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氏推门走了进来。
锦欢见着她娘过来, 一下子便松了被子,等米氏坐在床沿上,她双臂轻轻环住米氏, 搂得紧紧的。
“娘——”
她声糯糯的,天然便带着几分撒娇在里头。
米氏知道闺女这会儿心里定是紧张而又无错, 便由着闺女抱着,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好像小时候哄睡觉她时候一样。
过了一阵子, 锦欢自己便不好意思起来, 松开了她娘。
知道闺女害羞了, 米氏也没打趣她,娘儿两这才说起贴心话来。
“你的嫁妆箱子里面东西娘都放好了, 时家聘礼里头的二十两、还有爹娘给你准备的六十两都在里头。
还有,你记着箱笼最底下的夹层里面有两张契书,是镇上的铺子, 这个才是爹娘真正给你准备的嫁妆, 有了它们, 哪怕我闺女啥也不干也照样能衣食无忧, 你注意收好。”
锦欢不知道爹娘还给准备了铺子, 这会儿一听到就推辞不要。
爹娘他们给她置办的嫁妆够多了, 他们心疼她,她同样也心疼爹娘兄弟。
“听话, 有这两铺子捏在手里,不怕没钱,有钱心就不慌,爹娘也能放心你,少操点儿心。”
米氏态度显得极为坚决。
锦欢知道她娘一旦定了主意, 便是她爹也不能改变,便也不跟她娘争了。
见闺女不再往外推,她脸上露出笑来,把锦欢揽在怀里,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锦欢的一头乌发。
闺女手里有钱,生活她便不用再如何操心,相比起来,她更担心闺女跟时家那边人的相处。
*
自小到大,可以说锦欢一直是活在爹娘的维护里的,原本有个魏老太不喜她,原该受些磨难,结果她爹娘疼她,早早的分了家。
自此,锦欢的磨难没了,生活环境单纯,人际相处也有爹娘在前头撑着,顺风顺水地长大。
所以,米氏极担心闺女嫁人后跟时家那边人的相处。尤其是听说时家前头两个儿媳妇很不好相处,她更焦虑。
“对于你那两嫂子,她们占着身份上的便利,又比你早进门,所以你这边容易吃亏。
若是跟她两起了冲突,你尽量别正面硬碰,去找时迁还有你婆婆告黑状,他们出面更方便些。”
“好在,你那两嫂子已经分家分出去了,你们相处的时间应该也不多。”
米氏絮絮叨叨个不停,锦欢乖乖巧巧地靠着她娘,耐心听着。
娘亲的怀抱叫她心里安心,细细碎碎的声音也仿佛带着魔力,一点点抚平自己忐忑的情绪。
*
说完了嫂子,重头戏来了,婚姻里头,两口子的相处才最要紧。除了男人,公婆同样重要。
作为一个嫁进了魏家十来年,从没吃过苦的媳妇,在这方面,米氏她很有发言权。
“这男人其实很多时候跟孩子很像,你得多哄,把他哄好了,哄他疼你护你,你的日子就好过。”
“你在家里可以上房揭瓦,但在外头一定要给男人留足脸面——”
“男人他只要动手帮忙做事,甭管他做得好不好,夸就对了。这样他才会有成就感,下次还会接着做。”
“至于公婆那边,也别想着刚嫁进门要好好表现,给那边留好印象,就一天到晚干活忙个不停。我闺女是他们家求进门的,不需要如此。
你记着娘这句话,表现太勤勉、人当你新媳妇应该的,前头做习惯了,后面那些活十有八九还得摊你头上,还落不着好。
那倒不如一开始就索性就别给她们你特别勤快的印象,这样,后头她们干啥活你若是能帮把手,她们反而觉得你懂事。”
……
锦欢听着,也不管有没有道理,先在心里头的小本子上记下再说,这些可都是她娘这么些年总结下来的经验呢!
锦欢听得认真,米氏说得也很有兴致,这会儿已经从如何跟人相处说到教闺女如何偷懒的小技巧上面了。
“你要是不想进厨房烧饭,也可以放着让时迁来。凭啥做饭就非得是女人的活?都是惯的。你记着一开始就把饭做得非常难吃,这样几次过后你看他受得了不?
受不了了他自己就会想办法,之后你再下厨的机会就少了。”
米氏这话说得极为肯定。
锦欢忽然就从她娘的怀里坐起了身来。
原本因着要离开爹娘心里头还很难受,听她娘说起这个,她瞪大眼睛,一双清灵灵的大眼睛直视她娘:
“娘,咱家就数你做饭难吃,所以咱家经常是爹下厨。这不会也是你故意把饭做的难吃、来哄爹做饭的吧?”
米氏:“……”
经验源于生活,这会儿米氏想反驳,可她闺女也不是傻子,能信她?
话说得太快一下子暴露出来,米氏尴尬了,她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来怎么回答,最后,极生硬地转了话题:“那个—那个——它不重要——”
“娘在说你呢,还有——”
可惜话题已经跑偏儿,锦欢满脑子都在想,她小时候印象极深的来源于她娘的几次黑暗料理,居然全是因为他娘懒,故意为之!!!
她和弟弟又做错了什么?
她和弟弟也太冤枉了好嘛!
还有她爹那么聪明、那么厉害,他真的不知道嘛?
米氏看向她娘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米氏:“……”心慌慌,说不下去了。
可还有明天的洞房没交代呢!不过这方面,她也不好意思跟闺女说的太清楚。
想着男人在这方面总是比较通晓的,女儿家懂的再多也没啥用处,便匆匆搁下一句“你明晚不要太紧张,身子放轻松,之后全听女婿的就成”
说完就溜了。
锦欢:“……”懵懵懂懂、恍恍惚惚。
*
米氏面皮通红,回了屋。果然就见魏三没睡,还在等着。
想着刚刚叫闺女点出她故意做饭难吃躲懒的事情,这会儿面对魏三她心就虚,眼神飘忽,不敢跟魏三对视。
“不是,明儿是闺女要成亲,你脸红个啥劲儿?”
米氏:“……”我开心的我激动的不成吗?
好在,魏三也不揪着她不放。他这会儿一颗心泡在柠檬里,酸得够呛。
闺女大了,出嫁前最后一晚,她娘还能陪她说说贴心话,他却不方便去闺女那屋,只能干看着,心酸嫉妒不舍……
恨不得明儿不叫时迁上门才好,可女儿家又终归要嫁人,他哪里能真的拦呢?
心塞又难过,一句句叹气声、此起彼伏。
米氏安慰他:“行了,咱们女婿你不是都已经观察了大半年了嘛!要有问题,你不早给他两拆了,还能留到现在?既然这个女婿你也满意,还担心啥呢?”
这是说,今年年后,时始上门来教导魏旭读书识字的事呢!
当然时迁也不是天天上门,他通常每隔三四日过来一趟,先带着魏旭复习前头认的字,背的文章,检查一下作业,之后再教魏旭新的内容。
随着时迁过来的日子增多,魏三和米氏观察他的时候也多了。人相处时间一多,很多缺点其实很难掩盖,尤其是岳父看女婿眼光更挑剔。
所以,到现在魏三没把两人拆了,也没挑时迁太大毛病,这其实已经很能代表一个事实:时迁他足够优秀。
所以,把闺女嫁给足够优秀的时迁,按理魏三该放心啊!
可嫁闺女真不是这回事,说是那人好就成,在老父亲心里,女婿那就是来拱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的猪,再优秀也不招人喜欢。
谁嫁闺女谁知道,反正魏三是翻来覆去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
*
第二天,鸡鸣第二声时候,魏家屋里头就有了光亮。
新娘子早早地装扮起来,梳头、净面、换上一身火红的嫁衣,米氏帮着描红上妆。
锦欢原就生得好,盛装打扮起来,更是令人惊艳。
桃花娇面,香腮如雪,睫若羽扇,唇似玫瑰。
等天大亮,亲戚上门,谁不惊叹新娘子的风采?以及魏家的大手笔。
当场就有人惊呼:“乖乖,为着个姑娘,这是费了多少银钱?那嫁衣,那首饰,得有几十两银子穿戴在身上呢吧?!”
等看到了锦欢的嫁妆,更是了不得,草草看一眼,光是数量就叫人足够欣羡了。再听说还有一套家具已经送到男方家了,简直都刷新了她们的认知。
宾客一茬茬地上门,来一回就赞一回,锦欢脸都要笑麻了的时候,时迁终于带着人过来接她了。
后面,锦欢整个人就都轻松下来,全程由着时迁牵着她走完了整套婚礼流程。
等时迁送锦欢回房间后他便出去陪客,因着时迁体弱,所以他不过是端着白水一桌敬了一杯,表个意思,后头便由两个兄长代劳。
因而锦欢觉得好似时迁他刚离开,洗个手的功夫就又回来了。外面喧喧嚷嚷,屋里却只她和时迁两人,锦欢不由自主地又紧张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她对面的那人其实比她更紧张,全靠演得好,一直硬撑着,才没露怯。
这会儿,时迁听着小姑娘急促的呼吸声,时迁心里的紧张忽然就慢慢就退了去。
他用手绢擦了擦手心的汗,一把揭了红盖头,才真正看见小姑娘的模样。
“红衣一袭怜娇软,梨靥双涡惜嫩香。我今日方知,原是这般模样!”
果然像他想的那样好看,甚至更好看些。
锦欢感受到对面人灼热的视线,听他用诗句夸她,心里有些羞,借着拆妆的功夫躲避。
娘家给陪的嫁妆早已经在新房里头摆好,锦欢走到梳妆台那边,对着镜子想要拆开发髻。只是,这么复杂的发髻她头回拆,弄了半天也没成功。
身后的视线还是那么热切,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这幅狼狈模样早落入那人的视线,锦欢要被自己蠢哭了。
她手下动作越发急切,越急就越难拆,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身后一声轻笑传来,在小姑娘窘迫的头都要埋到地上的时候,时迁终于过来帮忙了。
他不仅帮忙拆了发髻,卸了钗环,他好人做到底,还帮小姑娘把那繁杂的嫁衣也一道解开了。
新房外面,时母使唤时宗时勇陪着客人吃酒、聊天,亲戚们感叹着时家的好运道。
娶进门的新媳妇嫁妆恁地丰厚,这个媳妇娶的简直赚大发了好嘛!
还有时不时被拿来比较的赵氏和孙氏两媳妇人前不过勉强一笑,人后手心都掐紫了,想着婆婆前天晚上那真真切切的威胁,不敢折腾,这才没闹出笑话来。
对此,新房里面的两人一无所知,鸳鸯被里成双夜,芙蓉帐暖度良宵……
42. 第四十二章 二合一
小儿子终于成亲, 算是了了时家两个大家长的一桩心愿。尤其是时迁他爹,别看他话少,情绪极少外露, 其实他对儿子的疼爱以及期许一点儿不比时母少。
端看时迁成亲这日,席上谁来敬酒他都不推, 喝得特别爽快,脸上的笑容那个灿烂, 谁都看得出他的好心情。
晚上, 老两口心情都很激动, 一直没有睡意, 躺着说了半宿的话。
半夜,时母披着衣裳出来方便, 却见儿子隐约还有光亮,想着该是红烛,也没多想。
第二日早上起来, 西屋那边还没有动静, 时母就有些担心, 儿子身体弱, 小夫妻新婚燕尔, 她怕儿子刚开荤, 没有节制,伤了身子, 情况更糟。
哪知道时母她猜中了过程,却猜错了结局。
时迁他昨晚确实闹到很晚。
头一回,小夫妻两个都是新手上路,磕磕绊绊的,虽然最后找对了门路, 但是感受着实说不上舒服。
小姑娘疼的眼泪哗哗的,算是怕了。她直觉这种事可怕的很,疼的厉害的时候她打定主意这码事只有这回再没下次。
比起小姑娘这儿的难受,时迁那边却是截然相反。
有了第一回,他大概就找着了窍门,男人在这方面总是要面子,先前表现太差,还把小姑娘惹哭了,他觉得必须要再来一回找回面子才行。
他把小姑娘搂在怀里,wen去小姑娘眼角的泪珠,在她耳畔轻柔的哄着,哄着刚刚还打定主意再没下次的小姑娘迷迷糊糊的又遂了他一回。
这回,两人都有些意趣了。
时迁吸取教训,这回慢慢磨她,小姑娘哪里领教过这个,忍不住又哭了,哭着求他,声音又软又糯的。
这种时候,谁停得下呢?
时迁非但没停,反而更加激动。他甚至哄着小姑娘用她那把特别撩人的嗓子喊他,不许叫名字,得换称呼。
小姑娘难为情了半天,不肯出声,时迁也不急,他距离她极近,换手段迫着她。
小姑娘受不住,怎么求都不管用,最后只得哑着嗓子娇娇软软地喊他“相公~”
然后,小姑娘细碎的声音便再没停过,眼角的泪珠断断续续,最后哭着睡过去了。
*
第二日清晨,时迁先醒来。
一睁眼,便看见一张娇俏的小脸,眼睫紧闭,正睡得酣。
也不知道那睫毛是怎么长的,又长又卷、好像小扇子般可爱。
时迁恍惚中总有一种不真实感,手下意识的往小姑娘的脸上摸去,掌心的温软告诉他:这不是梦。
激灵一下,他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他扶了扶额,昨晚他胡闹得太晚,原本以为今早要起不来,结果他现在却是神清气爽,浑身暖洋洋的,感觉再没有比今早醒来更舒服的时候了。当然,这是跟他从前的状态比,跟普通人当然还是比不了的。
再一细想,昨夜仿佛也是他睡得最好的一晚,没有咳嗽,没有心计,没有头晕,也没有无力,整个人好的不得了。
不及他深想,小姑娘就被他的胡乱动作给吵醒了。
锦欢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感觉浑身像是被车碾过一般,酸涩难受。
慢慢睁开眼,看到贴着自己极近的时迁一脸心虚地看着自己,昨晚的一幕幕不由自主地从眼前闪过,小姑娘又羞又囧,还有一丝丝生气。
她昨天被欺负得那样惨,怎么求他,他都不停下。现在还用他那好看的脸这么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简直太过分了。
她好气哦!
她揽着被子气呼呼地问他:“你的君子之道呢?你的风度呢?你真是太过分了!!!”
