要说。
不说得秦泽西恨他入骨髓,秦泽西是不会放他走的。
秦泽西就是这样。
不能让秦泽西还念着他,所以恨最好。
倨傲的alpha何曾被人用言语这么侮辱过,秦泽西只觉一股热流上头,耳膜鼓-胀着什么都听不清了。容钦原来只会说爱他,现在却会说这样的话。可即便耳蜗鸣叫着千百只蝉,容钦的这些言语依旧句句如尖利的刀刃,狠狠地扎透了他的心。
看着眼前这个冰冷无情的容钦,秦泽西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
他和容钦居然会走到这一步。
秦泽西绞尽脑汁也找不出原因,难道只是因为他阻止容钦组建志愿军,可他明明是为容钦好,志愿军多么危险,一不小心就被海匪全部歼灭。
容钦安生得过日子不好吗?
他们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难道不好吗?
他不理解容钦的想法。
秦泽西再次走了死胡同。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恨容钦,他只觉容钦周围的人影响了容钦,才会把原来只爱他的阿钦变成了这样。
所以容秋才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早就怀疑容秋和容钦有血缘关系。
所以当初在他和容钦第一次去A星的那家福利院,意外见到容秋之后,并不想二人相认。阿钦只要心里有他一个就好,alpha的占有欲很极端,所以他才会背着容钦联系有需求的人家赶快把容秋领养走。
不想这么大的联邦,容秋和容钦还是重圆了。
可不管容钦怎么说,秦泽西都死死地咬着牙不做回复。纵使容钦的言语已经把他扎成了刺猬,他也不同意离婚。
这场谈话终究以容钦的剧烈咳嗽以及秦泽西的轰然倒地而终结。
秦泽西本来拄着拐,后来不知道哪一口气没顺上来,拄着拐的手一抖,整个人直板板的、地往地上砸去。这一砸,生生把所有的焦灼气氛都砸了一干二净。
容秋还在给容钦顺着气,见状赶紧给秦牧野使眼色。
秦牧野颔首点头。
外面候着的保镖熟练地抬着担架进来,不一会,自己把自己砸晕过去的alpha就消失在他们面前。
但秦牧野没急着走。
他就像秦泽西的代言人,却远比秦泽西语言温和舒缓。
“我哥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一定会和他好好聊聊。”
容钦乏力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说通,我今天就无需说出这么刺耳的话。你哥的性子你知道,如果我不让他彻底死心,我这辈子都要被他抓在手里。”
之前是容钦心甘情愿,他乐意被秦泽西管着,也乐意哄着秦泽西。他孤零零的一个人,难得有人愿意管着他,即便方式有些强硬,他也愿意接受。
他的确做到了。
“或许你也知道你哥的那些alpha好友的样子,我可以接受你哥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心里有他。但那些倨傲的alpha我实在受够了。”
说到alpha好友,秦牧野也汗颜。
因为他也有一个alpha好友,叫苏燃。
是他的死党,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分化成alpha。
只是现在,他们已经断交了。
所以他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
所以他也能理解容钦容忍他哥这么久的不易,毕竟他哥只是隔三差五来砸一下他的家,他就受不了,更别提容钦和他哥处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
其实这是他哥和容钦之间的私事,即便他作为他哥的亲弟弟也不该如此插手越界,只是他知道他哥的性子。不想放手的东西,到死也会攥在手里。
所以,他觉得容钦做得对。
“我帮你劝劝我哥。”
秦牧野的态度让一旁旁听的容秋都不由挑眉。
而容钦即便知道劝了也劝不出什么结果来,也言语道谢。随后容秋扶着容钦趴回了床上,容钦面色疲倦,额前的头发重新搭回了眉眼间,在容钦的鼻梁前,形成了浓浓的一道阴影。
即便如此,那个小苹果自始至终都被容钦攥着。
就连现在容钦快要入睡了,也不曾放手。
秦牧野就这么静静看着容秋照顾容钦。
容秋也曾这么照顾过生病的他,他还记得自己那次在城西酒吧喝醉了酒,是容秋过来接他的,还送到酒店细细照顾。现在看容秋轻柔的动作,秦牧野心觉人还是那个人,什么都没变,只是他过去做错了事,才会使二人渐行渐远。
容秋熄了两盏灯,这才顾得上把一时没走的秦牧野送出去。
隔壁的VIP病房并不如各个VIP病房这么安静,来的医生护士很多,脚步略显凌乱,容秋吃惊地看着隔壁秦泽西病房的热闹景象,停下脚步:“你不去看看你哥?”
“不用。”
“?”
“ alpha都很皮实。”
“……”
“我和容钦哥打算后天出院。”
容钦后背上的伤开始结痂,都能坐轮椅的容钦顺势提出回家。主床医生也同意了,只是叮嘱他们回去以后要小心这些伤口以及手臂的伤痕。
必须得回家,要不然秦泽西在隔壁,隔三差五就会闹出点事来。
二人走在VIP病房的长廊。
容秋眉目精致,如雕如琢,即便穿着简单的白衫黑裤,脚踩着一双棉拖鞋,气质也随意且清爽。而他旁边的alpha则不同,一身军装格外板正,领口被打理得很整齐,前身门襟毫无搅豁,肩挺背拔,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还透出如雪融深潭般,波澜不惊。
一个随意洒脱,一个凛然肃正。
却意外的和恰。
在亮白干净的长廊,二人步履不徐不急。
原本走廊只放着几盆绿色盆栽,现在被布置得红红火火。每隔几间病房外面就有一棵一米高的圣诞树,树是苍翠的松柏,上面环着一圈又一圈红色的彩带、各色的小彩灯,还有两个指节宽的小礼品装饰。虽然不贵其重,但胜在用心,让人很有圣诞节的感觉。
容秋小时候就很喜欢看这些小东西。
现在他人长大了,还是忍不住在这些东西上面注目。
以往的圣诞节容秋都在家里一个人看电视抽烟,有时容钦会带上几道饭菜找他,平安夜不送苹果,圣诞节也没有特殊的,两人就这样寥寥地度过圣诞节。
但别人显然不是。
同病区的病友不乏十三军区的高门大户,有些长辈在这里疗养许久,家中小辈喜气洋洋地陪伴过节,一个个穿得就跟小型的红色圣诞树一样。
三五个本陌生的小孩聚集在一起,没过多久,就因炫耀圣诞节礼物而迅速熟络。
甚至还有个小男孩走得急了,一头撞到容秋大腿上。
小孩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兜里的一颗小糖果掉了出来都没注意,小孩儿只顾着瘪了瘪嘴,状似要哭。容秋还没开始哄,就见他身旁的秦牧野蹲下了身,高大的alpha即便蹲下去也如同一座大山,无需说话,只一个冷脸就吓得小孩连哭都忘了。
小孩儿撒腿就跑,一溜烟就没了影。
徒留捡起地上糖果的秦牧野眼波微动。
秦牧野直起了腰,alpha张开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的黑色手套上,正静静卧着一枚炫彩的小糖果。
容秋看着秦牧野的黑色手套。
很单薄,很服帖,一点都看不出alpha的手指有红肿的迹象。
冻伤一点没好,戴上手套好么。
容秋这么想,却没有问。
秦牧野将小糖果再次放在圣诞树下,就像一个漂亮的小礼物。
而男人再起身时,掌心却替换出了一个新的小礼物。
一支分外古旧且留有数道划痕的钢笔,在红绿配色的圣诞树背景下,熟悉的金属外衣正晃着蓝珀色的幽光。
容秋:“嗯?”
alpha往前递了递,声音低到弱不可闻。
他说——
秋秋,圣诞快乐。
第64章
——秋秋, 圣诞快乐。
男人的这句话就像一柄最轻柔的羽毛,丝绒轻动,容秋的睫毛也随之而动。
容秋眨眨眼。
除了容钦, 男人是第二个和他说圣诞快乐的人。
容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低头看去, 氛围似乎很好,而男人掌心的金属钢笔表层凝着一层蓝色的幽光, 在后面红色和金色丝带缠绕的青葱小松柏树的衬托下, 那抹幽蓝色的光就像耀眼的焦点, 瞬间吸引了容秋的全部注意力。
“这支笔……”
容秋顿了顿,却没说出话来。
六年前他把这支笔送给秦牧野,就没想到这支笔还会出现在他面前。六年的时光,又是那么旧的一支笔,说不定早就被秦牧野扔到了犄角旮旯里。
但是没有, 这支笔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容秋微微抬眼看秦牧野,脸上的表情终于释缓了些。
“我以为这支笔早坏了, 或者早给你丢了。”
看着男人掌心的笔,容秋却没有伸手去接。
他还不知, 自己的这句话让秦牧野心里闷沉沉地痛着。
他曾经的确把这支笔弄丢了。
甚至他还忘了丢了笔。
直到他在容秋过生日的那天送给容秋一支钢笔, 容秋那明显的异样才让他想起容秋也曾送给他类似的礼物,只是那支古旧的笔被他连同手机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他忘了具体哪一天他将笔和手机扔进垃圾桶, 也忘了扔笔和手及时的具体心情, 他只记得两样东西进入垃圾桶的那瞬间, 他的心情并没有预料中那么轻松。
这种并不轻松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现在。
在容秋睁眼看他,却没有接手他手上的这支钢笔时, 沸腾到了顶点。
如今的秦牧野整个人都麻木了起来, 那股一抽一抽, 犹如刀绞的刺痛早就被那种热水焖煮的长久之痛所替代,容秋的话再多再刺,也不过就是大锅下多添的那一把柴火。
秦牧野的掌心都起了厚厚的一层汗。
幸亏戴了这层薄薄的手套,他遮住了手掌的冻伤,也挡下了手心细密的湿热。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能说什么才能缓和自己和容秋的疏离关系,他能感觉到容秋对他并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但心与心的距离还是很遥远。
容秋在他的精神世界里筑了高高的一堵墙,墙内是自己,墙外是他。
他不能暴力拆卸这堵墙。
可任由这堵墙阻隔在他们之间,只会让他愈发痛苦。
他和容秋之间还有补救的余地么。
当初是他给容秋留下了彻骨的伤痛,如今这一切都是他该受的,他能做的只是站在高墙那边,日日的看着,夜夜的守着,等着容秋倏然的露首。
又是一痛。
秦牧野压下所有的复杂情绪,再张口说话时声音有些发沉,但依旧格外具有磁性。
“收下把,该物归原主了。”
语毕,秦牧野掌心卧着钢笔的动作变成指尖轻捻细笔,他微微下抬手,神色低迷将这支钢笔插在容秋的裤兜里,动作很轻,仿佛害怕惊扰梦中人。
做好这个动作,秦牧野自觉且本分地往后退了一步:“好了,我该走了。”
容秋还在低头看他兜里的钢笔,闻言刚说要送他,高大的男人已经大步离去,看着男人挺拔如松的背影渐渐远离。容秋的手轻轻插在裤兜里,感知着那熟悉的手感,他颔首,忽就轻促地笑了一下-
第二天清晨。
冬日的曙光透过厚实的窗帘发散了进来,三五条光线就像梳好的一缕一缕白发,又长又直地到处溢散。
容秋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
外面的雪依旧没有融化。
室外温度过低,即便加了各种杂质也并不能有效地提高雪化成水的熔点,十三军区现在索性就让这些雪在旁边堆着,只是同时产车加大铲雪力度,原本的单车道被开辟成了双车道,渐渐又变成了现在的六车道,交通终于渐渐恢复了回来。
外套的雪过亮,容秋被刺得眯眯眼。
病房里的容钦早就已经起床,他穿戴整齐地坐在轮椅上,容秋怕容钦冷,轮椅旁边还挂了一床厚厚的毯子,以防待会出了医院被寒风冻着。
他们该带走的东西昨晚已经提前收好,容钦没什么东西,数来数去,容钦最重视的居然还是容秋送他的那个小苹果,甚至还恨不得时刻捧在手里;容秋的东西就多了,换洗衣物以及水瓶饭盒,最后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公文包,里面装着他的设计图稿,以及……alpha还给他的那只旧钢笔。
钢笔的笔头似乎重修过,原来不是这个样子。
容秋也不介意。
有些东西只是缅怀过去的纪念品,并不会在他往后的生活里占据很大的地位。
收到最后,桌边还有一束微微枯黄的金色玫瑰花。
这是平安夜那晚有人塞在他车把手上的。
皑皑白雪里有这么一抹耀眼的黄,即便这抹黄现在已经发焦发黑,容秋还是喜欢且珍惜。
只是这束花实在带不走了。
他把空旷的花枝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擦干净这个白色小花瓶,把它放在收纳箱里并且带走。
做好这一切已经九点半。
今天赵南辰要上班,他之前为了给容钦兄弟俩做饭,把该请的假都请了,现在实在没有假可以请,只说下班为他们做一顿大餐,庆祝容钦顺利出院,也庆祝容钦和容秋顺利相认。
容秋没有辜负赵南辰的好意。
而且为了更好地照顾容钦,他决定还是搬回原来的别墅住。
外面阳光融融,明亮的太阳挂在天边,可却不带一点温度,地上的雪丝毫未化。有了容钦车祸的前车之鉴,容秋的车开得很小心,回到家里已经十一点。
别墅还是那个样子,干净整洁。
这一片区域的物业费收得高,所以自然也用心。外面的雪也清理得干干净净,别墅的门关外和四米宽的主道间有一条两米宽的干净小道,每家都岔出这么一道,明显比他之前住的小高层外面几十公分的小道更好些。
不要想着铲雪的事,容秋心里稍微轻松那些。
等他推着容钦进门前,路过了十几平的花圃。
之前他在这偏地洒下了玫瑰花的花种,还为那些幼苗搭起了大棚,现在看来,这个大棚已经不是他亲手搭建的大棚了。他搭得方方正正,就像刀切出来的豆腐一样;而这个歪歪扭扭,呈现出摇摇欲坠的梯形形状来。
容秋多看了眼。
也没在意。
只是有些怪。
只想着等天晴以后重新搭建一番。
从临时车库到容秋的别墅,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容钦就已经坐在轮椅上打了好几个喷嚏,到了家门口的容秋不敢耽误,立刻指纹解锁,打开了门。
因为提前遥控供暖,所以家里暖和得紧。
把东西都放下,容秋顾不得收拾,先点了餐,解决二人的中午午餐问题。
吃过饭,容秋为容钦收拾了一楼的客房,容钦现在腿脚不便,一楼更方便。
容钦都没有意见,他看着跑上跑下帮他搬东西的容秋,见容秋忙得连休闲裤刚卷好的裤脚坠落下来都没发现,还走一步绊一步,容钦心里又温暖又心疼。这可是他的弟弟,这么乖顺听话,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看着,疼到心窝里都不够的弟弟。
容钦午睡的时候,容秋把别墅剩下的区域重新清扫了一遍。
他有轻微的洁癖,别墅这么久没人住,地板被他擦得锃亮,边边角角的灰尘都被清理干净,最后他带着两大包垃圾出去丢掷。
回来时看了一眼他的小花圃。
保温大棚有点丑。
还是好怪。
容秋后面又多看了一眼。
外面实在有些冷,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太阳一点用都没有,容秋每一次的呼气都能形成一大团而明显的白雾。即便如此,容秋依然慢慢踱步到旁边的石子道。按理说花圃这边属于他的私人区域,物业是不会帮他打扫的,可现在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雪迹都没有。
不过刚刚扔了个垃圾的时间,容秋的鼻子就冻红了,他抽了抽气,抽进肺腑的却是冰凉的寒气;容秋放大了呼吸,弯下腰查看大棚里的植物。
他本不抱希望。
这么冷的天,即便有保温大棚,里面那些小苗苗说不定也会夭折。
不想入眼却不是完全的荒芜。
当初撒下种子的那片区域里,有小部分的苗儿已经彻底死亡,而剩下半部分还算青润,即便杆子有些细,还有些颤巍巍的,至少还活着。
容秋莫名一喜。
在这样的冬天还能见到这样的绿。
尤其还是自己亲手播种,亲手搭大棚的成果,这样的喜悦远比去花店买一束高级别的金黄玫瑰来得昂扬。
不敢看太久,容秋怕外面的寒气透露进去,很快又严严实实地合拢了大棚。只是这样的大棚外皮太冷,他不过掀开再阖上,简单的两个动作就已经让他的手冻得快要失去了知觉。
看来十三军区的寒潮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段时间,十三区的新闻联播一直在播报这次灾害。
寒潮来势汹汹,若非十三军区的干部到民众,从上到下都有所准备,说不定十三军区就要再次复刻上次寒潮的悲惨境遇;可即便如此,这次寒潮也给主星u星人民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影响。
晚上赵南辰做了一大桌子菜,三人围坐在电视前看十三军区的军区新闻。
容秋和容钦不在军区工作,这段时间住在医院了解得不算多,赵南辰可谓是寒潮的第一见证人。
“上面的新闻一点没有夸张。我前两天被派去分区工作,那儿的雪可比我们区大多了,别说铲车能不能走,我人站过去,雪都能埋在我肩膀。”
十三军区的雪都是干雪,又松又软,丝毫不会化。
赵南辰那天亲眼看到那一个同事兜里的手机不小心掉了下去,偏偏砸在离他们半米距离的雪里,他的同事很不在意,对着那个挖了地方,越挖越深,最后整个人都快埋进雪里了,才把手机给捞上来。
好在寒潮渐渐过去,只要再熬上一周,这样的寒冷天气就会远离他们。
容秋忽然开始怀念原来并不算寒冷的冬天了,那时他可以驾驶机甲。
不像现在,即便他手痒得不行,也不能开他的私人机甲出去遛遛。他的私人机甲用的材料虽然高级且坚固,但并不如军用机甲那般御寒,温度低于十摄氏度以后,他那架私人机甲最好不要放出来。
吃完饭本该容秋刷碗。
容秋却撑得不想动。
赵南辰今天贡献了一手的好厨艺,桌上的菜被三人解决得干干净净,考虑着容钦有伤在身,桌上连酒都没摆,只用燕麦奶做替代。就连容秋都罕见地吃撑了,准确来说,是喝燕麦奶喝撑了。实在没办法,赵南辰嘴甜,一口一个祝他和容钦哥以后相亲相爱亲兄弟,容秋就渐渐迷失了自己。
现在容钦、容秋、赵南辰三人齐齐整整地躺在沙发上,忽视他们摸肚子的舒适动作,他们就像三条标准的咸鱼。
然而闲鱼生活很快被打断。
晚上九点三十五分,有人敲响了容秋别墅的门铃。
“这么晚了是谁呀?”地位最低的赵南辰自觉去开门,不想门外站着的正是他的亲哥。
“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回第一军医去处理诊所的事了吗?”
赵苳岐风尘仆仆,鼻子和耳朵早就冻得通红,身后还有一个偌大的行李箱。容秋闻言立刻端正了坐姿。容钦还是那样,瘫在沙发上。
容秋穿上拖鞋迎了上去:“赵医生,快进来,外面天这么冷。”
赵苳岐恭敬不如从命,他的确冻着了,寒潮之前他就因为第一军区诊所的事务回去了一趟,不想这次寒潮远比网上描述得更为严重,他刚从星舰上下来,即便穿上了最厚的羽绒服,也依旧冻得打哆嗦。
容秋为他煮了一碗热姜茶,红糖放得多,辣姜放得也多。
喝得赵苳岐满脑门子大汗,发堵一路的鼻子终于通畅了起来,一大碗茶汤下肚,一生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首先关心的是赵南辰在这好不好。
电话里说不清楚,赵南辰又是不知冷热的憨批性子,没亲眼看到赵南辰怎么样,赵苳岐都不放心。
而现在看赵南辰裸-着上衣衣袖,秀他的蓬勃肌肉。
赵苳岐没多问就知道他这弟弟在这过得极好。
他面对着容秋和容钦,腰背微弯面容,严肃地颔首感谢:“这段时间谢谢你们对南辰的照顾,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们就直说。”
如果只有容钦在场,赵苳岐不会这么正经地道歉,他和容钦很熟,多年来私交频繁,现在他感谢的是容秋。
“不要这么客气。”容钦看到好友过来,终于想起什么,“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
“说什么?”
容钦面露炫耀之意,他轻轻拍了拍容秋的肩膀:“这是我弟。”
赵苳岐很是莫名:“我知道。”
认的弟弟。
容钦对容秋好,他五年前就知道了,否则最不喜欢落人情的容钦也不会求他五年前为容秋做记忆清洗的催眠。
容钦摇摇头,眼神简直快要睥睨到天边:“我弟,亲的,亲子鉴定认证的合法亲弟。”
“???”
容钦终于找到了他的娱乐活动,那就是拉着赵苳岐炫耀。
时间很久,言语还不重复,容秋刷碗回来,容钦已经铺陈了新的话术夸他。容秋为他们换上了热水,不过在旁边听了三五秒,就忍不住脚趾抓地。他实在不好意思,他脸皮薄,被人当着这个面夸,耳尖早就红了。
可容钦却很高兴。
容秋就是他辛苦寻来的宝,他要向全世界都炫耀。
这才哪到哪儿呢,等他空闲下来,他要把自己的所有资产好好整理出来,有些资产还挂着秦泽西的名头就不合适的,他有这么好的秋秋,什么都该给秋秋。
可能因为赵苳岐也是当哥的。
容钦已遇到赵苳岐,弟控属性彻底被开发出来。
好几次赵苳岐都借口去洗手间,但都被容钦拉了回来,后来赵苳岐好不容易去了洗手间。没几分钟就被容钦推着轮椅在外面催。
“你好没好,你快点出来,我们继续聊聊,现在你说说你怎么陪你弟的?”
洗手间里捏着纸巾的赵苳岐满头黑线。
外面的赵南辰也忍俊不禁。
容秋早就受不了容钦对他的夸奖,红着耳朵上楼画设计图去了。
赵苳岐在洗手间不出来,容钦索性抓着赵南辰不放。
“你说说你哥平时做什么事?你觉得他最好?”
赵南辰老实巴交:“给我生活费;不逼我用功;允许我打游戏。”
可容钦仔细回想容秋的生活状况,容秋不缺生活费;也不需要他逼着用功,容秋自己就很用功,比如说现在就已经上楼画机甲设计图了;而且容秋更没有打游戏的爱好。
唯一的爱好就是开机甲。
那他给秋秋送一款限量款的机甲?
可这简直就是班门弄斧,秋秋自己就是十三军区的首席机甲设计师。
之前送别墅送资产,容秋已经拒绝了,容钦思来想去都想不出要送容秋点什么,他现在的心理就是补偿心理,什么都想堆给容秋,如果容秋主动向他要些什么,那就更好了。
但是没有。
容秋自始至终都没有向他索要些什么,反而给了他一个小苹果。
现在这个苹果还在容钦的兜里。
容钦陷入了沉思。
索性和赵南辰闲聊着。
聊着聊着就聊到赵南辰和容秋初遇的场景。
容钦一直以为两人是在赵苳岐的介绍下认识的,不想之前在墓地那里,居然还有这么一段不打不相识的经历。
“之前秋秋执着买墓地的事我知道,你为什么要买墓地。”
“当然是为了死后有个地方埋着啊。”
“可秋秋当时买的是双人墓,你为什么要和他抢?”各个敏锐地抓住了什么,“你有对象了,要不然怎么买双人的?!”
“对象,什么对象?”
从洗浴间出来的赵苳岐手上的水还没擦干,闻言就冲赵南辰走来,表情有些严肃,但是又略带老父亲般的欣慰:“南辰你有对象了?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哥看看?”
赵南辰一片茫然:“我没有对象呀。”
“那你买双人墓做什么?”
“这不是想着我哥肯定没有对象,那我和我哥死后埋在一起,说不定下辈子还能做兄弟。”
“噗……”
容钦不想笑的,可跟他实在忍不住,他想着如果笑出来他的好友赵苳岐可能会和他绝交,不对,是一定会和他绝交。
可是努力忍了三五秒——
“哈哈哈……”容钦笑得好大声。
赵苳岐的脸早就黑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所有的言语都比不上一顿揍来得实在。
他居然不知他的好弟居然咒他一辈子孤寡,然后还买了双人墓以后这个糟心玩意儿埋一起;这岂不是要他下辈子都不得安宁。
赵苳岐揍得很凶。
把下辈子提前要受的气都做揍了出来。
整栋别墅鸡鸣狗跳,二楼书房的容秋愣了愣,他隐约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听完觉得好笑。
容秋只觉赵南辰这顿揍实在该挨。
又觉得这样的烟火气着实不错。
如果可以久久延续下去就好了-
在家的时候容秋不算太忙。
容秋的研究院只有容秋一人全权负责,但他这段时间还处于绘图阶段,所以也用不上研究院的那些实验仪器,容秋每天抽出六小时在书房画图,剩下来的时间他则在一楼照顾容钦。
容钦委婉地提醒要不要请一个护工来照顾他。
那时容秋正在做饭,闻言看着厨房门外轮椅上的容钦,表情带有不解和疑惑:“是我照顾得不够好吗?”
