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现世日常——采购野兽
出云神议结束。
婉拒了稻荷神的温泉邀请，祭典结束的第二天一早，在拜托晴明公将铁俑们顺路带回高天原之后，店员先生骑着重机车将小姑娘带回了横滨。
因为修行和神务的事，忙碌了好几个月的两只神明一回到熟悉的家里，顿时瘫了下去——连一向活力满满的日和都趴在起居室的矮几上不肯起来，侧着脸看着电视里播放的节目发呆。
而喝了好几天酒的神明大人也只字不提去酒吧的事，找出游戏机后，便单腿支起盘坐在榻榻米上，往墙边一靠就开始刷新起游戏记录来。
颓废的趴在桌子上看了一个上午的电视。直到中午左右，黑发少女才慢吞吞的爬起来做了简单的午饭。
“总觉得，最近要开始下雨了呢。”
将做好的牛排定食放在赭发少年面前，并没有吃东西打算的小姑娘又重新趴回了桌上，望着窗外稍显昏暗的灰白天空，小声喃喃道：“唔，秋季的话……果然还是要趁着天气比较好的时候，储备一些物资什么的才比较放心呢……”
店员先生放下游戏机，挪到矮几边。
将酱汁浇在牛排上，瞥了犯懒不肯吃饭的日和一眼，中原中也垂眸切下一块，抬手精准的塞进软趴趴瘫在桌边的小姑娘嘴里。
手上切割的动作干脆又利落，被少女那双蜜色眼瞳怨念的盯着的赭发神明眼帘半阖，没好气的吐槽道：“啧，再怎么说你现在也是人类状态吧？！人类状态就给我按照人类的习惯好好吃饭啊。”
“没关系的说。”
努力咽下店员先生塞进自己嘴里的牛排，日和从桌上支起身子，捂住嘴，坚定的拒绝了继续被恋人投喂，闷声闷气的说道：“出云的天气一直很好，所以完全不觉得饿呢……”
晒太阳就能晒饱的小姑娘无所畏惧，才不担心人类状态会肚子饿。
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叉子调转方向，带着牛肉放进自己口中：“嗤，要是一会又饿了，你可别想拿那些和果子随便混过去啊。”
“嗨……嗨，不会的……”
回家后就换上了常穿的天蓝色小浴衣，日和一头浓密的乌黑长发编成松松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双手托腮，笑眯眯的望着店员先生吃饭的样子：“不过，趁着还没有开始下雨，这几天中也先生要陪日和多去几次超市哦……”
湛蓝的眸子抬起，赭发少年不解的看向掰着手指数要储存哪些东西的小姑娘，随口问道：“为什么要存物资？人类的超市一年四季都开着，不会因为天气关门的。”
“欸？当然是因为秋天和冬天都经常有雷雨或者阴天呀……除非必要的话，日和一般是不会在这样的天气出门的说。”端起桌上的热茶满足的啜饮一口，少女是这么解释的。
果然，电视里的天气预报主持人开始提示下周会开始下雨。
仿佛是觉得理由还不够充分，小姑娘又悄悄补充了一句：“而且，平时一般都是日和自己去超市采购呢……所以还是提前准备好比较安心！”
“……”
总有种微妙的被噎住的感觉。
并不擅长家务、也想不太起来做家务的神明大人一时间竟无话可说，好半天才不爽的低声说道：“喂，购物这种事，我还不至于会搞砸啊。”
“唔……那中也先生的意思……是答应要陪日和一起去采购吗？”日和忽然开心了起来，连接下来几天可能要在阴天或者雨天的天气下出门这样的事都不太在乎了。
放下刀叉。
“不用。”
决心证明自己一下的店员先生拧着眉，蓝眸燃起坚定的火焰，认真的沉声道：“过几天把购物单给我，我去买。”
有些意外的眨眨眼，想到恋人似乎从来没有处理过任何与厨房相关的家务事，小姑娘不由带上了几分迟疑：“……但是，日和记得要补充好多新鲜的食材什么的……这些都是要中也先生自己挑选的哦？真的没问题吗？”
“都说了没问题啊！你只要准备好购物单就好了！”捏紧了茶杯，赭发少年样神明忍无可忍，在恋人面前瞬间炸毛。
虽然那天在慌慌张张的情况下紧急答应了让店员先生代替自己去购物。但是真的等到一个多星期后，赭发神明在细雨绵绵的阴天独自拿着购物单去采购的时候，少女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来。
坐立不安的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见到恋人回来，不自觉担忧起来了的日和咬着唇想了想，干脆拜托晴天娃娃帮忙看店，自己则撑开和纸伞离开了礼品屋。
罕见的在雨天出门，又没有雷声。
听着雨滴打在伞顶和地面上的轻响，象征着晴天的少女神明竟然心情意外的轻松了起来，刚才在家里等待的焦躁感也一扫而空。
身着绣着精致太阳花暗纹的浅葱色小振袖，黄姜色的和纸伞斜倚在肩上，束着低马尾的小姑娘装扮看起来和人类世界偷跑出家门玩的富家小姐没什么区别，眼神都是一样的清澈而天真。
走着走着，日和就在街边的饮料店买来热可可喝了起来。
没想到雨天的人类世界也会这么热闹，少女逐渐开始忘记出门的初衷，好奇的沿着街边依旧营业中的店铺一家一家逛了过去——
不出半个小时。
身材格外娇小的小姑娘已经扔掉了热可可的空杯子，手里艰难的抱着装有几块奶油戚风蛋糕和无花果馅饼的大纸盒、细细的手腕上还套着好大一纸袋奇奇怪怪的小零食。
人类状态下体力也弱了不少的少女神明小小的叹了口气，为自己每次出门都会无知无觉买下好多东西的行为苦恼不已。
晴天娃娃被留在了礼品屋里，没办法趁路人不注意收起蛋糕盒子。
站在屋檐下。
收起纸伞的日和抬起头，蜜色的眼瞳中倒映出越下越大的雨，喃喃自语道：“唔，虽然不是很重，但是在这样的天气……还是有点麻烦呢。”
“咕噜噜噜噜——”
肚子连绵不绝的鸣叫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茫然的小姑娘这才注意到，在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屋檐边缘，有一个白发的孩子紧紧蜷缩在墙边，抱着肚子一动不动。
【是……人类的孩子？】
鼻尖微微耸了耸，不仅是神明、也同时作为鬼王级大妖存在的少女微微有些诧异的看向了这个孩子。
【欸？！这个气息……明明是野兽的妖怪幼崽啊？是谁家这么粗心，竟然把幼崽忘在人类的世界里了？】
发觉这只妖怪幼崽脸色煞白快要饿晕过去的样子。身为习惯性庇护幼崽和弱者的桃源乡少主，小姑娘实在看不下去了。
……
被院长饿了好多顿之后，中岛敦忍无可忍的从孤儿院里逃了出来。
结果还没有跑出多远，尚且年幼的孩子就因为饥饿过度而无比虚弱的身体，一头栽倒在了草丛里。
再次醒来时，天上还下起了雨。
为了防止再被抓回去，白发的男孩子强撑着身体移动到了繁华的商店街街角，勉强躲在了屋檐下便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挪动。
就在意识开始恍恍惚惚的要脱离身体的时候，有什么温暖的气息来到了附近。依靠着这抹气息带来的力量，中岛敦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一看就是富人家小姐的打扮，黑发少女撑着伞站在自己的面前，软软甜甜的嗓音语调舒缓温柔：“那个……要是不嫌弃的话，请稍微吃一点东西吧？”
蓬松柔软的高档奶油蛋糕，是孤儿院的孩子绝对得不到也不敢想的食物。
但是饿极了的白发孩子无空分辨这些，在闻到食物香气的瞬息抓起蛋糕狠狠塞进嘴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对于野兽幼崽进食的姿态习以为常，日和转身进入身后的咖啡店买了两杯热牛奶。
递了一杯给已经将奶油戚风蛋糕吃了个精光的幼崽，将他那副迫不及待往嘴里灌的样子，小姑娘急忙去拦：“哎呀不可以哦！会被烫到的说！”
……果然被烫到了。
看着幼崽眼泪汪汪的吐出舌头、却依旧抱着装满热牛奶的纸杯不肯撒手的样子，只见过桃源乡妖怪幼崽的少女神明无奈的小小叹了一口气。
庆幸于咖啡店有赠送一些纸巾，将自己的热牛奶放在身旁的地面上，黑发少女蹲下身，动作轻柔给这只有点呆乎乎的幼崽擦掉眼泪：“唔，很烫吧？”
见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看见幼崽身上似乎有不少伤口，小姑娘指尖悄然亮起治愈的日光，戳在傻傻盯着自己的男孩子消瘦却软乎乎的脸颊上。
少女另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抵在浅樱色的唇上，偷偷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温柔软甜的蜜色眼眸对着野兽幼崽眨了眨：“嚯啦……是不是不疼了？”
惊讶的看着身上隐隐作痛的各处伤痕全部消失不见，白发孩子的眼中亮起了希冀的光。
“所以，您是……神明大人吗？”
干涩的嗓子艰难发出了属于幼崽的稚嫩声音。
第一次感觉到神明是存在的，尽管肚子还是很饿。但中岛敦依旧慌张的擦干净了手和脸，束手束脚的望向衣着精致的黑发少女。