许是太生气,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双小手一个劲儿地锤着时迁。
这个时候,时迁思考,怎么解释才能平息小姑娘的怒气呢?
其实怎么都不成的,时迁心里想着不成,手上动作却极快,一把将小姑娘连被子一块儿拥在怀里,嘴里不停地给小姑娘的道歉。
小姑娘不听不听,还要他保证,下次再不可以这样了。
时迁:“……”这个他真不能保证。
摸了摸鼻子,时迁一直没有回答。眼见着小姑娘要急,门响了。
“迁儿、锦欢,你们起了吗?”
婆婆都来敲门了,锦欢哪还顾得上时迁,赶紧穿了衣裳出来。
“呼~”身后的时迁长长的嘘了口气,总算是“对付”过去了!
*
两人收拾齐整出来后,就见堂屋已经摆好了饭。
当然,新婚第二天,锦欢有个任务,她得先认人。
好在时家分家后人口简单许多,只有时迁、他爹娘以及一个妹妹时夏。
锦欢前头已经见过时母,所以,生人实际上只有时父这个公公以及时夏这个妹妹。
时迁牵着她手,挨个给她介绍,锦欢便跟着时迁叫人。先喊了声“爹”,接着是“娘”,最后是“妹妹”。
时迁他爹娘俱很欢喜,“嗳—嗳—”应得极为干脆。只到了时夏这儿,时夏仿佛没听到般,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花绳。
气氛有片刻凝滞。
锦欢不晓得这个小姑子是怎么回事儿,从前没听人说起她过,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耳朵不好使?
不过,她也不怕。是故意或是耳朵不好使,试试不就知道了。
所以,她往时夏跟前近了两步,嘴巴离她耳朵只有一点儿距离的时候,她长吸一口气,一声“妹妹”破口而出。
声音清亮脆响。
时夏被惊得下意识后退一步,仍是没应。时迁也跟着喊了一句“夏夏”,时夏撇了她哥一眼,头往旁边一转,更倔了,就不出声。
最后还是时迁他爹这个大家长很是严肃地喊了时夏一句,时夏这才勉强应了,又喊了锦欢一句“嫂子”,声音低得人听不清。
时母瞪了时夏一眼,帮着打了个圆场,一家子便坐下吃早饭了。
吃完饭,锦欢谨记着娘的教导,没抢着洗碗,刚好她也有事情忙,先跟婆婆交代了声;
“娘,我去屋里头把嫁妆箱笼整理一下。里面东西太杂乱,聘礼还有爹给备的嫁妆全都混在了一起,我去整理整理。”
锦欢的嫁妆很多谁都清楚,赶紧整理好是正经,时母摆摆手叫她去了。
*
时家给的聘金全给锦欢带回去了。时母对锦欢这个儿媳就更满意了。
锦欢回了房,顺手把时迁也拉进去了。原本时迁没想进去的,媳妇的嫁妆多少都是媳妇的,他没想去打听。
架不住锦欢自己主动跟他提起。
他将八十两的银子,还有两张契书都拿了出来,跟时迁商量:
“相公,我想着爹娘给的铺子还一份回去,爹娘也不容易,没道理把大半家当全给了我这个出家的闺女。”
时迁倒是没成想岳父家居然攒下这么厚的家底,还能给锦欢陪嫁两个铺子出来。他对岳父的看法又改变了些,觉得岳父倒真是个能耐人。
“应该的,咱们做小辈的,不能孝敬许多,没道理还拖他们后腿。家里边疼你,你一个都不接,他们也要伤心,都接了,你又过意不去,还一份回去正合适。”
夫妻两个一拍即合。
“我家相公真好!”
跟时迁轻松达成共识,锦欢心下欢喜,毫无吝啬地给她相公颁了张好人卡,惹得时迁哭笑不得。
等锦欢粗粗整理好嫁妆出来,时母已经差不多将厨房收拾好了。不过前一天摆席,家里借了不少的碗筷碟子板凳桌椅,全都在院子里摆着,还得挨家挨户的还回去。
东西太多,全指着婆婆一个人那也太累了,锦欢还没那么心大,就陪着时母一起去还。
倒是借着这功夫,把左右四邻给认了一遍。当然,锦欢最先认识的还是隔壁两个兄长家。
时迁的两个兄长时宗和时勇、以及两个嫂子赵氏和孙氏,大房目前唯一的儿子铁牛,以及二房唯一的闺女杏子。
*
很快,便到了回门的日子。
闺女出嫁这几天,魏三和米氏是吃不好睡不好,不知焦着多少心?!
便是最没心没肺的魏旭这几日也不好过,没有姐姐在家,连最爱吃的沙糕仿佛也没了滋味。
回门这天一大清早,魏三便带着儿子上时家来接闺女了。也没顾忌时迁这个女婿就在旁边,魏三直接就问闺女这几日在时家过的可好?有没有受委屈?
好在时迁很习惯,也没意见,倒是锦欢哭笑不得,一路上都在安慰老父亲,一直重复地说她“好好好”。
不过,等到了家里,跟她娘说起私房话时候,锦欢就全不是这说法了。
米氏先是问她,过门这几天都干了什么。听说只是简单地认了认亲戚邻居,婆婆没使唤她干活,米氏就满意了两分。
“那你跟他家人里相处怎么样?可都还行?”
“公公婆婆倒是好相处,对我应该是满意,都是笑颜相对。就是妹妹时夏仿佛对我有些敌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几日我一直在整理东西,熟系环境和认人,也没顾得上她那头。”
米氏也没见过锦欢这个小姑子,不清楚情况,就交代她千万要注意:“俗话说小姑子搅姑子,也不要大意了,回头送两样东西看看,能不能问问原因,缓和一下关系,尽量还是好好相处。”
锦欢点了点头。
然后,米氏还是没忍住,问她:“你跟时迁房事上面可还和谐?”
哄男人最有效最便捷的方式便是这个,夫妻这方面关系好了,绝对是拉进距离的一大利器,由不得米氏不关心。
锦欢先还不好意思说,耐不住她娘一个劲儿地问,她也有些地方不明白,便红着脸说了。
她还是一副没骨头的样儿,软软地倚在娘亲身上,跟她娘抱怨时迁“欺负”她,说她怎么求时迁都不管用,他只由着她哭,简直太讨厌了。
米氏就笑,手点着她额头,说要是时迁不“欺负”她,她才该担心呢!
*
母女两在房里说悄悄话,魏三在厨房炒菜,时迁这个女婿也“被迫”到厨房帮忙烧火。半点儿没有新姑爷是娇客,要好好供着的意思。
不过,岳父都在厨房炒菜,他来灶上帮忙也好像确实没有啥问题。
趁此机会,魏三很是给时迁这个女婿好好地上了一堂课。说男人第一有能耐是能叫媳妇孩子过好日子,而不是顾着面子里子的在外头仿佛是个人样,却叫家人跟着受罪。
魏三这话明显是担心时迁读书人清高,很多时候抹不开面子叫锦欢受苦呢!
“您说的对,就跟您似的,叫我岳母、我媳妇还有小舅子一直都过的好日子,叫人羡慕她们。这方面您确实厉害,我得跟您学习。”
时迁身体力行地跟他岳父展现了一回他真没那么大包袱,吹捧岳父也能吹捧得这么不遗余力。
后面岳父再说啥,时迁一律秉持一个原则,“捧”就对了,倒是真的哄的岳父在心里悄悄的把对他的评分又提高了一点。
*
等饭菜烧好,一家人围了桌子坐一圈,时迁忽然提出想叫小舅子去镇上私塾读书的想法。
“我也教了小舅子大半年了,他识字背书方面都成,只理解方面稍微差点,我觉得可以让他去试试。
远的不敢说,若是读个几年哪怕十来年,能考个秀才出来,受人尊敬不说,将来自己开个私塾,教导学生,也是一个出路。”
时迁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打他跟锦欢定亲,就把她家里人也纳入自己要照顾的范畴。为此,他观察了魏旭得有大半年,感觉可行才提出来。
头一个认真考虑的还是魏三,他早前也想过儿子将来怎么谋生?
明显他儿子就不是打猎那块料,种地也不成,他也一直在为小儿子筹谋。只是一直没想到,这会儿听时迁这么说,他考虑了一下,倒是觉得可行。
米氏也不反对,只是当娘的考虑细一些,就觉得去镇上读书生活不是很方便。他们夫妻两暂时肯定不能离开村里去镇上,那魏旭若是去镇上上学,住宿怎么办呢?
难道还要天天走去再走回来吗?
村里距离镇上太远,这要是天天走这么远路,孩子也太受罪了呀!
好在时迁曾经在镇上呆过,上过几年学。他说镇上的私塾也有考虑到学生这种情况,是故学塾里面也有分班。
家在镇上,那自然是可以每天回家,若是家离得远,也是可以住宿舍的,每两周放两日假。不过这种学费就要贵一些。
那就没有问题了。魏三一向果决,当即就拍板说:“那就这样吧,明天他就领着儿子去镇上看看。”
魏旭:“……”我呢,我呢,就没人想过问问我的意见吗?
事实是,真就没人问他意见。魏旭撇撇嘴,又往碗里盛了一碗汤,继续没心没肺喝起汤来。
趁此机会,锦欢就说弟弟要读书,很费银子,所以,家里的铺子她还回来一个,就专程用来供弟弟读书。
魏三黑着脸拒绝:“你这是寒掺你爹呢?那是给你的嫁妆,爹还没到这个地步,再把给闺女陪嫁出去的嫁妆要回来。”
锦欢知道爹其实没生她的气,也不会生她的气,但她还是解释道:
“我知道爹娘疼我,但我也想疼疼爹娘,这两个铺子该是爹娘大半的积蓄,都给我了,爹娘再去辛苦挣钱,我心里难受。何况,现在弟弟又要念书,这最是个费钱的事,我也想出份力啊。”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从前有她在,她爹打猎容易些,收获也多。今后她不陪着爹一起,爹的收获只怕得减一半。
这才是她拿回来一个铺子的原因,若是可以,她甚至想两个都还回来。不过她要这样,爹娘只怕真的就要恼了。
锦欢说了许久,再加上时迁也帮忙劝,最终米氏还是留下了一个铺子。
两人吃完饭,又陪着爹娘做了会儿,说了会儿话,眼看太阳快要落山,这才往回走。
回去路上气氛就不及来时欢快。锦欢先时一直没说话,时迁还当她是舍不得爹娘弟弟,仗着身高的优势,他轻松伸出手就在小姑娘头上揉了一把:
“年纪轻轻的哪学来这么沉重的样子?下回你想家里人了,就跟我说,我再带你回来就是,这么苦大仇深干嘛?”
打趣锦欢时,他话音都透着轻快。
锦欢拍掉他的手,问他:“你怎么突然想到让我弟弟去读书?之前也没听你说过啊?”
时迁就笑了笑:“这不是因为我看小舅子读书天分还行嘛,他整日蹦蹦跳跳的身体也好,家里也有钱供他。他条件样样符合、不去读也太可惜了!
这只要去读了,将来参加科考考试,有幸货与帝王家最好,正常哪怕能考个秀才也能养家糊口,再不济读书识字也能培养人的学识气质,多读书总没坏处的。”
谈起读书一道,时迁的话总是很多,衬得他想法也多。
锦欢见他说这话时,眼神也亮了许多,忍不住问他:
“那你呢?你还愿意继续读书吗?还想再参加科举考试吗?”
43. 第四十三章 二合一
时迁呼吸忽然就顿了一下。
想吗?其实还是想的。哪个读书人不想考取功名, 封妻荫子,做一个于国于家都有大用的人呢?
只是,科考之路普通学子尚且吃不消, 遑论他这个一向体弱的?就他这副身子,只怕刚进了考场就得被抬出来。
他眉间黯然一闪而过, 回小姑娘话时语气却很轻快:“从前想,不过谁叫我身子不争气呢, 于科举一道算是没了缘分!如此也好, 从前我常在书塾念书, 陪爹娘时间也少, 现在倒是可以好好弥补了。”
很看得开的样子。
锦欢没当真。看他说起读书一道时候,眼睛里的神采骗不了人, 说得这般云淡风轻,不过是不想旁人担心罢了。
至于他的担心,在锦欢这儿不是问题。她停下步子, 极认真地对他说:
“相公你别太悲观, 人的命运从来说不准的, 时来运转也是常事, 我就觉得相公你身体总会好起来。
算命的先生, 还有三昧寺的智远师傅不是都说过嘛, 我可是你的贵人,有我在, 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到时候你想干什么都行,做什么都成!”
说到自己是时迁的贵人时候,锦欢脸上染上一抹红晕,语气中还隐隐透着一丝小骄傲。
时迁低垂着头看她, 好笑不已。
“我竟忘了娘子还是我的贵人来,着实该打。那今后我就指望娘子多多关照,多多提携啦!”
看他嘴边的笑意,分明说没信自己的话,纯粹就是在打趣自己。
锦欢心里头不服气,却没跟他争辩,下定决心回去后一定要多努力,早点儿叫流光发挥效力。等他身体渐渐转好,到时候,看他还敢不信她?
不过,应该也快了。
*
回门过后,锦欢便真正开始她作为时家媳妇的生活了。
时家的生活,说来也简单规律。
时父是个木匠,在镇上住了几年,种地的本事早生了,再加上种地远不如打家具来得挣钱,便把家里的十亩地全都赁出去给别人种了。倒是时宗和时勇兄弟两没爹那手艺,分家后就把地里的活计给捡起来了。
时父每天在家里靠给人打家具来挣钱养家。他手艺不错,又因着在镇上呆过,很多人知道他,一年到头手里的单子基本没停过。
不过,因着时迁的药钱很费,又时不时需要请大夫上门给诊脉,上下一抵,时家日子就过得勉勉强强。
时母就捡了两只小猪仔还有十来只小鸡回来养,也能添些进项。她每天负责做饭喂鸡喂猪等一些琐碎的活,也不清闲。
至于时夏这个小姑子,跟锦欢一样在家里头也是被娇宠着的。时家爹娘就她一个小闺女,哪里舍得累她?