“不是不是。”容钦立刻解释道,“是我怕耽误秋秋你做事。”
容秋轻轻摇摇头,他用公筷蘸取了锅里的汤汁试味:“没有。做这些我也很放松。”
容秋说的是实话,照顾容钦对比全身心地投入实验,显然前者的节奏更让容秋舒服。在容秋还在机甲研究院的时候,因为没有招助理,而且实验的工期压缩得短,全部实验和数据的获取都由他一人全权负责,那个时候的他完完全全就住在了研究院。
现在他则自由得多。
毕竟不属于公家的研究院,只要在他自己规定的时间前做出了实验成果就行了。
容秋心满意足。
排骨玉米汤的味道很不错,肉香里带着玉米的清甜,容秋给容钦盛了一小碗,没敢盛多,怕容钦喝了汤,中午的饭就吃不下去。
容钦喝了一口,骤然竖起大拇指。
随即容钦熟练地掏出轮椅旁的手机,对着这碗色香味俱全的汤拍起照来。
容钦的朋友圈如今全都是养伤日常,或者可以说是“秀弟”日常,容秋的身影没有出现一丝半缕,但容钦发动态的炫耀已经溢于言表。
【今天的汤真不错,秋秋的手艺真棒~】
容钦的志愿军已经步上正轨,他白天开线上会议,现在正是他退出会议室的时候,手下的员工早已习惯在这个时候看到老板的这种动态,自然溜须拍马,评论区全是夸这位手艺好。
容钦看得美滋滋,心里冒着蜜一般的甜。
然后他就看见秦牧野的评论——
【秦牧野:真好】
明明简单的两个字,容钦却轻易就能品味出秦牧野的苦涩来。
现在秦牧野的确挺惨的,但又能怪谁呢。
容钦就当没看见,等他忙完手机上这一遭,碗里的排骨汤温度已经降得刚刚好,炖得酥软糜烂,轻易就能脱骨的排骨肉,还有金黄鲜嫩,放着甜味儿的玉米。小小这一碗,千金都不换。
容钦小口嘬着汤,心里都是满足-
圣诞节后的第五天,容钦的那个小苹果终于熬不住了。
室内温度十分适宜,这也加速了小苹果的干化和腐烂,这一整天,容钦的表情都格外阴郁,开会时的冷淡表情,更是让下属怀疑是不是数据出了问题。
就连容秋也发现容钦的异样。
一问才知,原来是苹果快坏了。
容秋算算日子,这个苹果也该坏了,只是容钦的反应让他措手不及。
明明坏的只是个苹果,容钦却像心爱的宝贝被人打烂了一样,看着容钦盯着一个坏苹果连饭都吃不下去,容秋无奈地叹了口气,趁着晚上出去倒垃圾的功夫,顺便逛去了外面的小超市。
超市老板认识他,熟练地给他摸了包烟。
“不用,今天不拿烟。”
“这是戒烟啦?”
“……差不多吧。”
容秋在货架上转了几溜,挑了一袋子新鲜的红苹果,这家超市不算小,日常吃食到文具饰品,样样都有,结账的时候,容秋的视线在一个串了玻璃苹果的钥匙扣上久留。
“想要?这个给你,免费送。”
容秋想付钱,老板还是拒绝了:“没事,就当感谢。”
容秋莫名。
老板笑笑:“之前有次我超市下货,多亏你帮忙。”
容秋想了起来。
那次他在机甲研究院的实验出了点问题,有些棘手,回到家他还想着研究院的事情,家里没烟就过来买烟,随手就把那一车的货下了下来。
一件小事还让老板记得这么久。
老板却再次笑笑:“这一片儿住着的可都是有家室背景的阿尔法,没一个把小超市看在眼里,能动手帮忙的就更少了。”
容秋也笑笑,即便他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
最后容秋带着一兜的苹果,以及一串略显粉-嫩的苹果钥匙串回去。
家中的容钦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些,但也就平复了一点点,而这稍微好了的“一点点”还是因为他看到了容秋推门进来。
容秋找容钦要那个快坏了的苹果。
容钦难得不想顺着容秋的意,但还是伸手递给了容秋。
容秋看着掌心这个小苹果。
如果再不扔掉,酸味就会发酵成臭味。
看容秋似乎想扔他的苹果,容钦都激动地半颤起了身。容秋没瞧见,他只把这个苹果轻轻放在身后,然后给容钦递上了一袋子苹果,还有那串水晶玻璃的钥匙扣。
“哥想要,我永远给哥买。那只是第一个,不会是最后一个。”
最后那个坏了的苹果容秋还是没扔。
容钦似乎对这个苹果有执念。
容秋仔细取了里面还算完好的苹果籽,答应容钦等开春的时候就种在他们别墅外面的花圃里。
容钦正感动得眼泪汪汪,随即想起什么,小声提醒容秋道:“外面的花圃种了秋秋的花,我们种在栅栏门那边的土里就好。”
看着大小孩一样的容钦,哄好人的容秋终于笑了:“都行。不过我花圃里的花未必就能种活。”
“谁说的,秋秋的花肯定能种好。”-
容秋并不对容钦的迷之自信抱有希望。
这不是他第一次种玫瑰了,但十三军区的气候不如第一军区的气候温和,夏天更热,冬天更冷,当初他在第一军区种下的种子都抽了条,枝干粗壮,一看就是能爆花的样子。可惜那个时候他走得急,第一军区的房子那么快就脱手给别人,也不知道那些花儿怎么样了。
如今他在第十三军区种下的最新一批花种,小苗即便活着,也蔫蔫的。
容秋并不抱希望。所以他只在天气稍微暖和几度的情况下,才再次出去观看花圃里小苗的现状。
小苗依旧蔫蔫的,这一整棵小植株并不能称之为粗壮,但似乎比原来大了些,也粗了些,有几片新的叶子抽了出来,总归和前几日有所不同。
说不定他这次真能又种活一批。
微妙的希望浮起,容秋注意到似乎还有什么不同。
这个土的颜色和之前的颜色似乎不一样。
上次,也就是几天前他过来看的时候,这片土壤的表层微微泛白,有些干涸的迹象,可现在再来看土壤湿透透的,散发出黑土的肥沃气息来。
容秋伸出指尖碾了碾。
土壤也不对。
这不是他花圃里原本的土。
他种花随心所欲,撒下一片种子,能浇水,并在冬天给小苗们搭建大棚已经实属心血来潮,他不会做换土的事。
所以,是谁——
重新搭建了他的保温棚,又格外贴心地换土浇水。
他回家,查看了外面的监控。
从他离开这栋别墅的第一天开始看,他走以后,之后容钦时不时回来住,后来容钦也不回来了,这栋别墅冷清了许久。
直到……
一道格外高大,且让容秋倍感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容秋的视线中。
男人踩着高达膝盖的积雪,从不算宽阔的大道那儿踩出了一排的踏实脚印,脚印联通着大道和他家的小小苗圃。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别墅外。
很快,容秋就知道了答案。但他瞳目骤缩,他眼看着男人伸手企图除去半倾倒暖棚上的雪,可积雪那么厚,堆积在暖棚上,用手掸徒劳无用,男人只能用手挖。不知挖了多久才把那些沉重的积雪堆在一边,剩下的就是半塌的暖棚。
后面的这一段,就像古早的无声电影。
男人拙笨地支撑起整个暖棚,似乎也不满意,躬身左右调控许久,终于调控出容秋如今见到的奇怪样子-
不过容秋家的小苗苗快死了。
因为天气过冷,持续的低温让行道路旁的高大树木都险些承受不来,柔嫩的植株还是太过脆弱,有枯萎冻伤的现象。
容秋发现得很快,或许可以说,在他看完别墅所有有关某人的录像以后,容秋就默默对外面这一片小花圃上了心。
如今容秋看着这边大势已去的小植株,关好了保温暖棚的帘,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或许这次的努力依旧白费。
十分关注容秋心理健康的容钦敏锐察觉到容秋的情绪变化,早上起来吃早饭就心不在焉,然后外面天那么冷还出去摆弄他的小花园。
“外面的小花园怎么了?有需要搬回来的花吗?”容钦不过随便问问,他还记得容秋这栋别墅外面的小花园里面什么花都没有。
容秋摇摇头:“没有。”
“那就少出去吧,这种天出去,不过几分钟耳朵就要冻掉,秋秋小心,别冻伤了手。”
提到冻手,容秋垂下了头。
明明不该想的,可还是不由想起那双满是冻疮的手。
第二天,容秋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绪,又打开了最近的录像。
没想到昨晚男人再次出现了。
在外面站了很久,又离开。
容秋越来越烦躁。
为了赶走这些难言思绪,容秋在网上特意下单了一束金黄的玫瑰,看着书房桌上这一束玫瑰,容秋罕见地熬了个夜,凌晨一点他还没睡,桌上是繁杂的手绘纸。新机甲的雏形他已经大致绘作了出来,可还有几个小细节需要填充。不出意外,今天他要熬个大夜。
一点零几分,容秋下楼倒水。
为了散去浅淡的瞌睡劲,他还用厨房的冷水洗了把脸。
一回身,顿时注意到露台轻晃动着的人影。
秦牧野正弯腰,他手上没套手套,怕用了手套不方便他挖土,他轻轻地除去了快要枯黄的小植株,冻得通红的手捧出一株新的植株,正准备放进那个坑中,面前的月光和雪色顷刻消-褪,取而代之的是白炽如昼的露台灯,以及一道颀长的身影。
秦牧野蓦然一僵。
意识到什么,他抬首。
只见他以为早已入睡的人骤然出现在他面前。
容秋穿着温暖舒适的白绒睡衣,手上捧着杯冒着热气的水,清凌凌的面容显出斯斯文文的柔和清澈,凉夜如水,他的眼神却比雪夜更清冽。
第65章
凉夜如水, 容秋的眼神却比雪夜更清冽。
看到容秋出现在他面前,秦牧野很吃惊。
准确来说,秦牧野没想到这个点容秋居然还没睡, 他就是想趁着容秋睡了以后才过来的,昨晚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这里的小植物隐约有熬不过去的迹象, 所以拍一下小植物的照片, 回去对比出了它的属类, 还让属下立刻找来了差不多的植株。
他本想不动声色地替换掉,不想却被容秋抓包。
他怕容秋误会他有什么不轨之心。
毕竟自己在容秋心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秦牧野整个人都被淹没在踌躇之中。
他捧着小植株的手往后一缩, 表面却无比淡然, 似乎并无被抓包后的窘迫, 实际上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儿,他知道自己半夜出现在容秋的别墅外面不合适,可他还没想出合理的借口。
他将这个小绿植轻轻地搁在身后, 从蹲坐的姿势变成挺拔的站姿;即便如此, 容秋也因为高高的露台的优势地位比他高上半个头。
秦牧野却不觉这样不平的视线对视有何不对。
月色下,他冲着容秋温和地打着招呼。
“秋秋,晚上好。”
“……”
alpha说话间, 好看的喉结会上下轻轻滚动着, 额前随意荡下的发丝遮住了男人光洁饱满的额头, 在男人眉宇间形成了浓重且不可忽视的阴影。这张脸有些许的疲倦之意, 但秦牧野的眼睛却极亮,黝黑如沾了水滴的砚台,月光雪色之间, 格外地闪。
容秋一直等秦牧野的解释, 不想等来了一句无关紧要的晚上好。
“我没有恶意, 我只是看这些花死了……”秦牧野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什么?”容秋眉间一跳。
别墅开着暖气, 连露台都是暖融融的。但露台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秦牧野的容貌容秋虽然能看得清楚,秦牧野说的话却稍显模糊。
容秋没听清。
容秋开了窗。
冷气骤然扑向了他的脸,巨大的温差之下,容秋的鼻子瞬间酸红,容秋一个激灵,所有的困倦瞬间消失。
他立刻把窗户又关上了。
秦牧野看着容秋的动作,心里骤然一跳。
很快洋溢着失落的情绪。
容秋果然误会了。
是他越界了。
不该在容秋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就私自入了容秋的私人领地。
背在腰后的手紧紧握着那一株尚未填土的小植株,细弱的刺不经意地扎破秦牧野的手心,就像容秋拿着细细的针戳了他一样。露台里的小月亮不见踪影,秦牧野的失落翻滚成汹涌的大海,顷刻间就将秦牧野骤然淹没。
秦牧野浑身绷得死死的,他把背到身后的那只手归了位,容秋不想见他,他把这些植株种好再走。
容秋动作很快,关了露台窗户后,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热水杯,抓紧一楼沙发上的羽绒服,穿上就往外走,等他开了门,身形一转,看向右边的小花圃时,第一眼却没看到秦牧野。
搓搓手,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容秋才发现高高的雪堆挡住了人。
那个高大的alpha不知何时又蹲了下去,膝盖委屈地弯曲着,腰背还挺拔得很直,手里是一株不算大,但尤其壮硕的小绿苗。
秦牧野小心仔细的把这株小苗放进刚挖出来的那个坑里,周围的土被他用小铲慢慢填了回去,最好轻轻拍拍鼓出来的土堆,想让土压得更严实些;种好这一株,还有别的需要替换的幼苗。
容秋终于知道秦牧野今晚为何会出现在他的花园里。
是想用健康的幼苗替代它花园里即将死去的幼苗……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容秋的心轻动了一番。
他想不出,也不愿想,或者说,逃避着不去想。
外面风声很大。
秦牧野并未发现容秋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他一言不发地种着这些小苗,对待每一个小苗的态度都像对待极为重要的军部文件。但此刻他的心思格外沉重,处理好最后一个小苗,秦牧野把旁边近乎没有生机的小苗拾掇在一起,放在原本装着新植株的袋子里,连带着自带的这些种植工具一起收了起来。
全程秦牧野的动作都很慢,容秋在外面等的脸都吹得凉冰冰,容秋哈了一口气,暖了暖发酸的鼻尖。
“秦牧野。”
“?!”
还未转身的秦牧野骤然一惊,他木木地转身,呼吸戛然而止。
原本隔着露台玻璃的小月亮居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月亮的双手揉着脸颊,露出来的脸洁白如细瓷,而那双眼眸更是尤为清润温和,蓝珀色在月夜下格外深邃,正定定地看着他。
“是你一直照顾着我的小花圃。”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秦牧野却以为容秋要生气,立刻想解释,可关键时候说话居然磕巴了起来。
“我顺手,顺路……”
“什么时候开始的。”
容秋其实都知道,但是还想问,他想听男人亲口说.
这次秦牧野没有瞒他,而且也没有说谎的必要:“寒潮暴风雪最厉害的那几天……”
见了容秋说话,秦牧野立刻找补:“我那次从你公寓回来,路过你的别墅,看到花圃倒了才过来重搭的,没有要私闯你宅子的意思。”
“嗯。”
容秋“嗯”了一声,意味不明。
不知从何时起,交谈的话语权和主动权就掌握在容秋的手里。
这一点容秋感知得格外明显,但秦牧野尚且没有觉察。他不曾觉察自己总是为容秋不明的语言和神态而焦虑多思,更没觉察到自己的所有情绪其实都已经被眼前清润的小月亮掌控,他知道的,只是不想让容秋生气,更不想让容秋误会他。
虽然他在容秋心里的地位已经降到最低,但他依旧不想容秋对他的亲友面印象再次加深。
其实容秋已经相信了秦牧野的话。
他只是震惊于秦牧野的一再退让,可以不解释的。
alpha想做什么还需要什么理由么,截止到目前为止,秦牧野是容秋见过第二个平和从容的alpha,第一个是他在第一军区的任教授,也是他人生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恩师。
秦牧野原来并不是这样的。
五六年前的alpha骄矜倨傲,何曾因为这点小事就紧张到言语都开始结巴,哪怕秦牧野在第十三军区发表公开讲话,也不如现在在他面前这么失控。
容秋的视线逡巡着男人的背影,秦牧野没有穿着军装,里面是厚实的毛衣,外面包裹着一件容秋很熟悉的黑色长款羽绒服,长长的,还拖到了秦牧野的小腿处。秦牧野的手紧紧地背在身后,但是不需容秋仔细看,就知道男人那双手肯定早就已经冻红了。
以秦牧野S级alpha的身份,本不用做这些……
即便容秋不愿想,压制着自己不去想。
可他依旧忍不住发散思维。
秦牧野几次三番四次进入容秋的花园,容秋并没有都说什么。
容秋看着天边的月亮,以及二人身边高到大-腿骨的堆雪,月色冷,雪色也冷。
“这么晚了,你还是快回去吧,以后也不用来了。”
“秋秋……”秦牧野读不懂容秋话里的意思,以为自己被驱赶,甚至不被准许靠近。
然而容秋的一个喷嚏堵住了他的话。
容秋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太冷了,有什么事我们天亮暖和了再说,现在都回去睡觉。”-
秦牧野聪明的大脑头一回跌宕。
容秋说有什么事情等天亮了暖和了再说,他和容秋分别以后就在车里等了一宿,车里坐着枯枯地等待很难受,心理上焦灼,身体上也煎熬。几个小时下来,秦牧野四肢都僵硬了起来,偏生他个子高大,手长腿长,即便刻意将座椅放到最后,依旧很别扭。
月亮隐去,太阳从东边升起,柔和的暖光铺陈在皑皑白雪之上,铲雪车铲除的雪块就像一块块四四方方的黄色奶冻,光下莹莹闪着幽光。
容秋出门买早点,一开门就瞧见他家庭院旁停着那样熟悉的车。
容秋迈出的脚步瞬间停滞。
容秋不敢贸然地过去和他说话,他看不清车里人,但这车牌和车型,就是秦牧野的。
为什么这么早。
现在才六点钟,秦牧野的车就停在他家门口。
犹豫之间,车里人打开了车门。
可不就是秦牧野。
男人踏着晨光而出,英俊的脸上镀着一层朝阳的剪影,可光线却依然遮挡不住男人眼底浓浓的阴影。疲乏倦怠,以至于秦牧野和容秋打招呼的时候,声音低沉,还略显嘶哑。
“秋秋,早。”
话一出口,秦牧野自己都发现声音低沉得不像话,许是昨晚见久了风又没有温热的茶水润嗓子,今天说话的嗓音都有点劈。
男人立刻不说话了,薄唇紧抿,唇线也崩得死死的。
“早。”
容秋的手还插在羽绒服的兜里,羽绒服宽大温暖,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小小的精致脑袋。
昨晚他和秦牧野见了面以后,忽然就没有继续工作的心情。
所以睡得还算足。
容秋抽出手,看了眼手腕的手表:“现在六点钟,你不用赶去上班?”
男人闷闷地摇摇头。
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具体心情,看看容秋很高兴,可想说的话却不知怎么组织语言说出来,只能再次提起昨晚的事。
“昨晚我不是来偷花的,你那些花可能养不活,我来给你种上新的苗。”
容秋没想到秦牧野还记挂着这件事。
要是秦牧野不说,容秋自己都忘了。
“那些花养不活就养不好,本来也不是按照时令播的种。我心里都有数。”
秦牧野却摇摇头。
见他摇头,容秋挑眉:“摇头是什么意思?”
“……你种下了,心里就希望它会开。”
“可是如果它们熬不住冬天,还冻死了,我也没办法。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随心随愿。”
男人极其缓慢地眨眨眼:“秋秋是在暗示别的吗?”
“有吗?”容秋错愕,很快他补充道,“你说是就是吧。”
言罢,容秋移开视线,不去看眼前的男人。
他发现秦牧野最近总是做这些似乎微不足道的事,没有主动和他说,但却在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戳中了他的心。比如圣诞节当天归还他的那支钢笔,再比如秦牧野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几次三番过来照顾他的小花圃。
“总之,谢谢你。”容秋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再见。”
容秋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停留。
而秦牧野却一直注视着容秋离开的背影,看着这道瘦削的身影渐行渐远,秦牧野黝黑的头目里泛起极为深邃难懂的昏沉;他低头看着手掌上又热又痒的冻疮,这种奇-痒无比的感觉丝毫比不过看着容秋离开时的气馁灰心。
但这样的低落等到他取一盒载着中草药香味的药膏时,慢慢地随风而散。
取了,但还没有用。
他先用消毒纸巾引仔细地擦拭了红肿手掌的每一个角落,药膏是按照容秋给的方子让人调配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手上肿胀性斑块、结节真的隐隐见好。
秦牧野张开手。
还是不如原来好看。
秋秋会嫌弃他么。
他想这个有什么用……秋秋甚至都不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
容钦很快开始恢复了他的工作,虽然不能去公司,但是线上会议接连不断,早上七点开到中午十二点。
容秋都担心容钦能不能受得住。
但是容钦神采奕奕。
找到了弟弟,志愿军工作又接上了正轨,而且刚刚他还和律师谈好了遗嘱的重新分配问题,秦泽西的那份想都不要想,现在已经全部划给了容秋;而剩下来那部分则继续投注到福利工程,为他和容秋的下辈子积福积德。
只是遗嘱修改的事情,他暂时先瞒住了容秋。
容秋太听话,太乖巧,什么都不要,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悄悄地给。
但是他联系律师的事情居然被秦泽西知道了。
秦泽西现在的伤远比他还严重,在医院的那次摔倒让秦泽西原本固定好了的大-腿骨重新断开,不得不再次钉钢钉上石膏。而这次秦泽西则被秦牧野明令禁止下床,秦泽西拗不过秦牧野,好不容易在安生了这几天,现在又拿了新的电话号码骚扰他。
拉黑以后还来招惹他。
容钦有些烦。
电话已经接通,电话那边的秦泽西歇斯底里:“阿钦,你找了律师,是不是真的要和我离婚!”
明明找律师只为了重修遗嘱,但容钦并不介意在这件事上刺-激秦泽西,容钦看着手上的文件,面容凝寒如冰:“是啊,我说过我们要离婚的。”
电话那边的声音已经足见哀恨:“阿钦,我知道错了,你想做什么都随你,我们不离婚好不好?只要我们不离婚,你想组建志愿军就组建志愿军,想和容秋在一个户口本就在一个户口本上。你还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阻拦你。”
容钦笑了笑,听得不是很认真:“你以为现在我的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泽西,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远比你更清楚。”
“阿钦……”
“别想着先安抚我,哄着我,然后等你伤好了再来处置我。”容钦已经把秦泽西的思路捋得一清二楚,“我就是要离婚。而且一定要离婚。”
“我不许!”秦泽西故作平静的声线终于彻底崩坏,言语中带着几丝疯狂,随即电话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有什么重物砰然坠地,容钦听得很清楚的,听见电话里传来陌生护工严厉的声音——
“秦先生,不要乱动,否则你的大-腿骨经受不住再一次的手术。”
那边鸡飞狗跳。
容钦心情复杂地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秦泽西这段时间不能找他是因为秦牧野在其中掺了一手,所以他必须在那个alpha出院前就把离婚的所有事项处理完毕。想到秦泽西做事绝然,还不讲道理,容钦格外烦闷,到底怎么办才能让秦泽西彻底放过他。
这件事情容钦有意瞒他,所以容秋还不知道容钦被骚扰过一次。
容秋今天要抽空去一次研究所,研究院总盟会那边通知了他有位首席机甲设计师来了十三军区,点名要见容秋。
容秋在心里数着几位首席机甲师的名号,第一军区首席机甲设计师有些多,足足有十三位,一时之间,他还真不知道是谁来找他。
但等到了研究所门口,容秋看见乌泱泱的一堆人,眉头直跳。
还没下车,他就被为首的高大alpha迎了上来。
“容先生,你好。我是第一军区的机甲设计师方循舟。”
“……你好。”
容秋很礼貌地带方循舟进来,但是方循舟身后的那些人他并未放行,有些是方循舟的随行助手,有些是十三军区研究院总盟会的陪访人士,人太多了,他这又不是官方的研究院可供参观,再说其中还有很多不是专业人士。
方循舟一路都很热切,他今年已经六十七岁,在机甲设计上倾注了所有,甚至至今未婚未娶;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在第一军区设计机甲,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会来到这样寒冷的十三军区。
这天太冷了,差点把他冻得神志不清。
容秋的研究所没有开暖气,他只提前开了办公室的暖气。
将人领到办公室,他已经对方循舟此行的目的很有了解。
方循舟就是为了他上次设计出来的新型军用机甲而来的,容秋的机甲和现在军区流行的军用机甲明显不同,根据他们第一军区从十三军区弄来的那一架军用机甲来看,容秋这架机甲的试飞数据格外优秀。
更少的油耗,更大的火力范围,更为灵活轻快的飞机造型。
里面有太多可以研学的东西。
即便是方循舟也不由惊叹,这样一架优秀的机甲,居然是由一个今年刚过二十六岁的beta设计师设计出来的。
不是他歧视beta,而是在机甲设计及机甲驾驶这两个行业里,beta的出现简直珍贵如国宝,这两个行业已经被alpha所垄断,就连他自己也认为再活五十年也看不见beta新人的出现。
而现在让他更为惊叹的是,这么重要的一份机甲研究数据以及原理设计图,容秋居然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他。
容秋没有藏私。
有心之人拿到他的机甲,假以时日都能分析出里面的原理。
况且方循舟和第一军区别的首席机甲设计师不同,方循舟为人之公正,研学之严谨曾经饱受任教授赞扬。
所以容秋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但方循舟很明显没有这么淡定,他看着面前五十来页的论作书,即便视线格外渴求也并没有立刻去接。
“这不合适,我只是带着问题过来探讨的,怎么能直接拿别人的核心数据。”
“等到这款机甲在各大军区运行,迟早都会被研究出来。”容秋为方循舟亲自倒了一杯热水,“再说,我信得过任教授的话。”
“任教授……你认识任榆青?”
容秋点点头:“任教授是我在A大的主课老师。”
“可我记得榆青教授的是机甲实操,可你不是学机甲设计的吗……”
方循舟彻底迷糊了。
容秋含唇笑笑,他把手上的论作书往前又推了推,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其实我也有很多问题想向方老师请教。”
二人相谈甚欢。
容秋虽然年轻,但很多输出的观点格外新颖,的确有可行的可能;同样容秋提出来的问题也很值得思考,只是听到后面,方循舟略微皱眉:“如果机甲这么设计的话,那火力不是被降到了最低。”
“嗯。不是降到最低,是彻底取消。”
“彻底取消?军用机甲的火力怎么能彻底取消?”