万万没想到身份会被这只幼崽一语戳破。日和有些慌张的四下望了望，见街上没有什么行人经过，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托腮小声叹气道：“这样的事情，即使看出来的话，也是不可以在人类的世界说出来的哦……”
【真的……是……神明大人？！是、是上天听到我的愿望了吗？】
猜测得到了肯定。
鼻子一酸，白发孩子终于克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紫金色的兽眸中流下，试图再次得到更加确定的答案：“……那么……那么……您是上天来解救我的吗？”
“欸？”日和懵了。
第92章
横滨现世日常——幼崽茶泡饭
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少女神明有些茫然。
然而，下一秒便被幼崽哭的慌了手脚，小姑娘无措的试图安抚道：“欸欸欸？男孩子不能随便哭鼻子的哦！那个……那个……是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吗？”
野兽幼崽一边抽抽噎噎的哭的说不出话，一边肚子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束手无策、急的都想叫晴天娃娃来帮忙，日和想了半天，忽然灵光一现。黑发少女轻轻一击掌，对着看向自己的幼崽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呐……这样好不好？只要你不哭了，日和就请你去礼品屋吃点心！”
“点……心……”
饥饿再次占据意识，幼崽的哭声缓缓顿住了。
……
临时改变计划，少女带着依旧紧紧抱着装满热牛奶的纸杯的白发幼崽回到礼品屋。
推开店门，日和对着留守在店里飘来飘去的晴天娃娃和日光小精灵们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欢快的扬声道：“我回来了哦……”
紫金色的兽眸大睁。
中岛敦呆呆的看着一人高的晴天娃娃玩偶从账台后面飘了出来，将少女神明手中装着馅饼的纸盒稳稳顶在头上，并发出一串古怪的声音：“叽里咕噜？”
但是衣饰精致的黑发少女似乎没有任何交流障碍一样，笑眯眯的对那个大娃娃说道：“那个呀，是因为遇到了一点别的事情呀……”
“嚯啦……幼崽……”
穿着黑漆高屐的小姑娘也仅仅只比野兽幼崽高出了半个头不到的样子，这会儿轻轻的将小孩子拉进礼品屋里，开开心心的展示给晴天娃娃看。
发觉幼崽似乎对凑过来看热闹的日光小精灵们有些害怕的样子，惊觉他胆子似乎很小的样子，少女急忙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大家退开一点：不可以吓到他哦……
见那些会发出叽叽咕咕声音的小光球又挂回天花板上，先前下意识紧张起来的中岛敦才稍稍放松了一点，偷偷环顾着这间温馨气息满满的礼品屋——
店面里，临街和左右两边的墙面都是镶嵌在砖石柱子里的落地玻璃，玻璃外窄窄的木栅栏里五颜六色的太阳花盛放，即使在雨天也一点不显沉闷；
玻璃店门上挂着晴天娃娃造型的风铃，珐琅彩的童话风格壁挂时钟嵌在砖石柱子上滴答滴答的走着；
账台上散落着几只墨笔和古旧的算盘，还有一个不知道属于谁的游戏机扔在账本上，格外突兀；
奇奇怪怪的小光球们散发出温暖的日光照亮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高高低低布局舒适的货架高橱都是胡桃木的颜色，各种可爱小礼品摆放的整整齐齐。安宁美好的像是幻景一样的地方。
被温柔的少女样神明大人带着走上账台边窄窄的木楼梯，掀开隔断的竹编垂帘，干干净净由榻榻米组成的起居室地面出现在白发幼崽的面前。
与楼下不同，二楼显而易见的多出了许多现代化科技产物，立式空调、七八台贵的吓死人的游戏机、电灯、冰箱……放在矮柜上的电视还在播放着不知名的搞笑综艺节目。
看着犹豫着不敢下脚迈进玄关的幼崽，已经脱了高屐踩上榻榻米的日和眨眨眼，疑惑的问道：“欸？不进来吗？”
“会……会弄脏……”
在外躲藏许久，全身脏兮兮的中岛敦低落的小声回答着少女神明的话。
“唔……”
早就习惯了妖怪世界的野兽幼崽经常漫山遍野乱跑滚的一身脏还来店里买甜食吃，小姑娘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感觉这只幼崽真的胆子很小还很害羞，少女想了想，哒哒哒跑到楼梯口，扬声喊道：“晴天娃娃，来帮一下忙呀！”
唰啦一下飘到二楼。
晴天娃娃大大的白脑袋挤进卷帘，用金色颜料画上去的五官满满的严肃：“叽？”
它探头进来的画面过于骇人。
“！”
白发幼崽被头顶上突然冒出来的玩偶圆脑袋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脚虚软哆哆嗦嗦的向后挪去。
“不用害怕的说……晴天娃娃很喜欢幼崽哦……”
弯起眼睛对男孩子笑了笑，黑发少女冷不丁的弯腰把瘫在地上的幼崽举起来，然后踮起脚尖放在了晴天娃娃头顶，笑嘻嘻的仰头对着他挥挥手：“嚯啦……是不是很好玩……”
“！！！”
中岛敦趴在晴天娃娃圆乎乎软绵绵的大脑袋上一动都不敢动，仍由它飘进起居室带着自己晃来晃去。
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童话一般神奇的事情。
看着起居室半开的阳台拉门外，在雨中依旧开的灿烂的太阳花从眼前一闪而过，有着虎一样兽眸的白发男孩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只是饿晕了之后正在做梦而已。
“很漂亮吧？”
小姑娘看着幼崽逐渐放松下来的表情还有他眼中惊叹的神情，弯起了蜜色的眸子：“呐，让晴天娃娃陪你一起去洗澡，然后日和帮你做一些吃的好不好？”
肚子在吃过蛋糕之后反而变得更饿，只是一直都不敢说的中岛敦目光带着希冀：“真的吗？”
“嗯！”
肯定的点点头。
少女神明跟着头顶幼崽的晴天娃娃将这两只送到浴室门口，仰头柔声问道：“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茶泡饭……也可以吗？”白发男孩子一瞬间眸子亮的惊人。
【啊咧？茶泡饭？】
第一次听到有野兽喜欢吃这样的料理，日和意外的发现这只野兽崽崽似乎很好养的样子，干脆利落的答应了下来：“可以哦，但是要好好听晴天娃娃的话，认真洗澡呀……”
“日和去帮你找一份新的浴巾和衣服。”
说着，小姑娘向自己住的起居室里间走去，还不忘回头叮嘱道：“那么，晴天娃娃，那个孩子就拜托啦……”
晴天娃娃：“咕叽……”
眼见少女样的神明大人放心的消失在拉门后，中岛敦僵硬的看向身下的圆脑袋，弱弱的问道：“请、请问……能、能放我下来吗？”
“叽……”
听到幼崽的请求，晴天娃娃想了想，把自己啪叽一声拍扁在地上，侧侧脑袋让幼崽能平平稳稳的滑下地。
然后严格遵照小主人的话，晴天娃娃又飘起来把白发孩子往浴室里赶：“咕噜？叽咕。”
惊讶发现自己竟然能领悟它的意思。但来不及纠结太多就被推到淋浴间里，中岛敦只得按照晴天娃娃的意思打开了热水——
“晴天娃娃，请告诉那个孩子，新的衣服和浴巾已经放在门口的篮子里了哦……”少女的声音从浴室外模模糊糊的传来。然后是晴天娃娃回应的叽里咕噜的声音。感受着热水从头顶淋下，又看见浴帘外那个飘来飘去的影子，本来觉得自己应该很害怕的中岛敦竟然奇异的感觉到了奇怪的安心感。
【即使是梦境，也是一个很幸福的梦了啊……】
……
这样的心情，在他换上有些大的崭新黑色浴衣，被晴天娃娃带着跪坐在矮几边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小盆大小的青瓷大碗里装的满满的茶泡饭，汤汁和辅料都远远大于米饭的数量，就连另外搭配的腌渍小菜也有七八样；黑色陶盘里，两条在这个季节里最为肥美的秋刀鱼煎的焦香，上面细细的撒过一层盐粒，鱼身旁还放了几瓣柠檬片方便自己调味。
吸吸鼻子，控制住险些又要滑下的眼泪，白发男孩子拿起勺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被幼崽暴风骤雨般的进食速度惊了一下，又想到自己应该没有放什么太大块会让小家伙噎到的食物，日和这才停下想要去阻止的动作。
在矮几对面坐下，小姑娘捧起粗陶茶杯，小声劝道：“不要太急啦……材料还有很多呢，不够的话日和再做一份也很快的呀。”
……幼崽最后吃了整整三大碗茶泡饭，加上后来黑发少女端出来的大块栗子蛋糕，这才捂着肚子停了下来。
温柔的摸摸吃撑了还要惶恐的爬起来帮自己收拾桌子的幼崽的脑袋，日和端着空空荡荡的碗碟放进水池里，垂眸稍稍松了口气——对野兽幼崽来说，这只幼崽的食量也相当惊人了。
冰箱都被吃空了，只剩下一些和果子之类售卖的甜食还存放在晴天娃娃那里。