所以,时夏日子较为轻松,每天她只需要洗洗自己的衣服,还有饭后洗个碗就成。
锦欢嫁过来五六天后基本就把家里熟悉得差不多了。她跟公婆相处的都还行,唯独这个小姑子,总不是很和气。
许是之前被时母说过,时夏这个小姑子比起锦欢刚进门第二日的表现要收敛了些,没再那么明目张胆地下锦欢脸面、表现出她对锦欢这个嫂子的敌意。
尤其是有她爹娘哥哥在场的时候,她表现的就好些。但若是只锦欢跟她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成了。
锦欢跟她说话,她能一句都不带回的,就当人不存在,一点儿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嫂子的不喜欢。
锦欢也想着缓和一下两人关系,为此她特地从梳妆盒里挑了朵头花给她送去。结果,敲了半天愣是连门都没进得去。
谁还不是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了?
锦欢从小到大就没受过委屈,被人这么不客气地对待,她一生气,索性不管了。目前对这个小姑子她就采取回避和忽视的态度。
家里头倒是都瞧出来这姑嫂两人不大热络,但时母想着锦欢毕竟刚进门,不熟络也正常,估计等时间长了,相处久了就好了,便没放心上。
锦欢倒是也乐得过自己的小日子。
*
只是,做人媳妇到底跟做姑娘时候不一样,嫁了人,有些责任义务该承担的也必须得承担起来了。毕竟,谁家娶媳妇回来也不是供着的。
时母这个婆婆还算是不错的,给了新媳妇七八日的缓冲时间让她熟悉家里的情况,之后才开始让锦欢承担部分劳动。
这天早上吃饭时候,时母就说起来安排给锦欢的活计。
知道锦欢在家里头也是娇养着的,时母就给挑了一项轻省的活,只叫她负责喂养家里头的八只鸡。
家里的鸡都是散养的,早上喂过吃食之后就打开鸡圈门放出去跑跑,中午到点儿了在门口唤几声,喂些米糠,晚上等鸡都回来了再把鸡圈门关上就成。
总的来说,这属于家里头能派出去的活当中最容易的了。
时母跟锦欢说过怎么喂养之后,就问她能不能干,要不要自己再带她几天上上手?
锦欢犹豫了一会儿,刚想回话,时迁搁下碗说:“娘,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这两天我来带她上手就成。”
时夏撇了撇嘴:“哥,你怎么就没事儿了?前两天我不是说我有个花样子想叫你帮我画的嘛,我还赶着绣呢!”
锦欢下意识就觉得这个小姑子就是故意的,故意占着时间,不叫时迁帮她的。
时迁看向他妹,语气不紧不慢地说:“你之前不是说等你想好了再找我的嘛,这会儿就好了?便是好了,又没人催你立马绣,有什么好急的?你先拿着样品过来,我过两日给你画也是一样。”
时母也说了她一句:“你自己绣着玩的东西,有什么急的?你这丫头,说风就是雨的,这急脾气快些改改。”
“偏心。”时夏嘴里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时迁直直地看着她,喊了一句“时夏—”
每回她哥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就是要教训她的节奏,时夏赶紧识趣地住了嘴,心里却不高兴,狠狠地瞪了锦欢一眼,搁下碗就跑出门去了。
“夏夏你干嘛去?”
“屋里头太热,我出去凉快一会儿。”
这丫头,真是被惯坏了,明明早上都能看见霜了,还说天气热。这哪是天热,分明就是她不高兴了。
时迁暂时也没管她,想着等晚上时候再找她好好聊聊她最近怎么回事。
*
早饭结束,时迁就带着锦欢去跟以后她每天都要打交道的小伙伴们打招呼了。
时迁先跟她介绍了一下这八只鸡的特征,叫她尽量记住,免得丢了找不着了麻饭,又说了一下每天大概喂饭的时间。
一听还要记住鸡的长相,锦欢头都大了。家里头的亲戚不常见的那种她都记不大清,这还要记住鸡的长相,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再说了,她看这几只鸡,明明每只都长得差不多的样子,这怎么记嘛?
时迁见着她一脸的苦大仇深,看着鸡的眼神活像是被他逮着背书时候的魏旭,那个为难劲哦,看得他都不忍心再逗她了。
“若是记不住每只鸡的长相,也没关系,家里的鸡腿上都系了红绳,用以区分,你看红绳也可。”
锦欢:“……”不早说,非看她为难一阵子才说,故意的吧啊啊啊?!
“确定每天到时间它们自己就会回来?不会丢,不需要我出去找?”
“没事,它们已经在家里养很久了,能认识家了,到点儿了一般不用你去找,自己就晓得回来吃饭了。你要做的就是跟它们相亲相爱,和平共处。”
相亲相爱,你怕不是在为难我?锦欢抬抬头看看鸡,莫名感觉对面那几只鸡的身体绷得很紧,身体就像喘大气那样,她有点儿头疼。
这个时迁就不知道了。他觉得他娘还是很体贴的,给安排的这活,怎么瞧,都是个很轻松的差事。
他帮着给鸡喂了食,放鸡出圈去跑,给锦欢做了一回示范后更放心了,深觉他们家这群鸡真的很听话了。
时迁手上动作刚结束,就见自家岳父提着两只灰兔子上门来了。
*
闺女刚出嫁,魏三他很不习惯,早想过来时家这边,不过被米氏拦下了。说是没有闺女才刚从娘家回来亲家就急匆匆地登门的,让人笑话。
他等了好几天,又去了一趟山上,打了两只活兔子,今天就忍不住提过来了。
锦欢见到她爹登门,高兴得不得了,哪里还记得那几只鸡,连忙把她爹迎进屋里。
时迁喊了声岳父,魏三很矜持地应了一声,然后把兔子递给时迁,叫放好。
进了屋里,跟时迁爹娘打了声招呼,就跟闺女女婿说起话来。
锦欢就问她爹,是不是家里边有什么事情。
魏三轻咳一声:“这不是上回女婿说叫你弟弟去镇上读书的嘛,你们走了之后第二天我就带他去镇上看了。果然跟女婿说的一样,有住宿的地方,钱是贵了点儿,不过也还能接受。
那边先生说你弟比旁人念书有点儿晚,若是要读,还是尽早入学。所以,当天我就给办好手续叫他进去念了,他这会儿已经在书塾里了。我过来就是跟你们说一下,也好放心。”
锦欢听了果然就很开心,她也盼着弟弟能有出息,不过想到弟弟的性子有些担心:“爹,阿旭那性子有些野,他能愿意乖乖入学?在书塾里真能待的住?”
“没事,不用担心,你弟还是挺乖的,让他读书他一点儿意见没有,听话着呢。”
才不是。
那天魏旭跟着他爹去了书塾一回,听先生讲了那许多规矩,什么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每天还得早起晚睡,上早课晚课,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魏旭他差点儿没哭出来,死活抱着他爹的大腿不放,要回家。
魏三对儿子可没有对闺女那种小心呵护的意思,男孩子嘛,就得吃点儿苦才行。嫌弃孩子哭闹丢人,直接拿儿子每月的零花钱威胁他,最后很干脆利落地将儿子“丢”在书塾里了。
当然,这个魏三可不打算跟闺女说实话。
听说弟弟听话、很愿意上学,锦欢一脸的欣慰,又问她娘在家里做什么。没了孩子看顾,她娘怎么打发时间,是不是天天串门子去了?
“这个也没有。”
魏三把魏旭送去学堂,村里人都说他是钱多了烧的,穷嚯嚯,庄稼人有几个能跳出农门的?跳不出去,花那许多钱不是打了水漂?
有那钱盖房子、买地、娶媳妇等等干啥不行,非扔水里还听不见响。
村里人一个个的看魏三俨然如败家子一般,恨不得自己替魏三花才好。甚至连他娘都上门骂过几回。
魏老太说他是叫女婿坑了,说时迁家就给他们哥三读书砸了许多钱,败了家业,从镇上灰溜溜地回来,现在又开始坑别人了。
别说,这种说法村里很多人都相信。当初时家刚回来就被人说了很久,归根结底还是时家供了三个儿子,费了不少钱却没有一个人考上。
人们可不就觉得读书没有用,人说得还挺有道理,说你看那时家老大和老二不是也读了几年书,现在不照样跟他们一样种地?可见读书一点儿用处没有,纯浪费钱。乡下人花钱去读书,都是傻子。
这种情况下米氏哪里还愿意出门?
魏三撇去时家那部分不说,只说人家都说他傻,愣,痴,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的。
锦欢听了就安慰他爹:“那些人都是嫉妒呢,咱家有钱送弟弟读书,她们管得着嘛?一个个的都是闲吃萝卜淡操心。爹你别生气,也叫娘别生气啊!”
闺女的安慰叫魏三倍觉贴心,他心里美滋滋的,就朝着女婿抛了个得意的眼神,这才跟锦欢说:“你爹我这么多年,啥时候看过别人眼光过日子?就是你娘也一样,你放心呢吧!”
也是。锦欢想了想,她们一家人好像都挺没心没肺的,虽然觉得这个形容有些不是太好,但是事实还真就是这样。
父女两说了会儿话,魏三就走了,他又不是来混饭吃的,再不走就得留下来吃饭了。
*
魏三刚走不久,时夏就回来了。
她早上丢下饭碗出门半天,也没走远就在不远处的小路上蹲着,等她娘或者她哥来找她。她好诉几句苦。
结果,她等了老半天,蹲得腿都麻了,也没人来找她。
她眼泪花花的,委屈极了,最后确定没人会来找她了,只得一跺脚,自己往回走了。
她回来时候刚好路到大哥和二哥家门口,好巧不巧的是那两个嫂子正好站在门口大声地说着话。
时夏无意中看到两人,瞧着就碍眼,她头一偏,只当没看到,自顾自地往前走。
摆明了不想跟她们打招呼,不想搭理她们。
但是,有些人你越是不想理她,她越是找上你。
时夏一个小姑娘,她脸上的讨厌明明白白地摆着,两人又不是瞎子,哪里看不到?
那两又一向不是凡人,见到小姑子这表情,越发撩拨她。
两人一人一只手把时夏拉住,嘴上亲亲热热地招呼:“哎呦,这不是小姑子嘛,怎么从嫂子家门口路过,也不大声招呼呢?这叫人知道了,不得埋汰我们两个做嫂子的不好,叫小姑子这么嫌弃。”
时夏甩了半天胳膊也没挣脱,越发恼了:“嫂子遭埋汰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还在意呢?谁不知道之前你两干的那些事,连亲戚都看不过眼,骂了我大哥二哥好几回,怎么嫂子还当自己名声多好呢?”
时夏脾气真说不得太好,一张嘴就把两人气个要命。
赵氏就“好心”劝她:“小姑子真是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别怪嫂子没提醒你,别仗着婆婆疼你就没所谓了,我们两个你欺负就欺负了,谁叫我两好说话呢。
现在我两分出来了,你可是又多了一个嫂子呢,人家那个可不是我和你二嫂这两个命苦没人疼的,她在娘家受宠那可是整个村里都出名的,连她弟都得让着。刚刚人家爹还来了一趟,这才刚走。你这幅坏脾气,看你三嫂子忍不忍得了你?”
李氏也跟着帮腔:“就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几个没脾气?再说,你可别还拿你三哥当从前看待,男人家娶了媳妇,媳妇才是头一位的,你这个妹妹在人心里头还有几分重别太没数了。你要跟他媳妇吵架了,看他护着谁?”
李氏话一落地,就见这个小姑子神色很不好看,满是恼意,也不知道刚刚那句话戳着她神经了,吓了一跳。
就这个时候,时夏使了个大劲儿挣脱开了孙氏的手,那边她大嫂赵氏却还死扣着不放。
“你要再不放,我喊我娘了。”
两家就在隔壁,这一喊,时母肯定能听到,攥着小姑子不叫走,叫婆婆看见了,赵氏可不想再挨巴掌,这才松了手。
抽回了手,时夏揉了揉手臂,一点儿不想再看这两糟心的嫂子,直接就走。
两人还想跟着时夏进门问婆婆要点儿青豆,刚想进门,“砰”的一声被时夏给关在了门外。
时夏自觉出了口恶气,还没来得及得意,转头进门刚好就见她三哥和三嫂两人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脚边还有两只灰色的兔子。
她三嫂拿着一跟小树枝戳得兔子直跳脚,她三哥笑着看她三嫂,一脸的宠溺。可能是怕她三嫂把兔子惹急了挠人,他三哥的手一直在离她三嫂不远不近的地方护着。
时夏黑着一张脸紧紧盯着两人看,越看越生气,瞪着锦欢的视线简直是想把人射穿。
锦欢五感向来敏锐,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想到时夏的臭脾气,她小心眼上来,也不想理这个小姑子。
她不但自己不想理,见时迁要喊他妹妹,“呀!相公你看这小兔子时不时好像急眼了呢!是不是还黑脸了?”她惊呼一声,抓起时迁手往兔子脸上指着。
这黑脸说的谁呢?
闻言,时夏的黑脸就更黑了。果然,嫂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没等两人反应,她又一下子跑进了屋里。
……
44. 第四十四章 请到晋江文学城支持正版……
成功将人气走, 锦欢吐着舌头朝着时夏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过头来就见时迁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由一阵心虚。
锦欢扬着头, 先声夺人:“哎呀,妹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不知道又是谁惹她生气了,相公你快过去看看吧!”
时迁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锦欢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很是无辜地回看过去。
“我知道夏夏最近对你的态度有点问题, 我替她给你道个歉, 她就是小孩子脾气,脾气有点儿被宠坏了。待会, 我找她说说。”
听时迁一本正经的跟他道歉,她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摆了摆手:“你快去吧!”
“就知道我家娘子最是美丽可爱、善良大方。”时迁笑着又捧了她一句, 逗得锦欢脸颊飞红他才走开。
*
转过身, 时迁脸上的笑敛起。
夏夏这是越来越过分了。
前几天, 锦欢特地跟自己打听夏夏的喜好, 知道夏夏喜欢粉色, 她翻了半天匣子, 这才挑出一朵粉色的绒花。
她高高兴兴地拿着礼物出了门说要送给夏夏,结果没多久她皱着脸又原样拿了回来。
问她, 她就是哀怨地瞥了自己一眼,说突然觉得这朵绒花不好看,她下回碰到更好的再送妹妹,然后趴在桌子上自闭去了。
自家妹妹的脾气自己知道,铁定是她又出幺蛾子了。当时没找她谈, 就是担心她起逆反心理,再以为是她嫂子告状怕她对锦欢更反感。
谁知道她如今对锦欢态度更差。时迁有点头疼,也不知道自家妹妹对锦欢这股子敌意是从哪来的。
他皱眉这会儿时夏已经开了门。她还伸着头往后望了望,见没有旁人的身影,原本一直带着恼意的脸这才露出笑来。
拉着她哥进了屋,她从自己的针线扁中拿出绣样,声音雀跃:“哥,我就要这样的,你记得帮我把图案画的再大一些。”
时迁却没应她。
时夏脸色的前后变化没逃过时迁的眼睛。他想,如果今儿敲门的是锦欢,是不是感受到到就是妹妹的冷脸,甚至连门也不一定进的来?