“啊……不是军用机甲,是民用机甲。”
听说容秋下一款机甲不是军用机甲,而是民用机甲,方循舟吃惊了几秒,很快就懂了。
年轻人喜欢钻研不同的东西,这样很好,很有进取心。
方循舟对容秋的印象更好了。
“还好当初你网上的谣言澄清了,要不然你得承受多少不白言语。”
方循舟就是因为容秋热搜挂在星网头条上,他才注意到有这么一个机甲设计师。
容秋闻言,手缩成拳头轻轻抵在鼻尖。
不算解释清楚。
因为他只是转移了话题而已。
他实在想象不到,一个只见了他一面的omega居然对他有如此大的恶意,甚至不惜在星网上买了多条热搜就为了败坏他的声誉。
说起来这事还和秦牧野有关,因秦牧野而起,好在秦牧野也把它顺利解决了。
但容秋还是郁闷着。
甚至一直郁闷到送方循舟离开。
看着机甲研究院外打扫干净的雪,容秋这才注意到什么,容秋看着干干净净,甚至一点湿意都没有的地面,心里骤然跃出了某个alpha的高大身影。
他问附近的清洁工:“暴雪过后有人专门过来清理过这家研究所外的积雪吗?”
“雪停的第一天就有铲车过来了。”
“好的,谢谢。”
刚才和方循舟交谈的时间久了些,容秋现在脑子得略微显得有些昏沉。
容秋沿路去隔壁的便利店,打算买一杯速溶咖啡。
暖杯在手,容秋继续低头想着他的机甲设计稿,设计稿出来以后还要反复计算数据,然后进行实验,没有研究院的报销,光靠他自己砸钱略微有些吃力,好在那批军用机甲即将在十三军区率先售用。
不需多久,他日渐空虚的账目就会被抹平。
容秋很满意。
他将刚接的咖啡递到唇边,还没张口喝就被人出声打断。
容秋回身一看,居然是机甲研究所的钱院长。
许久不见,钱院长比之前更见沧桑,原本花白的头发是彻底斑白了起来,而胖乎乎如不倒翁的身材犹如放了气的气球,稍见干瘪。
“钱院长?”
“你已经不用喊我钱院长了。”钱院长苦涩一笑。
他已经不是机甲研究院的院长,因为他包庇的罪过被研究院总会发现,早在容秋和机甲研究院某位不中用alpha的官司胜利以后,他就被迫卸下院长的职务,虽然日后还能在研究院进行研究,但已经没有那么大的话语权。
这些容秋都不知。
离开了机甲研究医院,容秋就像卸掉了一个重大的包袱一样。
但钱院长说他已经不是院长,其实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这人今天找自己做什么?
钱院长是过来劝容秋回去的。
容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我回去?回哪儿去?那个并不欢迎我的机甲研究院吗?”
容秋不想回去。
哪里都有臭虫,机甲研究院没了一只,还会有第二只、第三只。他如今只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当初钱院长宁愿护着那个并没有多大建树的alpha设计师,也不看重他。
不是他不懂自谦,从机甲设计的建树上来说,他并不输给那个alpha设计师。
他只是输给了时间。
但凡多给他五到十年,他的研究成果绝非仅有这些。
如今容秋目光灼灼地看着钱院长,钱院长的脸都涨红了,这要他怎么说,说多年前他就受了这个alpha的贿赂,所以才把他拉到机甲研究院里护着这么多年?
知道容秋最痛恨这种人,钱院长最终沉默且愧疚地低下了头。
容秋也不在意。
不想说就不说,他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也不差这一件。
只是回去以后容秋心里还藏着气。
烦,真的很烦。
有心事在身,趁着今晚赵南辰过来照顾容钦,容秋索性收拾好机甲研究所后,直接开车去酒吧喝酒。
容秋许久不来,酒吧大门居然都变了模样。
好在还开着门,但由于天气冷,酒吧格外萧条,他过来时beta老板正在擦拭玻璃杯,员工都被他遣回去放假,如今beta老板白天在楼上睡大觉,晚上一个人在下面照看beta酒吧。
见容秋来,beta老板的眼里都放出了光。
“秋哥!你可许久都没来了!咦,居然这么快就白了回来。”
“什么白了回来?”容秋很是莫名。
beta老板指着容秋洁白无瑕疵的皮肤:“就是肤色啊,我看你之前的旅行照片,你晒得可黑了,这才多少天就变得和原来一样。”
容秋笑了笑,叫了瓶气泡水。
没叫酒,晚上回去还要照看容钦,所以最好别带酒气。
beta老板一边给他配气泡水,一面和他说着酒吧大变样的原因,原来是大雪那日落雪过深,有alpha在车里睡着了一觉,醒来车子陷在雪地里开不了,步履艰难又无处避险,就砸了beta老板酒吧的门。
beta老板白白承受这么一场无妄之灾。
那个alpha被警局拘留了半个月,随后支付了他重装酒吧大门的费用。
说完了这次寒潮中的悲惨遭遇,beta老板又问容秋过得怎么样:“你之前搬去了别的地方,以致于你被黑的事我都没法说,你家电话拨不通,还总是显示占线。”
容秋和beta老板说自己无碍,beta老板才勉强放了心。beta老板还知道些小道消息,既暧-昧,又沾着些许的情-色。
“我在军区有高层的朋友,得来些不得了的东西。”
“嗯?”容秋拭目。
“咱们军区最上面的那位,也就是之前和你这扯不清的那位,好像因为热搜这件事在军区发了很大的火,还重点查了一个omega……”
beta老板喜欢各种颜色绯闻,还说得有模有样,“那位易感期的时候被这个omega勾-引,却没想到没勾-引成,现在已经被遣送了回去。”
如果这事儿和容秋没关,beta老板定然不会和容秋说。
但beta老板总觉得容秋和那位之间有什么——
“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
喜不喜欢对现在的容秋而言,毫无用处。
他已经追求过一次。
那次的他只得了个满面狼藉。
吃亏在前,怎么能轻易就重蹈覆辙。现在的容秋只想守好自己的小家和小研究所,然后安生度过这一辈子就了无遗憾-
回到家里,赵南辰和容钦正在吃夜宵。
赵南辰明天是双休,所以今晚赖在容秋家就是不愿意走,容秋随他了,还把沙发位留给了他。
赵南辰很满足。
扬言明天早上还要给他们做一顿早餐大餐。
很好的点餐氛围被一阵刺耳的拍门声打断。
这个点了,都晚上十点钟了。
怎么还有人这么不礼貌地敲门?
容秋提起警惕,和赵南辰一起去开门。但他没急着开门,先透过旁边的可视门禁对讲屏打量外面的人,只看了这么一眼,容秋好看的眉眼早就拧巴了起来。
怎么是他?
而赵南辰却不认识这个人。
看着alpha脖子上黑色的信息素组合环,赵南辰略微有些紧张,他杵着手肘,拐了拐容秋:“这是个alpha啊……”
“开门!阿钦我知道你在这里!”
两人在门里面踌躇的时间,外面的秦泽西早就已经暴躁起来,而他后面还跟了四个高大的alpha,不知道是保镖还是护工,面容严肃,又凶又狠,肌肉还鼓胀胀的,即便穿着厚实的冬装也能明显鼓出。
为首的秦泽西还在拍门。
“靠!这么凶的么!”
赵南辰彻底惊了,当即准备转身回去拿手机报警。
“你做什么?”
“我去报警!外面的alpha一看就不是好人。”
容秋沉沉的叹了口气,打开可视对讲机,言语冰凉:“容钦哥已经睡了,有什么你明天再来。”
“睡什么睡,他五分钟前还发了个夜宵动态!”
“……”
秦泽西的声音太大,正捧着小碗吃甜汤圆的容钦滑着轮椅过来,看了眼外面的人是谁,他的声音远比容秋更无情,也更果断。
“泽西,我说过,离婚的事没得商量。”
“阿钦!我们当面好好聊聊,你不要冲动。”
“我告诉你,秦泽西,我现在很清醒,我就是要和你离婚。”
容钦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联系秦牧野,同时他用眼神安抚容秋。
“现在联系他来得及吗?”容秋小声问。
“不知道管不管用。总之先喊人,秦泽西发起疯来,我们都控制不住他。秦牧野至少也是个S级alpha,说不定能压住秦泽西这头疯兽。”
但出乎容钦预料的是,手机里刚回复他“就来”的秦牧野三分钟后就出现在了镜头里,并且在秦泽西不曾注意的视线死角,一掌劈晕了秦泽西。
手法利落且熟练,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
自始至终,秦泽西身后的保安都毫无作为,只在秦泽西被劈晕以后,才接过秦牧野扶着的秦泽西。
赵南辰在屋里看得瞠目结舌,容秋也很诧异。
赵南辰:“就这么劈晕了么?”
容钦没带好气地道:“便宜他了。”就只砸了这一下。
一边说,容钦一边联系十三军区著名保镖团队。
今天的事情不能发生第二次。
即便要花再大的价钱,他也要护着容秋和别墅的安全。
容秋还不知他这栋普普通通的小别墅即将被保护得严严实实。
此刻他看着显示器。秦泽西被保安静默地抬到车上,秦牧野依然没走,高高大大的alpha站在门外,而容秋的可视门禁摄像头的像素太过清晰,就像这人正站在他面前一样。
隔着一道门面对面,很有即视感。
容秋:“你还有事吗?”
秦牧野:“……没有。”
即便说着“没有”,男人的腿像扎了根一样,赵南辰看了眼容秋,又看了一眼秦牧野。想起秦牧野上次请他吃饭时说的话,脑袋里的电灯泡“滴”地一下通了电。
总指挥一直没走,是想和小秋哥说说话吧!
但是小秋哥好直啊,一点都没懂总指挥大人的意思。
他在旁边看着都着急。
不过他这个外人着急也没有用。
容秋依旧直得像钢筋扳手:“那你快回去。”
“好。”
一个随意说,一个认真听。
看着秦牧野的身影扬长而去,玄关边站着的容秋这才走回沙发上坐着。
容钦联系完保镖,明显有话要说,此刻正襟危坐。
编外人士赵南辰也不敢瞎插话,就在一边老老实实地抱着枕头,容钦等容秋回来坐好,给容秋看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
“这是什么?”
容秋低头看,原来是一份聘用书。
“要请保镖保护我们的别墅?”
“准确来说是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容钦身边一直都有保镖,但这些保镖是秦泽西之前为他安排的,现在他怎么可能还留这批人在身边,所以要换新的保镖。
保护他,也保护容秋。
知道了容钦的意思,容秋没有拒绝。
他在这份文书上签字,成功给自己换来了五个经验丰富的保镖。
本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才能让容秋答应,没想到容秋这么轻易就签了字,拿着新鲜出炉的合同书,容钦心里暖融融的,被秦泽西打搅后的烦闷郁气彻底消散。
“秋秋放心,没人能打搅我们兄弟二人的生活。”
容钦自信道-
容钦以为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不想还是出现了纰漏。并非秦泽西重新过来骚扰他,而是他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里面是一段电话录音。
容钦没有立刻点开,思忖几分钟后,还是按下了播放键。
这是秦泽西的一段电话录音,但只录了秦泽西这边的声音,容钦能听出来是偷偷录音的,因为声音并不如手机录音那么清晰。
秦泽西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气急败坏。
看来这个alpha应当遇到了让他不爽的事。
容钦微妙地高兴了起来。
可高兴不过十几秒——
原来秦泽西早在第一次去A星福利院的时候,就觉察到秋秋或许和他有血脉关系,可这个alpha明明都怀疑了,却不告诉他,甚至还安排领养人早日领养秋。
容钦打着哆嗦,又重新听了一遍。
这一次听,他尝试着串联脑中的回忆。
领养人。领养秋秋……
他终于记起秋秋曾经和他提起过被收养的那段不幸经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正是那段被收养的经历给秋秋造成了浓重的心理阴影,让秋秋觉得beta无用,beta平庸,beta就该无条件地伏低做小做社会最基层的螺丝钉。
短短两分钟的电话录音,让容钦不寒而栗。
容钦的牙冠都狠狠地颤抖了起来。
原来害的他和秋秋不能早日相认,打碎秋秋尊严的幕后推手,是他同床共枕多年的伴侣。
第66章
短短的一节电话录音, 掐头去尾不到一分钟。
容钦并不知道这封匿名邮件到底是谁发给他的,但这个问题此刻显然已经很不重要。
他反复听着秦泽西的那一段语音安排,alpha的每一个字就像无形的针, 蘸了最辣的辣椒水往他的心窝里戳。
秦泽西不是不知道他一直恨着第十三军区的海匪,他想为早夭的弟弟报仇,甚至心里还卑微地浮起一丝希冀,希望那次海难里, 他那没有见到尸体的弟弟还能留有一命。他为此做慈善, 勤捐款,就是希望大道有情,即便这辈子他弟弟不在人世, 也为下辈子的弟弟求一个好去处。
他做的所有都没有瞒着秦泽西。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 秦泽西又做了什么?
明明知道他一直想要做的事试什么,却在觉察出秋秋可能是他弟弟的时候, 阻止他们见面;真的谋划得当, 也难为这个alpha了,居然想出提前让人收养秋秋的点子来, 企图让秋秋消失于这个福利院。
一时之间他真不知道该夸秦泽西聪明, 还是骂自己愚蠢。
秦泽西只见了十几年前的秋秋一面,就能判断出秋秋或者是他的弟弟, 而他在秋秋成年后, 几次三番与之交涉, 却丝毫未察觉秋秋就是他的弟弟。
如果他不曾遇到秦泽西, 会不会就能避开这样的结局?
纵使他现在已经成功和秋秋相认, 但秋秋以往经历过的苦难与不平言论早就已经成为秋秋心里实质化的一道伤疤。
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是他眼盲, 心也盲。
他再怎么后悔自己和秦泽西勾搭在一起, 也无法弥补现在的后果。
容钦看着光脑前的电话录音, 整个人早就就如同冻僵了的死尸,四肢僵劲不能动,直到新的一个邮件弹出,他才翩然回神。
容钦喉结上下滚动。
依旧是匿名的邮件。
但这次是一段录像。
录像封面的主人公是秦泽西。根据秦泽西身上的礼服以及领带模样,容钦甚至还能看得出这是去年八月份他们在第一军区首都星参加晚宴时候的情景。
但是那次晚宴他中途有事先离开,留下秦泽西一人。
而这段视频拍摄的起始点就是他离开以后。
秦泽西和他那些朋友三五成团,相互推杯交盏地交涉,每一个alpha的脖子上都带着信息素阻隔环;而在他们旁边,同样聚集了好些戴着白色信息素阻隔环的omega。
知道秦泽西现在并不会轻易失控,所以omega们靠得很近。甚至秦泽西的一个私交好友把他身边的omega往秦泽西那儿一推;秦泽西没有躲开,只用手遮着唇,面露不耐地看着他的好友,似乎说了什么,因为他身旁那私交好友张大嘴巴,笑得更大声。
秦泽西的话没听到,但这位好友的话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懂唇语。他轻易读懂了alpha的话。
他说:“泽西,你现在已经好了。你怎么不找omega?早点把那个容钦甩掉,今晚还提前离席,这么不给面子的beta留着还有什么用?”
“还是omega好,以后能为你们秦家诞下长子。”
忍耐着,极力忍耐着。
容钦的额头青筋暴起,这就是他不喜欢秦泽西朋友的原因。这种alpha如果没有家世背景在后面支撑着,他早就打得他皮开肉绽。
尤其是说话的这个。
当初也是这个人,在他和秦泽西结婚前毫不留情面地讽刺他,让他收收心,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能嫁到秦家来,属实是他这个beta三生有幸。
这段视频不像之前的电话录音,容钦只看了一遍就点了关闭键。
明明知道秦泽西已经对omega不具备应激性,但看到秦泽西对omega丝毫不排斥的样子,容钦骨子里依旧立刻泛起一股酸麻,他也有占有欲,但他现在厌恶这群alpha,也恶心自己。
而至此,这两封邮件是谁发的,容钦心里已经有了底。
既能录到秦泽西在办公室的电话录音,又有秦泽西参加宴会时的视频,这个匿名就很没意思了。
因为这个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两封邮件不是秦泽西身边的贴身助手发的,还能是谁。
至于原因。
也不过是因为alpha秘书的嫉妒心。
秦泽西身边的秘书alpha跟了秦泽西十多年,甚至在他还没有认识秦泽西的时候,就已经留在了秦泽西身边;早先他被秦泽西接纳,准许参与秦氏公司的各项事项时,这位alpha助理对他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就差把排斥两个字打在脑门上了。
说来的确很好笑。
自己在军区里和秦泽西厮混时,并无人阻止一二。
但等大家知道他和秦泽西领了结婚证,成为合法伴侣后,每个人都露出那样的白眼与不期待。就好像他的确可以和秦泽西在一起,但永远只能是见不得光的那个。
吃一堑长一智。
再见到容秋时,容钦咬牙提醒容秋一定不要和渣渣朋友堆里的人在一起,蛇鼠一窝。
正在煮面条的容秋很是茫然,他穿着围裙,手里提着长长的长柄勺,闻言,扭头看向轮椅上的容钦,清润润的瞳孔里都是惑然与不解。
“可我本来就没几个朋友。”
“……”
啊……这……
容钦在一旁仔细回忆容秋贫瘠的好友栏。
的确如此。
和容秋交好的人,他一只手数都数得过来。
容钦怕引起容秋的紧张,为了避免容秋产生了莫名其妙的警惕心,他很快补充道:“这些都是我的有感而发,秋秋不用放在心上。我们军区还是好人多,秋秋稍稍留心就行。等你去了别的军区才要小心,那些个alpha个个口蜜腹剑,隔着一层皮,秋秋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容钦掏心掏肺,容秋也听得认真。
而且容钦的话他觉得有道理,这让他不由想起之前的秦牧野。
大学的秦牧野也一个垃圾好友苏燃,所以秦牧野完美符合容钦哥所说的和垃圾交友的人。
一直到现在,哪怕五年多没有见到苏燃,苏燃在容秋心里依旧不是个好东西,苏燃是个alpha,招惹omega的本事远比军区做任务的本事强。说来也可笑,当时的他还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份,他可以成功劝服秦牧野少和这个alpha打交道。
后来啪啪啪,打的都是他的脸。
不过现在他已经很少去想之前的事情。
也很少和过去的人相联系。
除却任教授,他逢年过节都给任教授发祝福信息,十三军区的特产他也经常寄过去给任教授,任教授有时候在图书馆里遇到什么难得的机甲设计书,还会问他需不需要。
所以这一日通讯录里多出来个熟悉的好友申请时,他才格外意外-
【我是苏燃,加一下。】
这算什么?说什么来什么,容秋心里想着苏燃不是个好东西,这个alpha就过来重新添加自己做好友。自从容秋到达十三军区以后,他就将一切都改头换面,卡换了,联系方式也换了,就连邮箱也和以往不同。
他不知道苏燃是从哪里得来的他的新的联系方式。
苏燃见他没有添加好友,又发来新的一条好友申请,只是这次加了备注。
【有事想对你说,但我被阿野拉黑了好久……】
第一句话就把容秋讲懵了。
有事想和他说,但是这和苏燃被秦牧野拉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让alpha把苏燃拉黑的。
容秋很是莫名。
即便如此,容秋关下了厨房的火,还是同意了苏燃的好友申请。
他对苏燃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那时候他还没有发现秦牧野对他的冷暴力,联系不上秦牧野就从苏燃这里下手,但苏燃明显和秦牧野是一伙的,帮着秦牧野瞒着他,甚至直到毕业都不告诉他真相。
这么一想,容秋觉得毕业那次揍苏燃的那一顿有些轻。
只黑了两个眼圈,那时候的他的战斗力实在比不得现在的战斗力。
容秋陷入莫名其妙的回忆。
而手机的聊天对话框上面显示苏燃一直在编辑发送的内容,可却迟迟未发送。
容秋等了许久也没等来,索性手机放在一边,继续熬煮自己的面臊子。
容钦推着轮椅进来,明显对他的手机很感兴趣。
但眼里有些心疼。
“这款手机秋秋用了五年多吧,怎么还没换,我看这边都掉了漆,我给秋秋买最新的手机。”
“不用,手机就是个通讯工具,能用就行,平时工作都是光脑用得多。”
熬好面臊子,旁边的面早就已经煮好了,容秋从橱柜里取出两个大海碗,筷子一伸一放,凉面丝毫不粘连地落入碗里,容秋又舀了大大一勺的臊子,再撒上切碎的葱花,这碗面色香味俱全,还是他之前跟着赵南辰学的。
推容钦去吃饭。
兄弟二人坐在餐厅桌前,苏燃的信息终于编辑好了。
即便苏燃抓耳挠腮,十分想了解容秋和阿野的现状,也没有询问得过火,他写了长长三百字的信息,发过来是乌泱泱的一长串。
容秋皱了皱眉。
看完以后才理解苏燃话里的大意。
只是有些莫名其妙。
苏燃说秦牧野为了他的事,差点把他们的苏家都整垮了,甚至还和苏燃绝交,至今苏燃都在秦牧野的黑名单里。
他的事?他有什么事?
苏燃远比那些问而不答的alpha好得多。
苏燃:“就是当时第四军区……容秋你机甲失控坠入海里的那次判处。”
“哦。”
“第四军区重新公开你机甲意外事故的原因,发布了声明说当时的意外与你无关,a大也转发了文件。幕后真凶是那个叫周贾的alpha……”
说到这,苏燃停了停,“这个周贾是当时给我拍马屁精的一个alpha,是他穿着我的外套,刷着我的门禁卡,进入了机甲存放室把你那架机甲的零件替换了。但他现在已经被a大开除学籍。”
苏燃的语言有些苍白,但他发过来的官方文件这白纸黑字。
同样的声明,同样的落款,但内容却有天壤之别。
容秋看得心湖微漾。
他以为之前的事就那么过去了。
不想有人还记得,还记得为他的事做平-反。
苏燃:“这都是阿野要求重查的……阿野为了你的事,在军区说了不少话,而我,直到现在还欠你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的都算了,已经过去了。”
容秋有什么说什么,当下再也没有怪罪苏燃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苏燃太蠢,自始至终都被别的alpha玩弄在鼓掌之中。
苏燃的事不过是一件小插曲。
第十三军区很快就迎来了元旦节。
联邦没有农历的新年节日,元旦就是他们的春节,也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
大中小公司统一放假七天,而学生更是迎来了长达四十天的寒假。
是容秋过得最喜气洋洋的一个年,也是容钦过得最舒服的一个年。赵冬荠又回到了首都星,赵南辰如今已经成为了这家小别墅的常客,更成为了容秋的备用弟弟。所以哥哥一走,寡了下来的赵南辰立刻扑腾着翅膀过来投奔容钦和容秋。
元旦当日,也就是团圆之日,容秋家的小别墅分外热闹。
赵南辰掌厨,容钦装点年用品,容秋则早被容钦按在茶几上写福字。
容秋会写简单的几个毛笔字。
这还是他在福利院的时候,隔壁的中医老爷爷教他的。
容秋一笔一画写得很是认真。
看着金灿灿的一个“福”字出现在方方正正的红纸上,容钦眼里都是夸奖,甚至早就熟练地掏出手机,拍照记录转发一条龙。
兄弟二人给别墅的所有门窗都贴着对联和福字,就连露台的小窗户也贴上一对漂亮的福。
年饭的时候。
容钦给容秋和赵南辰一人一个红包,赵南辰受宠若惊,容秋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都已经二十六岁的人了,居然还会收到小孩子过年才会收到的红包。但容钦给的乐意,甚至给的骄傲。容秋见红包不厚,在容钦的再三催促下收下了,他却不知这薄薄的一张红包纸里面是一张价值八位数的支票。
容钦另外多给容秋递了一个大拇指指甲盖儿大小香囊,上面隐约还有香火的气息,里面是他求来的福纸。
容秋把这个小香囊挂在钥匙扣上,贴心地随身携带。
吃完饭,收完红包,桌上的碗筷顾不得收,赵南辰就拉他们出去放烟花。
第十三军区也就在这几天允许燃放烟火。
容秋小的时候就喜欢看烟花,福利院里小孩多,院长每年也就这一天买上一些仙女棒,分到手上不过三只,每一只他小时候都当作珍宝一样。点燃的时候前面噼里啪啦地释放出圆絮状的小火星,越是漆黑的夜晚越是灿亮。
赵南辰显然并不满足仙女棒。
因为某个alpha童心未泯,两箱子的各种烟花被赵南辰从库房里搬了出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种类很多,从小喷泉到小老鼠,甚至还有桶大礼花。
别墅区不止他们一家天黑放烟花,路过的很多小孩手里都拿着五颜六色的烟花棒,看到赵南辰那两大箱子烟花,羡慕得挪不开脚步。
赵南辰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着,不由昂首挺胸,他把最喜欢的烟花品种给容秋塞了一手,容钦也可以放,但坐在轮椅上,只能玩那些仙女棒一样的烟花,而他转头抱了最大的那一桶烟花放在大道上,左右没有电线,空旷的环境很适合放这种大型烟花。
打火机一点,赵南辰就像窜天的猴一样,立刻窜到容秋身边,他一个劲儿地提醒他和容钦捂耳朵。
“biu!”——“嘣!”
“biu!”——“嘣!”