“唔，中也先生还没有回来吗？”
清洗着碗碟，少女神明颇有几分苦恼的望向窗外空荡荡的街道，小声叹了口气：“晚饭的材料要不够了啦……”
忽然，晴天娃娃探过来了一个脑袋：“叽叽叽！”
“猫？”
小姑娘愣了一下，很快恍然反应了过来：“唔啊，是来吃奶糕的吗？晴天娃娃，先让它在花栏那里的屋檐下面躲躲雨，日和马上过去哦……”
急匆匆的洗干净剩下的碗碟，跑出厨房的日和无意中瞥见幼崽茫然无措的坐在矮几边，想了想，少女走过去把小家伙拉起来，笑眯眯的说道：“呐，跟我来……”
“唉？”
刚刚开始担忧离开孤儿院之后该怎么办，尚在茫然中的中岛敦被少女神明匆匆拉着跑到了楼下。
看到蹲在太阳花栅栏旁的屋檐下躲雨、还能慢吞吞舔着爪子给自己洗脸的小奶猫，白发幼崽紫金色的兽眸微微睁大：“……小猫？”
第93章
横滨现世日常——神明领养
雨还在下，不过渐渐的小了起来。
打在礼品屋屋顶的雨水汇集下来，顺着屋檐边角滴滴答答向下坠落着水流，却奇怪的一点也溅不到屋檐遮蔽范围内的小猫。
推开玻璃店门，晴天娃娃样的风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日和开开心心的蹲下身，对着小奶猫甜甜一笑：“喵呜……”
欸？今天要来吃奶糕吗？
放下毛绒绒的小爪子，白乎乎的奶猫矜持的点点头，蓝汪汪的猫眼望向小姑娘：“喵……”
对喵，之前看这里没有人在就没过来喵……
亲眼看着少女样的神明和猫咪喵喵喵的说起话来。
原本就在怀疑刚才所有发生的、见到的事情是不是真实的，中岛敦在心里默默确认了自己是在做梦，心情不由自主的低落了下来。
就在他沮丧的时候，一只小木碗被塞了过来。与此同时，一股浓郁醇厚的奶香甜味在舌尖蔓延开——
【好、好好吃的味道！】
白发幼崽叼着嘴里吃甜品用的小木勺，紫金色的兽眸瞪的圆圆的。
“很好吃吧……”
一抬头，还在愕然中的男孩子就看见黑发少女在对着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也拿起了同样的小木碗，挖出一小块白色的奶糕吃的眯起了眼睛：“唔……果然日和的手艺完全没有退步呢……”
蹲在小姑娘身旁，小奶猫早就埋在装满奶糕的小碗里吃的头都不抬。
迟疑着拿下小木勺，中岛敦学着少女神明的样子挖出一小块放进嘴里，浓香的奶味再次占据了味蕾：“好吃！”
【既然是做梦的话，放纵一点也不要紧吧？】
这么想着，忽然卸下了所有的担子，白发的孩子和神明大人还有那只奶猫一起并排蹲在屋檐下，望着街道上的雨幕，一口一口慢慢吃着以前从没见过的美味甜点。
直到手里的小木碗空空荡荡，栅栏边的小奶猫也开始舔着胡子上的奶糕残渣抬起毛爪子洗脸。
男孩子的兽瞳中倒映出屋檐外的雨幕，声音轻的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般：“……神明大人，如果这真的是梦的话……我可以许愿永远也不要醒过来吗？”
许下了贪心的愿望。指尖微微颤抖，幼崽在恐惧着：万一这一切都是幻景、万一梦醒之后还要面对孤儿院冰冷空洞的铁笼子和空荡荡饥饿到失去知觉的胃部；或者，万一自己还倒在哪个未知的草丛中，艰难的逃避着院长的寻找。日和早在带这只野兽幼崽回礼品屋的路上，就发现他时不时警惕的环顾着四周——如果仅仅只是暂时与父母走丢，无论是哪个种族的妖怪幼崽，都不会露出这样恐惧慌张的目光。
除非，是有别的妖怪或者人类在追捕他。
但是，无论是作为鬼王级大妖的桃源乡少主、还是作为掌管着晴空与日光的神明姬君，少女都不畏惧在任何势力手下保住这只幼崽。所以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把小家伙带了回家。
对于妖怪来说，每一只幼崽都是很珍贵的存在，任何一只成年的大妖怪看见落单的幼崽都会下意识的去庇护他们，这是本能。
叹了口气。感觉到幼崽还在不安又绝望的等着自己的答案，抬起头，少女样的神明抬手触碰到面前无形的结界：“不是梦哦。”
梦境一般的景象伴随着她的动作展现开，中岛敦一点点睁大了眼睛。
浅金色光辉在指尖的触碰下扬起一圈圈涟漪，完整的金色半透明结界出现在幼崽的眼前，世界仿佛都被这样一层看似脆弱的光分割开来。
小孩子消瘦却依旧软乎乎的面颊被什么丝线状的东西轻轻拂过，中岛敦惶然转身——身着外白内金华丽大振袖的姬君样神明微微侧头，头顶纯金的花簪微斜，乌黑长发被身周流转的日晕带着飘飞。
倒映在幼崽放大的瞳孔之中，少女神明眉眼柔和弯起，露出温柔而明媚的笑：“我是晴天与日光的神明，日和姬。”
“呐，这次，真的给你一个许愿的机会哦……”
【如果这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裹着不合身的黑色浴衣，在孤儿院遭到无数折磨的白发孩子垂眸，喃喃自语般的轻声道：“我希望……我希望……能永远不被院长找到！我不想再回到那里去了！”
声音从微弱变得响亮，回忆起阴暗而恐怖的孤儿院，崩溃的泪水克制不住的从幼崽的眸中流出。
不敢提出想留下这样的奢侈祈求，中岛敦抬头望向注视着自己的黑发神明姬君，坚定的重复道：“我不想再被他们找到！神明大人，这就是……我的愿望！”
“嗨……嗨……”
已经大概猜到这只幼崽的愿望。
决定庇护这个小家伙的日和笑了起来，纤白指尖亮起浅金的神力光辉，轻轻戳在白发孩子的额间，灿金的眸中有更为耀眼的光辉闪过：“契约成立——在你成年前，会受到晴天与日光的庇护。”
“所以，请安心吧……”
奇异的感应到了那样温暖如日光的力量从额间传入全身，得到神明大人的回应，男孩子眼中希望的光重新亮了起来，露出一个含泪的灿烂笑容：“非常感谢您！神明大人！”
……
眉梢直跳。
拎着大包小包、艰难的从大减价的超市一群疯狂购物的欧巴桑之间杀回来，赭发神明一到家连气都没有歇一口，就得到了店里可能要多一只崽子的消息：“你认真的？”
“因为敦似乎已经适应了人类世界的生活，妖怪世界的话，日和有点担心……总之，是准备拜托织田先生暂时从人类那里走程序收养他一下啦……”
小姑娘安慰的呼噜了一把被店员先生的黑脸吓得躲在自己身后的野兽幼崽的头毛，笑眯眯的望向恋人：“毕竟日和还有中也先生有点太显眼了啦！”
“我问过这个孩子的意愿，虽然住的地方还没定下，但是平时的话，在礼品屋打工当作回报是没问题的说。”
湛蓝的眸子与紫金色兽瞳对上。
看着这个小鬼瑟缩胆怯的样子，中原中也头疼的撇过脸，转身嘁了一声，拎起大包小包的食材调料向厨房走去：“这种事……你自己和作之助说啊喂！休想让我去开口！”
……
晚上，Lupin酒吧。
坐在吧台前，赭发少年端起红酒杯，盯着红酒漾起的波纹，艰难的开口：“……呃，作之助，你最近还有收养小孩子的打算吗？”
“嗯？”
被礼品屋旦那的突然转变的话题说的一愣，织田作之助认真思考起来：“唔，应该暂时不会了吧？幸介很快要去上学了，资金有点紧张。”
听到暂时两个字，中原中也稍微松了口气，换了个方向继续挣扎着问道：“要是可以提供生活费之类的，只是需要一个安全的居住地点……这样，你愿意再多养一个吗？”
“旦那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喝了一口蒸馏酒，红发青年转头望向店员先生，无奈道：“直说也没关系的，如果可以帮忙的话，我会试试。”
被酒友一语戳破关键点。
单手捂住脸，被迫来求助的中原中也也很无奈，磨着牙低声道：“还不是日和那家伙啊！今天莫名其妙捡了一个小鬼回来……平时在店里打工也就算了，但是让他住在礼品屋又太显眼……”
倒是从太宰之前和旦那的对话里得知过礼品屋旦那的身份并不普通，织田作之助几乎立即明白过来他话里的难言之隐。
犹豫了一下，红发青年叹息道：“幸介他们……旦那明天有时间吗？我想去看一下那个孩子再做决定。”
“啊，没问题。”
听到这里就差不多知道了好友的态度，店员先生顿时放松下来：“名字叫中岛敦，是个白头发的小鬼——日和说他大概十二岁左右，看起来胆子很小，人品应该信得过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
就在赭发少年和红发青年闲聊的时候，懒懒散散盘腿坐在吧台墙角吧椅上的黑发绷带少年从书里抬起了头。
“白发……中岛敦？”
拿起身侧吧台上的威士忌酒杯，绷带少年低声重复着关键的字眼。
手指翻动书页，后期计划又一次被意外打断，太宰治也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迟了一步啊……不过就算赶在日和桑之前收养人虎，现在的条件也不允许呢……”
【最近的小动作好像引起森先生的注意了，得谨慎一点呢……果然还是只能参考另一条世界线，一年后去一次贫民窟吗？】
目光微闪，收好书。
太宰治开开心心的举起酒杯，十分自然的插入了织田作和中原中也的聊天：“哟……这只黑漆漆的生物不是蛞蝓嘛……太矮了太矮了……我都没有发现你来了唉……”