更甚至,之前他不在的时候,他妹妹也是这么对自己媳妇的。
时迁这么一想,脸色更严肃了,还带着几分怒火。?轻?吻?小?说?独?家?整?理?
时夏见他如此,气势就先缩了一截,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三哥你干嘛呀,脸色这么吓人?”
时迁平和了一下心情:“你跟你三嫂怎么回事?我怎么见你都惯了几回脸子了。”
听他说起锦欢,时夏就不高兴了。
她跨着脸,冷淡地回:“什么怎么回事?人都说,拔了萝卜地头宽,嫁了姑娘嫂子欢。可见嫂子身份厉害,我不得躲着点儿嘛!
再说了,人家是爹娘娇宠长大、公婆捧着进门的,本就风光,还有哥你这个侠士来给打抱不平,我看她脸色还来不及,哪里敢惯她脸色?”
时迁皱眉:“什么她啊你的,别阴阳怪气的啊,那是你嫂子,好好说话。都跟谁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还有谁让你看你三嫂脸色了?”
锦欢进门后的表现时迁一直看在眼里。她也没跟妹妹要过强,别过苗头啊,他看到的都是自己媳妇一直在往后退,在试着融入这个家,反倒是自家妹妹越发不懂事。
时迁耐心性子劝她:“你三嫂不是坏人,跟前头大嫂和二嫂也不一样,你若是因着这个排挤她,很不应该。听哥的话,好好跟你三嫂相处,你就能慢慢发现她的好。”
时夏低着头,不言语。
时迁性子再好,也要绷不住了,他声量没加,语气却冷了很多:
“时夏,你究竟是在闹什么别扭?”
“你要再不说话,我可就不管你了。”
时夏抬头,看着她三哥冷峻的面容,心里真有些害怕了。
打小她就最喜欢这个三哥,但是也最怕这个三哥,尤其是每当三哥这么一本正经地连名带姓地喊她,那就代表她三哥真的生气了。
爹娘的话有时候她都敢不听,敢仗着他们的偏宠肆意妄为,唯独三哥,他总能带给人极大的压迫感,自小到大她就没敢真正跟她三哥反着来过。
时夏不敢再沉默,声音却渐渐哽咽:“你就知道凶我,打从嫂子进门你眼里就只有嫂子,哪里还有我这个妹妹?她都把我哥抢走了,我怎么就不能甩脸色给她看?
大哥二哥是这样,你也是,嫂子们进门之后你们眼里就只有几个嫂子,我讨厌所有的嫂子。我就讨厌讨厌讨厌她。”
“不仅你们是这样,爹娘也是这样。打她进门,爹就不说了,娘对她比对我都好,为娶她进门家里花了多少钱?钱都花她身上了,我——”
时夏顿了一下,没再往下,声音抽噎得断断续续:
“她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我—就讨—厌她,不想搭理她,不想叫她进门又怎样?”
时夏一通发泄,似乎要把这段时间内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说到最后,她哽咽不成声。
但是,说完了她心里头的憋闷也真的松快了不少。
时迁眉头皱的死紧,他也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心里藏了这么多心事?
听她的话,只怕打从两个嫂子闹分家开始,她心里就存了不愉快,甚至更早也许从两个嫂子进门开始。
曾经兄弟三人只有这么一个小妹,自然最疼她,啥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但是嫂子们进门自然就不一样了,尤其两个嫂子相继又都有了孩子更不同。
他能理解,男人成了家,妹妹跟枕边人、跟自己的骨肉相比,妹妹自然要靠边了,但夏夏不能也不愿意理解。
她只觉得哥哥们从前都是好的,都疼她,打嫂子们进门开始,哥哥们有啥好的都是想着嫂子和侄子、侄女而不是她了,她就觉得都是嫂子们的错。
还有家里头为娶自己媳妇确实花了不少钱,妹妹她只怕没少听人闲话,担心自己将来。
*
女孩子家心思敏感,这会儿时迁知道原因便不好再骂她,只得耐着心思跟她说到底开导她:
“首先你得明确一个道理,媳妇和妹妹本来就不一样。媳妇能陪自己一辈子,你能一辈子不出嫁,在家里陪爹娘兄长吗?”
时夏动了动嘴巴,没说话。
“你也知道不能对吧?所以,你不能怪大哥二哥疼两个嫂子,孩子就更不用说了,那是自己的骨血,再怎么疼都不嫌够的。我也一样,有了你三嫂,她便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再闹也没用的。”
时夏:……我竟无法反驳。还有,哥你这真的是在安慰我?
时夏原本还委屈地时不时抽噎两声,听她三哥这一番话,瞬间就把她心里的委屈忘了。她一双大眼直直地盯着他三哥,一脸的怀疑人生,都不敢相信这是她亲哥说的话。
道理上她能理解,但是情感上她不愿接受。
“哥你真是我亲哥?正常的哥哥不该是好好哄我,告诉我你即便有了嫂子也依然最疼我,哪怕是骗骗我也成。
所以,哥你现在是连骗我、哄我都懒得做了是吗?”
听她最后一句,显然是收拾好了情绪,时迁就更敢说了:
“骗你一时还能骗你一世?哪怕能我也不愿意,用一世去圆谎忒累,我可不乐意。既然这样,索性长痛不如短痛,一次让你哭个够。”
时夏:“……”此刻,她特别想拿枕头扔她这个三哥。
逗了时夏一会,使得时夏彻底放松下来,时迁这才认真起来:
“该说的我也说了,所以你也别再对你三嫂抱有敌意了。其实,你完全可以换个角度想,多个嫂子不也是多了个人来疼你吗?”
哪怕有时迁前头的话做铺垫,时夏一时也接受不来,对嫂子这种生物,她敬谢不敏。
“你三嫂跟大嫂、二嫂不一样,她人很好。你试着跟她说几句软乎话,赔几回礼,她铁定就不生气了,以后跟我一起疼你。”
看时夏依旧无动于衷,时迁又加了一句,“你信不过她难道还信不过你三哥?我能骗你?”
那倒是没有。
时夏撇撇嘴:“凭什么叫我先低头?你就是偏心。”
凭什么?凭你先下人面子、给人脸色看的喽。
时迁没再多说,他能看出妹妹脸上神色有些松动,现在不过是还有些抹不开面子,叫他自己想一会儿,待会再找娘跟她说说该就没事了。
他走出房门后,长嘘一口气,时夏这边算是没有大问题了,可观他面色并没有多轻松,仿佛心里头还装着事儿。
……
*
午饭时候,锦欢就发现闹心的小姑子总时不时偷看自己,神色颇有些纠结的样子。关键,自己饭前洗手了顺道还又洗了回脸,所以脸上也没脏东西啊?
小姑子视线再打量过来的时候,她就回望过去,结果人家就回避开。等过一会儿自己安心吃饭时候,她又看过来了。
总来来回回的,搞的锦欢饭都吃得不香了。
锦欢:……难道糟心小姑子改策略针对自己了?
莫不是她在故意干扰自己食欲,打着叫自己吃不下饭的坏主意吧!
锦欢再看向时夏,总觉得时夏的目光总有意无意地就是在看她吃饭。
锦欢自以为猜对了,锦欢能叫这个糟心小姑子如意?
铁定不能啊。刚好时母见儿子面色一天比一天好看,自觉全是这个旺夫的媳妇的功劳,自然要好好犒劳大功臣,使劲儿往锦欢碗里夹菜。
锦欢便又干了一回蠢事,对婆婆的添菜她来者不拒,吃着婆婆亲手给夹的笋煨火肉,她还朝着小姑子使眼色显摆。
见媳妇爱吃,婆婆当然高兴,越发热情,把桌子上那盘肉大半都夹进了锦欢碗里。时父也不住地招呼说爱吃就多吃点。时迁则是默默地给她倒水等在旁边。
锦欢那得意模样,倒是真的把时夏气着了。
也不是肉的问题,她家肉也常做的,她不馋,她就是纯粹看不惯家里人都待这个嫂子这么上心,更看不惯这个嫂子得意,还朝自己显摆。
再想到自己晚点儿还得先跟她低头,只要这么一想,时夏就心塞,心里难受极了。
她低头并不代表她就完全接受了这个嫂子,只是她哥脾气她知道,她不敢顶,只能暂时妥协一下。所以,这会儿看着这嫂子模样真是讨厌极了,她才真真是吃不下饭了。
前头说锦欢干了回“蠢事”,为了气时夏,她对婆婆添来的菜来者不拒一直吃。
谁知道小姑子“又气又恼”的神色实在太下饭,她看着太开心太入神、一个不小心就吃多了,把自己给吃撑了!!!
这会儿她正难受地平躺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时迁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看着她:“你可别睡,刚吃饱就睡身体会长胖的。”
其实是对身体消化不好,不过,时迁知道怎么说话对自己的小姑娘效果最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的小姑娘也不例外呢!
果然,一听说要胖,小姑娘刚起的瞌睡一溜烟地就跑走了。
她还伸手捏了捏自己两边的脸颊,凭着手感判断自己是不是真的胖了。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灵动鲜活。
时迁眸底深处渐渐涌起渴慕。
时迁紧抿着唇,一脸端方地说:“锦儿,我给你按按吧,这样你也能舒服一些。”
闻言,小姑娘娇俏的脸蛋上飞上一抹红色。
他两人成亲也有些日子了,两人私下相处时,时迁总是对她各种亲密的称呼,总能听得她脸红心跳。
“媳妇”、“娘子”、“小姑娘”、“锦儿”,甚至床第之间更羞人的“宝宝”……
这么一想,锦欢脸更红了,好似涂了胭脂一般,迅即晕染开来。
没等锦欢点头,时迁就很自觉地坐在小姑娘身边,双手紧贴着小姑娘身上轻轻地按摩。
一圈又一圈,他揉的认真又轻柔,直到小姑娘直接舒服地睡过去了。
时迁这才停下酸涩的手,他伏下身子替小姑娘盖好被子,小姑娘温热又湿润的气息拂在他脸色,清浅的桃花香浮动飘散、一点点侵染着他的神经。
他盯着小姑娘乖巧香甜的睡容,喉头动了动,到底别开了眼睛……
“怎么能这么傻,还傻的这么可爱,连吃饭也能给吃撑了,叫我怎么放心呢?”
有这么好的小姑娘在身边,好似每一天都能特别有意思,他对每一天都特别期待。
时迁突然意识到,从前从未畏惧过死亡的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好似也活成了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45. 第四十五章 ……
锦欢午觉歇了得有一个多时辰, 她原本也不知道,一睁眼问时迁什么时辰了,听时迁说这会儿已经寅时, 她脸刷地一下红了一片,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以前常听村里的一些八卦, 谁家媳妇要是敢大白天在屋里头睡懒觉,铁定是要被人说道的。现在她不仅睡了, 还一睡就一个多时辰。
完了完了, 这下自己也要被人讲是懒婆娘了!!!
更重要的是, 她跟相公两人在屋里待了这么久, 万一婆婆想多了,再以为她两干啥了咋整???
锦欢想着想着脸上就热了起来, 顿时感觉自己没脸出去见人,她头又缩回了被子里。想着自己会睡过,时迁得负一半的责任, 她隔着被子抱怨他:
“我不小心睡着, 没了意识, 相公你又没睡, 怎么不叫我呢?”
说是抱怨, 结果她声音太软, 隔了层被子更甚,完全没什么震慑力, 反而听得时迁心痒痒。
时迁原本坐在临窗的桌子旁看书来着,小姑娘醒了后声音糯糯的跟他说话,他书也看不下去了,索性撩起衣摆起身,坐到床边。
时迁安抚她:“没事儿, 娘不是那么苛刻的人,左右你无事在身,休息就休息了。”
这点锦欢不否认。进门后,婆婆确实待她不错,但是那是基于她是新妇,又没犯错的前提。真犯了错怎么样不好说,毕竟她进门不久,还没把婆婆脾气摸清。
锦欢偶尔看着有些缺心眼,实则有些眼色。
婆婆不是亲娘,指着婆婆对儿媳的容忍度像亲娘一样不切实,嫁人后身上一些小缺点她自己能知道的都会收敛。
但是,这些就不必要跟时迁说了。
“你说得轻巧,娘是人好不会说我,但她肯定不喜欢懒儿媳。再说,被人知道我大中午躲觉,只管说我是懒婆娘,又不说你。”
锦欢躲在被子里只出声不露头,时迁怕人憋坏了,扯着被子把她头解救出来,就见锦欢一张小脸果然被闷得通红。
时迁心里有些生气,点着她额头说落她: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哪来这么多顾虑?你要记得,你已经嫁到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好拘束的呢?”
话不是这么说的。她在娘家时候天天午睡,睡多久都没关系,反正她娘从不往外说,反而还会给她打掩护。
婆婆能吗?
当然,锦欢没跟时迁分辨,她乖乖巧巧地点头应下。
看她头点得那么欢,时迁就知道她肯定在应付自己。不过也难免,毕竟跟家里人相处时间不久,一时半会要完全放松下来也难,时迁就不说这个了。
他转而又提起妹妹那一遭,说时夏也不是故意针对她,实则是前头两个嫂子叫她怕了,再加上有人在她耳边嘀咕了些乱七八糟的,她就有些想岔了。
刚好家里头这段时间都在操心自己的事情,忽略了她,这才叫她一不小心钻了牛角尖。
“我已经说过她了,过后我再叫娘跟她好好说说。娘子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小孩一般计较,成不?”