小孩子吓得四慌而散,发现是大烟花以后,一个个又兴奋了起来,边捂耳朵,边回头看天上绽放的一个又一个巨大礼花。
一个大的放完,随后就是些零零散散的小烟花。
容秋也点起一个仙女棒。
银色的铁皮签夹在他纤细的手指间,一个不过拳头大的雪花状烟火从尽头开始燃烧,最终到达距离容秋手指二十公分的位置戛然而止。铁签由银色变为红色,但很快又变成了沉默的黑色。
容秋却莫名轻松了起来。
就像小时候那样。
一年来积攒的所有烦恼与不快,都随着这小小的一根仙女棒的灼烧而离散。
这天晚上,在赵南辰的带动下,容秋试玩了很多他曾经不曾点燃过的烟花,而容钦则化身最专业的弟控摄像师,刚开始只是拍照,后来觉得拍照都不够,索性放开了内存录像。
拍完又是照例的秀弟日常。
精选一段十五秒的视频。
配文,发送。
完美-
元旦佳节。
秦牧野难得有了三天的假,但他和秦泽西勉强吃完年夜饭就各自散去,他哥现在脾气很暴躁,整天不知道鼓捣着什么,好歹还记得要开秦家总部的线上会议。
他哥能好好养伤并且不做妖,秦牧野已经很满意了。
像上次那样一声不吭找到容秋家里的事,秦牧野也不希望发生第二次,所以他重新替换了他哥身边的保镖。
这段时间公事私事交叉在一起,秦牧野很是疲倦。
但他却睡不着。
眼睛木木地睁着,不知道在看什么,桌上摆放着的军区来年的规划书许久都不曾翻动一页,手里的钢笔更是积聚了一滴芝麻大小的墨。
在新一轮烟花的燃放声之下,秦牧野终于回神。
秦牧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合上了军区文件。
他如今唯一的慰藉就是容钦的朋友圈。
因为容钦会时不时发出些有关容秋的近况,有时是一碗羹汤,有时是一道剪影,不会露出容秋的全脸。
即便这样,秦牧野也心满意足。
但今天格外不同。
以往的独照被一段十五秒的视频所替代,一点开刚好是喷泉烟花冲天的场景,刚开始并不能看见容秋,因为出境的只有一支长长的点火机,火芯被引燃,在烟花桶喷出第一冲火花的时候,点火人机灵地往后旁了几步,刚好出现在镜头里的好看眉眼瞬间被金色的火光照料,蓝珀色的瞳仁在喷洒的金雨映照下,清明如包来漫天星子的海。
这个视频反复在他的手机里播放,随后又出现在他的光脑屏幕上。
他下载了下来。
不知看了多少遍,刚想评论容钦,很快他又看到了容钦动态上的新动态。
是容秋新发的朋友圈,是一张喷泉烟花的照片,烟花不是很大,甚至喷得高度还不及旁边的赵南辰。
明明这张照片不如容钦的视频来得清晰且鲜活,而秦牧野尤其欣怡,他能看到容秋的动态,就说明容秋已经把他从黑名单里面拉了出来。
再次下载照片。
但容秋的这条动态他想评论,又不敢评论。
说到底是怕自己的文字出现在容秋的朋友圈里,被容秋嫌弃,从而再次进入小黑屋。
最终还是忍住了。
秦牧野用他那还带着冻疮的手指滑动着手机页面。
反复观看了容秋这几日的朋友圈动态,被容秋拉黑的这一段时间里,容秋一共发了五条动态,都很有生活信息,大部分内容都是精心照顾秦泽西,唯独有一张比较特别,是容秋别墅外花圃幼苗的特写。
这是他偷偷替换的植株,长势大好。
但还是不如他屋里的这一株,他屋里的这一株是他从a星出发前播的种,经历了要七个月的时间,长势远比容秋新种的苗要旺盛得多,甚至因为他的几次刻意打枝,新生的许多侧芽都长成了即将开花的新笋。
看着玫瑰苗上零星的几个花苞。
秦牧野从抽屉里取出一款老旧的手机。
旧手机当时和钢笔一起被他扔进垃圾桶,而星舰的垃圾被投到定点的垃圾场,好在有人翻出了这支笔和这个手机。
秦牧野之前花了大价钱才换回了钢笔和手机。
那只蓝色钢笔的笔头已经歪了,诡异的扭转弧度让钢笔出墨很不流畅,他小心地修了修,确定了使用无误,这才送回到容秋那里。
而留下的这部手机却早就变成了废铜烂铁。
里面的电话卡不去踪影。以至于他目前还查不出手机里的容秋在那段时间发了多少短信,不过他已经找了专攻这类问题的技术侦查,那边给出来的回答是,调查五六年前的聊天记录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夜晚的时间过得慢。
听着外面噼里啪啦,一阵又一阵响起的烟花声,他现在有的,也仅仅是时间而已……-
这是容秋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
之前还没察觉元旦晚上的烟花居然会响一整夜,甚至睡在没拉窗帘的屋子里,他躺在床上都能看到或远或近的巨大烟花,一个顶着一个窜出,又亮堂,又热闹。
直到东方破晓,天明之际,这股烟花热才慢慢地降了下去。
容秋却觉得现实和梦里都萦绕着烟花的响声,他却罕见地不厌烦,甚至还做了个好梦。
起床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到了九点。
昨晚除了编辑了几条短信,定时零点发送,他没熬夜,昨晚的短信都已经成功发了出去,如今起来看到三五好友与恩师的回贺,容秋心里也舒服。
一一寒暄回去,很快他就回到了某人发来的信息。
昨晚他没给这人发短信,可零点的时候依旧收到了他的祝福。
——秋秋,新年快乐-
元旦过后,容钦的肩膀去医院做了最后一次的复查,伤口已经大好,除了留下了结痂的疤外,并未伤及重要的神经与肌肉。
而容钦骨折的手臂依旧吊着石膏。
但现在的容钦已经可以去上班了。
容钦很高兴,哪怕容秋每天晚上按时给他抹不好闻的祛疤药膏,他也乐意。
日子慢悠悠地过。
没有某人的打扰,容钦差点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已婚的身份,以至于他掉以轻心,下班途中就被人劫持-
第一个发现容钦失联了的人是容秋。
晚上七点半,容秋做好一桌的饭,在这个点早就应该回来了的容钦还不见踪影;电话打不通,容秋联系容钦的助理,容钦的助理却说容钦已经下班两个小时,还是赵司机负责接送的。
可是两个小时前下班,现在早就应该到了家。
即便心里担忧,容秋首先想着容钦是不是有事需要处理,而手机恰巧没电;可这样的理论讲不通,容秋等到十点半,容钦的电话还是像死机了一样。
容秋不知道平时容钦可能去的地方,在他的印象里,容钦就是工作狂魔,不住在他的别墅,就住在公司的休息室,容钦哪里还有别的去处,就连beta酒吧那儿他都问了一声,容钦也不在。
难道是回了他和秦泽西的家?
死马当活马医。
没有秦泽西电话的容秋拨通了秦牧野的电话。
秦牧野刚开完晚会,接到容秋电话,所有的疲倦烟消云散,但等他知道容秋找他的原因后,本就浓重的眉毛略略吊起,凸起的眉峰向内收缩,宛若两座相互靠近的山峰。
他迅速地将羽绒服套在军装外面,顾不上换鞋,带着光脑就往外走。
“秋秋你别急,现在我回家看看。”
秦牧野一边安抚容秋,一边用光脑联系秦泽西。
可是一点信号都没有。
就和容秋形容的那样,他哥和容钦一样,怎么打电话都没人接。
这时他联系安排在他哥身边的保镖,同样打不通电话。
就像这些人统一被隔离了起来,他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
打不通电话,心里也明显着急的秦牧野开车就往秦泽西家赶,他家里装了监控,通过监控他知道的他哥不在他家,如果他哥也不在自己家,那还剩下公司,在等红灯的功夫他收到秦家公司的回应,全公司的职工都已经下班。
所以他哥也不在公司。
秦牧野驱车来到他哥家,无需下车,他已经确定他哥家空无一人,这栋漂亮的小别墅掩映在昏黄的路灯之下,可每一个房间都黑漆漆的。
容秋一直没挂断电话,他还在等秦牧野的回应。
二人的呼吸声顺着电流彼此相连。
“怎么样?找到了吗?”电话那边的容秋急切试问。
秦牧野却兀自抓紧了方向盘。
他哥不在自家别墅,也不在他家别墅,现在还和容钦一样失去联系。秦牧野的心里迅速浮起一个极不可能的念头,那种念头却迅速在秦牧野面前膨胀。
秦牧野回道:“他可能被我哥带走了。”-
秦牧野不曾想象过他再次见到容秋居然是在这样的场景,容秋穿着家居装,外面套着羽绒服,连饭都没吃上一口,立刻开车按照秦牧野给的地址赶到了秦牧野的住处。
还没进门,容秋开门见山:“容钦哥不会一声不吭就跟着你哥走,所以他是被你哥绑走的,是不是?”
这一路,容秋的思维转得极快,就像加了润滑油而高速运转的齿轮机器。
他可以确定的是。
容钦哥一定不是自愿走的,因为容钦哥哪怕因为加班超过十分钟,都会给他打电话说明,像这样几个小时不回家还不联系他的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
秦牧野没有否认容秋的话。
他为容秋拿了一双一次性棉拖鞋:“我哥绝对不会伤害容钦。”
“可这是犯法!”
容秋实在不敢相信秦泽西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更不敢去想象容钦现在的处境如何?
即便秦牧野再三和他承诺,秦泽西一定不会伤害容钦,他心里已经对秦泽西这个s级alpha失去了仅剩不多的信任。
“你别担心,我还在继续联系我哥。”
容秋烦得焦头烂额,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在十三军区原来一点势力和朋友都没有;他远远比不上秦牧野,手下有无数条路子可以尝试着查找容钦的去处。
他们先调看的,是容钦公司外的监控。
监控显示容钦坐在轮椅上,由两个衣着普通的高大alpha推着上了车。
随后车子驶离了摄像头的拍摄记录范围,秦牧野又托人调来了沿街的监控录像,却发现容钦的车驶入了一处监控死角,然后就久久不曾出来。
从头到尾没有被绑架的迹象,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秦牧野的人找到那处监控死角的街巷时,那里的确停着容钦的车,车里的司机、随行的护工和保镖也都在,但唯独少了容钦。
容秋心急如焚,即便到达现场已经凌晨两点半,他却丝毫睡意都没有。
陪他一起来的秦牧野同样如此。
容秋想问车里人的话,却发现车里人还在死死地昏睡着,久喊不醒。
“中了药。”
秦牧野熟练地翻看这些人的后颈,容秋打着手机的灯凑过去看,果然每个人的后颈都有一点红迹。
这下容秋的脸色可以用黑墨来形容。
容秋狠狠地抓紧手上正放着光的手机,原本还有血色的指腹早就苍白无比:“如果容钦哥真出了意外……”
“绝对不会。”
他了解他哥,对容钦一直是爱着的,只是骨子里的骄傲本性促使他做出这一系列的荒唐事。
如果有朝一日真遇到两者只能活其一的情况。
他哥哪怕自己死,都会让容钦好好活。
容秋极为缓慢地眨眨眼,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电话联系人“容钦哥”,单薄的唇瓣上下来抬阖:“你怎么这么确定?”
秦牧野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秋秋,你知道s级alpha的易感期是什么样的吗?”
秦泽西的易感期就是最传统的哭包alpha的体现。
正常时候不会说的话,易感期全然揭露出来,他不仅一次正视过他哥的易感期,搜集容钦的衣服筑巢,抱着容钦的照片,一口一个“老婆永远不要离开他”,卑微懦弱到毫无s级alpha的倨傲本性。这个时候的alpha才是脱去所有光鲜亮丽外衣的alpha。
所以秦牧野从来没怀疑过他哥对容钦的爱。
即便已经偏执到畸形-
不知道容秋有没有接受秦牧野的说法,焦躁已久的beta终于慢慢被安抚了下来,容秋一遍又一遍转弄着钥匙扣上的小香囊。
两人居然在车里,枯枯坐了一夜。
但是容钦第二天没有回来。
第三天也没有回来。
第六天,容秋整个人都熬等得像枯黄的草枝,可秦牧野那边一直让他切勿着急。
“已经六天了,六天时间容钦哥音讯全无。”
“我哥不会伤害他的。”秦牧野还是那样一句话。
“可你让我怎么信你?你让我怎么信你没有和你哥勾结!”
容秋有些后悔自己对秦牧野的信任,万一这个alpha联合秦泽西一起骗他,万一就因为这六天的耽搁,他错失了什么重大机会呢?!
容秋的烦躁与不信任彰显得明明白白,正是这样不加掩饰的怀疑猜忌让秦牧野心尖顿痛,他就像被人闷头一棒子敲击了脑袋,头晕目眩,四肢生寒;alpha的嘴唇一抖,随即剧烈地颤抖起来。
容秋已经怀疑他了。
容秋居然怀疑了他。
忍着那彻骨的寒,秦牧野早已失落地垂下了脑袋,此刻的alpha宛若战败了的雄狮。他只说了最后一遍。
“你哥很安全。”
容秋疯狂跌宕着的情绪没有那么快就缓和下来,容秋已经整整六日没有去机甲研究所。他硬生生逼着自己坐下绘图,强迫着自己信任秦牧野的话,相信按照秦牧野对秦泽西的了解,容钦一定不会出什么事。
可这都徒劳。
骨子里对alpha的不信任终于在第六天的这通电话里彻底爆发。
秦牧野只会让他等,等等,等等等……
他从第一天等到了第六天,却什么结果都没有等出来。
容钦是他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亲人,可他唯一一个亲人被人拐跑了六天。
挂了这通电话,容秋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或许是因为久等不来的烦躁,又或许是因为秦牧野是秦泽西的弟弟,这样的连坐效应让容秋对秦牧野竖满了刺。他明明知道秦牧野不是那样的人,可嘴上依旧没有轻易放过;
他烦闷地揉着自己的脑袋,将干枯的头发揉动得爆炸了起来。
挂断电话的前一瞬,他甚至还能感知到alpha的极端低落;可都晚了,他狠狠地刺痛了秦牧野,所以这个alpha以后或许都不会再来找他了。
明明是件好事。
容秋却觉察不出喜悦-
终于。
第七天的时候,容秋等回了心念已久的容钦。
回来的容钦并无异常,身上套着极为厚实的羽绒服,里面也是温暖的羊绒毛衣,到了家容钦脱了羽绒服,容秋才发现容钦似乎过得极好,原本骨折的手骨也并无大碍,甚至连纱布都是新换的白纱。
可容钦外在表现得越好,就越显得容钦神采全无。
这是一种精气神不断消散的体现。
容秋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似乎知道容秋在担心他,容钦顶着眼眶下的偌大阴影,扯着嘴角笑笑,还在安慰他:“我没事。我还有个好消息。”
这个时候容秋哪里还顾及什么好消息。
容钦却伸出另外一只手揉揉容秋因为焦急揉头而显得毛糙的头发:“他愿意和我离婚了。”
“……”容秋愣愣,“恭喜容钦哥。”
容秋没敢多说话刺-激容钦,好好照顾容钦睡了,他才发信息给秦牧野,说人回来了。
秦牧野这边已经知道了。
因为他哥回来了。
高大壮硕的alpha大腿还绑着固定骨折的石膏,他哥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从脸到手再到脚踝,所有外露的地方都有抓痕和淤青,甚至没有贴信息素阻隔贴的后颈也有一个格外深刻的咬痕。
咬痕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而很巧合的是,回来的秦泽西正处于易感期。
这次没有人为他安抚腺体,秦泽西直接变成了哭包,但上次容钦离开时,所有的衣物全都已经带走,秦泽西没有容钦的衣服可以用来筑巢,他只有一节莫名的发黄绷带,正是容钦换纱布时换下来的沙带,气味很淡,让一只干渴至极的巨兽只得到一两滴嘬不出味道的水滴,自然不够。
但秦牧野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让容钦过来安抚他哥。
因为秦牧野很快从秦泽西敞开的衣服里发现了一份文书。
一封签字的离婚协议书。
签字人:秦泽西,容钦
第67章
离婚协议书从秦泽西的衣襟里脱离。
看得出来, 他哥这封离婚协议书签得不情不愿,因为上面他哥签的名字每一个字都用力极深,似乎想让墨迹穿透纸面印到后面去。秦牧野翻过纸面看, 后面都有凸起来的用笔痕迹。
秦牧野将这样一份离婚协议书小心收好。
随即他把正在易感期的秦泽西毫不留情面地带去了他的禁闭室,但是没有剥夺秦泽西唯一的慰藉,那一条发黄的绷带他也一同扔了进去。
如今的秦牧野没有理由再找容钦。
依照他哥的性子,绑了人后一定会用强硬手段逼-迫容钦, 但现在他哥居然签下了离婚协议书……他大抵可以想象这段日子他哥如何搬起石头砸起自己的脚。
他哥一直不明白,容钦的性子或许比他还要倔强。
将人安置在禁闭室,秦牧野调开禁闭的监控,这是他第一次站在外面以旁观者的姿态看其他人爆发易感期。
他哥回来时就浑身是伤,除了抓痕还有咬痕,这些都需要处理。可易感期的alpha, 谁也不能靠近,秦牧野只能等他哥稍微稳定以后, 再让医生进去处理身上的伤势。
所以即便再痛秦泽西也得忍着。
不过这些外伤仍然比不过易感期带来的痛苦。
秦牧野见过自己爆发易感期的视频,整个人眼睛充血发红,全身的肌肉绷紧,就像被侵犯了领地的怪物,甚至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挥出拳头。
他哥的易感期则不同。
他哥只会死死地抓住那条发黄的绷带, 鼻子剧烈地动着,仿佛想让这条极有韧性的绷带能顷刻间化为堙粉, 被他吸附入内;而且他哥的眼睛不但红, 还湿润着, 眼泪如黄豆般滚落, 一边呆滞地眨眼, 另外一边, 他哥犹如刀削的嘴唇还在轻轻呼唤着容钦的名字。
这个模样实在太过悲惨。
秦牧野无声地截下了这段视频,沉默着发给了容秋。
容秋正在照顾容钦,他仔细地检查过了,容钦的手臂身体都无大碍,只是眼底的阴影有些浓重,似乎熬了几个大夜的样子,在容秋为容钦擦拭手臂和脸的过程中,容钦居然已经沉沉的睡着了,还起了轻微的鼾声。
容秋的手一顿。
他把温热的毛巾放回了水盆里,同时取出兜里的手机。
此前他通知秦牧野他哥回来了,秦牧野现在才回他。
【秦总指挥(秦牧野):我哥也回来了】
【秦总指挥(秦牧野):刚好赶上了易感期】
容秋略微皱眉,他对alpha的易感期了解的并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这是alpha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经历的周期性生理过程。
容秋对秦泽西进入易感期并无兴趣。
他只想向秦泽西追责。
可试问的话还没发过去,那边已经甩给他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面的alpha处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桌子,没有椅子,只有四面墙壁;而alpha正趴在地上,腰背弓成了烧红的虾的模样,手上紧紧攥着一条白色的袋子,看不清神色。
而等地上的alpha一扭头后,容秋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alpha面色胀红,涕泪横流,嘴巴还在微微动着,不知道在说什么。但这都不算什么,容秋发现alpha整张脸满是伤痕,一看就是被人狠狠用暴力侵打过的样子。
【容秋:你发这个是什么意思?发过来卖惨?还是说你哥是被我哥打的?】
【秦总指挥(秦牧野):不是……】
【秦总指挥(秦牧野):我哥易感期,如果可以,能不能取一些你哥不用的衣物……】
【容秋:……】
【秦总指挥(秦牧野):秋秋你放心,只这一次,等我哥熬过这次易感期,我会立刻让人为他匹配相应的抚慰剂,以后绝对不会让他打扰你哥的生活。】
秦牧野没说,其实这次他哥爆发易感期还有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就是让s级的omega过来抚慰他哥。但秦牧野没有轻举妄动,即便他哥对omega的信息素已经不再具有应激反应,他也不会在他哥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为等他哥安排s级的omega。
而容秋那边没有回应他。
秦牧野的视线从手机转移到监控显示屏。
他哥已经从抱着绷带哭进展到边哭边用拳头砸自己,原因不过是那段绷带还在他之前的拉扯下,撕裂成好几节。他哥哭得像丢了玩具的三岁小孩。
知道秦泽西有多痛苦,秦牧野也没有软心。
秦牧野把秦泽西关在了禁闭室。
同时立刻让医疗科研人员研究对他哥有效的抚慰剂-
容秋这边没有立刻给出回应,他哥的东西是他哥的,他作为容钦哥的弟弟也没有为他哥做决断的权限。但是等容钦醒来了解事情全貌,安静了许久后,让他收拾了几件不用的衣服。
容秋一一照做,因为容钦已经给他看了离婚协议书。
从签字的那一刻起,他哥和秦泽西就已经不是伴侣关系。
不知道容钦心情轻松了没有,容秋感觉稍微轻松了些;但他还不知道容钦是他哥的时候,他就觉得那个alpha或许并不适合容钦,后来知道容钦的伴侣是秦泽西,心理排斥的反应就越发的大。
不过现在很好。
容钦哥已经恢复了单身。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对容秋来说也是如此,送完衣服,就没了联系。
一晃一月过去了,容秋收拾了家里过年的残余物,他一股脑地都丢到储物间里,在那些火红的摆件依旧没有摘下,挂在墙上或挂在外面的门上,总之看上去仍然喜气洋洋,红红火火。
寒潮的尾韵彻底消失。
逐渐从零下十几度升高,恢复到零下一二度的正常气温,外面的积雪在海盐的作用下开始慢慢融化,如今走在外面,不管去哪儿,地上总是湿漉漉的,是沿道的雪块渐渐融化的水,雪团变成冰团,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这样的天终于无需再用厚厚的羽绒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容秋把他和容钦经常穿的那几件羽绒服晾晒在露台那里,这里阳光好,从日出到日落,足足能晒十多个小时的太阳。
款色各异的羽绒服高高地挂在横栏上,最显眼的还是容秋那件长款黑色羽绒服。
容钦端着咖啡过来,无意识地看了一眼:“这一款还挺好看的,我看你这个冬天穿得最多,不过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
容秋正在清洗着咖啡机,闻言抬头,看见那件格外突兀的羽绒服,容秋耳尖轻动,貌似不在意地回答道:“黑色穿出去方便。”
“的确,还挺好洗的。”
言罢,容钦有些嫌弃地看着自己那几件浅色羽绒服,有件白羽绒服被甩出了钢笔印子,另外一件浅卡其色的羽绒服则沾上了油星子,颜色最深的一件墨蓝色羽绒服,看似完美无瑕,可凑近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衣袖被烫出来了个洞,一看就是香烟烫出来的。
容钦嫌弃地退后了几步。
他端着咖啡杯,坐在靠近露台的单人沙发上,那儿光线好:“秋秋啊,我的志愿军组织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看看?”
其实上个月就弄好了,但容钦有些不满意。很多个小地方都进行了新的整改,这次邀请容秋就是想让容秋看看,带着些许炫耀的意味。
容钦不想在容秋眼里只是个需要依附alpha的beta。
他想让容秋知道即便离开了alpha,他们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容秋对于容钦的邀请接受良好,他认真地算了算日子:“这周可能不行,我机甲的机翼实验还没收尾,下周吧,容钦哥,下周一可以吗?”
“都行,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过来,刚好给你看看我新购入的那批军用机甲。”
容钦的志愿军经过几个月的安排,终于初见规模。
他很认真地搞志愿军,军部外售的机甲款式很多,从新到老,最新款的机甲只挂牌不销售,正是容秋之前设计的那一款军用机甲,先不提这款机甲不对外出售,光凭挂上去的价格,就令许多志愿军望而生畏。
所以容钦买的是旧款,价格相对便宜。
“那容钦哥如果有充足材料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进行改造,虽然比不上那款新机甲,但也比现在的机甲更具威力。”
“真的吗?那可再好不过了。”
容钦越看容秋越喜欢。
而他很快就迎来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之前秦泽西和他签了离婚协议书,现在秦牧野说他们约时间见一面,因为秦泽西要进行新的财产分割。
“秋秋,秦牧野说秦泽西想和我见面。”
“见什么见,不都已经签完离婚协议书了吗!”
看着容秋又凶又狠,还很护着他的样子,容钦心里暖洋洋的。
容秋没发现,依旧凶巴巴地说:“他要见面做什么呀?不是分钱的事情就别这样了,难不成又要用各种方式强迫容钦哥,不行,我觉得不能见,要不然有什么事情我帮容钦哥去和他说。”
容钦哭笑不得。
老beta的那颗心早就软得稀里糊涂。
他摇摇手机,和容秋认真解释着:“这次是有关财产分割的事,好像中间出了些纰漏,有些合同要重签。”
其实容钦并不在意能分多少财产,按照联邦的规矩,伴侣离婚了,双方各得共同财产的一半。现在容钦看着秦牧野给他发的信息,心里猜想或许秦泽西想在共同财产上操作一番,毕竟秦家家大业大,不想分给他那么多利益也是正常的。
他都无所谓,只得自己该得的。
容钦和秦牧野约了个时间,就在明天。
“秋秋去不去?”
“啊?去!”
怎么能不去。
但是晚上躺在床上,容秋还是有点不放心。
现在秦泽西在他心里的信用度已经降到了零,即便有着离婚协议书这一层合同式的证明,容秋也对明天的这次见面不抱希望。
次日清晨五点,容秋就醒了,和容钦的精神奕奕不同,容秋有心事在身,熬了一宿整晚都没睡好。
“真不必担心,秦泽西不会为难我。”
“但愿如此。”
和容秋所想象的倨傲alpha不同,秦泽西很憔悴,身上的划痕已经快好了,但还是留下了浅浅的疤痕。
这都不算什么?