“果然，一个多月过去你还是完……全没有长高呢……”
“……想死吗混蛋太宰！”
头疼的看着礼品屋旦那额角瞬间暴起青筋，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主动避开了这两个见面必吵的家伙。
“十二岁左右的男孩子吗？”
凝视着杯中的蒸馏酒，红发青年垂眸：“……唔，还是明天再做决定吧。”
第94章
横滨现世日常——夜话白虎
被少女神明收留的第一晚，白发幼崽失眠了。
带着阳光馨香气息的柔软被褥被暂时安置在起居室外间，整齐的铺在礼品屋另一位半夜跑出去喝酒的主人的床铺旁。
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到不行，周围的环境也又安心又舒适。但中岛敦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爬了起来。
男孩子生怕打扰到住在里间的少女。于是蹑手蹑脚的跑进了拉门半开的阳台里，蹲在太阳花丛下望着雨幕中的夜空发呆。
【原来，真的不是梦啊……】
呆呆的盯着冰凉的雨水打在屋檐上四溅起的小水花，秋季雨夜的寒意让白发孩子晕乎乎的头脑清醒了起来。
【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神明存在……】
瘦弱的幼崽缓缓抬手摸上自己的额头。
下午的时候，少女样的神明曾经郑重的触碰过这里。而且，有什么暖洋洋的东西在瞬间烙下了印记：“……果然，这样的经历……还是梦吧……”
“哈？”
一道黑色的影子闪着红光，敏捷又无声的落在惊恐瞪大眼睛的幼崽面前。
带着一身酒气，从酒吧抄近路回来的中原中也手抄在夹克的口袋里，瞥了一眼差点被吓的缩到墙角的白发男孩子，用刻意压低过的声音没好气道：“什么梦不梦的……啧，小鬼就是小鬼，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去睡觉？”
“对对对不起！”
中岛敦被店员先生不怎么和善的语气吓的一个哆嗦，猛地低头道歉，小家伙用力过猛差点趴在地上。
知道家里新来了一个幼崽，担心把他吓死的神明大人就没有喝太多。而且回来一路上的夜风已经让那点醉意直接散去——
当然在酒吧的时候赭发少年依旧一如既往的和绷带混蛋吵了一架。但是今天没有因为喝高而导致把人打进ICU这点，已经足以令围观的织田作欣慰不已。
不过万万没想到，最后没有因为醉酒把这只幼崽吓到，而是简单说几句话就把这他吓成了这样。
“小声一点，日和应该已经睡了。”
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胆小的孩子，中原中也颇觉头疼的蹙起眉，干脆拎起小家伙的领子往屋里走：“还有，你也给我回去睡觉啊！要是因为夜里吹冷风感冒的话，明天她念叨你的时候我可不管。”
被赭发先生丢回自己的被子上，担忧自己做错事会被赶出去的中岛敦急忙老老实实的躺好，用最轻的声音回答道：“是！”
在阳台的推门边脱掉皮鞋，店员先生随随便便嗯了一声作为回应，随后转身无声的走向浴室去洗漱。
十多分钟后。
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黑色浴衣回来，神明大人擦拭着湿漉漉的赭红色碎发，挑眉看向显然还没睡着的幼崽：“啧，还是睡不着？”
“是、是的……对不起……”
瘦弱的白发男孩子沮丧的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道歉道。
即使还在羊的时候也没有亲自照顾过幼崽，中原中也显然迟疑了一下，随后抬手把浴巾往身边的架子上一丢：“等着。”
中岛敦茫然的看着这位有着赭红色头发、脾气也似乎有点暴躁的店员先生，在走进厨房后拿着一盒牛奶又走了出来。
男孩子手忙脚乱的接住抛来的牛奶盒，呆乎乎的抬头望向赭发少年：“唉？是……是给我的吗？”
“……不然我看起来像是会在睡前喝牛奶的样子吗？！”
嗤笑一声，赭发神明盘腿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双手抱臂往身后的壁橱上一靠，湛蓝的眸子扫了穿着自己浴衣捧着牛奶盒不知所措的小家伙一眼：“现在都快凌晨了吧？有这个时间，不如快点喝完去睡觉。”
见这只幼崽乖乖拆开包装喝了起来，中原中也阖上眼帘开始闭目养神。
就在中岛敦安静的喝完一整盒牛奶，小心翼翼的将空包装放在一旁，准备早上再去丢掉的时候，被他以为已经睡着的店员先生忽然开口说话了。
少年微哑的嗓音一如之前一般压的很低，语气却十分平和：“既然日和答应要照顾你，那就安心的留下来。”
“反正那家伙一直都是这样……”
赭发先生侧过脸，几近无声的不爽的嘀咕了一句。
低低的抱怨完。
神明大人睁开眼，神色淡淡的瞥向僵在原地的白发男孩子：“总之，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她约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睡觉吃饭这样的事情，终究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吧？而你如果不是为了活下来，也不会向她求救不是吗。”
“想活下来的话，就别去想太多。”
伴随着轻微被子摩挲的声响，店员先生背向幼崽躺下，阖上双目：“不管你经历过什么，自己坚强一点啊，小鬼。”
许久。
“是！我明白了！”
躺在柔软的被褥上，男孩子压到最低的声音，坚定的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几乎没入窗外的雨声中。黑暗中，闭目枕着自己手臂的神明大人，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向上的弧度。
……
第二天上午，清晨便主动前来拜访的织田作之助坐在二楼起居室的矮几旁。
见那个醒来之后便跟着日和忙来忙去的白发男孩子急匆匆的跑进厨房，红发青年端起粗陶茶杯，对坐在一旁玩游戏的礼品屋旦那点点头：“确实是个很温柔的好孩子。”
曾经的杀手先生有自己独特的识人方式，也信任朋友的眼光。
手指一顿，游戏结束。
“那就拜托你了，作之助。”
解决了最大的收养和住宿问题，店员先生也不由放松了下来，将游戏机随手扔到一旁：“敦平时借宿的费用由我来负责。”
“伙食的话，平时在礼品屋打工的时候都可以顺便解决，而且日和也准备给他发正常的打工时薪，你不用特意费心。”
本来没有准备收取住宿费用的织田作之助想了想，隐约记起其他几个孩子似乎快要达到学龄的样子。
于是，手头紧巴巴的港口Mafia底层员工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老老实实的答应了下来：“唔，正好幸介他们也快到上学的年纪，提前存做学费也好。”
“小鬼，过来一下。”
提高音调喊了一句，见敦慌慌张张应着声从厨房里跑出来，中原中也扬手用拇指指向红发青年，认真道：“等会儿作之助会去办理收养手续，以后你晚上住在他的家里。”
在厨房的时候，温柔的少女神明就小声告诉了自己这些事情，对此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白发男孩子紧张的对织田作之助鞠了一躬：“是！我明白了！麻、麻烦您了！”
觉察到这孩子果然和礼品屋旦那形容的一样胆怯，织田作之助温和的点点头，安抚道：“不用担心，家里还有五个孩子，最大的男孩子年龄也比你要小一些——大家都是我领养的，都是很活泼的好孩子。”
“嗯、嗯！”
尽管手指还是紧紧攥着袖口，中岛敦心里却稍稍安心了一点。
无意中瞥见他紧张的小动作，中原中也这才发现幼崽的衣服有点过于单薄和不合身。随即反应过来日和压根弄不清楚人类应季的衣服增减。
“算了，让他再在店里住一晚上，明天再去你那里吧。”
无奈的叹口气，店员先生看向红发青年：“今天的话，我还是先带他去买一点生活用品，然后下午熟悉一下店里的营业比较好。”
织田作之助也注意到了男孩子有些狼狈和惶恐的样子，老父亲的操心心情不由自主的燃了起来，同样叹了口气：“那我先告辞了，得去一趟便利店给孩子们买一些零食。”
“啊，过几天空闲下来，再找你喝酒。”将好友送到楼下，中原中也抄着夹克的口袋，点头道别。
……
“欸？中也先生下午要带敦君出去买衣服吗？”
这么疑惑的说着，黑发少女样的神明见幼崽一心一意的只吃眼前的茶泡饭，便顺手夹起一块玉子烧放进他的碗里：“唔，光吃饭可是不行的说，别的料理也要好好吃掉哦……”
呆了呆，感觉到被神明大人关心了，白发孩子小声的道着谢。
今天中午的午餐依旧是小姑娘特意做给自己的牛排定食。
利落的用餐刀分割着厚厚的鲜嫩牛排，赭发神明对于日和发出的疑问忍不住挑起眉，似笑非笑的吐槽道：“喂，你难道觉得这个小鬼在人类世界的秋季穿成这样还能健健康康的活下来？”