时迁跟锦欢说起时夏,一来是想给锦欢个交代,毕竟夏夏确实是叫她受了些委屈。二来也是希望锦欢能够多谅解一二。
毕竟是亲妹妹,时迁也不能因为妹妹使了回气就不认她啊!他又舍不得锦欢委屈,只能自己两头说项,叫两人关系融洽些。
锦欢前头生气,这会儿听时迁解释,她就想开了。
小孩子家家的,心思一时想偏了锦欢也能理解。
她自己也有不对,叫家里人宠惯了,脾气就不大好,见时夏顶了她两回,便不想再搭理她,还故意气她。
只是理解归理解,总觉得时迁这么努力跟自己解释,还是站他妹妹那头,锦欢心里头就有些酸溜溜的:“有哥哥撑腰可真好!”
许是心里太酸,没忍住,她嘟哝出了声。
这是跟妹妹吃醋了呢!时迁又得意又好笑,一时笑出了声来。
见人要发飙,他一把把媳妇搂怀里,凑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锦欢脸上仿佛着火一般,那个烫人呦……
*
两人闹了一会儿,锦欢便赶紧起床了,总不能真不见人了吧?
她收拾好床铺,出门在菜地里看到婆婆,时母招呼她:“起来啦?”
锦欢小脸通红:“嗯—不小心睡着了,叫娘笑话了。”
“没事儿,这有啥好笑话的?困了就睡呗,左右你也没什么事儿,以后只要闲着中午想睡也都行。
见时母好似真的没多想,还很干脆地说以后中午想休息都成,锦欢放下心来。
“嗳!谢谢娘。”她一口应下、声音清脆。
旁人若是此情此景许是要假意推辞几回,锦欢就比较直,点头就应。婆婆若不发话,那她就老实守规矩,但是婆婆体贴,她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嘛!
左右以后她对婆婆多孝顺几分、真心换真心也就是了。
锦欢又说了会儿话,锦欢问婆婆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听时母说不需要她才往屋里走。
许是心情好,她回去时脚步轻快、跳跃,瞧着还是小姑娘家的样子。时母摇了摇头,去灶上倒了碗水,稍微晾了会就端着往时迁他爹跟前去了。
*
时父做木匠,在院里单独圈了一块地方,时母走过去抬脚绕过一地的板子和木屑:
“他爹你先停下喝口水歇歇。”
时父正觉口渴,先还想着先坚持一会把手上的工作完成再说的。见媳妇端水过来,他搁下手里的东西,接过热水,还有些热,他先抿了一大口润润嘴,才道:
“我听着、你刚是和儿媳妇说话呢吧?”
“嗯,她中午歇了一觉刚醒,许是看咱家都没人歇,心里有些不安。我给安抚了两句。”
时父就笑,夸她:“你这婆婆真是不错,心善厚道,儿媳妇遇上你也是有福。”
时母斜了他一眼,多久没听他夸自己了,难得一回还是因着儿媳。
她清了清嗓子,也没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话说得很中肯。
她说她也不是无缘无故就对儿媳这么体贴心善。如果两家门当户对,儿媳是经媒人介绍娶进门的,那她对儿媳一定没现在这么宽容。
倒不是锦欢有多大毛病,是她太天真娇俏,这样的姑娘做闺女或者亲戚家的孩子疼着宠着都挺好,但做媳妇就不大行。
婆婆基本都不大喜欢她这款的,觉得太跳脱了。
“也是迁儿这桩婚事来的不易,他俩成亲,是儿媳妇那边吃亏了。迁儿从家境到身体素质都不成,儿媳能嫁进咱家是我烧香拜佛、又厚着脸皮去魏家求来的,等人嫁进门再苛责人家这不是作孽嘛?”
时父想想也对,没道理千辛万苦求来媳妇,等人进门后公婆突然态度大变样,这叫什么事?
“左右咱俩还干得动,家里也不需要他俩如何,叫两人松快松快,快些给咱们添个孙子是正经。”
男人不在乎家长里短的琐事,婆媳之间的鸡毛,挂在心里的还得是传宗接代这样的大事。
时母也点头:“嗯,我也没给媳妇安排什么事情,只叫她把迁儿照顾好就成,孩子有缘分自然就来了。
提到儿子,时母忽然想起来一事,问道:“对了老头子,你觉没觉得打儿媳妇进门,迁儿这身子好似真的好了不少?”
哪怕不太确定结果,说到儿子身体好似有了好转时候,时母眼睛都亮了许多。
儿子是她的骄傲,希望,她能如此宽待锦欢得有一半的原因是锦欢给儿子带来的这些好的变化。
时父仔细一想,好像的确如此。
儿子脸色没以前那么苍白了,跟人说话眼睛里面有了神采,身上还也有些变化他形容不出来,总之就是觉得有了生气。
见老头子也认同,时母就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一脸喜悦地跟时父商量:
“你看,要不过个几天再找个大夫来看看迁儿这身体?他身体若真有好转再吃从前的药可能就不合适了,看是不是给换换?”
时父略一沉吟,觉得可行。
夫妻两一合计,决定等过几日时父手上的这批订单赶制完成后、就去镇上请常给时迁看诊的周大夫上门来看看。
当然,这之前也没跟人说,时迁和锦欢这会儿还不知道呢!
*
锦欢回屋后,时迁就笑她:“你看,娘没说什么吧,这下可以放心了?”
“是是是,我家相公最聪明了,说什么都对,真厉害。怎么样,我聪明的相公,可以出门了吗?”
时迁摇了摇头,身子牢牢的霸在椅子上,不动弹。
锦欢可不由着他,人不起,她就伸手拽他,好几次没把人拉起来、自己反倒跌人怀里去了。
时迁牢牢地拥着她,圈着她不叫动弹。锦欢挣脱不开,只得撒娇求他,又答应几条叫人面红耳赤的条件,时迁这才勉为其难地站起身来,嘴角露出得逞一笑。
这样的事情最近每天都要上演一回,小姑娘傻傻的还被蒙在鼓里,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
锦欢又亲自动手,给他外面套了一件衣裳,确保不会冻着,便拉着他出门了。
要想身体好,总不能全指望流光珠蕴养,自己也得养护。要多出去走,呼吸新鲜空气,跟人打交道,这样心情也能舒朗开阔,对身体有好处。
从前,时迁怕给家里添麻烦,一般无事是不怎么出门的。锦欢进门后,就天天陪着他在村里晃悠。
一开始,村里人还稀奇,打趣他两说是新婚小夫妻感情就是好。最近见得多了,人都习惯了,见到了不奇怪,笑着招呼两句就自顾自说话做事去了。
这叫锦欢着实松了口气。
时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小姑娘明明害羞得很,叫人说几句玩笑就脸就红了,恨不得钻进角落不出来,可为了自己的身体她还是没天雷打不动地陪自己出来走。
怎么能不叫人动容呢?
他没跟小姑娘怎么嘴上表白,只是晚上的时候更爱“欺负”小姑娘了,不把人“欺负”哭了不算的那种,可把人“欺负”哭了,他更不想算了……
可把锦欢折腾的够呛。
锦欢原本差点就要把时迁赶下床了,结果她意外发现,每回时迁欺负人,第二日他的身体状态就明显更好。
她意外发现珠子效用最大的办法居然是这样。难怪从前她在娘家呆了十来年,他爹娘身体也只是稍微健康一些,跟旁人没什么大的不同
嫁进时家以后,对家里头其他人都没什么影响,就只有时迁,好似磕了药一般,变化得特别明显。要知道,珠子还差一点儿能量才到绿色呢!
她能怎么办?叫珠子气哭了两回,也只能由着时迁了……
只能庆幸自己身体好!
46. 第四十六章 ……
等两人散步回来, 时迁就去跟他娘提了一下时夏的事情。
“娘你跟妹妹好好说说,我前天已经跟她说过一回道理,但她能听进去几分我也不知。
有些话还是娘说的她更听得进去, 我说得太多反而容易适得其反,觉得我是一心偏着锦欢, 半点儿不在乎她。”
时母前头只觉得两人之间不太熟络,不成想里头还有事。知道时夏给新进门的嫂子摆了几回脸色,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又气闺女不懂事, 又怕因着此事影响一双儿女的感情。
“这丫头都叫我惯坏了, 迁儿你别担心, 娘回头指定狠狠说她,你也回头安抚一下你媳妇, 别叫她心里生了怨。”
儿媳和闺女之间毫无疑问,时母更偏闺女,但是明显闺女不对, 她也不能寒了别人的心。要是因此再叫兄妹两感情受损, 她更难过。
亲娘心里的担心时迁多半能猜到, 再说话就很体贴:
“娘你别骂她, 姑娘家大了要面子, 说的狠了她反而更钻牛角尖。何况也不全怪她, 家里这段时间都在忙活我的婚事,忽略了她, 她一时想不清楚也是难免。
我跟娘说也不是想叫你要罚她,还是想叫妹妹想开了,这样她才能每天高兴。”
听儿子话里话外还是在关心他妹妹,时母就放了心,转头就找去了闺女屋里, 跟闺女谈心去了。
*
而时迁这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领着锦欢把家里的鸡给关回鸡圈里面。
这回还是一样,时迁叫锦欢自己试试,锦欢闻言直往身后退,手摇得特别快,怎么也不肯,还是叫时迁来。
“相公,你熟悉,还是你来吧,我跟着你再学习两天再上手。”
时迁纳闷:这有什么好学的?再看两天难道你还能学出花样来?
不就是把鸡唤回来,然后等鸡进去把门一堵就成了吗?
可是凭他怎么说,锦欢还是摇头摆手不肯,打定主意要往后拖。
时迁想了半天,后知后觉有了个猜测,迟疑地问:“媳妇你该不是怕鸡吧?”
锦欢瞪他一眼:“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时迁心里纳罕到底没再追着不放。
锦欢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地嘘了口气。打定主意先往后拖着再说,叫相公多动动也挺好。
*
再说时母这边,相比时迁跟妹妹说话时的顾头顾尾,她们娘儿两说话就直接多了。
甭管时夏心里有多少想法,时母没管,她性子急,不是啥细心耐心的人,直接跟闺女讲明利害关系。
说她这样折腾,推的不仅是嫂子,连她哥也叫她一并推开了。
说她是好日子过多了不知道旁人家小姑子的艰难。
有多少姑娘家没出嫁前天天在家洗一大家子衣服不说,还得做饭,刷锅刷碗,打猪草等等,一天到晚闲不住还得看嫂子脸色。
她呢,除了洗个碗啥活没有,清闲自在地不得了。日子过得这么舒坦还作,说出去谁能站她这头?
时夏听着她娘这一长篇大论就撇嘴,在她娘面前,时夏就随意很多。她娘说一句她顶一句。好听不好听的脱口就出。
这是知道,她哥护着嫂子,她娘肯定护着她,反正要是她话难听,她娘保准比她自己瞒得还要严实。
她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她就是不喜欢这个三嫂,不喜欢自然就不会有好脸色。
这要不是自己闺女,时母都想抽她。就她这样的,放谁家做嫂子的能不能饶得过她?
哪怕两人不干起来,当嫂子的嘴巴能闲着?
不得天天念叨小姑子,嫌弃她在家吃白食?出门也得到处说小姑子各种不好,等她坏了名声,看她上哪里嫁个好人家?
时母就把这话一说,怕她不上心还给她举了实例。
“远的不说,就拿你大嫂和二嫂举例,家里还未分家时,也没少嫌弃你这个小姑子。要不是娘护得紧,你铁定得吃亏。所以,你得长点记性,别再把你三嫂给得罪了。”
时夏听着,却不认同。
就跟着反驳:“娘你既然前头能护住我,三嫂自然也可以。三嫂再厉害能有你这个婆婆厉害?”
时母:“……”她手更痒了。这是明知道自己不对,却不想自己改,只想着叫自己拿婆婆的身份去压她三嫂,这闺女还真是叫自己给宠坏了。
时母再劝也没用。
时夏叫她娘说得烦了,她索性堵起耳朵摆出一副不听不听的架势。
这模样,着实气人。可再气,那是亲闺女,时母能咋地?
她只能把话说得再重一些,再狠一些,哪怕闺女听了要伤心。
她是疼闺女,但是也分时候,这种时候不跟她把话讲清楚,那是害她。
“闺女,你得明白,咱家现在已经分家了。我和你爹是跟你三哥过的。虽然你三哥孝顺我跟你爹,家里还是我们老两口说了算,但是原则上现在这家就是三儿子家。”
“你说,哪里有住在人家家里,还给人家脸色看的?”
听到这儿,时夏脸色就有些不好。
“你嫂子人已经不错了。她许是脾气不是特别温和的那种,你过分了她也会跟你生气,可那是她娘家宠出来的,娘可以保证一点那就是她绝对没有坏心眼。”
“再说,她要真是一点儿脾气没有,不得被你可着欺负?”
时夏想反驳,话临到口自己也说不出来,便只低着头不吭声。
最后时母来了一剂狠药:“你要是还犟着呢,娘也不逼你,但是之后你嫂子要真的被你惹急了,叫她说出赶你出门的话,爹娘也不会帮你。到那时候,你自己看着办!”
说是这么说,但时母也就是威胁一下闺女。别说锦欢做不出那种事,哪怕她真的突然变了性子说出这种话,到时时母也不会真的就干看着不管闺女。
时夏蓦地脸色就变了。
她前头压根就没想过她三嫂会赶自己出门,或许潜意识里她也是知道依着三嫂人品干不出这种事。只是现在叫她娘明晃晃地说出来,她就忍不住担心了,万一呢?
三嫂娘家给她宠的太过,万一她脾气真的起来了,真的赶自己出门怎么办?
她心里安慰自己,爹娘不会真的不管她。
但是,真到那个时候,她能有什么面儿呢?只怕丢人得丢得叫满村里人说道。
这会儿,她其实已经差不多妥协了。
她想着反正面上先和好也行,大不了以后不做得这么明显,心里怎么想谁知道呢?谁又管得着呢?
这么一想,时夏表现地就不那么倔了,当娘的再说,她也不反驳了。
时母看她一眼就明白闺女也这是想明白了,就差个台阶下了,自然搭梯子叫闺女下来。她话就软和下来,又是哄又是劝的。
时夏只得这么半推半就地“被迫”来找锦欢道歉来了。
*
小姑娘家家的,嘴硬又要面子,哪怕是道歉,话说得也不软和。
她“蹬蹬蹬”地敲开了门,没等锦欢出声,她就先开口道:
“前头我有些认生,对嫂子有点儿冒犯,我娘跟我哥都轮流替你出过气,数落过我了,还叫我来给嫂子道歉。嫂子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呗。”
说完,她一副完成任务的模样,就等着锦欢说个没关系不计较她好撤,不想再跌面儿。
锦欢:“……”
要是没时迁先前的铺垫,说她小孩家家的是一时想偏了,锦欢这会儿就想骂人了。
就这,锦欢心情也不大好。这是道歉吗?她怀疑怀疑糟心小姑子这是故意来气自己的。
什么叫认生?跟她说话不搭理,上门给她送礼物却被关门外,一句认生就算道歉了?她做的不对,人说她就成了替自己出气?“别跟她计较”就“别跟她计较”,为什么要加个“呗”?