高高大大的alpha瘦削地只剩一架空壳,一步一步向容钦走来时,就像高大的骷髅架子,没有一口气给他抵着,这身骨头随时都会轰然倒塌。
但容钦见了,眼皮子眨都没有眨。
他带着容秋坐在会议室的桌子前,他们面前除了秦泽西还有秦牧野,两个alpha的气势,容貌和精神状态都截然不同,秦泽西一言不发,一点都不像之前敢绑架容钦的大无畏模样。
反而也秦牧野把两份新的文件推给两人。
容钦定睛一看。
这是一份财产分割书。
只要签订了这份财产分割书,容钦就能分到秦泽西一半的家产,其中包括秦泽西的秦氏集团一半的股份,以及秦泽西公司外所有资产的一半,后者不算什么,前面公司的股份才是大头。
如果按照正常的离婚流程走,他们的财产分割并不会涉及太多秦泽西的公司,他顶多只能拿百分之十,而现在秦泽西直接分给他百分之五十。秦泽西本来就有秦氏集团百分之四十分股份,发给他一半以后,他手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就和秦牧野齐平。
这么一款大蛋糕。
秦泽西却眼眨都不眨,就把利益分给了他。
“我只拿我该拿的。”
“这就是你该拿的,但有前提,你必须在我们的秦氏集团工作。”
“那我没记错的话,我休假期过了还没有回公司工作,公司完全可以辞退我。”
“公司怎么会辞退你这样的人才,你还是负责采购部的工作,而且只要你签订了这份文件,除了你的本工资与奖金,你还会享有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红利,容钦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拒绝。”
“我的确不会拒绝,但我不懂你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我们已经离婚了,但你却给我这个前任分了大量的离婚股份,还要求我和你在一家公司共事……”
“你不要多想。”秦泽西冷笑一声,并没有用视线直视容钦,“既然已经离婚,我就再也不会和你产生别的情感纠葛,我这样的s级alpha又怎么会缺少s级的omega。”
alpha冷漠且寡情,好似容钦在他眼里只是个有工作能力的工具人下属而已。
“最好如此。”
容钦同样冷笑着。
他当初和秦泽西大吵一架后,索性请了几个月的假,在这段请假的时间,他完成了志愿军的申报与筹划,如果现在再回公司,二者必定会有所矛盾。
孰轻孰重容钦都知道。
容钦:“我不要你这多余的股份,我有自己要忙的事。”
“容钦,你别不知好歹,这是秦氏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有了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一年的分红足够你养好几支志愿军。”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如果继续在总部工作,我需要经常外派出差,到处购买矿产星,还要及时调查矿产星的后续开发问题……”
“所以你不回本部……”alpha很快提出的新思路,“这样,股份降到百分之十五,你可以不在总部工作。”
“我不签。”
不管秦泽西再怎么说,容钦还是这个态度,当着秦泽西的面,他撕毁了这一份尚未签字的合同书,看着薄薄的纸页变成雪花状的残碎,容钦轻轻一笑,再说出口的话里却含着不容任何人置喙的果断鉴定。
“离了婚以后,我并不想和你产生任何的纠缠,财产分割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我们其实可以法庭见。”
容钦今天会过来,只是因为他以为秦泽西会不满离婚后的财产分割,想要剥除他本该得的。可现在秦泽西提出给他不该得的,但要求是让他继续在秦家的公司工作。
想得真美。
他才不为了这些再给秦泽西打工。
容钦带着容秋扬长而去,留下孤单的两个alpha,以及满桌的纸屑。
秦泽西看着桌面上的碎屑,整个人犹如极为躁动的巨兽。他大手一挥,挥散了雪花般的文件残碎:“我给他那么多股份,他都瞧不上我的公司!我倒要看看,他后面怎么支撑起他那个志愿军团队。”
秦牧野不予评价。
他的视线始终追随着玻璃门外的容秋,外面有些冷,所以容钦动手为他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容秋冲着容钦展颜笑了笑,容钦似乎哼了一声,微挑眉梢,摸乱了容秋的头发。容秋看着很淡定,但眉眼弯弯,嘴角还勾起了好看的小月牙。
为什么喜欢的东西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手里呢?
如果容秋离开他会更开心……
那这样也无妨。
容秋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秦牧野慢慢的收回视线,而他旁边的秦泽西已经很快恢复了冷静,原来他哥总是如此,情绪来得快,也散得快。
“平复下来了吗,我们谈谈公司的事。”-
上了车,是容秋开的车。
容钦的手还没好,所以坐在副驾驶上,容秋贴心地为他系好安全带,随着插扣“咔”的一声顺利插入,容秋壮似不在意地问道。
“容钦哥一早就想着离开秦氏公司?”
“对啊,那个地方我一个外人留不了的,当时请了几个月的假,想着先把志愿军弄起来,后来和秦泽西矛盾越来越深,索性一直没去上班。”
容钦第一次请了三个月假,后面又续上了几个月,所以到现在他还是休假状态。不过秦泽西今天的事提醒了他,他还要递交辞职申请。
择日不如撞日。
容钦取出光脑,单手噼里啪啦敲击不停,很快,一封辞职函就发送到了公司。
秦牧野和秦泽西还没走。
他们在容钦和容秋走了以后,闲聊了几句就回归到秦氏集团的公事上,秦氏集团秦牧野也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虽然秦牧野不经常参加董事会,他有代理人在公司那边,秦泽西经常会征求他的意见。
二人刚聊着要不要扩展第十三军区的矿产星业务,秦泽西的光脑弹出了一个信息,这是邮件的接收提醒。
秦牧野看秦泽西骤变的神色,不由挑眉。
“怎么了?”
秦泽西一目十行地看完容钦发来的邮件,alpha的手指将光脑攥得死死的,要不是光脑的用材特殊,说不定早就在他手上成为了废铁。
“容钦递交了辞职申请。”
“……”
对于秦泽西的现状,秦牧野爱莫能助,他哥和容钦走到如今,全是他哥的过错。
他早些时候也像他哥的好友那样,不喜欢容钦。
他后来发现是自己眼界窄了。
仅仅因为容钦是个beta,就把人肖想成不思进取,企图攀附权贵从而实现阶级上升的攀藤。
后来他发现容钦在秦家业务上的能力很出众,甚至不输公司那一堆老alpha,也是因为有了容钦辅助他哥,他后面毕业才不需要亲自进入公司和他哥一起管理秦氏集团。
容钦这么有能力的人,就像容秋一样,无论在哪里都能发光发热,哪怕离开了他们的公司在,别的地方也不会轻易被遮掩光芒。
但秦泽西明显不能接受。
秦泽西久久地看着光脑上的这封辞职申请。
他沉沉的坐回椅子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正经从容模样,他盘算得很好,哪怕离婚他们也会在一起,容钦现在一直想和他离婚,不过是因为对他们这段关系稍显厌烦了,等容钦离开他,容钦就会发现所有的人都比不上他,容钦不会看上那些平庸的beta。
所以容钦还会回来。
但这样的自信之火却在他看到容钦的辞职申请后戛然被一桶冰水泼灭。
他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在容秋身上。
就是因为容钦认回了容秋,就把对他的所有情感都投注到那个所谓的弟弟身上。
所以为什么容钦要有弟弟,为什么当初收养容秋的那对夫妇那么不中用,拿了他的钱却把弟弟又退了回去。
他不懂,也不理解,只把自己的心里话用呓语的方式传达了出来。
却被一旁的秦牧野敏锐地捕捉到。
男人的瞳目瞬间扩大——
“哥,你说什么?”
“……”
“秋秋福利院的养父母是你安排的?”
“阿野,我……”
“哥,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但这个时候的秦泽西沉默地就像个哑巴一样,无论秦牧野怎么问,秦泽西都一言不发,嘴巴咬得严丝合缝,像撬不开的蚌。
“哥,你说不说我也能查得到。”
秦牧野的面色已经浮现出几缕狠意,自从成为第十三军区的总指挥以后,他何曾外露过这么负面的情绪,况且还是以这副神态面对他的容钦。
“算了,你不用查了,的确是我。”
“哥!”
“十三年前我和容钦去福利院捐款,我一眼就发现容秋和容钦有些像,后来我支开了容钦,又找了一对夫妇领养容秋。”
“哥,你知道那对夫夫是怎么对待容秋的吗?”
秦泽西已经有些暴躁,alpha重重地揉揉头:“我怎么知道那一对夫妇收了钱,居然还会把事情办成这样,领养了那个beta,还把那个beta送回去,我没让他们这么做。”
秦牧野人都听木了。
他看着秦泽西,心里想着的却是容秋。
不知所措……
容钦还在解释:“后来我让人去调查过,容秋不是那对夫妇收养的第一个孩子,也不是他们送过去的第一个孩子……”
“哥,你不要再说了。”秦牧野心痛得无法附加,“我现在终于知道压倒容钦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容钦下定决心和你离婚的原因是什么了,不仅是你的骄傲与傲慢,更会有你对他的低看。”
“我怎么会低看阿钦!”
“难道不是吗?如果哥你以平等的角度看容钦,哥就会知道容秋对容钦有多重要,连我这个旁观者都清楚他为了报复海匪这些年来做出了多少的努力,可哥你却轻而易举地拆散了他们的兄弟十几年……”
秦牧野从来没有对他哥这么失望过,他一直以为他哥只是alpha的劣根性稍重了些,但人的本性还是好的。可他今天知道了十多年前的事,同时让他开了眼。
“哥,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吗。”秦牧野目有悲痛,“有你这样的哥,我很失望。”
从容钦的会议室里出来,秦牧野近乎冷暖不分,他的外套还留在容钦的会议室里,但他麻木地上了车,没开车载暖气,似乎这样的寒冷才能让他的头脑清醒几分。
每当他以为自己可以稍稍弥补一点,上天却跟他开了更大的玩笑。
过错越描越深,而他和容秋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一晃三月,容钦手好了。
看着容钦身心都恢复如常的样子,容秋这才悄悄试探容钦。
他问得不算含蓄,但很是关切。
“秋秋你问我被秦泽西绑走的那段时间被迫做了什么?”
容秋轻轻点点头。
容钦没经思索,他对容秋很坦诚:“他把我绑架到一个私人海岛上,然后那个海岛被屏蔽了所有的信号,我的手机就像一个砖头一样。”
“那七天他对哥动粗了吗!”
容秋一紧张,连一向喊的“容钦哥”都着急成了“哥”。
容钦笑了笑,安抚着容秋:“自然没有,我回来秋秋也看见了,我身上没什么伤,反而是他被我打得鼻青脸肿。”
“那他为什么会同意离婚?”
容钦闻言顿了顿:“因为我威胁了他。”
“?”
“我站在灯塔上,威胁他我要跳下去。”
容钦到现在还记得那段这拘-禁的日子,他绝食三天,后来被秦泽西每日强硬着注射营养剂,纵使他对秦泽西拳打脚踢,秦泽西也不放过他,甚至还在他的营养剂里添加了安抚成分。
等他觉察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浑身酸软。
只能每天一睁眼,就看见秦泽西面色冷峻地站在他面前,拄着一个拐杖,就像单腿的卫兵,癫狂又疯魔地守护着他。
秦泽西说有时间和他耗。
还说可以在这里和他耗一辈子。
可他没时间和这个alpha耗一辈子,他在外面找到了自己的弟弟,又有了自己急切想去完成的事情,他不能把自己的宝贵时间耗费在这样一个alpha身上。
所以他假意接受了食物,恢复了三餐,麻痹了秦泽西,终于在第六天的晚上逃离了海景别墅,爬到了高高的灯塔台。秦泽西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塔台的窗户边翘着脚。
想来也是可笑。
这个私人小岛是他当时选的,秦泽西出钱买的,他当时还喜滋滋地和秦泽西说要在上面建一个灯塔,这样他们就可以在灯塔上看潮起潮落,看漫天星子。
可那晚的他却坐在灯塔之上,在漫天星子与潮起潮落的喧嚣里,威胁着秦泽西放他离开。
这个故事被容钦说得极为简单。
即便如此,容秋也湿红了眼眶,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最后还被容钦伸手抱住了:“哭什么?我回来可不是看秋秋你哭的,而且秋秋你等着,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容秋不在意什么好日子,他只在意活在当下。
好在自从容钦那次见过秦泽西以后,秦泽西就没来骚扰他,后续的财产分配也很顺利,容钦那边的律师很公正地按照婚姻法分配他们的合法资产,容钦没多拿,也没有被克扣。
容钦拿到了秦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
看到这么多股份,容钦转头就想转给容秋,容秋却像接到什么烫手山芋一样立刻扔了回去。
“我不要,容钦哥自己留着。”
“可我也不想要,拿在手上,总感觉没和秦泽西彻底断开联系。”
“不然就卖出去?”
“百分之十的股份不算少数,要么有些人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要么能拿出来钱的也是对秦氏集团虎视眈眈的人,最后应该还是在他们兄弟手上……”
容秋猜测着。
容钦对容秋的话将信将疑,他不信这么多股份没有人不眼红心热。
果然,联系他的人很多,最后却和容秋预料得差不多。这些股份还是回归到两兄弟手中。
但百分之十的股份没有被秦泽西高价收回去,而是秦牧野出钱购入:“这些股份不能落入秦家人以外的人手里,我开出的价钱已经很公道,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容钦考虑完了。
签完合约的容钦回来和容秋如实说道。
容秋却很震惊:“我本来以为会是秦泽西出钱买,没想到是秦牧野。 ”
下一秒容秋皱皱眉,表情很是狐疑:“可他手里有这么多钱吗?”
容钦却突然被容秋逗笑了,他好似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开着玩笑道:“秋秋你没事除了军事版面,再多看看商业版面吧?”
“啊?”
“秦牧野这几年早就在商务版面霸榜了。”
“霸榜……”
容秋只知道秦牧野是军事板块的霸榜常客,至于下面的商务版面,他基本上不会滑往下滑。
听了容钦的话,容秋这才知道原来秦牧野不仅在政治上爬得极快极高,个人资产的积累速度也令人震惊,五年前就能仅靠自己的势力压倒首都星的老牌豪门苏家,经过五年的膨胀积累,秦牧野的体量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甚至就连容钦都估摸不出秦牧野现在的身价。
“不过秦牧野现在站在这么高的政治地位,钱财已经虚妄,他距离联邦总指挥仅有一步之遥,一旦他在第十三军区有所建树,那就是联邦总指挥的不二人选。甚至现在,秦牧野无论在各大军区,还是群众中,声望都很高。”
听容钦这么说,容秋附和着点点头。
声望可高了,尾巴上缀着各个军区ip的星网用户都在夸他。经过这次寒潮,声望更是与日俱增,秦牧野早就俘获了十三军区人民民众的心意。
但容钦还是叹气:“不过他也是现在看着光鲜,读书的时候过得实在不算快活,见不得光,还得以假身份生活,没上大学前,用一个beta的假身份在第四军区读书,上了大学,进入了a大又换了一个身份,继续以假身份学习。”
容秋愣了愣,他似乎一直没想过,为什么秦牧野当初会骗他自己是个beta。
容秋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那怎么会这样?”
“背后原因挺复杂的,我知道的也不多。”容钦清了清嗓子,“那时候的秦家人很嚣张,不但私自挪用秦氏集团的公款,还把矿产资源售卖给十三军区的海匪。自从兄弟二人的两个父亲死后,宗族长亲就对秦泽西和秦牧野虎视眈眈。”
容钦喝了口水,继续道:“还是因为秦泽西被检测出s型alpha的缘故,秦泽西才被联邦一下子重视了起来,虽然联邦对秦泽西和秦牧野予以保护,依旧架不住秦家老宅人的蝇营狗苟,秦泽西的应激性不是自从放假时就有的,而是因为秦家人对他用了药。”
容秋听得眉毛打了结。
豪门真复杂。
“而秦牧野第一次分化就展现出了s级alpha的特性,秦泽西为了保护秦牧野,联邦也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就为秦牧野捏造了一段假身份。”
容钦说完便注意到容秋的异样,容钦伸手轻轻拍了拍容秋的手臂:“秋秋?”
容秋这才要回神:“容钦哥。”
容钦琢磨了一两秒,看向容秋认真道:“据我所知,秋秋你是秦牧野第一个请允许接近的人?”
“嗯?他不是有朋友吗?比如说苏燃。”
“苏家那小子我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秦牧野就是和苏燃打小就走得近才被带歪了。而且秋秋你不知道当初苏家那小子还特意打电话给秦泽西,向秦泽西透露了你的存在,想让秦泽西逼-迫你们分开。”
容秋眨眨眼,他的确记得有一次苏燃和他吵完以后,信誓旦旦地说他和秦牧野一定会分手。
那个时候他以为这话只不过是苏然的口嗨而已。
不想,苏燃居然是有所凭仗。
容钦继续说:“接到电话,秦泽西可气死了,我记得他当时还住在icu里,知道这件事天天给秦牧野施压,但是秦牧野说他会处理,怎么处理的结果你知道的,这么一拖,就拖到了你们毕业……”
其实容钦今天说这话,不是为了在容秋面前给秦牧野刷好难度,容钦只是觉得阴差阳错,秦牧野还不占天时地利人和,才会和容秋走到今日的地步。
说完这些,容钦看着明显陷入沉思的容秋,伸伸懒腰后起身:“我先回房补个午休的觉,晚上我们出去吃,庆祝一下股份都卖出去了~”
“好的,哥。”
容秋也学着容钦那样,回了楼上的主卧准备补觉。
他拉上了厚重的窗帘,没开灯,整个主卧房间陷入了一片漆黑。黑暗之中,他直板板地躺在床上,动作有些僵硬,但别样的乖巧,双手搭在小腹之上,精神万分昂扬。
容钦的话一直在他脑边回响。
容钦零零散散说了许多,可不管其中的大事小事,都是不为他所知的事。
五年前的事抽丝剥茧,似乎每个人做的事都有各种因素在幕后无形地推动着。
他遇到秦牧野时,秦牧野是个beta,还是个孤儿beta。而他被秦牧野抛弃以后,他一直以为秦牧野是故意骗他的,为的就是故意居高临下,享受着把他玩得团团转的成就感。
其实不是故意要骗他,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因为家族的肮脏,所以不得不隐姓埋名换用新的身份……
容秋实在睡不着,索性点开手机刷新闻。
三月份天气渐暖,万物复兴,网上都是有关春季旅游的热搜,底下推荐很多,每个军区或多或少都有几个好看的旅游星,哪怕贫瘠如第十三军区也有各色的好风光。
但容秋不曾料想的是,十三军区最出名的不是景点,居然是秦牧野。
开春过后,秦牧野多次就军区发展召开大会和进行讲话,而且自从年关过后,秦牧野讲话就不再戴口罩,这张俊脸大大方方地展示在镜头面前,在没有滤镜的情况下依旧帅得一塌糊涂。
颜能打,还是s级alpha。
秦牧野轻易间就在星网斩获一众粉丝,评论都是夸奖,而某一栋楼里的评论很不一样。这些网友似乎有自己的小团体,他们说的很多话容秋都看不懂,就像文字被加码了一样,但总透露出一种该被扫黄打非组扫走的危险……
容秋还在解析这些“加码”词汇的意思,突然有位网友说克制点,别把网警招过来,然后呼吁大家回快乐老家。
克制、网警、快乐老家。
越是这样,容秋越被激起兴趣。
他循着一个网友的评论找到了他们所聚集的那个论坛。
找起来有些麻烦。
这个论坛很隐蔽,披着情感论坛的外衣,即便被人发现,也状似个普通论坛一样。但一打开,乌泱泱的都是刚才评论区里出现的奇怪词汇,有些标题里掺杂了秦牧野的名字,有些掺了他的名字,而顶在最上面的实时热帖最离谱,昨晚发的帖子,现在已经九千多楼回复了,还掺了两个人的名字——
【深夜拉郎,今晚讨论秦老大和容首席的适配性~(高亮:个人拉郎癖好,不喜点叉)】
第68章
【深夜拉郎, 今晚讨论秦老大和容首席的适配性~(高亮:个人拉郎癖好,不喜点叉)】
这个标题有些长,那里面有很多容秋不理解或者直接不懂的因素, 比如这个拉郎, 第一次见,容秋完全不理解它的意思。根据后面“适配性”三个字,容秋勉强将前面的词理解成了搭在一起做匹配的意思。
而且起初容秋并不觉得这个容首席是他,但看到前面的秦老大, 这两个词儿搭在一起让容秋潜意识明确了帖子的主人公的确是他。
可这也太荒谬了。
居然有人把他和秦牧野拉在了一起。
容秋点开了这个神奇的帖子, 他看了很久都没看明白,帖子里面的网友本来说着好好的, 总是会掺杂一些让他理解不了的词汇, 比如说到他可能去过秦牧野的办公室时,甩出来了个“办公室普雷”, 指的是在办公室里面布置雷的意思吗?
他是机甲设计师, 不是排雷师。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容秋一下子犟住了。
越是看不懂, 他越是要去琢磨,这个帖子他暂时先放在了一边, 他从别的简单的帖子再下手。
花了一个小时,容秋才粗粗弄懂了这个论坛的规则。
首先看看ID分两种颜色,ID名自己取,颜色代表着不同的性别, 如果不进行实名制登录, 那就只能观看帖子,不能发表评论。同时版规介绍的很简单, 只说不能掐架, 以及不能把聊天内容往外发散, 同时还强调新人进入论坛不要急着发言,否则极有可能因为格格不入的画风被老论坛人嘲笑。
容秋就是新的论坛人。
他实名认证以后随便取了个乱码的名字,但他很小心谨慎,并没有立刻发帖,或者说话,或者在别人的帖子下面询问这些词汇是什么意思。
容秋很聪明,他点开了搜索栏,输入这些词汇,然后就会出现具体的帖子,就像读书时候遇到不认识的单词,总会带入特殊的语境一样。然后把这些让他茫然的词汇带入了具体的帖子回复中,越看越心惊,也越看脸越黑。
“无桃内谢”指的是不带小衣服内-射;“普雷”就是单词play的意思,隐晦的性-爱词汇;还有那个“rua狮”,并不是像容秋所想那样是抚摸狮头的意思,而是“rush”的谐音,曾经在做任务时遇到那么多阴暗之事,他自然知道rush是什么意思……
原来都是无形的车。
翻来覆去地看,容秋的脸也被车轱辘翻来覆去地轧着。
难怪要用缩写或者各色谐音,这些词但凡出现在星网评论区,就会立刻被星网的扫黄打非调查组扫走。
但现在,容秋意识到这些有些过于狂妄的词汇出现在了他和秦牧野的那条拉郎配帖子下面;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秦牧野和他的车早就已经开了起来,甚至车速惊人,车技之鲜活让他这个在五年前尝试过多次性-爱的当事人也叹为观止。
容秋没有看过同人,但凡他多刷刷星网的娱乐板块,他就知道这类文学的诡异之处。
如今容秋只皱着眉,什么午睡,什么倦怠,全都被他抛出脑后。
他顶着一团乱码的ID在下面友好评论。
【isjwhshwi(8560f):我觉得不合适,两个人第二性别完全不合】
他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而且理由很充分。
不想很快就迎来了攻讦。
【女王受就是最dior的(8561f):哪来的小萌新,快看看标题和版规】
容秋的评论很快淹没在新一轮的高速车里。
这个帖子经过昨晚一晚的发酵,酝酿出了很多优质的车,至于后面新进入帖子的人连连赞同,甚至很多觉得不搭的人也改变观点。
【摩多摩多】/【斯哈斯哈】/【老师笔给你,请继续】/【非AO的拉郎就是最绝的!】
容秋看的头脑昏昏。
他把手机放在枕头边,面色严肃地盯着窗帘里透出来的一线阳光。
他疯了吗?居然把时间花在这种事情上。
容秋关闭论坛,关掉手机,努力闭眼,强迫着自己入睡。
可极少午休做梦的他居然续上了一个梦,梦里的他也顶着一个乱码的ID在里面舌战群儒,可另外一个同样顶着一行数字乱码,颜色却不同的人和他一条一条的争吵起来。
梦里都在生气。
容秋睡了一个钟头就到点起来。
手机点开,论坛打开,帖子翻出来。
并没有人和他吵架。
容秋略微松了一口气,他揉了揉凌乱的头发,从床上起身。
现在差不多下午五点,容钦说今晚去外面吃大餐庆祝股份顺利卖出去,容钦顺便还让赵南辰下班也一起过来。容秋看容钦穿着的很正式,甚至还穿上了他那件好看的小西装,容秋想了想,学着容钦的样子也回楼上换了一身正装。
容秋的行为,从头到尾容钦都在悄然关注着,看着容秋的西装缺了枚袖口,容钦转头从自己屋子的抽屉里找出了一枚十字花的黑曜石袖扣。
“你这枚和我衣袖上这枚是情侣款,现在变成兄弟款。”
容钦低头动作轻柔,他把袖扣别好在容秋的衣袖上,视线还没来得及扭转,就发现容秋手腕上戴着那块手表。
这块表是当时容秋过生日的时候,他送给容秋的。
后来容秋恢复记忆,有些怨他,也有些埋怨秦牧野,所以从别墅里搬出来,而且这块手表就不曾戴过。容钦对容秋的日常关注都很仔细,因为他知道这是他们和好后,容秋第一次戴回了手表。
容秋见容钦一直盯着他的手腕,索性伸出手大大方方地给容钦看:“我很喜欢,上面的星星表盘很闪。”
“喜欢就好,赵南辰已经在等着了,我们快去吧。”
今晚不仅仅是庆祝他离婚成功,并且成功抛出那些股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容钦的志愿军已经完全建成了。
他想和亲近的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但是赵南辰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正式,他刚刚下班,身上的军装还没脱,外面套了个薄款风衣就往容钦订的餐厅赶,穿着款式相近西装的容钦和容秋,赵南辰有些嫌弃地摆弄着身上的风衣。
“早知道我也回去换个衣服了,人就不应该躲懒。”
“你这身军装多好看,又挺拔又显得你有精气神,你没瞧见你走过来时,多少人的视线停在你身上。”
幻视左右,赵南辰撇了撇嘴:“他们分明在盯着小秋哥看,今晚带小秋哥简直在发光。”
明明这间西餐厅里有很多人都穿着和容秋类似的衣服,可他们都没有容秋好看,容秋又白又干净,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温柔冷冽的气质,即便只是单手把持杯子,也让人觉得他矜贵异常。
如今容秋便是如此。
他似乎对周围聚焦着的视线并不在意。
桌上的菜上齐了,他首先对着容钦举杯:“恭喜容钦哥重获自由。”
容钦离婚的事,赵南辰还是后来才知道的,知道以后赵南辰只埋怨容钦为什么不早和他说,如果他见到那个嚣张的alpha,一定要狠狠的揍他一顿,赵南辰后来被赵苳岐叮嘱,不要在容钦面前乱说话,所以他一直没提。
现在容秋先开口祝容钦恢复单身,赵南辰也紧随其后:“恭喜容钦哥重获单身,以后桃花朵朵开!”