少女望过来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但是野兽幼崽都是这样的啊？”
“……啧，我从昨天就想说了。”放下刀叉，店员先生抬起眸子，没好气的说道：“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来这个小鬼是野兽妖怪的啊！这个样子，明明只是普通的人类吧？！”
【我是……野兽……幼崽？】
听到自己和奇怪的词汇连接在了一起，咀嚼的动作停滞，中岛敦懵懂又不安的从大碗里抬起了头。
早就习惯于神明大人时不时突然凶恶起来的语气，日和完全没有在意……
穿着单薄的浅桔色小浴衣，少女开开心心的啊呜一口吃掉茶泡饭里大块的新鲜虾肉，满足的眯起眼睛：“气息啦气息……中也先生仔细看呀，敦的身上有虎的气息哦……”
小姑娘心里清醒的很，如果敦只是普通的人类幼崽的话。虽然她也会伸出援手，却不会像这样轻易的将人带回礼品屋。
“虎？”
中原中也倒是愣了一下。
赭发少年转过头，蹙眉仔细看了看表情傻乎乎的幼崽，发现看不出什么之后，干脆动用神力抬手结印抹过双眼：“灵视，开。”
然而。
谁也没有想到，在荒神赤红的恶系神力肆无忌惮出现的瞬息，白发幼崽刹那间恐惧的瞳孔紧缩——
“吼——”
第95章
横滨现世日常——虎妖购物
“吼——”
裹着黑浴衣的白发男孩子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成年野猫大小的白虎幼崽，凶巴巴又警惕的对着荒神炸起了全身的毛毛！
“……灵视，关。”
当场打脸，神明大人表情变得微妙又纠结。
中原中也轻轻松松伸手拎起矮几边榻榻米上、面对自己的时候耳朵都撇成了飞机耳的白虎幼崽的后颈，湛蓝的眸子对上幼崽紫金色的兽眸，嫌弃的啧了一声：“这小鬼……和外面的野猫有什么差别？”
发现小家伙被拎起来之后瞬间僵住的动作，日和急忙跪坐起来去接快要哭出来的幼崽：“哎呀，中也先生不可以欺负敦君啦！”
“比起他，你还是自己小心一点吧？！”
向旁边一闪躲开小姑娘伸过来的手，随手将小白虎放在榻榻米上。
身周赤红的光一直未曾收回体内，按住幼崽挣扎着想要转回去咬自己手的毛脑袋，店员先生不爽的吐槽道：“这小鬼力气大得很，要不是我按着早就冲过来咬人了。”
“没关系呀。”
完全不害怕的少女神明绕到恋人身边，身周有日晕浮现出来。
在她指尖触碰到白虎幼崽的毛毛的一瞬间，小家伙忽然放松的眯起了眼睛，发出惬意的呜呜声。
小姑娘得意洋洋的对着黑了脸的赭发神明弯起双眸，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嚯啦……野兽幼崽们都很喜欢日和的说……”
被幼崽嫌弃的荒神：“……”
恼火的抬手揉乱了小姑娘梳的整整齐齐的黑发。
仍然扣着小白虎的脑袋以防万一，顺利打压了恋人的气焰，中原中也对瞪圆了蜜色眸子愤愤望着自己的少女扬眉嚣张一笑：“不可以？”
作为欺负小姑娘的后果，神明大人被独自抛弃在了起居室外间，手里毛乎乎的幼崽也被少女神明不高兴的抢走了。
……
跪坐在卧室的榻榻米上。
手中浅金色的神力凭空绘制出一颗五芒星，日和用阿爸教的言灵缚封锁住幼崽因为妖力暴走而出现的白虎形态。
接住蓝光散去后落下的白发小孩子，黑发少女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道：“这么看来，敦君应该和中也先生之前一样，主要是妖力不稳无法自控的原因呢……”
“小鬼不是纯粹的妖怪，他身上主要还是人类气息。”
少年低沉的声音从上方响起，店员先生双手抱臂倚在门边，湛蓝的眸中一片冷静：“比起妖怪，更像是人类的异能力者。”
“欸？中也先生是指……那种祖上曾经是野兽，但是传承很多代之后，在妖怪的血脉几乎要消失的时候觉醒返祖这样的意思？”
对于异能力者并不太了解，只有粗略的和拥有灵力的人类很像这样的概念，小姑娘眨眨眼，疑惑道。
蹙起眉，曾经很熟悉人类的赭发神明觉得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干脆的选择了放弃深究：“同时有野兽和人类的气息，暂时把他当半妖好了——反正最终想要归属到哪一侧，看他自己的选择。”
“不过这些等他成年再说。”
从夹克的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中原中也毫不犹豫的走过去，顺手拎起睡着的小家伙晃了晃：“小鬼，快要一点多了，上街买东西也要时间的啊。”
还在思考关于异能力者的事，日和一下没有拦住，幼崽就被神明大人提起来晃醒了。黑发少女无奈的叹了口气，揉揉对茫然于自己为什么突然换了地方的男孩子软软的白发，小声道：“敦君去准备一下呀？等会的话，中也先生和日和一起带你去买衣服哦……”
敦恍恍惚惚：“！”
“……都说了我带他去就足够了吧？”说归这么说，但是目光对上少女那双蜜色眼瞳，嘴硬的店员先生还是不出意料的妥协了：“算了，随你。”
……
元町的商店街。
半个小时前，只换上了人类女孩子初秋才穿的长袖衬衫和短裙就准备出门，少女神明被赭发恋人一把按住，强压着多加了一件应季的浅色毛衣外套。
白发幼崽也被店员先生丢了一件厚一点的外套让他披在浴衣外面。
——一大一小都被盯着换上了厚衣服，反而倒是赭发少年自己，还是那副连帽衫夹克加长裤皮鞋的常服打扮。
“喂，这就是你逼我买衣服的原因？”
神明大人完全没想到，除了最后的付钱任务还有这种情况会发生。
和身边白发小鬼一起，差点被小姑娘同样推进更衣室的中原中也忍无可忍，抬手抵着门绝不妥协，试图拒绝这种无聊的事情：“有什么好买的啊，我又不觉得冷！”
下一秒，少年抗拒的目光就和少女突然黑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欸？可是出门前换衣服的时候，日和也是这么说的呢……”黑发少女微微歪头，背后一片黑百合的幻景忽然展开，笑的黑气四溢：“所以日和现在，为什么会多穿了一件外套呢？”
“……”
被堵的哑口无言，店员先生眼角直抽，咬牙认了下来。
接过小姑娘抱着的几件风衣外套、针织背心和冬季款衬衫，赭发少年不情不愿的掉头进了更衣室：“啧，你去休息区坐着等，我等会带敦一起回来。”
“嗨……嗨……”
见神明大人关上试衣间的门，目的达成，又恢复到平时温温柔柔软软甜甜的样子，日和心情超好的弯起眼睛，转身向隔壁的饮料店走去。
等中也和敦都换好要试穿的衣服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扎着双马尾的黑发少女已经笑盈盈的抱着三杯热饮站在了面前。
“呜哇很好看呢……”
小姑娘欣喜的绕着一大一小两只换上新衣服的男孩子转了一圈。
深橘色长围巾伴随着转身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少女脚步轻快的将一杯黑咖递给恋人另一杯热可可递给崽崽，自己则捧着热奶茶笑的软软甜甜的：“哟西！就这么穿着离开吧！”
向服装店店员借到剪刀，娇小可爱的少女神明笑嘻嘻的道了谢，帮赭发少年和白发孩子剪掉吊牌标签——并且在神明大人摸向钱夹的时候，快快活活的掏出黑卡递给导购小姐：“这几套……全部包起来……”
猝不及防被抢走了付账的机会，因为换了衣服所以稍慢一步才找到黑卡的店员先生顶着周围人类微妙的目光，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即使在高档服饰店工作了很久，导购小姐的眼睛还是在看到少女拿出黑卡的瞬间亮了起来，笑意盈盈：“您购买的都是深秋的服饰，像是冬季的羽绒服这样还有需要吗？是刚上新的款式哦……”
“羽绒服？唔，可以呀……”
拉住听到这句话之后掉头就想往店外走的神明大人，小姑娘眨眨蜜色双眸，轻轻拽了拽恋人的衣摆：“中也先生，敦君，大家都再买几件吧？”
正面遭到少女神明软乎乎的撒娇，中原中也脚步停滞，颇觉崩溃的抬手捂住了脸，从牙缝里挤出最后的妥协：“……啊，最后再试一次。”
而不仅换上了新衣服、还抱着好几套也是买给自己的不同款式秋季套服，从来没有人给自己一下买这么多东西，敦已经很不安了，犹豫着小声道：“已、已经足够穿了……姐、姐姐大人。”
今天早晨的时候，小家伙曾惶惶不安的询问应该怎么称呼神明姬君。
平时都是被幼崽们喊作大姐姐。
于是日和仅仅犹豫了一下，便选择了折中一点的称呼：唔，叫姐姐就可以了哦~——然后被涨红了脸半天不敢喊出这样亲近称呼的幼崽，纠结着混乱的喊成了姐姐大人。
“欸？可是敦君只有三套秋季的衣服呢。”
看了看幼崽抱着的纸袋子，日和捧着纸杯喝了一口醇香的奶茶，眼眸弯弯：“睡衣、洗漱用品、鞋子什么的，都还没有买呀……”
“没什么，你坐在那里别出去乱跑迷路就行，我带他继续试衣服。”看着小姑娘开始掰着手指算购物单，中原中也立即警觉起来，见白毛小鬼还想结结巴巴的说什么，当机立断出声打断这个话题。