这就是道歉?
那抱歉她不接受。
锦欢本来叫时迁思想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时夏稍微再有诚意一点,锦欢抬抬手事情也就过去了。
结果没成想时夏的道歉如此没诚意,又想起自己被关在门外那回,她一生气,“砰”地一声也把门给关了。
转身,回屋,灌了一大口水。
*
她两在门口说话,时迁也听到了妹妹的声音。以为这回能好,结果没几句话的功夫,就见小姑娘“蹬蹬蹬”地进门,脸色不是很好。
外头听着脚步声越发远了,时夏该是也走了。
时迁起身,走到锦欢身边:“怎么啦?夏夏又惹你生气啦?”
“对啊,她惹我生气了,我还当着她的面狠狠地关上了门,将她关在了门外呢!怎么样,你要不要为你妹妹做主,也把我关门外啊!”
说话时,她腮帮子鼓鼓的,显见是气得不轻。
时迁可不敢真的应下。
看她那有理有气的模样,哪里是问自己,分明是想着等自己点头的时候,要将自己也关门外。
时迁赶紧安抚:“怎么会呢?夏夏她年纪小,确实有些不懂事,你做嫂子的教训她一回也是应当的。”
锦欢就听到“年纪小”三字,顿时火又起来了。
小夫妻吵架,那是越吵越凶,有时候,一个字都是大战。
这不,听到年纪小,锦欢就又炸锅了,年纪小怎么了,自己也就比时夏大两岁吧!大她两岁就该她了吗?
这是拿年纪小说事,还是站她妹妹那头呢吧!锦欢心里头那股子火就越烧越旺。
“我告诉你,时迁,你可别再拿年纪小说事了。又不是小娃娃了,再过两年都能嫁人了。”
完了完了,这回连“时迁”都喊出来了,可见真的是气得不轻。
时迁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还是有点儿委屈,觉得女人不讲理起来那真是一点儿道理都不讲。
小夫妻前头新婚蜜里调油,那都是甜甜甜的。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
这会儿,自己明明站她这边说话的,这都能被怼,他算是长见识了。
“是是是,你说得是。”
这回时迁学聪明了,锦欢说啥那都听着,就点头,只说“是”,保准没错。
结果又错了!
女人生气时候,男人一个劲儿地只说错,但是不说哪里错了,错哪了,这也是错。
她会觉得你这是在敷衍她,甚至会觉得男人这是在嫌她无理取闹。
然后,锦欢就更生气了,原本是气时夏的,现在却是气时迁对她态度不好,敷衍自己。
想着这还是新婚呢,就这样对她。
小姑娘又生气又委屈,悲从中来,眼眶都红了,没多会儿,里头就汪了泪。
时迁到这会儿是真急了。成亲到现在,除了在床上外,什么时候叫小姑娘真的哭过?
他把小姑娘圈在怀里头,双手紧紧抱着她柔软的身子,额头抵着额头,小心翼翼地跟小姑娘道歉:
“我错了好不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难过了行嘛?你一难过我心就特别特别疼,别难过了好吗?”
锦欢也不知道怎么地,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47. 第四十七章 ……
见着小姑娘眼泪吧嗒吧嗒地跟珠子脱了线似的往下坠, 时迁心疼得要命。
他稍稍往后退一步,给两人之间留出点儿空隙后,便伸出大拇指来, 用指腹来一下一下地擦拭着她的泪。
动作又轻又柔。
等小姑娘慢慢地眼泪收了,他才小声说她:
“你生气骂我就好, 哪怕动手也成,干嘛跟自己较劲儿!”
锦欢听时迁温柔的声音,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眼泪就又忍不住地往外流了。
先头哭得狠了, 她缓不过来, 抽噎着道:“我—我又不是—不是故意的,是眼泪它自己跑出来的!”
时迁:“……”
“好好好, 是它自己跑出来的,都怪它。我的小姑娘这么乖,才不会哭鼻子呢!”
“不过, 你能不能指挥它能不能叫它听话点别往外跑了?不然你再哭, 我就要心疼得不能呼吸了!”
锦欢:“……”
这回换锦欢说不出话来了。
明明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话在哄她, 他想装作若无其事, 装的冷漠, 可她就是忍不住, 眼睛里染上亮晶晶的笑意。
心里甜津津的,眼泪也就没了。
时迁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小姑娘眼泪啪嗒往下掉, 他却哄不住时候,那种叫人心慌无力的感觉比从前他生病惹着疼痛时候还要难受。
他算是怕了,以后他可再不敢叫小姑娘哭了。
*
趁着小姑娘情绪好了,时迁打来热水,亲手给她擦脸。
“天怪冷的, 别把脸给皴了!”
锦欢就乖乖地伸出双手后一动不动,由着时迁给她擦脸擦手。
心里想着出嫁前娘亲的叮嘱。
娘说过,夫妻间吵架并不怕,可怕的是吵架之后的冷战。
如果男人愿意承担错误和责任来哄你,也别理所应当的认为就是他的错,那是他喜欢你才这样哄你,千万别犟着不下来。
男人给你面子,你也得给他回应,小夫妻俩有来有往,感情才能长久。
锦欢看着半蹲着身子认真给她擦手的男人,细致又轻柔,刚刚的生气早忘了,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时迁。
趁着时迁没起身,她飞快地往时迁脸上啄了一下,然后头一低,不说话了。
时迁懵了一下。
再看小姑娘垂着的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两边小巧的耳垂也是红的。显见是害羞了!
也难怪,平日里总是他偷香窃玉,趁着小姑娘不注意偶尔占个小便宜,小姑娘主动还是头一回!
要不是小姑娘哭的过程太惊心动魄,时迁都想着多来几回才好了。
他莫名地心情也好起来了。
*
闹了这么半天,时间也不早了,该休息了,两人略微梳洗后就躺床上了。
知道自己今儿朝时迁发脾气是她不对,锦欢就把刚刚小姑子在门口的“道歉”跟时迁说了。
她还是很讲道理的,将时夏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时迁,半点儿没添改,连那个“呗”都没落。
她可不傻,万一她不说,之后时夏再胡编乱造冤枉自己怎么办?
她这是在陈述实情,才不是在告状呢!真的不是!
时迁摩挲着小姑娘的乌发,听小姑娘一字不落的复述,忍不住有些想笑。
“那你关门关得挺对。我这妹妹是有些被惯坏了,先晾她一会儿也好,叫她长个记性。”
听他话说得政治正确,锦欢很满意,但他脸上憋不住的笑意就很奇怪了。
搁以前,锦欢许是看不出来,现在两人朝夕相处,锦欢一下子就发现了。
她就瞪他:“你笑什么?”
时迁今晚可不敢再招惹她了:“我在想咱们以后还是生儿子,别生闺女吧。”
锦欢:“……”
锦欢不知道这人思维怎么突然跳跃到生孩子上头,她有些羞窘,又迫不及待问他:“为什么?”
难道他也重男轻女?
这么一想,锦欢心里就有些失望。
眼见着小姑娘眉眼都耷拉下去了,时迁赶紧刹车:“有你这一个闺女折磨我就够了,再来一个跟你一样的小姑娘,我可经不住你们娘俩折腾。还是生个儿子,跟我一起宠着你吧!”
锦欢捶了他一下,羞涩抿嘴却难掩笑意,一颗心真真像是灌了蜜一般的甜,连睡梦中脸上也是甜甜的样子……
*
第二日醒来,再看到时夏锦欢也没多少生气了。
想着反正也不是亲妹妹,跟她计较也挺没意思的,锦欢索性就当没这个人。
时夏刚好也生气呢,觉得自己都道歉了,这个嫂子却不给面子,自己还委屈呢,就更不肯再低头了。
也不知道时母是怎么想的,反正之后也没再多事,由着两人这边相处。她待锦欢一如既往,但是对时夏却不如以往那般纵容了。
以前,时夏若是犯懒,偶尔吃完饭不收拾了,她就顺手给拣了放盆里,自己帮着给洗了。
但是,现在不了,时母容她拖延一会儿,但是活最后还得她干。想买东西做新衣裳什么的,时母也考虑了,确实有需要才会答应,纯粹是她攀比虚荣的就不同意了。
所以,时夏日子没那么好过之后,也就没多少心思想东想西了。
*
早上,又看到小姑子瓜落着的脸从婆婆屋里走出来,想来是求了婆婆什么被婆婆拒绝了,锦欢不厚道的笑了。
许是乐极生悲,晚上她也叫人看了一回笑话。
这不是,家里的鸡被时母承包给了锦欢嘛,然后,锦欢一直是拉着时迁一道干的。
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时迁管的,锦欢一般都退在时迁身后,极少的几次她动手也只是帮着撒了点吃食喂它们。
每回都站得远远的。
前头,为着这个,时迁还猜过媳妇是不是怕鸡,叫锦欢给否认了他就没再追问。
可巧这回他出门一小会儿就得了答案。
近来时迁瞧着身体好了许多,看儿媳时不时地带着儿子出去走,时父猜着多走动对儿子好,也就不似从前那样啥也不让他干了,偶尔也会叫他帮忙跑腿。
这回,就是去村里一家订碗橱的人家,跟人家说他的订单要晚些时候才能做。
本来,也就是跑个腿说个话的功夫就能回来,谁知一时被他们家人给拉住问了些话,多站了会儿,耽搁了些功夫。
刚巧,到了把鸡关家里的时候。见儿媳没动静,婆婆就开始催起来了:
“儿媳妇,快点儿把鸡唤回来,把门给关上,听说最近不少人家都丢了鸡,怕是有“黄先生”出没,可别再晚了,叫给偷了。”
锦欢往门外张罗了几回,见都没人回来,心里都觉得有些不好。
等见着婆婆催了好几回,她只得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站在门外学着时迁的模样,把鸡往回唤。
结果,平时到点就回来,时迁再喊几声就很听话集合回圈里的鸡,这回愣是死活不听话,仿佛听不见她声音一般。
回来倒是每只都回来了,全都围在门口不远处呢,眼睛看着家,但是就是死活不肯靠近。
甚至,她稍微走近些,鸡还会往后退。
眼看着再不把鸡关起来,婆婆该过来问了。
锦欢只得想法子,趁着婆婆没过来,又抓了把粮食往门口来引鸡靠近。
结果,见着粮食鸡的确是稍微走近了些,把粮食吃完,又迅速地往外散开了。
只傲娇地留给她一只只鸡屁股。
锦欢:“……”
不小心在不太远的地方围观了全过程的时迁:“……”
48. 第四十八章 ……
锦欢正对这群傲娇的小鸡束手无策之时, 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时迁。
目光呆楞,很是吃惊的模样。
也不知道他在那究竟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两人目光一个交错,锦欢只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完了完了, 这下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
抛开这点丢人不说,锦欢想着她若是不能找补回来, 怕是得叫时迁笑一辈子。
不行,她觉得自己还能再挣扎一下。
毕竟跟鸡培养了好些天感情了, 她对它们可是有许多饭之恩了呢!总不能真的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吧?
她试探着轻轻往前挪动脚步, 用更温柔的声音呼喊它们, 仔细听, 甚至还带着点儿可怜兮兮的乞求在里头。
然后,几乎是瞬间, 鸡群似是被吓急了、急吼吼地扑棱着翅膀往后飞跳,仍旧用那明晃晃的鸡屁股对着锦欢。
实力表现出它们的拒绝。
仿佛锦欢是个瘟神,碰到甚至稍稍靠近就要死掉一样。
时迁:“……”
锦欢:“……”真是好尴尬、好可怜又好无助!
锦欢双手捂着脸颊。
呜呜呜她不想再见人了。
偏偏她又忍不住想看时迁的反应, 手指便“不小心”地露出了点儿缝隙, 刚好够她偷瞄到对面。
一个似是在拼命忍笑, 却被他剧烈颤动的双肩出卖的人。
许是真的忍不住了, 他扑哧一声大笑出来。
锦欢闻声, 脸色当即就是一黑。
眼看着小姑娘要恼, 他不敢再看戏,亲自上手, 熟络地引着鸡回了圈里,把门关上。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对比的锦欢更加悲惨。
*
锦欢心塞,沉默不语。
时迁却忍不住问她:“你怎么得罪的这群鸡?叫它们这么—嗯—回避你?”
时迁本来感觉凭着鸡群不要命地往后退的模样, 用“嫌弃”形容更准确些。话到嘴边,旺盛的求生欲使得他换了个词。
锦欢能怎么回答?把自己身份来历金手指全都交代一遍?不成的。
本就是下凡历劫的,金手指也是亲爹给私带的,左右天上的那些仙二代、三代们大都如此,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却不能说。
她想了半天,找了个借口:“大概这鸡跟你妹妹一样,认生。”
认生?时迁哑口无言。
他终于也感受到时夏那一个“认生”噎人的功力。
瞧着锦欢为难不愿意说,时迁便体贴地不再问了。
锦欢没成想这么轻松就躲过去了,她心里打定主意,铁定不能说,以后也要装傻充愣到底。
*
时迁没再问下去,但是这不妨碍他把这诡异的情况当做谜题,偶尔出神时候就在脑子里面思考一二。
这一想,就记起当初三昧寺的时候小姑娘追着黄狗欺负的场景。
那会儿,那狗也还挺凶的,却愣是被小姑娘追着跑。时迁心里不由地有了猜测。
有了猜测,谜底到底如何,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验证一番。
刚好之前岳父送来的兔子还有一只小的在家里养着呢,时迁就把兔子从笼子里放出来,抱着它就去找锦欢去了。
锦欢正坐在院子里帮着婆婆择菜,见时迁抱着兔子过来也没多想,问他:
“相公你馋肉啦?”