容钦心里暖暖的:“前面那句我就收下了,后面那句还是算了吧。”
赵南辰摸摸脑袋,老实巴交的顺应道:“所以什么伴侣都是浮云,还是血脉亲情最重要,要不是小秋哥的坟墓留给了他的beta爱人,容钦哥可以和我一样买一个双人墓,然后死后和兄弟埋在一起。”
赵南辰想和赵苳岐同葬的心愿很真诚,甚至他买了双人墓以后去查看的次数不下于容秋。
容秋只是盯了一回墓碑的设计,后面的其余事项都没有再插手;赵南辰则不同,赵南辰很认真的装饰着他和赵苳岐的双人墓,即便因为双人墓的事情暴露被赵苳岐揍了一顿,他也没有随便就搁置,从墓碑到墓穴外面的摆件,都是他一一挑选。
容钦听着他越说越混,要不是顾念着这是高级餐厅,他差点都忍不住给赵南辰一个板栗吃。
容钦七拐八拐,终于把话题给拐了回来。
“南辰,我想邀请你成为我志愿军的总指挥。”
“啊?”
容钦的话音刚落,容秋和赵南辰同时看向了容钦。
赵南辰更是一股脑的摇着头。
“我不行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交给我?容钦哥,你的心也太大了。”
容秋的事情从赵南辰身上转移到容钦的身上。
没有张口问,但言语的意思也很明显,容钦确定赵南辰可以?
容钦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看了你哥发给我的测验成绩,你在a大读书的时候,每次外出做任务指挥的都挺好啊。你都指挥系第一名了,不能说不行。”
“我算什么第一名,我完全比不过秦总指挥。”
“你干什么想不开要和他比,整个联邦能找到几个指挥能力比他强的吗?”
赵南辰一时语塞,他觉得容钦说的好有道理,但好像哪里不对劲。
容钦还在忽悠他:“而且你在我这个志愿军团队里做总指挥不会亏待你,等我们的志愿军做出了成绩,你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入了秦牧野的眼。”
容钦给赵南辰画的大饼太香,以至于赵南辰这顿饭还没吃完,就决定辞去十三军区的工作。
临行前,赵南辰看着车里的容钦:“那我要不要和我哥说一声啊?”
容钦笑了笑:“你放心,我早就和你哥知会过了,你今晚可以和你哥再打个电话,仔细考虑考虑呗。”
摇上车窗,容钦看着容秋转动着车钥匙,准备打火启程。
车子丝毫未动。
他就看见驾驶位的容秋侧过身子,一直认真的看着他,眼里略有期待。
想说话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嘛,什么东西都藏在眼睛里。
不过真的好乖巧。
可爱。
容钦忍着软了吧唧的心,努了努嘴,状似不经意的发现容秋的异样:“秋秋有话要说?”
容秋点点头,他捋了捋额前略显凌乱的头发,随后双手握紧了面前的方向盘。
容钦手臂靠着车窗,他托着腮等待容秋的回应。
容秋:“我也想去。”
容钦:“去哪儿?”
容秋眼睛亮亮的:“去容钦哥的志愿军。”
容钦笑笑:“对呀,不是说过两天带你来我的志愿军里参观参观吗。”
容秋摇摇头:“我想帮容钦哥开机甲。”
这是容秋今天突然产生的念头,容钦既然邀请了赵南辰加入,那他是不是也可以。除了改造机甲他还会开机甲,而且他开的远比那些人都要好。
我本以为容钦会立刻同意,就想同意他帮容钦改造机甲一样,但这次容钦没有立刻给他回应。容钦只是沉默着,过了三五分钟,容钦才张口,但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似乎只是想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完全呈现在他面前。
“秋秋,开机甲远比后台指挥要危险的多,你要一对一,甚至一对多的和那些凶恶海匪搏杀,我认为秋秋你的价值远不在开机甲上面,你该用你聪明的大脑为整个联邦所有军区设计出最尖利的矛。”
容钦的话没有偏颇的意思。
他只是很坦诚的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了容秋,而这些话的潜台词就是他不赞成容秋也加入他的志愿军。
容钦话里的意思容秋都明白。
现在他已经不仅仅是个普通的机甲设计师,他会设计机甲,而且已经成功设计出令十三个军区都为之震惊的军用机甲,他的能力与价值已经被全联邦的人都看见。
这也是当初的他突然从机甲驾驶师转成机甲设计师的原因。
但他想为容钦做事情的心是认真的。
被容钦拒绝的容秋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
beta的头颅微微下垂着,露出来的后颈白瓷好看,上面的骨节微微凸起,好似随便一戳就会随之破裂,而这样的脖颈上却搭上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容钦轻轻揉了揉容秋的后颈:“不用再多做,你的心意哥都知道。”-
晚上容秋洗完澡躺在床上。
回来路上和容钦的那番对话还在他心里打着转。
他的确有点意气用事。
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放着他的机甲研究所不管,转头急切的加入容钦的志愿军团队。
可他不放心。
即便容钦很自信,容钦这次志愿军的规模也很大。
他依旧不放心。
可他没有可以讨论的人,赵南辰和容钦如今都在志愿军团队里,他居然没有人可以商量。
容秋微微一愣。
不过,他什么时候养成了遇事和人商量的习惯?
明明遇到什么事情自己扛着就行。
容秋将脑袋重重的埋在蓬松绵软的枕头里,反复埋了三四次,他才微微侧开脸,看着床头的手机,容秋顶着那个乱码的字母ID,发出了他在这个情感论坛里的第一条帖子-
秦牧野刚洗完澡。
男人头搭着一块白色毛巾出来,alpha骨架很大,裸.露在外的胸膛沉稳起伏着,上半身的肌肉极具美感,而且淋浴后未及时擦净的水在他身上形成光亮润泽的光膜,水珠裹挟着流动的痕迹不断往下滑,划过男人安静蛰伏着的肌肉,胸肌、腹肌、顺着人鱼线直接埋没在柔软的白色浴巾里。
秦牧野的头发也湿漉漉的,他没吹,只用头上的毛巾随意地揉动了两下,头发的发质偏粗硬,即便揉乱了也很快归位,黑色的额发此刻没有经过发胶的反复打理,随意地搭在男人光彩光满的额头前,随男人跨步走动的动作而踊跃出几分凌乱的美感。
男人走到窗台边的盆栽前停步。
又粗硬又浓绿的玫瑰枝干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小刺,但顶头却有好几朵嫩绿的花骨朵,因为花朵过大的缘故,花骨朵长势极慢,到了现在才不过小拇指指甲盖儿大。
男人却极为细致小心地打理着。
确定没有虫害,也检查过土壤的湿度,alpha就像极其严谨的科研人员一般,校对着实验室前各仪器的仪器数据,待一切都完美后,才如同打坐的僧人,坐在沙发上处理今天的私人信息。
私人信息寥寥无几。
他一直等着某个账号突然弹出来,甚至因为担心收到信息不能及时回复,还把那个账号设为了特殊关注,可他列表里唯一一个特殊关注从来没有亮起过,甚至连动态的踪迹也没有。
要不是某天他发出了一条寒暄,还收到了容秋的一个问号,他一定以为自己再次被容秋拉黑。
alpha眼神凛然。
今天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消息。
秦牧野顺便打开了自己的拉黑栏,里面唯一一个被拉黑的人就是苏燃。苏燃还和之前一样,每天发很多条消息,不过都无关痛痒。
不是问他吃了什么,就是戳他的痛脚,问他有没有和容秋复合。
秦牧野的心默默地痛了痛,这就是容秋眼里的他么……不懂说话艺术,每天除了一日三餐的寒暄就没有别的好交流的话题。
可现在他也不知道该和容秋聊什么。
自从他哥和容钦离婚且分配好离婚财产以后,他似乎就和容秋再无联系,容秋在自己的私人机甲研究所,他在十三军区的官方办公楼。
两边隔得很远。
他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主动找容秋。
一愣神的空档里,男人就点开了苏燃的聊天框。即便被拉黑,苏燃那边发来的信息他依旧能看见,苏燃发来的最新一条消息很有趣。
苏燃可能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从问他中午吃了什么转变到苏燃今天浏览过的情感论坛,而苏燃告知他的,正是某个他曾经彻夜钻研过的情感论坛。
【苏燃:阿野!这个论坛里面有好多你和容秋的拉郎粉丝!】
论坛里面居然出现了一大批他和容秋的拉郎爱好者??
秦牧野:……
作为一个曾刻苦学习论坛专业知识的alpha,秦牧野立刻明白了拉郎的意思,就是把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角色凑成一对。
秦牧野的心情有些微妙。
他挺高兴自己能和容秋凑成一对,而且他对苏燃所说的帖子绝对没有很感兴趣,他只是怀着怀疑的态度,他想知道那些论坛里的人是如何把他和容秋联系在一起的而已。毕竟容秋和他还没有在公共媒体面前一起露过面。
等秦牧野点进去那个他许久不曾进去过的论坛,里面已经铺天盖地全部都被拉郎的帖子,他记得上次过来的时候还有各种各样颜色ID的发帖,而这次论坛的版面似乎全被红色ID的omega用户所占领。
最热的那个帖子无疑就是一万五千层楼的那个。
【深夜拉郎,今晚讨论秦老大和容首席的适配性~(高亮:个人拉郎癖好,不喜点叉)】
秦牧野的面容带了点疲惫,眼睛却还是很亮,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却并没有感觉自己被冒犯到,甚至光看到这个标题,他就觉得深夜拉郎的这个omega楼主很有眼光。
这个帖子从各个角度把“不曾见面”的他和容秋拉在了一起。在这些论坛人的眼里,他和容秋虽不曾见过面,可他和容秋的感情却如此之深。
他在军区大会上提到了容秋,这是公开的爱的宣言。
容秋设计出了最新的军用机甲,这就是爱的回应。
甚至因为帖子下面能发图的缘故,他摘除口罩后的发言照片和容秋当初上热搜的证件照齐齐整整地摆在了一起,中间一根红线串成爱心,还被夸赞有夫夫相。
秦牧野低头,他仔细地看了看,甚至放大了容秋的照片仔细看了看,有点可惜,即便他对容秋嗯的滤镜再大,他也并没有发现容秋和他的长相有何相似之处。
他的长相偏硬,无论是五官还是唇线的弧度高比容秋明显,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凶感和不能靠近的冷感,苏燃还说过,他稍微一板脸,就容易让人噤若寒蝉。
如果让他选一个,他更喜欢容秋的这种长相,眼尾微收,圆润而乖然,但照片不笑的缘故,容秋薄唇轻抿着,透露出几分浅淡的疏离之感。
看着容秋的这张照片,他的心又莫名软了下来。
虽然他自己都觉得网友的这种拉郎配他理解不了,但还是高兴,就是莫名的高兴,高兴有人把他和容秋联系在一起。
秦牧野看得很仔细,甚至一层楼一层楼地看,前面八千多层楼都很不错,大多都在夸楼主拉郎拉的好,这一对格外具有性-张-力;直到八千零五百六十楼的时候,出现了一道稍显薄弱的反对之声。
【isjwhshwi(8560f):我觉得不合适,两个人第二性别完全不合】
秦牧野愣怔一瞬。
这一楼一直稳固地挂在这里,后面的论坛网友进来时就会艾特一下“isjwhshwi”这一楼。
秦牧野以为这只是个不小心乱入的新人。
不想他往后继续看,到了一万五千楼的时候,这位“isjwhshwi”又出现了。行事作风极为大胆果敢,首先针对上面的拉郎理由一条一条地进行反驳,最后总结出两人适配性近乎为零,还诡异性地很有道理。
很快,这个帖子因为他,又热了起来。
如果这位新人beta不作声,这个帖子说不定就这么顺利地往下顺延,但他一条一条地反驳,以至于和他唱反调的网友都认真了起来。
有评论让这个对拉郎不满意的,新人beta火速点叉离开,何必自己为难自己;也有些说话过于直白,甚至很不好听,骂beta新人没长眼;总之这个本就热了的帖子立刻以极快的速度盖起了高楼。
但这个时候容秋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造成的影响。
不过即便他知道了,也并不在意。
他刚刚开了一个新的帖子。
【朋友们,继续进行机甲设计还是驾驶机甲】
因为他刚刚在那个拉郎帖子里舌战群儒,况且他的字母ID格外凌乱却好记,有许多和他对峙过的用户来到他这个帖子下,倒是没有阴阳怪气,只是有些许的惊讶。
【别吵了,别吵了(1f):真假?你是个beta呀,居然会想这个问题】
【小甜o(2f):我作为omega并不清楚,但这两个都很酷好叭!】
【猛A贴贴(3f):我觉得这不是你该思考的问题,你又不是容首席】
容秋看到这些回应,虽然回得都很快,但不能给出具体且有效的建议。想必这个论坛里的人应该猜不出他就是隔壁拉郎帖子的那个主角之一,容秋索性放开了些。
【 isjwhshwi(17f):不是帮我问的,只是帮我一个alpha朋友问的……他有高级机甲设计师证书,但是他现在想回归到开机甲的项目里,所以目前有些踌躇】
秦牧野原本还在逛着隔壁的帖子,一出来就看见了这个标题。
在整天都是黄色言论和AO矛盾的论坛里,这个帖子的标题简直清新脱俗,甚至让秦牧野差点忘了这是个情感论坛。
秦牧野觉得这个发帖人还挺熟悉的。
不就是在刚刚那个那个网帖里一条一条回怼的那个beta吗,用词很严谨,论证也很有逻辑性,给秦牧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但现在,秦牧野只觉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性。
秦牧野当然不相信这位字母乱码用户的“我有一个朋友”理论,十有八九都是本人。但如果真的是本人的话,同样是beta,同样有高级机甲设计师证书,还同样会开机甲……
是不是也太巧合了点。
秦牧野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容秋的身影。
即便知道这很荒谬,秦牧野依旧没有打草惊蛇。连他都能找到这个隐秘的情感论坛,容秋自然也有发现这里的可能。
确定了心里的这个想法以后,秦牧野坐直了身子,他顶着几个月前随便填下的数字ID,仔细斟酌了几分钟,在容秋的帖子下不动声色地解答。
【6497619436(37f):还是要看你……这个朋友的兴趣爱好,如果真的喜欢开机甲,从事后者也无妨;不过你这个朋友竟然都已经有了高级机甲设计师的证书,从事机甲设计无疑比后面那条道路更容易,也更轻松。】
容秋眼前一亮,他终于看到有点点题的评论了。
这条评论虽然长,对他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他知道从事机甲设计比他亲自开机甲要划算的多,但他想开机甲的心是真的。
容秋坐在床上,双手抱膝,两个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的敲打着。
【isjwhshwi(38f):如果身边的人都认为前者更好,是不是没有继续后者的必要?】
【6497619436(39f):其实你说这样的话就证明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
【isjwhshwi(40f):?我有什么想法了?】
【6497619436(41f):如果现在有人支持你继续做前面那个,你还会一直问,问到所有人都觉得第一个好;但是如果出现一个人认同你后面的那个选择,你就会被狠狠地推出去一步。】
容秋敲击键盘的手指微顿,他看着这位网友的回复,把原本已经打好的字句一一删除。
他想反驳这位网友的话。
可却反驳不出。
的确如此。
他在这件事上犹豫不决的根本原因还是他的想法和容钦哥的想法产生了分歧,如果顺着容钦哥的意思好好待在机甲研究所,这样容钦哥自然是高兴的,的他潜意识是不愿的;可若真强硬地离开了机甲研究所,跟着容钦哥的志愿军走,势必会让哥哥不高兴……
他不想让容钦哥不高兴,可又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所以才会病急乱投医,在这个奇怪的情感论坛上寻求帮助。
他还在等别人的回复,可等来等去也只有这位数字ID的朋友说的沾边儿,甚至已经不算沾边了,这位不曾见面的网友一下子就刨开了他的心。
如今容秋说得三分真,七分假,就是为了让大家不要把他联想为那个容首席,可他还不曾想,自己的马甲早就已经被手机那边的某个人清晰捕捉。
手机那边的秦牧野面容渐渐严肃了起来。
他回了容秋的上一条评论。
但这次还没有接收到回复。
是不是他哪里暴露了……
容秋已经发现这个账号下面的人是他?
不可能。
他没有暴露过任何蛛丝马迹,甚至这是他唯一注册的号,除了容秋的帖子以外,他还没有在任何帖子下留下痕迹。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容秋怎么又不理他了,这种感觉特别像他在通讯录里被容秋拉黑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体会发出消息却没有得到回复,他的心里都很不舒服,有时候是难受,有时候是窝着气,但更多时候是一拳砸在棉花上的疲乏无力。
当下秦牧野也是如此。
一缕难言的苦涩揉进了胸口。
他将容秋的这个帖子收藏了起来,但光收藏还不够,他还截了图。
截图的时候不免再次回味,他的脑海里浮现容秋打字的神情。或许容秋正咬着下唇,尖利的齿牙抵着柔软的唇肉,甚至还形成了一个微微凹下去的可爱小凹槽。
遇到难题时的容秋总是如此。
有种别样的倔强,但却很鲜活。
而现在的容秋,远比秦牧野想象的更鲜活。
容秋甚至都从床上起来,在主卧里来回走了好几圈,这才慢慢平复了略显焦躁到心情。
他不懂拉郎贴里面的网友了。
这明明是个友好讨论的帖子方向却变成了一面倒,他提出的观点被别人一一驳回,驳回以后。还被帖子里面的网友强按头,承认自己和秦牧野的确很配。
楼主的标题里面点明了讨论他和秦牧野之间的适配性。
别人躺出来的结果是很配,他讨论出来的结果是完全不配,明明很有道理,却总是有过激的言论出现在他的回应里。
跟有甚者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你是不是秦老大的唯粉?!】
蛤?什么唯粉?
容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瞪大了眼,帖子下面艾特他的人还分析得井井有条,认为他这么剧烈反对,不过还是因为他是秦牧野的唯粉,所以不希望秦牧野有任何的对象。
这些网友逻辑自洽,甚至还阴阳怪气起容秋来。
【层主别做梦了,秦老大哪怕相中个普通beta,也不会相中你这个酸鸡beta :)】
容秋:???
你礼貌嘛?
你说谁酸鸡beta?
容秋受了一肚子的气。
他举报这条帖子,就举报虚假言论,但得到论坛管理人的回应之后,他得知自己举报失败。
举报不成,容秋最后一条路被堵死。
他索性关上了手机,眼不见,心为静,容秋放松了柔韧而自然缀垂的腰,将被褥外的腕骨和脚踝轻轻收回,床头灯的光晕渐渐消散,容秋的眼睛彻底闭上,呼吸变得绵长匀称。
殊不知,在他睡着后,某个帖子悄悄且无声地多了一条回应。
【6497619436(15987f):会】
第69章
容秋最近的研究很顺利。
民用机甲的灵活度远比军用机甲更宽泛些, 前者更多方面只是倾向于娱乐性质的机甲,所以外形速度方面要求极高,对于各大军区喜好参与机甲竞技比赛的人来说, 外形之炫酷,速度之迅疾,远比机甲的其他方面更为重要。
所以容秋便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如何提高机甲速度上, 好在这一点对他而言不算难, 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把机甲做得漂亮, 做得速度快。
容秋的设计有自己的偏好, 机甲造型流畅且飘逸,不算大型机甲,甚至驾驶机舱也比普通机还要狭小,适合beta驾驶, 甚至连omega都能驾驶。
容秋之前驾驶过各种民用机甲和军用机甲。
但那些都是同一规格的机甲,并不能很好地让每一个驾驶者都有所适应, 纵使他一米八的身高, 手长腿长,驾驶专为alpha设计的机甲,还是有些需要注意的别扭之处。
这一点在容秋之前代替其他军区alpha参加机甲竞速比赛的时候,感受得尤为明显。
如果想驾驶一架很舒服的机甲,内部机舱都要根据驾驶者的身体素质来改进。
不过这就不是容秋的业务了。
他只负责设计出让各大军区民众都喜欢的民用机甲即可。
容秋的机甲设计得顺风顺水, 机翼实验也很成功,容秋近期的任务已经完成,很快就到了容钦带他去改装机甲的日子。
这天容秋很早就做了准备。
容钦早起, 看见比他还早的容秋微微一震, 容秋在自己的机甲研究所工作, 工作时间和工作内容弹性很大,不像他,每天七点就要出门。
“容钦哥快来吃早饭,吃完我就去帮你改机甲。”
容秋很积极。
容钦吃饭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容钦的志愿军训练场地面积很大,看得出来,容钦往里面砸了很多的钱,也砸了很多的时间,容秋没有先去别的地方参观,直接进入了机甲储放仓。容钦为机甲作战师配置的机甲已经是市面上最新一代的军用机甲,偏重火力输出,所以机甲形状壮硕,这是两年前由第一军区公开发售的机甲,即便两年后再购入这款机甲,耗费之数也不算小。
“所有的机甲都在这里,你所需什么材料想要我立刻让人给你取。”
容秋手上早就有了这款机甲的机甲图,他之前就已经对照了机甲图,脑海里有了大致的方案,如今容秋接过容钦递来的材料单,笔尖勾动了其中五种材料。
“只要这几种够吗?”
“材料够了,我还需要几个机甲修理师。”
“那是当然,秋秋你一个人改造不知道会弄到猴年马月,人我早就给你配齐了。”容钦指了指他身后的二十几个人,“这些都是,秋秋你直接看着调用。”
容秋往容钦后面一看,男Alpha,女Alpha,男beta,女beta,男omega,女omega ,两种第一性别,三种第二性别,一共六种性别的人,容钦这里面全部都凑齐了。
果然只有十三军区才能看到这样的情形。
容钦把容秋介绍给这里的人,随即拍拍容秋的肩膀,把这里的舞台也一同交给了容秋。这里的人员从A跨越到o,容秋这个beta却并无异样,而这些机甲修理师看到他也并没有面露轻视。
这里有五十岁的退役alpha,也有初出茅庐但却没被十三军区筛选走的毕业学生,后者爱冲浪,自然认出了容秋来。
容老大只说今天会有一个很厉害的设计师帮他们修改机甲,没想到居然是容秋,这是很厉害可以形容的吗?容秋可是十三军区,甚至是整个联邦最年轻的首席计价设计师,甚至他的大名在十三军区的新闻中也屡次出现。
容秋还没开始修机甲,就已经收获了一堆比他年纪还大的“迷弟”和“迷妹”。
但没有人故意提之前热搜上的事,修机甲的时候就全身心地灌注进去,有时候改造机甲就像给机甲做个小手术,手术完了还要反复试飞,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容秋踩着朝阳过来,改造好机甲以后,外面的晚霞已经铺了半边天。
西垂的太阳就像熟烂了的橙子,散发出一种让人迷醉的味道。
对这群机甲修理师而言,正是收获丰厚果实的气味。
看着容秋改出来的军用机甲,其中有一位既会修机甲又极擅长开机甲的修理师主动站了出来,容秋脱下手上已沾染油污的厚手套,顺便再拍拍身上,并没有多少灰尘的外套:“不用,我来。”
这是容秋的习惯,由他设计出来的机甲,或者由他改造出来的机甲,他永远是第一个进行试飞的人。
将机甲开出了修理仓库,外面火红的落日镶嵌在流动的晚霞之中,给黑曜石一般的机甲外壳镀上了一层光亮之色。
“这个点儿机甲师们还要训练吗!”
“不是机甲师在做训练吧,要不然怎么就只有这一辆机甲出来了?”
路过的人不由停住脚步,以往都是几千架机甲一同起飞,这次一架机甲孤零零地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起飞,着实罕见;就连本在办公室里批改文件的容钦也起身走到透明玻璃窗边。
辽阔的广场中,容秋的机甲就像一头黑色的狼,在残阳之下滑翔奔腾,速度越来越快,到达一个令人震撼的高度后停滞了两三秒钟,随即俯坠而下,机甲运转方向之跌宕,以及机甲速度之快,都让广场上的旁观者瞠目结舌……
他们之前也见过志愿军机甲队伍的操练,有这么快吗?