“？”
两只男孩子说着说着就呼啦一下消失了，还在思考清单的少女神明不由茫然抬头：“敦君……中也先生？”
……
把人拎回试衣间，赭发少年背着恋人低声对幼崽吐槽道：“喂，你要是还想快点回去，就快点把东西试完。”
中岛敦还没回过神：“什、什么？”
“和那家伙谈论这种事，除了最后越买越多……没别的用处。”
神明大人还在蜃气楼那家由一种叫小袖之手的妖怪经营的成衣铺时，就体会过日和同样的操作，这会儿见势不好才顺手救了敦一命，烦躁的蹙眉：“总之她要给你买什么就快点试快点决定！不然很麻烦啊！”
被店员先生的语气吓到一瞬间什么不安都没有了，敦一个激灵立正站直：“是！”
——男孩子们再次陷入了试衣地狱。
第96章
横滨现世日常——妖怪打工
将近三个多小时的购物，成功掏空了男孩子们所有的体力。
提着大大小小快二三十个购物袋回到礼品屋。不仅身体还很瘦弱的白发幼崽一沾到榻榻米就扑成了失意体前屈的样子，就连赭发少年样的神明都坐在矮几旁身心疲惫到两眼发直。
这个样子也没法再开门营业。
店面的玻璃门外，接到主人拜托的日光小精灵们悄悄探出头，偷偷摸摸合力挂上了打烊的字牌。
即使在雨天也罕见的一点都没感觉到累。
脱下外套的小姑娘轻声哼着歌，抱着大大的蛋糕盒子，脚步轻快，高高兴兴的将一整个戚风奶油蛋糕放进厨房的冰箱里。
“唔，晚餐的话……中也先生和敦君想吃奶油炖菜吗？”
显然和起居室里几乎快要废掉了的男孩子们不一样，活力满满的黑发少女样神明扒在厨房门口，愉快的笑道：“刚才日和有听导购小姐推荐过哦……似乎是人类之间很受欢迎的冬季料理呢！”
向来是日和做什么就吃什么，在发掘出西餐爱好之前，中原中也除了有些抗拒过量甜食之外完全不怎么挑食。
“奶油炖菜？那是什么？”
于是在听到新的菜名时，店员先生先是茫然了一下，随即无所谓的应声：“你想试新菜的话，我都可以。”
倒是敦在边上悄悄小声提醒道：“那个……奶油炖菜好像是之前导购小姐说男生最希望恋人在冬季做的菜。”
因为先试完衣服出来后就跟在了少女神明身边正好听过这段对话，还忍不住想过奶油炖菜是什么这样的问题，在孤儿院里连肚子都填不饱的男孩子对这个菜名的印象挺深。
几乎立即明白了日和的小心思。
刚刚打开电视的神明大人霎时间干咳一声，见小姑娘一点都不慌张的笑眯眯望着自己，单手撑着下颌，别扭的撇过脸：“咳，知道了啊！都说了我没意见……”
敦迷茫的看着店员先生耳尖蔓延开的绯色。虽然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幼崽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饿了。
“嗨……嗨！”
得到恋人的回应，黑发少女心满意足的将目光转向白发男孩子，眉眼弯弯的笑道：“敦君的话，晚上有什么想吃的料理吗？唔，不可以说茶泡饭哦……未成年的幼崽经常吃茶泡饭的话，对身体不好的呀。”
刚想脱口而出茶泡饭。
在那双蜜色眼眸投来的温柔目光下，中岛敦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羞涩的小声笑了笑：“姐、姐姐大人做什么都可以，能吃饱就很开心。”
“吃饱吗……那么再多做一些烧肉好了呢！”
考虑到幼崽原身是食肉的虎，指尖点点下唇，日和回忆着冰箱里储存的食材，做出决定后轻轻一合掌：“哟西！那么，日和去准备晚餐啦，请中也先生和敦君在吃饭之前好好休息一下吧……”
双马尾划过一个小小的弧度，小姑娘又开始哼起了之前的小调，回身进了厨房。
秋日的雨向来连绵不绝。
从离开商店街的时候就下起的小雨逐渐向大雨的方向转变。
窗外的天暗沉沉的，似乎还刮起了不小的风；阳台上的太阳花们被吹的侧过柔韧的花枝，却依旧坚定的盛放着，丝毫不显黯淡。
有晴天的神明居住于此，礼品屋还是那样不变的温暖而明亮，与屋外昏暗寒冷的苦雨仿佛隔出了两个世界。
紫金色的兽眸呆呆的望着窗外，白发的男孩子捧着热乎乎的茶坐在矮几边。
穿着刚从商店买回来的合身厚外套，耳边是电视里搞笑综艺吵吵闹闹的声音和赭发店员先生手里游戏机清脆的按键声，中岛敦又开始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了。
“小鬼，出门前我和日和的话，你其实听到了吧。”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神明大人的声音忽然响起，语气淡淡的，就像只是随口一提一般：“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类……有什么想法？”
双眸愕然睁大，瞳孔却紧紧缩了起来，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的幼崽僵住了。
起居室里霎时间沉寂了下来。
窗外的风雨声、综艺节目的嘈杂声、赭发少年游戏机的按键声、还有厨房里少女神明轻轻哼着的小调和厨具碰撞的声音——一瞬间仿佛放大到了极致。
但是这一切都盖不住男孩子耳膜里突然鼓噪响起的剧烈心跳。
“我……听到了。”
尽管并没有遭到任何催促，敦最终还是自暴自弃的垂下头，紧紧捏住了已经有些寒凉下来的茶杯：“出门前姐、神明大人说，我可能是虎、野兽妖怪……或者异能力者这样的……这样的存在……”
放下游戏机，活动了一下脖颈，中原中也随手端起自己面前的热茶，随意问道：“嗯，对这些有什么感想吗？”
接着赭发神明就听见了幼崽小心翼翼的声音：“如、如果您想让我离开的话，可以不要通知孤儿院……吗？”
和自己随口闲聊的话题相差太远，神明大人竟然有一瞬间没理解这个小鬼的脑回路，一时间陷入了微妙的茫然：“哈？通知孤儿院？作之助不是已经准备收养你了吗？”
“唉？但是您提起……不是想让我离开的意思吗？”感觉似乎会错了意，沉浸在沮丧中的中岛敦也懵了。
“啧，我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终于对接上幼崽不安惶恐的思维，中原中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似乎很有歧义的样子。顿时头疼的抬手狠狠揉了一把幼崽的一头白毛：“昨天晚上不是说了让你少乱想吗？啧，果然小鬼就是麻烦……”
“本来问你一声也就是因为知道你听到以后一定会胡思乱想而已。不过你这思维发散的速度也太厉害了吧？”把仰头傻乎乎看着自己的幼崽脑袋按下去，赭发少年没好气的站起身，蓝眸中满是无奈：“我和日和也不是人类，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而且既然知道自己是妖怪，就快点做好心理准备。”
抄着口袋走到厨房门口，店员先生侧身对还坐在矮几边发呆的白发男孩子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容：“不然，明天过来打工的时候，小心哭出来啊。”
直觉自己可能要倒霉。
被极端不详的预感震回了神，中岛敦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是！”
“唔，中也先生不可以欺负敦君啦。”
艰难的端着超大份奶油炖菜从厨房里出来，正好听到神明大人在吓唬幼崽的日和叹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
完全不知道赭发少年样的神明就站在门外这么近的地方。
小姑娘已经迈出一半的脚步完全收不住去势，险些连炖菜带自己一起撞到恋人身上，当场吓到炸毛：“呜哇！中也先生小心呀！”
红光一闪，接住直冲自己面部而来的瓷碗。
中原中也惊险的避开了惨遭烫伤的命运，还顺手按下了被突发情况吓到飘起来的少女神明，面不改色的吐槽道：“你这都是第几次了？”
见店员先生稳稳接到了炖菜，日和安心的松了口气，回到厨房端出盛好的米饭，对慌慌张张准备跑过来帮忙的幼崽软软一笑：“敦君的话，去帮日和拿一下烤好的面包和烧肉，好不好呀……”
“是！”
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心里再次稍稍安定下来的敦认真的应答着，转身走进厨房去帮忙端起装好烤面包的篮子。
“呐，中也先生……”
将炖菜放在矮几上，神明大人侧眸瞥向身旁对自己弯起眸子笑起来的少女，女孩子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一丝温柔：“果然日和的眼光没有错呢……野兽的幼崽还是很可爱的，对吧？”
耳际再次浮上红晕，从一开始就有在别别扭扭偷偷关照幼崽的赭发店员先生撇过头，垂眸低声道：“……都说了，随你高兴啊。”
……
第二天。
正式开始准备借住在咖喱店里的中岛敦在见过织田家的孩子们、并且被活泼友好的孩子们迅速接受融纳之后，恍恍惚惚的准备好第一次在礼品屋打工——