说话间,她转头认真地打量起兔子,看看肉养了多少,现在能不能吃。
时迁没回,只抱着兔子故意往锦欢身前靠近一些,果然就见兔子瑟缩着身子,眼睛湿漉漉的,前头两个爪子特别使劲儿地往后挺。
显见是害怕极了。
时迁:果然是这样。
见着兔子往后躲,锦欢眨着萌萌哒的大眼睛,很委屈地看着时迁:“相公,它胆子真是太小了,来咱家这么久,还怕人,真是太不可爱了。”
锦欢这么说,时迁也没反驳,反而很自然地顺着她的话往下接:“这兔子是不可爱,晚点儿娘给炖了吧!”
兔子颤得更剧烈了些,想伸爪子挠人,奈何旁边有大佬盯着,它果断怂了,只能色或着身子降低存在感。
锦欢听着很认真地点了头,又看向婆婆,等着婆婆发话。
儿媳睁眼胡说,儿子还赶着捧场,时母莫名感觉牙疼。
她白了儿媳一眼:“废话,兔子也有心,你用一双思考吃清蒸兔子还是□□的眼神盯着它,它不躲你才怪了。”
“再说,这也太小了,炖了也吃不着什么肉,还是再养养吧!”
锦欢倒是也无所谓,时迁便听娘的吩咐又给兔子放回去了。
时迁回去后就想着果然如此,自己的猜测成了真。
他倒是没往奇幻的事情上想,只是想着有些人天生便有某种气场。
有人出生便带香,有人天生便很能聚财,有人一生总是好运,而自家媳妇怕是天生“猫嫌狗厌”、不招动物喜欢……
这么一想,时迁觉得自家媳妇真的是太太太可怜了!!!
难怪前头喂养鸡的一些活,媳妇总不乐意亲手做,也不愿意靠近,只叫自己动手。问她,她什么也不说。
天生这种气场属性,确实怪难为情的。
*
自以为想明白后,哪怕是举止素来端方的时迁,也不禁嘴角抽抽,忍不住为他家媳妇鞠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他决定之后再也不多嘴问媳妇了,免得叫媳妇难堪,不仅如此,他还得好好给自家媳妇打掩护,别叫旁人发现才成。
为此,时迁还旁敲侧击地问锦欢,是不是换个活来干,以后家里的鸡交给他来管。
却遭到了锦欢一口拒绝,甚至不要时迁再帮忙,说她自己能成。
时迁以为锦欢是抹不开面子,实则锦欢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想着自己一味地躲开也没用,早晚得叫人看出来。那还不如想个法子彻底解决。
所以,她就把管鸡的活完全接过来,连时迁都不叫插手了。
至于鸡不听话,也没关系,这群鸡就是欠调.教,她得教它们学会本分,学会做一只只听话乖巧、讨人喜欢的鸡。
趁着没人注意,她就跑鸡圈那边去威胁恫吓鸡群去了。
群鸡见着这个叫它们害怕想躲的人来了,又要往里躲,锦欢迅疾悄悄放出了几束电出来。
随着自己长大,她控电的能力越发得心应手,这力量确保不会伤了小鸡又能震慑麻痹它们。
小鸡再不能躲,只能乖乖听训。
锦欢威胁它们往后不准再躲,到点就必须回来,回来后就自己老实排队从圈门那边一个一个进。
她甚至还给几只小鸡排了序号。
若是哪只鸡乱了顺序,或是回来晚了,必定“大刑伺候”。
时家的小鸡们真是两股战战、栗栗危惧。自此算是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而锦欢用着自己的金手指欺负小鸡欺负得挺乐呵。
甚至想着以后再遇到特别讨厌的人,将欺负小鸡这一套用上也挺好,不过有点可惜现在她还没碰上有这样的需要。
她偶尔神游,还惆怅,是不是一辈子都用不上了?
*
再说时迁这边,虽然锦欢不再让他插手,但他多少有些不放心,也帮着盯着。
就见锦欢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小鸡训得服服帖帖的。哪怕小鸡们见着锦欢还是抖,好歹不乱跑了,也能按时回家了,这就可以了。
锦欢这边他放下心来,但他心里仍旧沉重。
他是个心里很能藏事的人,早前他跟时夏那次谈话,其实就听出来时夏不喜欢锦欢还有家里聘礼给多的原因。
他没跟媳妇和娘说,不代表他就没放心上。只是,这方面他确实很为难。
聘礼给出去了,他也不能管锦欢要回来啊!
不仅仅是聘礼,他自己本身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压力。
从前没成亲前,他身体是不好,也没精力干活,偶尔帮忙都属于可能会给父母添麻烦的那种。
所以,由着父母供养,他没觉得多少问题。
可是,成亲后,有了媳妇,他感受到了家庭的责任。
他得为媳妇以及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生的孩子,把家里撑起来,再一味劳累爹娘他就有些羞愧。
他想自己撑起家来,让爹娘媳妇孩子日子过得好,让妹妹不再担心她出嫁家里不能给支持。
可他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已经连着好几日晚上,把锦欢哄睡了,他却难得失了眠……
*
这日锦欢醒得早,还不到起床的时辰,她便趴在时迁旁边,欣赏自家相公的盛世美颜。
她早前挺大胆,头一次见到时迁便直愣愣地盯着他瞧,直把时迁瞧得不好意思转过头去,她半点羞涩没有,还遗憾看不着了。
后来,再长大娘就不叫她再这么看人了,她自己心里也羞涩,再看时迁也不敢细致。
但是她其实特别爱看时迁这张俊脸,感觉自家相公这张脸真的是长在自己审美上了。
成亲后她想总能好好看了,结果每回自己视线刚盯着没多久,就被他抓住。然后,便没有然后了,晕晕乎乎的便没意识了……
这回,总算能好好看看了。
她趴在他身边,侧着身子,两手托腮,细细的看他眉眼。
这才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儿。
她凑近身子,仔细盯着他瞧,确定自己没看错,他眼角确实有些青黑。
许是锦欢视线太灼热,再加上她靠得极近,喷薄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拍在时迁的脸上,时迁悠悠转醒。
刚睁眼有了意识,便听到自家媳妇急切的询问:“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看你眼角的青黑,是夜里难受的没睡着吗?”
锦欢是真的着急。
流光珠是蕴养身体的灵宝,哪怕它现在能量不够,不能彻底将时迁身体改善完成,按理也不会突然不舒服啊?
顶多就是还有些体虚,比不得正常人体质罢了。
见着媳妇着急忙慌急不可耐的样子,时迁赶紧安抚:“没事儿,我就是昨儿想事情想得入神,睡得晚了些,别担心啊!”
“真的?你没骗我?”
时迁再三保证真没骗她才叫锦欢相信。
锦欢信是信了,可更生气了。
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不爱惜,她真要被他气死了。
她叉着腰,大声教训他:“有什么事儿叫你这么着急?非得熬夜也得想,连身子都不顾念了?”
瞧着她这气势汹汹的小模样,还真有些叫他害怕。
这个时候,时迁可不敢说他愁的是挣钱养家的事情。
他敢保证,他要这么说,小姑娘铁定更着急,说不定得哭,毕竟她手里不少钱财,还有一个铺子,源源不断的有钱拿。
所以,她从没担心生活。可她愿意拿钱出来,自己却不能心安理得受着,从此就不管了。
养家糊口是他做儿子做夫君的本分,他有自己的骄傲跟原则。
他要说实话,小姑娘得以为自己是在跟她生分,甚至可能以为自己拿她当外人,铁定得哭。
所以,他聪明的换了个说法:“没有,我都忘了我昨晚想的啥了,就是一下子没注意时间而已。”
见锦欢还想说,他果断转移话题:“对了,咱们去镇上逛逛吧,你嫁过来之后还没出过门呢,我带你出去走走。”
“刚好,去买点儿东西,顺道瞧瞧小舅子去。”
锦欢听了就很心动。
成亲后一直都在家里,确实有些无聊,她也想跟时迁一起单独出去玩玩。
再加上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弟弟,很是想念,心思成功转到出门这上头。
也想不起来要再教训时迁了,兴冲冲地说起去镇上的计划。
边说着计划,她还边竖起大拇指夸他聪明、机智又贴心,真是太棒啦。
这直白又夸张的褒扬,哪还记得前头要教训他的事情了。
见着自家媳妇成功被带跑偏,忘了前头那一茬,时迁暗暗松了口气。
他提议去镇上逛逛也不是临时起意,他昨晚想了很久。顾念锦欢心情是一方面,另外他也想看看有没有创收的机会?
*
时迁没提的时候,锦欢还无所谓,可是一听说过之后,锦欢就再也等不急了,恨不得早饭都不吃立马就走。
时迁见她这样,原本说等两天的也不等了,直接在饭桌上就跟爹娘说起今儿要去镇上。
他两人都没什么事儿,出门也不妨碍什么,时家爹娘自然无有不应的。
还顺带给两人安排了个活儿,叫他们两帮着捎带点儿家用的东西回来,锦欢一一记下。
时父就叮嘱两句,叫儿子看顾好儿媳,别叫人挤着、推着了。
倒是时夏,听说时迁和锦欢两人要去镇上,她的碗就放了下来,一双眼睛直溜溜地朝她三哥看去。
显然是也想跟着去。
可是前头她刚跟三嫂闹了一回,抹不开面子,只拿眼睛示意她哥。
妹妹跟媳妇两人不睦,一起气氛得多尴尬啊!
时迁他又是头一回带媳妇出门,想叫她这次玩个痛快,便没接妹妹的眼色……
49. 第四十九章 ……
出去玩儿就图个开心嘛, 既然两人气场不合,那还是分开比较好。
所以,时迁就没接妹妹的眼色。
时迁都不管, 锦欢更不是那种虚假客气给自己添堵的人。
不然,万一她真客气一句, 然后时夏就真的顺杆子往上爬咋整?那她不得呕死。
锦欢低下头喝粥,当没看见。
耐不住时夏还是倔强地看着时迁, 不死心。
到底是亲妹妹, 时迁给妹妹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豆腐, 说她:
“我跟你嫂子中间还得去书塾去看他弟弟一趟, 不方便带你一起,听话, 三哥下次再带你出去好嘛?
分明是借口,就是不想带自己吧!
时夏赌气不吱声。
时迁又哄她:“别生气啦,三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下次肯定带你去逛, 这回真不方便带你。你有什么想要的跟我说, 我给你带回来好不好?”
时夏偏过头去还是不理。
这个时候, 时母“咚”的一声搁下碗, 结束话题:“好了, 你妹妹不去, 也不用给她买什么东西,她啥也不缺。你两快些吃完走吧!”
时夏听他娘这番话, 眼泪在眼眶直打转,等时迁两人一走,她眼泪啪嗒直往下掉。
闺女真是被惯得太过,时母近来有意拧拧的性子,就没理她。直接出门忙活去了。
屋里头只余时夏一下, 她心里头隐隐后悔。
近来,她日子着实不太好过。倒是没人苛待她,但是相比起从前谁都让着宠着任性着的日子肯定不能比。
时母是疼她,但时夏最近表现实在不像样,再不管管,时母担心她以后去了婆家得吃亏。自然不像从前那样惯着她。
锦欢不理她。时迁跟锦欢形影不离,她自然也没多少几回跟她哥说话,她爹向来话少,一听到晚忙个不停。
这么一天天,时夏感觉跟被人孤立似的,心里头不舒坦。
所以,今天听时迁说他们要出门,哪怕不喜欢嫂子,她也不管了,想出门逛逛。结果又被拒绝。
时夏这会儿是真后悔了,后悔前头不该跟嫂子闹得太过。否则,她现在就能出去玩儿了,她娘也不会太约束自己。
*
时夏的后悔锦欢是半点儿不知道的。
她这会儿正跟时迁在走在通往镇子的路上,脸上漾满笑意。
出门在外跟家里到底不一样,出来之后,锦欢感觉天朗气清,暖风和畅,整个人舒服的不得了。
要说唯一有点不足的便是没有碰到载人的牛车,两人只能步行前往,但这丝毫不影响锦欢的好心情。
她一会儿蹦蹦跳跳的走,一会儿又过来牵着时迁的手一起往前,嘴里哼着欢快的小曲儿,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真叫时迁看呆了。他还是头一回见着锦欢这样儿,猜她在家里多少还是有些憋着了,乍一出来,就干那从笼中飞出的小鸟,轻松欢快。
这样的小姑娘才是她真正舒适的样子吧!看着小姑娘欢快的笑容,时迁打定主意,以后一定多带她出来走走。
两个人一路说着笑着,平时觉得挺长的一段路倒是不知不觉便走完了,两人很快便到了镇上。
锦欢焦心弟弟,第一时间便想往书塾去,叫时迁给拦住了。
两人出来的早,这会儿还没到午时。
书塾得等午时才下学,他们这会儿过去也见不到人,只能在外头干等着。
时迁就建议先去饭馆里给买点吃的喝的打包好给带过去,那会儿书塾也差不多快要下学了,时间刚好合适。
锦欢前头是太想弟弟了,知道去早了也见不到人,她也就不急了。
想着书塾住宿的人挺多,吃的是大锅饭,胃口上肯定不是很好。
她弟弟又是个挑嘴的,怕是不爱吃,确实该给他打包些吃的,换换口味。
*
想着难得来看一回弟弟,得给他多带一下,有相熟的同窗也能给分一些,多攒几分情分。平时弟弟有事,同窗也能伸把手。
从前锦欢常来镇子上逛,哪里的东西好吃,她特别在行。
带着时迁左拐右拐,找到镇上口碑好的饭馆,光荤菜就给点了六个:粉蒸肉、蘑菇炖小鸡,醉虾,蜜火腿、八宝鸭、醋搂鱼。
想着素菜弟弟不很爱吃,稍微搭配点儿就行,便只给要了两个,香菇青菜和炒豆芽。
分外又给配了几样下饭的酱菜,这个能放住,留着给弟弟之后下饭。
东西很多,两人提着不大方便,干脆就租了辆车过去。因着有车走得快,时间便多出一些,锦欢顺道又给买了弟弟爱吃的点心还有水果。
还好有车,不然两人还真拿不动。
等到了门口,魏旭刚好下学,正准备跟同窗一起去吃饭,就听说有人找。
他过去的时候,就见自家姐姐、姐夫拎着大包小包在门口等着。
魏旭“噌”地一下跑过去,站在姐姐面前,也不是是喘的还是激动的,话都说得不利索了:“姐—姐你怎么—怎么来了?”