而且这么高速地俯冲往下,居然还能滑翔着平稳降落,这架黑色机甲在降落台里滑翔出一道尘土飞扬的机甲降落线。
容钦办公室里,送文件过来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助理瞠目结舌。
助理抓紧手上已经签过字的文件,回神过后,两眼放光地看着他的上司,也就是容钦。
“容老大,这是我们机甲操控队的志愿兵么?”
容钦还在欣赏容秋机甲滑翔的英姿,闻言蹙眉:“他怎么会是我们机甲操控队的志愿兵。”
“啊……”助理面露可惜,好似错过了五百万的巨奖一样。
容钦原本高兴的心湖蓦然地低沉了起来,他扯了扯袖口并未缩回的白袖,视线直勾勾地看着容秋从机甲仓里下来,面色严肃地再次重复:“他不加入我们。”-
刚从机甲上下来的容秋被人团团围住。
其中有他刚刚教授过如何改造这架机甲的修理师,也有路过看了个热闹的过路人,大家叽叽喳喳,七嘴八舌,丝毫不顾容秋机甲刚停,地面的尘土还没降平,现在张嘴,即便不说话,只是把嘴张成一条缝也能吸进来一嘴沙土。
即便这样围着容秋的这群人还是激动到双眼通红,一点也不在意嘴里的沙子。
“这是我们志愿军的机甲吗?怎么感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对呀,机甲现在飞这么快,我看着都害怕。”
“飞得快好啊,飞得快,敌人的炮弹才不容易打中我们。”
“小哥,你要不要在这里继续试试机甲的炮弹火力如何,是不是也比之前威力大了些?”
大家一个问题就是一个问题的抛出,容秋很快就被这些问题淹没,他一直屏着的呼吸随着尘土的沉降终于放了开来。
“是我们志愿军的机甲。经过了改造。机甲的炮弹不用试,那部分不能进行改造。”
“哎!你不是之前热搜……”
队伍里有人突然上前捂住了这位人的嘴,说着还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去。
容秋没注意,他还在回答着别的问题。
今天他在这里的体验挺好的。
改造机甲的时候要什么就有人递什么,难怪那些研究院里的设计师都喜欢招小助手,容秋也有一点烦恼,就是他无论提出要什么,递过来的都不止一样。
容钦哥的队伍成员太热情了……
试飞完的机甲还有一些小的方面需要调控,所以大家回到了机甲修理室,容秋再次从机甲里下来,一边提出哪里需要调控,一边把这些问题及解决方法记录在他胸口的小记事本上。
“不出意外这次修改大致完成了,但是你们需要注意,因为机甲提速,所以维持弹-药的准确率就需要重新练习。”
就像子-弹射出时要考虑风速与风向,一枚炮火落下时也要考虑到机甲的飞行速度。
容秋叮嘱得很细致,大家伙获益匪浅,甚至还邀请容秋去食堂一起用餐。
“咱们食堂伙食虽然卖相不佳,但味道特别好,营养也足。”
“容钦哥也经常食堂吃晚饭吗?”
“那倒没有,容老大说他要回家吃,估计家里有人等他。”
容秋低低地“嗯”了“嗯”。
大家太过热情,很快他就被拥簇着去了食堂。
他们过去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大部分训练军早已经停止训练,有些还是留在食堂,边吃饭边打着视频电话。
大家坐下吃饭聊天,容秋这才知道原来这二十几位机甲修理师中,大部分居然都是孤寡人士,他们的家人或者至亲死在海匪的扫荡之下,他们跋涉很远申请加入十三军区,但由于各种原因不被纳入,最后流散到各路志愿军中。
“我们运气好,一来就加入了这么大的一个志愿军团队。”
“现在还不是很忙,只负责维修,等到志愿军团队真的开始进行作战,那时候的损坏机甲修都来不及修。”
他们一直说,容秋默默听。
对于容秋他们很是尊重。
容秋今天改造机甲露出的这一手,已经足够他们震撼好多年。
但他们很懂分寸,并没有询问过多有关容秋隐私的事,到了后来这顿食堂的约饭甚至变成了容秋的私下教学。容钦过来的时候,容秋面前的饭菜早就凉了,还没动几口。可容秋眼睛极亮,正和周围的修理师们认真讲述如何修缮发动机。
容钦拍了他肩膀,他都没意识到。
这容钦又拍了一下,容秋这才回头,面露惊喜:“哥!你下来吃饭吗!”
容钦被容秋的这一声“哥”喊得心情舒畅,整天签署文件和开会扯皮的疲倦都烟消云散。
容钦顺势在容秋身边坐下。
“说什么呢?这么认真,饭都凉了还没吃。”
“容老大,咱弟真的很厉害,难怪老大天天在朋友圈里面夸。”
从自己的独家弟弟变成了一群人的“咱第”,容钦心情更舒畅了,他就这样的性子,积攒了二十多年的弟控情绪蓬勃到现在,一朝寻到人,早就如火山爆发一样宣泄不息,此刻的容钦恨不得把容秋的好展示给全联邦的人看。
“老大,咱弟是不是就留在我们队伍里了?”
即便知道这样的想法有些天方夜谭,但他们还是忍不住悄悄地做个梦;有容秋在这里,他们能学得实在太多了。
容秋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容钦。
可惜容钦似乎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容钦将容秋面前早就凉了的饭菜端到旁边的微波炉里加热,好似没听到这个问题呢。
容秋瞳目一缩。
他微微低下了头。
三分钟后容钦端着饭菜回来,还往里面加了好些新的菜:“目前留在咱们队里,但等到咱们出发,他就要回研究所了,那边的事务也不能耽误。”
容秋带着容钦推来的饭菜,也顺着容钦的意思点点头。
虽然他想长久留下来,但他也知道现在不合适。
但氛围却因此活跃了起来。
大家本以为容秋只来这一天,可看容钦的意思,出发前这段日子容秋一直都在他们的志愿军队伍里。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这是容钦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那天晚上容秋在车里和他说的话,他听进了心里。
虽然不同意容秋跟随他的队伍出去打海匪,但这一个月他的队伍随便容秋过来,无论是修机甲还是跟着志愿军一起开机甲,他都随容秋的意。
回去的路上还是容秋开的车。
容钦答应他这一个月他可以任意去容钦的志愿军,虽然和他想要的有些出入,但容秋知道这已经是容钦的退让了。
他理解容钦的意思,也接受了容钦的好意。
容钦管控得这么严,不过是因为不想他出意外而已。
所以他接受了,坦然地接受了。
容秋没有再提和容钦一起击打海匪的事,后面几天,他只是在自己能做的领域里,努力帮容钦解决所有的问题,未雨绸缪,防微杜渐。
容钦其实懂很多,打小在十三军区长大,没分化的时候,容钦迫切希望自己分化成了一个alpha,分化成beta后,他也仅仅消沉了几日就重振旗鼓。他拳头硬,脑袋聪明,否则也不会从一个孤儿beta成长成联邦都看中的人。
而且容钦也懂一些指挥,这是他遇见秦泽西以后从秦泽西身边耳濡目染学来的;秦泽西虽然做事莽撞,还有些浑,毕竟也是A大指挥系出来的优秀毕业生。
只是容钦学得再多,也不是专业的,所以容钦找来了赵南辰。
赵南辰是个高等级的alpha,所以性子也傲;就是因为他年轻,容钦找他来志愿军的内部成员产生了分歧的意见。但两个小时以后,从指挥室出来的志愿军的指挥部高层人员再也没有对年轻alpha的歧视。
“还不错,人虽年轻,但值得历练。”
“行,以后麻烦你们多照看着。”
容秋跟着容钦进了办公室。
却看见衣着整齐的赵南辰一头瘫倒在容钦办公室的沙发上,侧脸死死地压着桌面,桌上还摆着大大的一份分区地形图,上面五颜六色的痕迹很多。
赵南辰抬头,脸上还有笔印子:“容钦哥,小秋哥!”
容钦忍俊不禁:“这就累了?”
赵南辰面容严肃得点头:“我怀疑那两个人是不是容钦哥特意派过来整我的……谁会问那么偏的地形点啊,我看了一眼差点都还忘了。”
容秋在后面跟着笑。
容钦说,再过一个月,志愿军得到十三军区的文书就可以出动了。容钦说得志气昂扬,赵南辰人虽然还是吊儿郎当的,但那双眼已经燃烧起势在必得的火焰。“”
唯独容秋,他偏偏地立于二人以外。
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而他之前在那个情感论坛上留下来的问题得到的回应也越来越多,除了那个字母兄弟当初点醒了他,后面还有很多人留着评论,甚至还有和他一样会设计机甲,也会开机甲的专业人士。
不过他们的观点都很一致,都认为设计机甲远比开机甲好。
有几条偏激的评论,还认为容秋的朋友如果选择了开机甲而放弃了设计机甲,那这个朋友无疑就是个大傻-子。
他还真像个大傻-子。
容秋退出了这个帖子,他上半身靠着靠椅,头枕在靠椅的软件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却有些放空。
这个时候的他不想考虑机甲设计,也不想浏览任何军区新闻,他就这么放空着自己的心神。
容秋手机上还没有关闭的论坛很有意思,只有登录进去才会滴滴答答响个不停,显示收到评论的声音,现在就是这样,容秋的手机黑屏朝着天花板,可呼吸灯却一闪又一闪的,“滴滴滴”声不算大,但是在安静的书房里却很招人注意。
他那个帖子已经彻底沉了下去,怎么还会有人这么频繁地找他。
容秋头还靠着椅子,长臂一伸就够倒了手机。
原来不是有人在找他,而是在那个拉郎帖子里面怼他。
短短三分钟,容秋就收到了三十条艾特他的回应。
【拉郎不就是这样吗?因为没见过面,性张力才足】/【你怎么就这么断定他们不配,说不定表面互不相识,背地里已经背着我们睡过了千万次!】/【前面的那个,千万次有些过了,但几十上百次估计还是有的】/【嘿……嘿嘿……嘿嘿嘿……是谁小脸通黄,我不说~】/……
容秋看着直觉莫名其妙。
怎么这个拉郎的帖子过了这么久,还重新被翻了出来。
容秋又看了看这个帖子外别的帖子。
顿时满脸黑线……
原来是秦牧野在军区发言了,尤其提到了十三军区的研究院以及研究所要加快研究进度,扩展研究领域,在关键领域攻克关键难题。
明明很官方的一段话,却被有心人截取到了这个情感论坛里,还特意发在那个拉郎帖子里——
【友友们,提到研究院很正常,研究所可是第一回 ~】
【嘿嘿,之前提研究院咱就不说了,现在研究所里谁……这次不提名字,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拉郎粉就是这样,没见过面的两个人都能组成相恋至深的爱人,更何况秦牧野和容秋这两个同处十三军区的人,哪怕一点点的关联都会被他们用显微镜放大很多倍。
可是这样就算了,他们居然又把容秋拉出来鞭尸。
原因就是容秋是这个接近两万条回应的帖子里,唯一一个提反对观点的人。
太招眼了。
所以容秋被拉出来了。
容秋有些无语地看着网友各方面驳斥他之前的观点。
即便这些观点在他看来有些不讲道理。
只是他这么一楼一楼地跟下来,居然在其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6497619436(15987f):会】
会?会什么?
容秋仔细往上翻,很容易就翻出来了这个数字兄的回应评论——
【孤寡孤寡鸭(14980f):层主别做梦了,秦老大哪怕相中个普通beta,也不会相中你这个酸鸡beta :)】
哦吼,他回应的就是这个嘲笑他酸鸡abeta的。
但是有点好笑。
这个数字兄没见过他的面,没听过他的声音,仅凭网上的聊天,就认为秦牧野说不定会相中他。
但是仔细琢磨着,容秋的眉头越皱越深-
秦老大哪怕相中个普通beta,也不会相中你这个酸鸡abeta-
会。
所以他也认为他就是个酸鸡abeta。
容秋又被气到了。
但他已经没有和帖子里面的人进行驳论的精力。
算了,说就说吧,反正在这个平台里也没有人认识他。
这么安慰自己,容秋转头又发了一个新帖子。
同样是他最近的疑惑:【该怎么样不动声色地关心另外一个人】
这样的帖子没有劲爆的关键词,也没有涉黄词汇,回复者实在寥寥,甚至容秋的帖子在一众“普雷”、“瑟爆”、“一夜n次”的帖子里,还显得十分的小清新。
果然因为太过出众而没有人愿意进来。
“滴滴嗒嗒”的响声,全部都是隔壁那个拉郎帖里面的,这个新帖子安静如斯。
容秋等了五分钟都没等来回答,心想这个帖子大概也就这样凉了。
容秋也不在意,他放下手机,起身去楼下倒水。
等他回来以后,手机还在“滴滴嗒嗒”响着,和之前的频率一样,不用看就知道还是那个拉郎帖的,谁料不是。
那个好几日不见的数字君又出现在了他的帖子下面。
【6497619436(1f):你要关心谁?】
【6497619436(2f):没有窥探个人隐私的意思,只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关切方式。】
【6497619436(3f):冒昧的问一下,是……兄长么?】
一共三条评论,全都是同一个人的。
这位alpha兄弟还挺热情,而且猜得也准,一猜就猜到他想给容钦送温暖。
【isjwhshwi(4f):对,是哥。】
看到了容秋的回应,手机那边的秦牧野这才松了一口气,明明知道容秋身边没有别的可亲近的人,可一分钟前看到容秋这样一条帖子,他的心还是瞬间吊到了嗓子眼。
不过,还好还好。
是容钦就好。
秦牧野单手举着茶盏,饮下了一大口冷水,冷水顺着唇腔滑入喉管,最后入腹,他的心这才冷静了下来。
这个心,每次遇到容秋的事都会胡乱地跳着。
alpha咳了咳嗓子,精致好看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6497619436(5f):你们是兄弟,送什么他都会开心】
【isjwhshwi(6f):……】
【6497619436(7f):。】
【isjwhshwi(8f):你说了好像和没说一样】
【6497619436(9f):……那你送他喜欢的东西。】
容秋陷入了沉默,他哥喜欢什么……
他哥现在最喜欢盯着他吃饭,看他在食堂一顿吃三碗就特别高兴。
但他恐怕不能吃得更多了。
【isjwhshwi(10f):想不出。】
【6497619436(11f):想不出来就送钱】
【isjwhshwi(12f):送不出去,他不收】
【6497619436(13f):。】
又是一个句号结尾。
容秋莫名觉得这样的聊天情况有些熟悉,好像他之前和谁聊天的时候也是这样,经常说着说着,对方甩给他一个句号,以至于让他经常聊着聊着有一种如鲠在喉的别扭之感。
那人是谁来着?
容秋想了想,没想出来,索性把那个迷糊的名字放在一边,没再多想。
但他自己很快就想通了,送钱不行……那他把钱折合成别的东西。
现容钦组建志愿军的事已经渐渐阖上了序幕,容钦人脉广,他的那些机甲、军-火和各式武器都是从十三军区购买来的。之前容秋就提及过把自己现阶段得来的机甲分成打给容钦,但容钦明言拒绝了他。
既然现在要把这笔钱换成别的东西送到容钦手里。
容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送机甲。
所以容秋向军区发出了一批申请,申请购入十三军区最新的那批军用机甲,按照如今十三军区的制造进度,自己军区用的机器已经绰绰有余,他竞争的,就是别的军区的机甲。
容钦的志愿军如今一共有一万零三百人,比寻常志愿军多出了将近一半的人数,其中会驾驶机架的人有八千,但容钦只购入了四千架机甲,容秋就想着把剩下的四千架机甲补上。
不是一笔小数目。
每一架机甲拉出去都能被炒成天价,容秋成功地因此付上了债。
好在最后还是成功了。
他把带有军区印章的合同书递到容钦手上时,容钦活生生被吓一跳,这个合同就像美梦里的合同一样,天上会掉出这么大的馅饼?
仔细看完,容钦却又气又感动:“秋秋你怎么把钱都砸在了这个上面?你现在的家底是不是都空了,买这么贵的机甲,四千架……我想都不敢想。”
容秋的机甲设计得有多棒,他自然知道。容秋有一次还和军区打了申请,让他也试飞一次容秋设计的机甲,那感觉简直神了,这机甲就像他的四肢一样,指哪儿打哪儿。他开过那么多的机甲,唯独驾驶容秋设计出的机甲才有这种感觉,特别灵活。
后来才知道,容秋根据他的体长、臂展长度以及腿长亲自调动了机甲舱操控台的各项数值,还让他拥有了神仙般的感觉。
现在抛开驾驶机的舒适感觉不谈,容秋的机甲速度快,火力强,同样的耗燃量,容秋的机甲却能飞出更多的距离,这才是他们的志愿军和海匪真枪实弹打架时,能否压制和取胜的最关键的点。
所以有了这些机甲,他们志愿军的战斗力就能大大增强。
容钦看着手里盖有公章的合同,他仔细辨了辨,是真的。
所以他才格外惊讶。
十三军区的人这么好说话的吗?明明是在军区与军区之间进行交易的机甲,十三军区还出售给他们这种民间志愿军。
容钦爱不释手:“这钱以后我拿别墅折给你。”
“不要容钦哥的别墅,这些机甲就当我免费赞助给容钦哥的,不仅容钦哥怨恨那些海匪,我也恨他们,如果不是他们,我和容钦哥兄弟二人也不会分开这么多年才重逢。这些机甲算我的心意,我想让容钦哥的人驾驶着我的这批机甲,然后狠狠地将那些海匪击败。”
容秋的话无疑说进了容钦的心坎里。
血脉亲情有时候可通灵犀,他想到的,秋秋也想到了。
再也没有比秋秋更好的弟弟了。
但世界上最好的弟弟的账户已经空了,不仅空了还负债累累。
如果是之前的容秋,必定会紧张到不行。
容秋一直都是仓鼠屯食的性格,不论够不够,看到就一定要囤。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负债的情况下,心情这么轻松,这么舒顺。
秦牧野一直关注着容秋的动态。
自然也知道容秋曾向军区的军武部提出购买四千架最新机甲的申请;军武部并不曾把最新的军用机甲放在待出售的那一栏,军区与军区的合约签订自然除外,但任何民间志愿军团队都无法拥有购买最新军用机甲的权限。
可容秋的身份太过特殊,他是机甲的设计师。
所以军武部负责人就把容秋的这个申请交代到每周一次的军区大会上。
刚巧,这次军区开会的主要内容就是要不要打压民间志愿军,军武部负责人将容秋的这个申请书一传,无疑将这个主题推向白热化。
不同意的人自然有道理,怕这些民间志愿军发展到最后失控,从而反噬他们。
为首的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瞳漆黑,狭长双眼静默地看着面前的申请文书,同时那些或矫饰或狂妄的言论不断入耳,可不论他听到了什么,他都如幽寂深潭,清澈且冷静。
争论持续了很久。
听到后面,alpha哪里有面对某人时的一往情深,面露的不过都是位高权重者的精明算计。
秦牧野最后拍板表示:第十三军区一百三十万正式军,尚能控制民间志愿军的情况下,十三军区官方不会对一定规模内的合法民间志愿军进行压制。秦牧野甚至同意了志愿军申请购机甲的申请,但是价格的问题就不是他们军区这边该考虑的因素了,愿意花钱购入机甲的志愿军团队自然允许购入。
但像容秋这样,能一口气买下四千架机甲的人,整个十三军区也寻不出几个人来……
昨天大会刚刚结束,这还是官方头一回把民间志愿军的存在拉到明面上讨论。
之前官方一直默认志愿军的存在,却没有将其存在合法化。现在这位十三军区总指挥的意思是,十三军区不但要默认志愿军的存在,还要对志愿军的规模进行管控。不合格,军区将进行打击或取缔。合格,甚至优秀的志愿军团队则会被吸纳入十三军区,成为特殊正式军。
十三军区大张旗鼓地宣扬民间志愿军。
不仅在十三军区头一回见,而且在整个联邦也极为罕见,很多人这辈子都没见过支持志愿军的军区。
偏偏十三军区这么做了。
但没有人再提出反对的意见,因为十三军区的主力军永远无法和偏远星四处游荡的海匪耗日子,这是他们的共识;早些年和海匪的博弈中,他们不是没有胜利过。他们也曾经胜利攻打过偏远星的两个小星球,但攻下不到半年时间,随着十三军区的主力军的撤退,那两个星球又渐渐被游荡的海匪侵略了回去。
忙活半年只做了无用功,这样的教训让十三军区的高层一直寻找打击海匪的新出路。
而现在某位总指挥似乎找出了这么一条路。
这场会议过后,稍微懂点军区军情的人都知道,甚至他们心□□同浮起了同一个念头。
现在的十三军区,不过处于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第70章
十三军区, 风雨欲来。
具体体现在军区的会议越来越频繁,会议主题越来越深刻,之前那些琐屑的问题现在都不再谈论,能放到会议上谈论的都是十三军区几个附属星的海匪战斗问题。
因为冬季的那一次寒潮侵袭, 十三军区的主星受灾最严重。而排不上号的附属星同样受到了不可忽视的迫害, 并非是极致低温的寒潮影响,而是寒潮带来的日渐猖獗的海匪。
好巧不巧, 十三军区海匪的大本营同样破坏严重, 和十三军区井然有序的抗灾准备与及时救灾形成鲜明对比, 海匪因为抗寒不及时, 救援态度不端正,以至于海匪所驻扎的星球近乎彻底荒芜。吃不上饭,路有冻死骨,海匪开始驾驶星舰四处逃窜, 也开始了他们新一轮的侵略日程。
所以新一轮驱逐海匪,剿灭海匪的行动刻不容缓,十三军区再次派出军队前去被侵略的附属星。
容秋对这样的安排很熟悉。
他刚到十三军区的时候就参加过几次类似的任务,甚至也因为这些任务拿到了“三一勋章”,可这样的拉锯显然无用, 一旦十三军区的主力军离开附属星, 那些仓皇逃脱附属星的海匪就会再次重聚附属星, 占据附属星。
而海匪的大本营本就易守难攻,星球外面是危险的行星带, 数以亿计的巨大的陨石块以超高时速环绕着星球运转, 一旦十三军区主力军的星舰穿越而入, 首先就会在行星带这一入门关就遭受重挫。
正式军不像十三军区的海匪, 能拼命出去抢夺关乎一生的物资, 正式军有家人,有羁绊,十三军区不会放任他们豁出命去搏一场不能百分之百胜利的战斗。
所以十三军区只会狙击那些离开星球的海匪。
这种感觉就像是拿着火-枪-大-炮伏击小刀木叉,每次派出的人再多,能狙击的海匪也不过寥寥几十。
所以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将这些斩不断理还乱的海匪彻底剿灭一直是十三军区的重大议题。
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容钦的志愿军即将出发。
容钦出发前,容秋每天都很紧张。
他努力为容钦改造机甲,和机器修理师倾囊相授自己有关机甲的心得,到了出发的前三天,容秋的神经更是彻底绷紧了起来。
早上吃饭的时候一直盯着容钦看,晚上容钦回来,他也亦步亦趋,紧跟在容钦身后,甚至容钦收拾离别的衣服时,容秋不放心为他整整塞满了三个大箱子。
“秋秋……我们这次去的星系是热带星,这些比较厚的长袖和外套应该就不用带了。”
“热带星昼夜温差都大,白天热,晚上冷。”
“……”
容秋说罢,拍了拍脑袋:“我差点忘了,还有保温杯没带。”
说着去拿保温杯,回来的容秋还带上了闷烧罐,在容钦目瞪口呆的视线之下,容秋甚至又找出了一个十六寸的箱子,为容钦带了满满一箱子的燕麦奶。
将箱子装得鼓鼓囊囊,容秋这才干脆利落地拉上了拉链,最后还扣上了外面的金属的外扣,确保箱子不会中途炸开。
他把这个小箱子拉到容钦面前,他和容钦平视着,外眼角微弯,这双眼睛显得圆润又乖顺,他用着微微求夸奖的语气:“够不够,容钦哥?”
容钦:“……”
容秋:“~”
容钦单手捂着唇,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够。”
简直不能再够了,他之前出差或者再早些年跟着秦泽西出去做任务,每次就带一个小箱子,里面一半还都是空的,现在大箱子小箱子堆在一起,实在有些太过累赘,但容秋的好意他不能拒绝。
实在不行,出发那天他和助理多来回搬两趟。
终于,到了容钦出发那天。
容钦没有跟志愿军一起走,志愿军已经包了星舰明天出发,而容钦提前一天,至于那些机甲武器,则由军部负责帮他们运输,自然要收取不菲的运输费。
为了送容钦,容秋起了个大早。
他的车并不能放这么多行李,所以容钦提前让助理从车库里开出来了一辆车,看着这辆这么能装的商务车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容秋蓝色的眼眸骤然扩大,他视线里的问询意味很明显,他就是惊讶,惊讶容钦怎么连这种车都有。
而容钦看着熟悉的车,也明显认证了几秒钟。
不是这辆。
他让助理开的是车库里面的那一辆,这辆车还是他和秦泽西在一起的时候秦泽西送他的,那时候秦泽西特别混,他也跟着秦泽西混,秦泽西就开着这辆车带着他到处乱来。
助理将车停在容钦面前,看着容钦皱起的眉,助理战战兢兢地拉下车窗,问着:“容哥,是我开错车了吗……”
容秋也回头看容钦。
“……没错。”
从容秋的别墅到星舰港口,开车的时间不算久,路上容秋没有之前那么紧张,没有再叮嘱容钦注意这个注意那个,他只是时不时地抽出纸笔记录着什么。容钦以为容秋灵感来了,毕竟容秋之前每次有设计灵感的时候,随时随地都能取出纸笔记录。
但等容钦即将登机的时候,容秋突然把那满满的一页纸塞在了他手上。
“这是?”