然后，在四点半礼品屋开张，迎来第一位怎么看怎么不是人类的客人时，被迅速吓到变成了一只炸毛的白虎幼崽。
事情发展不出所料。
早就提前预料到了眼下的情况，站在敦身前的中原中也反手按住咆哮着炸毛的虎崽，对面前吓到掉色的狸猫妖怪点点头：“抱歉，这个小鬼是新店员，暂时还不太适应。”
没想到逛个礼品屋还能遇到恐怖的肉食野兽，胆小的狸猫妖怪哆哆嗦嗦的拿起要买的香露和甜食，贴着边溜去了账台付账。
店里的客人不少，没空上楼去叫日和来让这小子冷静下来，神明大人随手拎起白虎幼崽，决定自己用言灵缚把它的妖相压下去。赤红的神力有些生涩的凝聚成桔梗印的纹样，在幼虎的皮毛上一闪而逝。
敦茫然的眨眨眼清醒过来，随即又看到了昏迷前瞥见的一屋子奇形怪状的鬼怪们——可怜的幼崽终于明白了昨天那样不详的预感从何而来。
“小鬼，再吓晕出妖相的话，就和晴天娃娃换一下工作吧。”工作状态下的店员先生给一只狐狸指完货柜的方向，转头对着缩手缩脚的幼崽凶残咧嘴一笑，阴森的样子像极了恐怖的恶鬼。
账台后面的晴天娃娃听见赭发神明似乎提及了自己的名字，白布飘飞着给面前的恶鬼结完账后，歪歪大脑袋：“咕叽？”
男孩子光看着就快要吓死了，更不用提结账还需要和妖怪们一个个说话。
中岛敦一个激灵打起了全部的精神，警觉的跟在了赭发少年的身后，努力压制住心中恐惧的情绪：“是！”
——只不过巡视店面和偶尔指路而已！比起结账……他可以的！
第97章
横滨现世日常——冬季请假
冬季很快真正的来临，十二月的气温很快降到了将要结冰的温度。
新聘用的小店员也逐渐适应了礼品屋的生意。
入职仅仅小半个月不到，小白虎便能在店员先生的指挥下，很熟练的为客人们指引各种不同商品的位置——甚至还能偶尔在赭发神明回高天原处理神务的时候，和晴天娃娃一起接管一整天的营业。
而在借宿的地方，织田家的孩子们也迅速接纳了这位温柔的白发男孩子，崽崽们短短几天就闹哄哄的打成了一团，自然而然的喊起尼桑这样的称呼起来。
温柔的姐姐、可爱活泼的弟弟妹妹们操心的温和老父亲、还有时不时会凶的吓人却让人感到很安心的前辈。
拥有这样安定又幸福的日常生活还有与寻常人家差距不大的家人们，一切都让心灵与身体饱受创伤的幼崽迅速恢复过来。
中岛敦很快恢复了元气。
性格柔软的男孩子不再像之前那般惶然无措，举止言辞都在潜移默化下一点点安定下来，和普通同龄孩子一样会时常露出开心的笑容。
……
清晨的阳光很好。
虽然推开窗户后室外的空气还是那样的寒冷。但是在淡色泛白的朝阳照耀下，身体却有了一种温暖的错觉。
完全感觉不到冷意似的。
赭发少年样的神明在家里还是穿着和夏季一般的黑色浴衣，将小姑娘一早就煮好的年糕小豆汤放在桌上，湛蓝的眸中有无奈的神色闪过：“日和，今天敦不在店里吃早饭，你煮的太多了。”
被打开的电视里播放起了晨间占卜节目。黑发编成软软的麻花辫垂在胸前，难得像人类女孩子一样穿上冬季款的奶白色高领毛衣、驼色毛呢格子短裙和厚针织长袜。
少女神明脚步轻快的从里间跑出来，开开心心坐进被炉里，惬意的眯起蜜色双眸：“没关系的哦……如果敦君不饿的话，多出来的小豆汤下午可以赠送给客人们当做饮料的说……”
“啧，所以说啊，明明有空调在为什么还要放被炉？”
前几天就发现小姑娘特意把这个东西找了出来。对于占地方的被炉没什么特别的好感，店员先生至今仍然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把功能重复的东西摆在一起。
捧起恋人盛好后放到自己面前的小豆汤，似乎是因为晴天的缘故，日和今天显然心情异常的好，闻言笑眯眯的说道：“因为人类在冬季都是这样的呀……而且昨天安装好之后，敦君看起来也很喜欢呢。”
“嘁……”
不情不愿的同样坐进被炉里，接过黑发少女变魔术一样从晴天娃娃里拿出的热咖啡，神明大人刚想嫌弃的说些什么，就发现小姑娘的注意力转移了——
“根据气象观测，本周末北海道、京都、东京至横滨地区将会陆续下起今年的第一场雪。圣诞前夜即将到来，请大家在出行时做好防寒工作……”
第一次在人类世界度过冬季。
听着天气节目主持人的报道，日和好奇的望向恋人，蜜色的眼瞳闪亮亮的：“圣诞节？那是什么东西？”
“不是什么东西，只是西方的一种节日而已，在现世的年轻人类中间很流行。”垂眸喝着咖啡，中原中也对于这些现世的常识还是很清楚的，于是便随口向小姑娘解释了一下。
刚夹起年糕咬了一小口。
在努力咽下软软黏黏的糯米团之后，少女这才露出恍然的表情：“唔，所以是西洋的节日啊……难怪日和完全没有印象呢。”
瞥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赭发神明重新敛目看向手里的咖啡杯，面色微微有些发红，干咳一声：“比起那个，你不是应该更在意下雪吗？”
“欸？”
小姑娘愣了愣，茫然的歪歪脑袋：“下雪？下雪怎么了吗？”
“……”
发现日和一副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样子。
被这个笨蛋堵的所有想说的话一下全都憋了回去，捏紧杯子，中原中也羞恼的灌了一口咖啡，不爽的提高了嗓门：“……没怎么啊！”
有点茫然神明大人怎么又开始生气了，不过小姑娘也没有太过在意，托腮道：“那个呀……说起节日的话，这个星期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哦。”
“什么？”
被窗外吹来的寒风糊了一脸，店员先生已经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只是表情还有些微的不善：“上周刚进过货，超市采购也才去过，还有什么事？”
“是去年神大人的神社请新一年符纸的事情啦……”
对于如何给神明大人顺毛这方面经验异常丰富，少女神明再一次软乎乎的笑到让恋人没了火气：“中也先生应该知道的呀，阿爸的卷轴里都有写过的说……”
在陪中原中也在晴明神社修行的时候，日和在幻境修行结束后的休息之余，偶尔也会捡起被忙碌的荒神大人匆匆看完便放在一旁的卷轴看几眼打发时间。
确实记得有这样的事。
想起卷轴上的记载，赭发少年扬眉：“年神符纸，不是应该由年神一家家送过去？”
“那是很久以前人类还不多的时候啦。”小姑娘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始给店员先生散布小道消息：“人类才开始多起来的时候，年神大人还是按老规矩挨家挨户自己去拜访的说——结果数量多的出乎意料，把腰都累闪到了呢！”
中原中也眼角直抽：“哈？”
【啧，这群神明……又多一个不靠谱的家伙？】
在妖怪世界长大的少女早就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满不在乎的继续小声笑道：“御馔津大人提起过，据说从那次之后年神大人的腰就不太行了呢。”
“所以现在都是有神社的神明们自己在正月前去年神神社取来新年符纸，拜访人类的事都交给年神大人手下每年轮流当值的十二位动物神这样的说……”
“……那你打算哪天去？”放弃吐槽这群不靠谱的家伙，店员先生干脆利落的问道。
捧起热茶，日和眨眨眼：“就这一周吧？等会可以问——”
“姐姐！旦那！对不起我迟到了！”
白发男孩子急匆匆的从楼下跑了上来，大口大口喘着气，扬起脸露出歉意的笑容：“早上幸介他们缠着我想一起过来，所以稍微耽误了一点时间。”
从他抬起头的那一刻起，起居室里陷入了奇异的沉寂。
半晌，在幼崽茫然不解的目光中，中原中也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忍直视的挪开目光：“敦，你的头发怎么回事？是作之助给你剪的？”
这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额发已经快要遮住眼睛的中岛敦一直都是用发卡固定发型的，谁也没想到他今天会顶着一头剪的像狗啃一样的头发就跑了过来。
“头发是幸介他们剪的。”
在日和的招呼下乖乖坐进被炉里。
提及这个，男孩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是因为昨天晚上回去之后他们就闹着要帮我剪头发，织田先生也拦不住……不过没关系，头发确实有点长了，剪掉也挺好的。”
听他这么一说，赭发少年只粗略扫了幼崽的脑袋一眼，便了然又肯定的说道：“后面的头发作之助有帮你修过。”
【从后面看倒是挺正常的……所以作之助还会剪头发吗？啧，难怪这小鬼刚才低着头的时候一眼看过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嗯！织田先生担心我没法出门，所以帮我改了一下。”敦摸摸后脑的头发，带着显而易见的满足，浅浅笑道：“不过前面的头发没有影响视线，我就没有拜托织田先生修改。”
显然男孩子很喜爱织田家吵吵闹闹叫自己尼桑的孩子们，提及他们的时候，脸上也带着温柔的笑容。