锦欢先盯着弟弟上下看了两圈,这才回他:“我跟你姐夫来镇上逛逛,刚好来看看你。你白了也瘦了,是不是书塾里供的饭不好吃啊?”
整天被拘在书塾里读书,不像从前满村里疯跑,当然白啦。
至于瘦了,书塾里这么多张嘴,吃的不好自然就瘦了。
不过,他没说实话,跟他姐贫了一句:“瘦了当然是因为你弟弟读书用功刻苦啦!”
跟着才舍得分一丝注意力给他姐夫,招呼了声:“姐夫。”
几人站在门口也不像话,确认是学生家属,守门的人就很体贴的放了行,叫去里头说话去。
因着还带了许多菜,几人便直奔食堂而去。书塾还是很人性化的,很欢迎学生家长带吃食来给孩子开小灶、补身体。
食盒一拿出来,魏旭还愣了一下。
见着姐姐带了这么多,魏旭知道肯定不是只给自己一个人的,姐姐和姐夫又都吃过了,便很热情地去招呼了几个关系较好的同窗一起吃。
书塾里住宿的不少,能出来读书的家里一般都很疼,甭管有钱的没钱的,平时都很多人家里人来看,并且给带吃的。
但是魏家村跟镇上毕竟隔了条河,出行不是很方便,魏三夫妻两很少过来。
米氏也就开始来了一回,见书塾里吃喝住宿环境都还成,便没再多来了。
之后,也只有魏三这个当爹的偶尔来镇上卖货的时候过来看看。
他比较粗心,想不起来送饭这些事情,真就是来看看问问有没有事情,再塞点儿银钱,旁的也就没了。
魏旭爹娘不怎么来看,也没人给带吃的,所以平时他也不吃别人的东西。
他馋嘴但是教养很好,不眼馋别人的东西,管得住自己的嘴。
但是他也有虚荣心,想叫家里人来看他,偏他又懂事,不叫家里人知道,也不主动张口叫他们来。
这回姐姐过来,他心里头就很高兴,还有些得意。
喊同窗过来时候眼角眉梢都在上扬,还特别郑重地给同窗介绍自己的姐姐和姐夫。
那模样真的好似在炫耀糖果的孩子,仿佛在说,我也有人来看,也有人给送饭呢!
三个同窗前头还有些不好意思,推辞了几次。后来见石盒里饭菜确实很多,而且食盒打开后香气传了出来,几人就有些忍不住了。
毕竟,他们其实大部分家里人哪怕来送饭也多是自家做的,健康是健康,口味却一般,图便宜嘛!
魏旭家送来的这个味道闻着这么香味,像是专业的厨子做的,几人还是忍不住诱惑拿了筷子一道吃了。
见弟弟和同窗吃得香甜,锦欢就高兴,期间也没问话,叫他们安心吃饭。
等几人风卷残云吃完了,锦欢收好食盒,这才跟弟弟好好说起话来。
锦欢都是在问书塾里吃得怎么样,住的怎么样,先生好不好等等。
魏旭也很耐心地一点点回答,总之,一切都好。
锦欢就略微放了心。
然后书塾里是不许待太长时间的,光吃饭就用了不少功夫,这会儿其实也没说多少话,眼看就要走。
锦欢快速交代把弟弟那些点心放好,千万别回潮了,能吃好些时候。
还有水果要快些吃,这个放不住。然后又帮忙给整理一下。
时迁便趁着这机会跟小舅子私下说了几句。这地方从前时迁待过知道一些事情,悄悄问小舅子,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有没有?当然是有的啦!
魏旭在私塾也有人情往来,有相处的好的那自然也有相处不好的。
叫人放心的一点是读书人讲究风度,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所以,哪怕你和同窗相处不好,往来有了摩擦,但是一般不动拳头,不用担心受伤。
但是私下攀比,结党,混成圈子,私下排挤肯定是有的。
因着魏旭是插班生,中途进来的,所以,他刚进来也感受过一回。
好在,他想法子融入进来了,也有了自己的交友圈子,就没什么了。
也是经过这一回,他成熟的很快,不过,在他姐姐面前依旧没心没肺的样子,不想叫姐姐看出来。
甚至,他还给他姐夫来了个男人的约定,叫他别乱说,别叫他姐担心。
很快就到了时间。
魏旭笑着摆手送两人走,一转头,眼眶里都汪了水,他抬袖子擦了擦,笑着几回感觉正常了才进去。
前头时迁答应小舅子不说,一直到走的时候,时迁也确实没说。不过,等出门一截了,时迁提了一嘴,又说以后常来看看。
把锦欢心疼的呦!
嘴上骂着混小子,学会跟家里人藏心眼子了,眼眶却红了,那个心疼劲儿。
时迁安慰说男孩子嘛,皮实,先不还嫌他不经事嘛,在书塾历练历练就成熟了,成长总要付出代价的。
50. 第五十章 ……
道理她都懂, 但她就忍不住心疼她弟弟嘛。
从前在家里头,魏旭整天跟在她身后转悠,那会儿他是真皮实、不经事。
好些回她叫魏旭气的急了, 还找爹告过他黑状。跟时迁认识后,还请教过时迁, 说她很担心魏旭总这么小孩模样,以后怎么办?
可现在, 弟弟真的成长了, 还知道报喜不报忧, 锦欢心里却并不欢喜, 她为什么担心的更多了。
忍不住就想他是不是又受了什么委屈没说?跟同窗相处好不好?读书压力大不大?
时迁就见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上,忧虑, 生气,难过,担心等一一闪过, 真难为她情绪能这么丰富。
不过, 难得出来逛一次, 他可不想媳妇儿再继续烦心小舅子的事情了。
“镇上这个书塾还算是好的, 问题不大,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与其在心里想这些有的没的, 不如之后我陪你多来看他几回,这样真要有事你也能及时知道, 成不?”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办法了!锦欢忙不迭的点头。
见锦欢脸上又高兴起来,时迁就打趣她,说将来有了儿子可不敢叫她带。
锦欢不服气,皱着脸问他,“为什么?我怎么就不能带了?”
时迁呵呵笑答:“因为——慈母多败儿呀!”
惹得锦欢又锤了他两下。
*
两人闹了一阵, 时迁便带着锦欢往书肆去了。
锦欢没多想,时迁向来爱看书,到现在还保留着早起诵读、晚上也得看会儿书的习惯,来书肆当然不奇怪。
时迁走在前头,锦欢拽着他的袖子在后面跟着,还没进门,时迁却突然停了下来。
锦欢只得也跟着停住身子。
“怎么啦?”
时迁先没说话,看了几回想着大概是没看错,才示意锦欢朝前头看:“那个是堂姐吧?”
堂姐?锦欢还没想明白呢,一抬头顺着时迁手指的方向,还真是堂姐,二房的婷婷姐。
似有所感,婷婷也一个回身,婷婷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遇到锦欢和时迁两人。
锦欢看见了堂姐,立马松开了扯着时迁、袖子的双手,小跑着往婷婷跟前去。
时迁:“……”他摇了摇头,无奈跟上。
等时迁到跟前,两人已经相互问候过了,这会儿还是锦欢兴奋地在一个劲儿噼里啪啦地在说。
也不怪她如此激动。
锦欢打从成亲过后,再见到娘家亲戚总觉得分外亲切,婷婷跟她又一向往来亲密,她许久未见她,心里真是特别想念了。
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要问。
时迁把媳妇的心思猜了个十成十,他跟着锦欢喊了声堂姐之后,就建议说:
“我想着媳妇你跟堂姐许久未见,肯定有不少话要说,不如我自己先进去挑书,你跟堂姐好好说说话。”
书肆并不大,站在门外便能一眼看完全局,时迁并不担心媳妇待会找不到自己。
锦欢没想很多,她这会儿心里只想着堂姐,答应的就特别爽快,还催着时迁快些进去。
时迁心里有些酸酸的。感觉他媳妇的心里藏着不少人,不过,本来他自己也确实有事,就不说了。
他伸手握住锦欢的手试了试,看她不冷,这才放心离开。
*
婷婷围观了全过程。觉得明明两个人也没做什么特别亲密的动作,说的也是很日常很简单的话语,但就是让人瞧着温馨。
这才是新婚夫妻正确的相处模式吧!
她有些失神,直到小堂妹晃动她胳膊这才回神。
“你啊,本来想问你成亲后日子过得怎样,一切可都还好?不过,看你至今这么跳脱撒娇的样子,我也不用问了。”
锦欢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问她今天来干嘛?怎么就她一个人,堂姐夫没一起过来吗?
婷婷笑说孙冀比较忙,说孙冀年后要考试,如今正在争分夺秒的复习,没空出来闲逛。
不同于时迁身体原因,院试从没考过,孙冀是考过两回的,可惜接连败北,今年自然要更拼命。
至于婷婷今天过来,出现在书肆,是因为要帮孙冀带两本书回去。但她今儿来镇上的主要目的还是来谈生意的。
这个婷婷也没瞒着锦欢,毕竟,她来找的人都是三叔给介绍的。
哪怕她不说,只要锦欢回娘家一趟,三叔三婶肯定也不会瞒着的。
至于生意,她唯一能用的也还是仗着现代的一些见闻,卖一些古代没有的菜品方子。
她从前想的天真,以为真的像是小说里那样,你去人家酒楼显摆一把,就能引得酒楼师傅管事刮目相看,能把方子卖出好几百两的银子。
可事实远非如此。
不认识人,你连酒楼后厨都进不去。哪怕去了,你照样给做了,人家要是想坑你也易如反掌。
她跟锦欢很有感触地说:“如今我方知道,万事皆不容易。”
听堂姐说了许多,话里好似很辛苦的样子,锦欢有些心疼,便劝她:
“婷婷姐,你要是感觉很累很难就别做了吧。我太笨,不懂什么生意,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我想着孙家家境挺好,该也不用你太拼命。”
婷婷眉眼黯然一闪而过。
哪里有堂妹说的那么轻松呢?若是可以,谁又愿意整日这么烦心操劳?
这不是有难处嘛!
她过门后才知道原来孙冀她娘要孙冀娶表妹不仅仅是因为娘家侄女更亲近,还因为娘家兄长是行商的,有钱。
谁都知道读书最费银子。当初孙冀他爹娶了他娘不一样也是一样的原因。孙冀他爹早年也考过不少回,实在没了希望,这才放弃。
公公没考中举人,但他参加科举考试那些年钱也没少花。到孙冀这儿,婆婆说没多少钱了,话里话外嫌弃孙冀娶了她没获得半点儿助力。
婷婷倒是没全信婆婆这话。但是婆婆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只要自己想让孙冀能消消停停地参加考试,自己必然受制于婆婆。
不论婆婆说什么,自己都得听着、都得老实去做,不能有一点儿反抗。
她如何能愿意?
所以,她出来打拼还是为了手里有钱,有了钱就有底气,那么之后婆婆再强迫她做什么自己也能反抗。
这些话婷婷她没跟锦欢说,她素来要强,哪里肯在堂妹面前说自己不好的遭遇?
婷婷只简单说了一句:“这不是你二姐夫要考试嘛,我想着多挣点儿钱叫他安心备考,有钱打点考试时候也能过得舒坦点。”
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孙冀要考试,锦欢就问她:“二姐夫要参加什么考试?我怎么都没听说?”
婷婷沉默一瞬。
她以为时迁也是读书人,锦欢该知道的。现在想来,以时迁的身体参加不了考试,他许是心里也很难受,便没跟锦欢说起这茬。
她便给锦欢科普,说孙冀参加的是院试。本地院试是三年两次,明年刚好轮到一回,若是院试中了,那孙冀便是秀才,她就是秀才娘子了。
说话时,她声音雀跃,眼里透着企盼。
说到现在,也就这个她说得特别高兴。
锦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时也沉默下来不再做声。
婷婷想着锦欢怕是也想到时迁了,毕竟时迁也是读书人,却不能参加考试,她恐怕心里也有失望。
婷婷自以为了解到锦欢的难处,想着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也不再羡慕堂妹了。
跟着很体贴地同堂妹告别。
转身时,她想起这趟同堂妹的巧遇,也勾起她心里很多想法。
以前,她只想着能进孙家门便好。嫁人后,她方知自己从前想得太过简单。至今为止,她最大的感触便是成亲真的不是两个人的事情。
她感慨许多,但是若说后悔也算不上,毕竟迄今为止,孙冀对她还不错。
哪怕不如自己从前幻想中的模样,但是,想到时代不同,那点儿遗憾她也能忽略过去。
更重要的是,她心里潜意识觉得孙冀肯定能考中,能给自己带来荣耀。也许,自己明年就会是秀才娘子了,甚至,往后举人娘子,被封诰命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算起来,现在辛苦,先苦后甜也不是不可以?
*
跟堂姐分别以后,锦欢便进去书肆里面找时迁了,只她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的,进门险些撞到了人。
幸好时迁这时候已经忙完,东西也已经打包好,跟掌柜结账时刚好看到了媳妇,及时拉她到身边。
看到时迁手边长长的一摞书本和纸,锦欢有些奇怪,问他:“相公,你这回怎么买了这么多?”
倒不是怕他花钱,就是觉得一回买这许多有些奇怪,尤其其中大半都是纸张。
时迁想着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对锦欢就说回去跟她解释。
锦欢点点头,便没再问。
她只默默掏出钱袋子来,问书肆里收账的伙计多少钱,却听那人笑呵呵地说刚刚已经结过账了。
锦欢目光中满含疑问地看着时迁,时迁点点头,回她:“临出门前娘给了钱在我这儿,买书买纸的钱还有待会儿买家用的都足够了。”
时母不是个会算计儿媳妇钱的人,所以,哪怕儿媳手里有钱,她也没想过说让儿媳空手出门、免费给家里头买东西。
叫儿媳顺带给家里买东西,给钱是应该的,毕竟家里的钱都在她手里收着呢!
但是锦欢性子跳脱,时母怕她把钱给弄丢了,就把钱给了时迁收着。
时迁会收着也是一样的道理。
要是自己有钱,前头锦欢给弟弟买吃食的时候,他也会抢着付。没钱,他也不会硬打脸充胖子,装腔作势。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也能自己赚钱了……
【星座小说】XinGzuoXs.COM【星座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