薄薄的一张纸页,满满的都是一二三的序号,从上到下足足有三十七条,最后的三十六和三十七笔墨未干,容钦还能看到墨在发光。
“一些容钦哥出门在外需要注意的事项。”
和容钦住了这么多天,容秋早就知道容钦在生活上极容易吹毛求疵,经常因为一些小方面就炸毛,炸毛就会气自己。
所以容秋才列出了这么多注意事项。
可惜容钦这次没有带生活助理,不然这些注意事项他还那可以复制一份给生活助理。
但容钦一直看着这些条例,容秋从他的表情上并不能辨别出容钦的情绪。
“哥……”容秋小声地问了一声,“是哪里不对吗?”
自从容钦和容秋相遇了以后,容钦这颗心就经常由邦儿硬瞬间变成软了吧唧的状态。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弟弟,他恨不得把人揣在口袋里带走。
可是他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行。
容钦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口气简直叹出了一整个星球的大气层。
“秋秋。”
“啊?”
“你不用担心。”
“嗯……”
“我每天和秋秋打一个电话报平安。不忙的时候和秋秋打视频,让秋秋看我过得怎么样。为了秋秋,我一定会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但是秋秋你在U星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工作也不要懈怠,知道了吗?”
容钦叮嘱容秋好好工作也只是想用工作填充容秋空虚的心,人一闲下来脑子就会胡思乱想。
但容秋却不免赧颜。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关心过他的课业如何,因为他一向优秀,现在被容钦提点,容秋只以为容钦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懈怠了机甲研究所的工作。
顺着容钦的话连连点头,容秋恨不得签下保证书-
送容钦离开,容秋回来的时候还不过十点钟。
容秋打算叫个外卖,然后下午去研究所继续弄他没弄完的机甲,之前为了帮容钦的志愿军改造机甲,他这边机甲的研究进程稍微慢了下来,也该趁着这个时候把落下来的进度赶回来,只是他刚去回外卖,门外有人来见。
居然还是很久没见的秦泽西。
秦泽西整个人笼罩在阴云之中,alpha身上已经不见当初的咬痕和划痕,恢复了以往的高大俊朗,但他脖子上黑色的信息素阻隔环彰显出这个alpha并不简单。
果然秦泽西过来有所图。
“容钦在不在。”
容秋双手抱胸,他看着屏幕里的秦泽西,即便心里很不平静,语言上也平静如古波:“我哥不在家,你也不要再过来找他。”
镜头里的alpha明显僵硬了起来,他想看着镜头,可没找准方向,格外的滑稽好笑:“他已经出发了吗?”
“对。”
“我给他送东西。”
“你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当出财产分割的时候就已经分割清楚了,剩下的我哥没要,那证明一定是他不想要的。”
alpha依旧冷着他那张脸:“我放在这里。”
“不用。”
alpha强调着:“他会想要的。”
还不等容秋回应,秦泽西转头就走,壮硕的身材早就消弭,余下的就是一架瘦削的骨架。
等到秦泽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镜头里,容秋才虚虚地打开一条门缝,他扒拉着这条门缝往外看,果然在秦泽西刚才所站的位置看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给容钦哥的东西……
他能带进来么。
容秋不确定,所以他只把这个箱子带进了储藏室里,没有私自打开,甚至因为不放心,容秋还给这个箱子喷了消毒酒精,这才回来洗了手重新用餐。
容秋下午去了机甲研究所。
足足工作了八个小时才回来,回到家,容秋精疲力竭,这种累是脑子和眼睛的累,他打磨了一下午的机翼,回到家甚至他连饭都不想吃,躺在沙发上浅浅地睡了三十分钟。
外面天本就黑,但屋里点了灯,他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天花板上明亮的灯,灯光很晃眼。
甚至很吵闹。
容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手表,这个点已经快九点了,如今容钦和赵南辰都跟着志愿军出发,还有谁会来找他。
容秋扯了扯略微睡皱了的衬衣,他抬眼看向屏幕,外面居然是秦牧野。
这对兄弟怎么回事。
一个白天找,一个晚上找。
但因为出现在外面的人是秦牧野,容秋并没有像防着秦泽西一样防备着他,容秋直接开了门,面上的疲倦和不耐溢于言表。
但他面前的秦牧野比他更疲倦。
alpha很高,高到遮住外面的月色,就像开门就见一座高大的山挡在容秋面前,容秋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但很快,他就觉得这种行为很没有必要。
容秋舔了舔略微起皮的唇角,他靠在门框上,随后让出半个身子:“有事就进来说。”
刚好他也问问秦牧野,秦泽西早上送来的箱子是怎么回事。
容秋坐在沙发上,取出桌上的手机本来想点餐,但他看着伫立在三米外的男人不由挑眉,“是要喝茶吗,我给你倒杯水,或者喝酒也行。”
刚好beta老板上周给他送来了一批酒,说度数不高,可以当饮料喝。
言罢容秋说冰箱里取出两瓶酒。
他轻轻地搁置在秦牧野面前的茶几上,随着“哒”的一声,冷饮上凝结的水滴顺着容秋瓷白的指尖流下,宛若白玉流珠,分外好看。
随后容秋坐了回去,单手拆开易拉罐,一口凉酒下肚,所有的疲倦烟消云散,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随便喝几口酒就容易醉去的beta,他的酒量早在容钦的每晚培养下慢慢起来了。
像这样低度数的酒,他喝下一瓶完全不脸红。
但秦牧野看容秋喝酒的洒脱姿势,眼中略微有些担心。
“我哥今天是不是打扰你了?”
“我也刚想问你这件事。”容秋放下手中的酒,“你哥一大早过来还送来了一个箱子,说我哥会收的,我把那个箱子收了起来,但箱子里面不会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吧。”
容秋已经发消息给容钦了。
容钦这次要去的偏远星很远,光路上都要耗费两天,而且中间经常会因为陨石流的缘出现信号中断的现象,所以容钦还没有给他回应。
“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是你哥之前的东西,我哥他早就想给了,之前一直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快递给你们,今天早上刚知道你哥离开,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还好没见着我哥,不然我哥临走都不安心。”
秦牧野对容秋的话其实也挺赞同,但他今天过来不只为了他哥过来的事,他为容秋拉了个单子,如果谈成了容秋手上的机甲直接就可以获利。
但他的肚子实在不给面子,还开了个头,就咕噜噜地响动了起来。
容秋的视线朝他打来,秦牧野罕见地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态。
“行吧,有什么事吃饭的时候再说。”
因为多了个人,容秋把他原来点的餐又翻了一倍的量,到底还记得秦牧野的口味,所以一堆口味清淡的菜品里多了两道有辣子的菜。
这些菜送到手上,早就饿得填胸贴后背的容秋隔着塑料袋都能闻见里面的香气,即便不能吃辣,容秋闻到这些辣椒的香气,沉寂已久的唾液腺立刻开始旺盛的分泌唾液。
他拆外卖的手速极快。
不等秦牧野过来帮忙,容秋就已经把这些饭菜摆放得整整齐齐。甚至秦牧野坐下时,容秋已经压下去了半碗饭。
半个腮帮子鼓鼓的,容秋已经没空和秦牧野说话,筷子就像暴风雨一样往下落,亏他还记得保持些体面,咀嚼吃饭的动作虽说和文雅搭不上边,但绝不难看。
甚至在秦牧野看来,容秋吃饭的样子也很可爱。
如果他现在能把容秋这一段拍下来那就好了,可惜不能;秦牧野低头认真吃饭,在容秋低头吃饭的时候,他余光微微上扬,不露声色地偷偷打量面前的容秋。
容秋勉强吃了个半饱,才抽空和秦牧野说话。
他尝试着吃了一口辣子鸡丁:“你刚刚说给我拉了一个合同,是什么合同?”
能让秦牧野都出面拉合同的单子,肯定不是小单子。
是不是又有军区要预定他的军用机甲了,那可太好了,他现在就缺钱。
但是不是。
听秦牧野说完,容秋的那口辣子鸡丁直接呛到了他的嗓子眼。容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这一口辣明明不算辣,就是呛,那股呛味刺激着他的嗓子,让他反复咳嗽,明明咳不出什么东西,却依旧在咳。
容秋眼睛都咳红了。
秦牧野立刻给他递来了水。
容秋几口水下肚,这才缓和了些。
“如果有燕麦奶的话,解辣更好。”
其实早在容秋的筷子探向那道辣子鸡丁的时候,秦牧野就已经起了阻止的意思,甚至在他刚进门,容秋给他递来低度数的酒饮料时,他也心生阻止之意。
可不合适。
他凭借着什么身份和容秋说这些。
在秋秋眼中,自己完全不算他的朋友,他只是一个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的军区高层而已……
容秋已经好了许多。
他放下空空的水杯,一抬头就看见明显低落的秦牧野。
怎么回事?
明明是他呛着了,为什么秦牧野摆出这样一副失神的神态。
这人不会嫌弃他吃饭到时候咳嗽,觉得不干净不卫生吧……
的确可能这样,因为秦牧野的洁癖他深有体会。
可他刚刚咳嗽的时候都已经捂着唇,还转过了身……
看不懂。
他早就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
但容秋能看懂秦牧野给他的合同单。
这个下订单的人居然这么信任他,他的民用机械还没完全试飞成功,就已经下了这么大的单子。虽然比不过军区那边一下就几万架机甲的单子,但能一下子定了五千架机甲,家底想必很是丰厚。
容秋不免多想:“真有人订?不会是你自己定的吧……”
容秋说这话真的冤枉秦牧野了,他的确想过预定容秋的机甲,但不会订这么多,他就想定一架机甲然后自己留着收藏。
而且他也会开机甲……
只是不如容秋那么飘逸如云。
容秋还在等秦牧野的回应,秦牧野没有瞒他:“是苏燃想订。”
容秋莫名地眨眨眼,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想订我的机甲?苏燃?他不是最瞧不上我的吗,怎么会预定我这个beta的机甲?而且他想定我的机甲为什么不和我说?我记得我已经和他加上了通讯号。”
“……”秦牧野默了默,“他说被你拉黑了。”
容秋:“……”
“行吧。”容秋欲盖弥彰地又吃了一口菜,“可是他会不会过来演我。”
“演你?”
“就是表面上说要签单,最后没签。”容秋觉得自己想得很对,“我跟他毕业的时候闹得不是很好看,没道理六年以后他还来照顾我的机甲研究所。况且第一军区是十三军区中的第一大区,玩机甲竞速的alpha那么多,民用机甲也远比我们军区发达,苏燃在没见过我机甲的前提下,没必要砸这么多钱。”
容秋越想越觉得如此,一定是苏燃在玩弄他。
甚至还忽悠了秦牧野。
秦牧野交友能力为零,苏燃很容易就将秦牧野挽回了回去。
“所以还是算了吧。我机甲的实物还没弄出来就谈合同,太早了。”
容秋很有自知之明。
见他如此,秦牧野也没有多催促。
他今天只是想找个理由和容秋见面而已,毕竟他和容秋几个月没见,容秋不会来主动找他,只能由他绞尽脑汁想理由见,可都没有;苏燃那天开着小号骚扰他,他才觉得这次或许是个机会。
苏燃的事情成不成本就不在他的计划内了。
今天他能和容秋见面,还能和容秋在同一个饭桌上和谐地吃饭,这已经远超他的预料。
说完合同的事,两人的话题不免又绕回了秦泽西身上,还是容秋主动提的。
“你哥现在对omega已经没有应激反应了,那他后面怎么办?联邦会给他安排omega进行匹配吗?就像你之前那样?”
一次安排四十多位S级别的omega进行信息素匹配,这样的福气秦泽西也会“享用”一次吗……
但容秋的这个话题明显开得不算好,自从秦牧野进来,他都维持这样平静冷淡的脸,好似所有的五官都被牢牢金属焊接着,动都无法动,但现在秦牧野却因为容秋这句话突然变了脸色。
alpha幽黑如墨丸的瞳仁略微扩大,就像受到侵犯的大猫,但秦牧野没有亮起尖利的爪子,他很快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容秋无法捕捉他面上的变化。
好像刚刚那两秒钟的错愕与惊讶,只是他突然间的臆想而已。
容秋敛神:“那你哥的事情不方便说?”
alpha有些沉郁:“抱歉。”
容秋摇摇头,并不在意。
他起身为空了的水杯续水,走动之间,挂在腰侧的钥匙扣闪出一抹银光。
秦牧野咪咪眼。
alpha蓦然一惊。
那枚容秋曾经亲手打的戒指,容秋早就从手上取了起来,他以为戒指被丢了,不想转而挂在了容秋的腰间……
这一细小的发现给alpha注入了一剂强心剂。
容秋倒完水回来就发现alpha似乎跟之前又不一样了。
眼睛亮了些,坐姿端正了些,而且视线一直跟随他走,莫名像看到主人的大狗狗。
容秋皱着眉。
心想自己在瞎想什么。
哪有人能收服秦牧野这样的人,还大狗狗,秦牧野只会是凶恶的狼,看到猎物就会吞吃入腹,连骨头都不剩-
从容秋别墅出来,秦牧野心情极好。
的确有什么东西大不一样,他现在的整颗心都鲜活了起来,上了车,他隐约能从露台看见正在收拾客厅的容秋的身影,beta矫韧的腰肢极细,是他曾经亲手丈量过的细度。
看不清脸,他依旧能在脑海里自动填充出容秋面部的每一个特征。
容秋的眼睛很大,眼尾微圆,有点像小鹿眼的形状,但在笑着的时候眼尾飞扬,又有狐狸眼的风情。容秋的鼻子挺-翘,不是突兀拔-起的线条,而是从眉骨到山根,最后到鼻尖的流畅线条。
五年前的稚气稍减,更多了的是时间淬炼后的成熟-
送走了秦牧野,容秋独自收拾着客厅桌上的垃圾。
两个人很能吃。
明明份量不算少,大部分都光了盘,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两盘带了辣味的菜,这道菜他吃得不多,但容秋想想刚刚吃饭的场景,似乎秦牧野没有对这两道菜伸筷子。
难道是年纪大了,口味也变得养生了起来。
容秋没多想。
所有的垃圾被他分好类,丢在外面相对应的垃圾桶里,剩下来的两双碗筷很好洗,容秋连洗碗机都没用,五分钟就洗好了碗和筷子。
随后容秋上楼冲澡。
等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点钟。
这个点他已经困了,没有重大事情发生的时候,十点半他就已经睡着。
还有半个钟头,容秋瘫在床上酝酿睡意。
阅读完各大军区的帖子,容秋顺手刷到了下面的商业板块,他进入这个板块的次数实在寥寥,上面的东西勉强能看懂,但苏燃两个字他还是认识的。
原来苏燃真的准备进军机甲界。
原本的房地产巨擘往机甲方向发展,从创办机甲建造工厂,建立机甲专卖店,各大研究所的研究成功里挑选出优秀民用机甲,签订合同,转送机甲工厂批量生产,最后转运到苏家的机甲专营店……
一整个流程看下来没什么问题。
所以苏燃找他,是真的想和他的研究所合作?
那今天晚上不就误会秦牧野了……
可秦牧野为什么没解释?
知道被人误会的难过,也知道自己成为了戳刀子的人,容秋此刻心里也很不好好过。
尤其他的心里反复出现饭桌上秦牧野沉闷的模样,他认识的秦牧野志气昂扬,即便表情不多,也让人一眼就看出他是人群之中的天之骄子;可现在的秦牧野如同一潭死水,无论再大的风,这潭水就是泛不起涟漪。
是时光改变了秦牧野。
还是别的。
容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越是逼迫自己不去想,心里某个身影就越发突出。这种感觉就像他为了忽视一个痕迹而画上了两个斜杠,可却不知,添加了这两个斜杠以后这个痕迹越发招眼。
好在临睡前,容钦终于回应了他。
容钦还在星舰上面,脚边是容秋为容钦亲自收拾的行李箱,桌上还有星舰的餐食。
“还在星舰上,睡了一路提前倒时差,这个点秋秋是不是已经睡了?”
容秋坐起了身:“还没有,已经躺在床上了。”
“那就好,记得早睡。秦泽西的那个箱子你帮我收下就好,等我回来拆。”
“已经收起来了。”
“秋秋真乖~”
容秋忍不住抿唇笑笑,他现在心里藏着事儿,不知道和谁说,翻来覆去也就只有容钦这个时候在。
他把今天晚上和秦牧野吃饭的事从头到尾道了个清清楚楚,尤其还提到了苏燃想找他签订机甲生产合作的合同。
“这事儿我知道,A星的房地产已经饱和,苏家早就想往别的领域拓展,他们跟在秦家后面喝汤,做不上燃料生意,看中机甲也不让人意外。”
听容钦这么说,容秋就放心了。
但容钦转瞬间移开了话题:“你晚上还怀疑了秦牧野?”
容秋换了个坐姿:“嗯。”
“他应该没必要拿这些事骗你,今天苏家找你签合同,想来生产的机甲数量也不会很大,五千架机甲就顶了天,这点钱秦牧野看不上。”
容秋还没和他说签订现在的数量,容钦一猜一个准。
容钦对这些商务往来很敏锐,他在秦家这么多年不是白待的,对背靠秦家的苏家自然很是熟络。
容钦那边广播响起,似乎提醒附近有流星带,提醒乘客关机。容钦和容秋简单地多说了几句,就被迫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容秋的手机轻飘飘地落回在枕头上面。
容钦也觉得秦牧野没必要骗他。
甚至容秋现在细细想来,秦牧野这么做只会对他有好处,等于直接帮他打出了私人研究所的名头。一旦他和苏家扯上联系,依靠苏家在首都星的舆论能力,不用担心他的机甲会滞销。
商业用途的民用机甲自然卖得越多越好。
所以容秋第二天就把苏燃从黑名单里面放了出来。
他之前单方面把苏燃拉进了黑名单,现在依然能看见苏燃给他发的消息。
苏燃那边都每天一条,每条都在和他说合作的事,把苏家即将建成的机甲厂夸得绝无仅有。
容秋不信这些。
坐在餐桌前的容秋喝了一口燕麦奶,又咬了一口吐司三明治,单手随意地在手机上敲动着,似乎很不走心的样子。
一分钟后,苏燃的回应热情而来。
“好的,我等你的机甲成功研制出来!我们这边一定会给出一个最适合你的合同,目前我们这边考虑的是,如果和你合作的话,按照你的规矩来。”
“我这边的规矩?”
“对。不买断,你能得到一定比例的分成。”
“……”
容秋还真不知道他和十三军区签订了一次合同居然还成了他的规矩,十三军区为了拉拢他,留他在十三军区才花了这么大的本钱,苏燃那边又图什么呢?专门设计民用机甲的研究多如参天牛毛星,没了他这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合作对象。
可苏燃就认定了容秋这一个。
“如果你机甲研制成功,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马上飞过来!记住了啊,你一定要考虑我们苏家!合作双赢才是最好的局面!”
“……好。”
容秋慢慢咀嚼完最后一口吐司,他顺了一口燕麦奶,这才双手举起手机,稍微认真了些。
“不过你怎么确定我设计出来的民用机甲一定能给你们公司带来效益?”
苏燃的回答直白而敞亮——
“六年前你还是个战斗系学生呢,那个时候你改造出来的机甲就能跑赢市面上的所有民用机甲,六年后的你怎么可能会倒退一v一”
容秋总觉得苏燃给他架起了一个高帽子。
不过不得不承认,苏燃现在的态度比六年前好多了,这个alpha的这张嘴是在哪里修炼过的吗,居然会对着他这个beta好好说话。其实好好说话的不止苏燃一个,还有秦牧野,所以这两个背他一起组团去修炼了……
容秋不再胡思乱想。
和苏燃合作的事儿算在他心里埋下了个种子。
而这枚种子发芽与否的关键还在于他的这个民用机甲设计的结果如何,如果设计出来的是一个垃圾机甲,但他也没有和外界合作的必要了;如果研究出来的金甲还行,那他可以试着和苏燃合作。
事实证明。
容秋的种子是颗好种子。
而容秋更是培育得当,到了初夏,他的机甲已经初见雏形。
期间苏燃更是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他。
容秋被他问得不厌其烦,只把机甲的外部照片发了给他,不想苏燃更激动了,甚至连夜从首都星起飞,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到达这座他一直看不上的荒芜军区。
一来就要看机甲。
容秋无所谓,便带他来了。
这架纯黑机甲的所有零件全部由容秋亲手打造,所有材料的数据也被容秋仔细地记录了下来,耗资甚硕。
好在容秋的军用机甲的续航很久。
如今十三个军区大部分机甲士兵都用上了容秋设计的机甲,容秋不仅立刻还上了之前为容钦的志愿军采购机甲的钱,还额外赚了个金盆满满,否则就容秋这个测试材料的试验,就会耗资巨大。
苏燃围着这家空壳团团转,里面更重要的发动机以及运转系统容秋都还没有放进去;可即便这样,就已经足够苏燃惊讶的了。
他俗气,就爱这种又黑又飒的机甲。
瞧瞧机甲的外壳,黑似黑曜石。
容秋没想到苏燃看到一个机甲壳子就激动成这样。如果让苏燃看到了他放在十三军区的那一架私人机甲,指不定立刻就会兴奋到天上去。
他找了几个重要的点和苏燃解说着,苏燃都心不在焉。
苏燃恨不得化身发动机和各大运行系统瞬间完善这架机甲,最后他终于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给我个准信儿,求求你了,这架机甲什么时候能彻底设计好?”
他只知道容秋机甲设计得好,但不知道容秋的机甲居然能设计得这么好,他现在恨不得魂穿以后的自己,马上驾驶这架机甲遛弯。
哦,不对,参加机甲竞速比赛。
“再等等吧。”
容秋的这一句“再等等”活生生地拖到了夏末。
他终于和苏燃签订了合同。
这次的苏燃依旧马不停蹄地从第一军区首都星赶过来,陪同一起签合同的的,还有秦牧野。
苏燃格外具有眼力见儿,否则也不会成功地从两个人的黑名单里出来。如今的苏燃终于不用承受双倍的感叹号之苦,过来签合同时眼里都带光。
他还在十三军区最好的餐厅开了一桌,和人家签了合同,一定要来一顿好好招待人家。
这个时候他的眼力劲儿又冒上来了。还没等秦牧野示意,他就聪明地借口有公务需要临时处理,成功的避免成为一个光亮的电灯泡。
餐厅这一桌只剩下秦牧野和容秋。
beta平和,alpha稍见紧张。
秦牧野每次见容秋都紧张,本以为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变得不那么紧张。
可这都是他以为。
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默。
要不是容秋面前有一个这么高大的alpha,容秋都以为自己在一人食餐厅用餐。
用餐结束,二人往停车场走。
容秋看着沉默寡言的alpha么,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上次秦牧野在他家里吃饭,他误会秦牧野了那件事。
到现在还没有收尾,他心里就像梗了一根刺一样。
又痒又难受。
路过一池好看的锦鲤湖,容秋被迫停下了脚步,旁边的小姑娘拦下他,给他免费分了一包鱼食,说餐厅的这些锦鲤带有财气,多喂鱼今年必定财源广。
容秋笑笑,伸手接了过来。
小姑娘还想给旁边的秦牧野一袋,可看alpha一言不发的寡然样子,蓦然间不敢断然上前。
容秋又笑笑,摇了摇手中的鱼食:“一袋够了。”
容秋心想,能喂鱼也挺好,他正想该找个什么契机和秦牧野说清楚。
所以两人就在锦鲤池边定住了。
这些锦鲤长得很大,足足有人大腿粗,一小把鱼食下去,瞬间聚拢了很多头锦鲤。
容秋的心情莫名就变得很好,后面的鱼食他省着点撒,一次就撒三五颗,beta好看的唇线微微一动:“上次我不该误会你。”
容秋突然说这一句话,秦牧野没懂。
“我以为不会有人会在没见到我完整机甲的情况下,就当这个签单的冤大头。”
三五秒后,alpha才微微松了松他原本紧攥着的拳头。
“没事。”
“真没事假没事?平白被人误会就和吃了亏一样。”还得自己往下咽
“真没事。”秦牧野顿了顿,真诚地补充道,“无论有什么,我都会和你直说的。”
“对,这样最好。”容秋笑笑。
容秋笑起来很好看,面色润润的,日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就像为他如玉的脸镀上了一层柔光,而那双好看的眼睛上跳跃着夏末日光,连眼睫毛都多情无比。
alpha心一悸,喉结上下轻滚着,他很快移开了视线:“嗯。”
剩下的鱼食容秋喂得很快,即便容秋再节约,也免不了只剩最后三五颗的境遇。
将这三五颗鱼食往下随手一丢,容秋听着声,突然觉得不对劲。
刚刚他似乎把什么东西一起扔下去了。
容秋张开手掌,两手空空;摸摸口袋,口袋里除了手机和消毒纸巾,同样空空。
“我刚刚把自己的钥匙丢下去了?”
“……嗯。”
秦牧野亲眼看着容秋将大拇指串着的钥匙丢了下去,甚至他还记得钥匙落水的弧线,以及串在钥匙扣上的那枚银戒指,闪着流光,一齐入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