“姐姐，我明天可以请下午半天的假吗？”说到这里的时候，中岛敦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见少女神明看着自己笑起来的模样，白发幼崽有些害羞，小声说道：“明天晚上大家想要聚餐，但是只有织田先生和老板两个人做准备的话，有一点忙不过来……所以如果店里不太忙的话，我想提前回去帮他们一下。”
“说起来，正好中也先生要陪日和一起出门几天呢……”
亲眼见证幼崽找到了合适的归处，小姑娘欣慰的托腮，绽放出比窗外朝阳还要明媚的笑意：“唔，干脆给你放三天假好啦……敦君吃完年糕小豆汤就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这段时间工作辛苦了哦……”日轮渐渐升起。
温暖的阳光洒进室内，起居室里交谈的声音很轻，在电视里综艺节目传来的快活笑声中一片宁和静好。
“没有，能遇见大家……能在这里工作，我已经很开心了。”
接过少女递来的超大份年糕小豆汤和汤勺，嗅到红豆甜香气息，不再时不时露出惊慌恐惧的样子，男孩子浅笑着垂眸，表情真挚而柔软。
第98章
年神十二鸟居——荒神记忆
时至傍晚。
逐渐西沉的橙红色夕阳从现世映入神国，在云端投下绚丽的颜色。
然而，黯淡的日光忽然在瞬息间明亮起来。
晴天的神明姬君驭使着阳炎大蛇、带着赭红色短发的恋人一起降临在年神的神国里，盘旋降落在了神社前的十二鸟居外。
浅金色的日晕和炽白又温暖的日光环绕在少女神明的身周，将有些昏暗的神国重新照亮。
“晴天娃娃辛苦啦。”
蹭蹭抵达目的地之后便恢复成原型的晴天娃娃。
用那双灿金如日轮的眸子看向神明大人，不知为何语气显得有些淡淡的，小姑娘轻声道：“中也先生，我们到了哦。”
“啊……”
抬头看向面前两座分别写着自己与日和名字的十二鸟居，中原中也显然心情也有些许的复杂：“这就是记载里可以回忆前十二年的那个鸟居？”
“无论怎样的存在，都需要穿过回顾十二年的鸟居才能见到年神，否则就会永远徘徊在记忆之中。”
重复着卷轴上关于年神神社的记载，日和叹了口气，小声道：“唔……总之不会是令人很愉快的经历呢。”
“那就尽快解决。”
意识到少女话语中的异样情绪，赭发神明双手抄在风衣的口袋里，率先向自己的鸟居走去，垂眸沉声道：“喂，日和。”
“要是出来之后没看见你，我会回去找你的。”
“晴天娃娃，我们也走吧。”
望着神明大人毫不犹豫踏入鸟居的背影，小姑娘不知何时揪紧晴天娃娃衣摆的手不禁松开一些，眸光微动：“无论如何……日和都不想被中也先生小看了呀……”
……
虽然话留的很帅气，但是真正一踏进鸟居，看清周围环境的中原中也就觉得事情似乎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水面倒映出自己脸上桀骜嚣张的表情。
换代前的荒神大约是人类青年的模样。
祂有着一头耀眼的赭红色短发，发尾略长，用奇怪的黑色皮绳束住后随意的斜搭在肩头；身上是黑底红纹的大纹直垂，外套的却是一副形制古怪的简易皮质盔甲。
神枪斗尖荒霸吐被随手倒插在身旁的地面上。
“你说，你想当我的引路人？”
行动并不受自己的控制，中原中也随着荒神的动作，瞥向了一旁站在树边的人类青年，不屑的嗤笑道：“人类，胆子很大啊，竟然敢当着我的面直说想让我换代？”
完全没有被神明暴虐的语气吓到，身着普通衬衫长裤的青年微微一笑，温和有礼的说道：“并不敢有这样不敬的想法。”
尽管被困在荒神体内无法看清这个人类的外貌，中原中也还是在他开口的一刹那确认了这个家伙的身份，怒气暴涨。
【这家伙……是打破通道、偷袭日和的那个混蛋咒术师！】
然而荒神的记忆并不受他的控制，少年只能被动的听了下去：“只不过……荒神大人上次与半妖奈落联手进攻桃源乡的时候，被那位不知名鬼王打出的伤势，快要压制不住了吧？”
直到按着火气听到这一句，店员先生才发现这具身体的心脏部位，分明有一道无法愈合的贯穿式剑伤。
“观察的很仔细啊。”
伴随着荒神的冷笑声，斗尖荒霸吐擦着人类青年的脸颊，深深扎进树干之中。
赭发的武神从湖边站起身，呼吸间出现在依旧面带笑意的青年面前，抬手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湛蓝的眸中带着残忍的笑意：“你似乎知道很多事情的样子？那么，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荒、荒神大人请讲。”
哪怕快要被掐断了呼吸，人类的面容上依旧是平静温和的笑着。
那双笑意盈盈却看不出任何波动的人类眼瞳，倒映出赭发青年样神明眼底复杂又古怪的情绪：“……桃源乡的那个拿着天丛云剑的鬼王，到底是谁？”
【天丛云……剑？！】
觉察到荒神心绪剧烈起伏着，被这股强烈的情绪冲击到险些一同焦躁起来的中原中也，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那把剑，不是日和之前用过的神器……吗？】
【等等，十二年前……她这个时候……刚诞生在桃源乡两年多吧？！我怎么可能换代前就见过日和鬼王的形态？！】
来不及等他抓住问题的关键，就听人类青年带着微妙愉悦的笑声在荒神耳边响起：“啊啦……是那位姬君殿下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仿佛没有感觉到，那只掐住自己咽喉的手即将把脖颈折断一般，咳嗽着继续笑道：“所以，即使在那场战役结束了几百年之后，荒神大人也依然在对这位姬君念念不忘？”
哪怕快要被眼神冷下来的赭发神明活活掐死，人类的笑声也依旧越来越大，愉悦之情尽显：“果然……因为有一个非常在意的女人，所以迟迟不回高天原。而是停在妖怪世界流浪寻找她的踪迹这样的传言，是真的呢……”
“不过，我确实知道关于那位殿下的消息。”
瞳孔隐隐泛红，嘴角流出鲜血的青年咳嗽着，在死亡到来前最后一刻，轻轻松松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瞳孔兴奋的紧缩起来，荒神猛然松开高抬的手，唇角扬起一丝狰狞的弧度：“不想死的话，说。”
瘫坐在树下，看着武神轻易拔出树身上的斗尖荒霸吐，刚刚缓过一口气，人类青年又笑了起来：“哎？荒神大人不会觉得，我很在意这个可以随时脱掉的躯壳吧？”
“死亡对我来说可是家常便饭。”
“比起这样无谓的威胁，还是缔结交易约定才能让我更好的开口不是吗？”充满恶意的真实目的暴露无遗，人类撕开了温和的伪装。
“肮脏的咒术师……”
赭发青年样的神明意味不明的盯着他看了一眼，随手把神枪栽进地面，斜倚在比自己还高出不少的枪柄上：“啊，知道那家伙是谁之后，让你作为引路人换代也无所谓。”
面对荒神随意的回答，咒术师手中亮起暗紫的灵力，嘴角高高扬起：“非常感谢，荒神大人——言契，缔结。”
“古有仙乡桃源，日与月终年不落；今日轮之辉化妖灵降世——”灵光隐入残破的身体，人类青年目光中充满嘲弄的意味。
心神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
无论是知晓这段预言的荒神、还是被动观看着这段记忆的中原中也，瞳孔霎时间紧缩成针尖大小，心绪一时之间混乱到神力四散炸开。
暴虐神力产生的高温融化了地面。
目光空茫的盯着虚空，荒神喃喃接道：“为预言中的桃源之主；又因受日轮与大日女尊眷顾，日后必将化身神明，尊号天照大御日和姬。”
“哈哈，哈哈哈哈哈！难怪……难怪我一直找不到她的踪迹……”赭发青年样的神明湛蓝的眸子一片赤红，面容狰狞的狂笑起来。
“如此，交易达成。”
看着荒神捂住血迹再次蔓延开的伤口，拄着神枪半跪在地上神力暴走的样子，咒术师慢吞吞站起身，双手结印：“想必荒神大人一直以来为了让心脏不被阳炎完全灼烧也很痛苦吧？”
“那么，最后就由我来帮助大人解脱好了……”
愉快的勾起唇角，人类青年脚下浮现出巨大而繁复的阵法，顷刻之间扩大到将心神骤乱之下伤势加重的荒神也容纳其中。
然而。
就在他要露出计谋成功的愉快笑容的刹那，神枪破开被赤红神力炸起的重重烟尘热浪，直接贯穿了咒术师的胸膛。
身上被无数古怪的符文咒印覆盖，失去理智的荒神化作真正远古的神力形态，狂暴的开始破坏身周的一切。
……
中原中也在荒神暴走成为能量体的瞬间便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然而等他再次恢复了一丝朦朦胧胧的意识的时候，无数断断续续的实验室片段消失后，眼前出现的却是另一个糟糕透顶的场景——
在混乱的战斗中，荒霸吐的力量狂暴炸裂。
完全没有知觉、也无法控制自己的中原中也咬紧了牙。当即明白过来这是自己诞生时的那场爆炸。
在那道应该是兰堂的身影的异能影响下，本就不稳的神力接连暴走，高热的恐怖赤红色火焰与重力形成的黑洞同时膨胀开，将周围的一切尽数焚烧破坏殆尽！
就在他暴躁的想要控制自己快速度过这段记忆的时候，完全不在意料内的异变出现了。
原本被爆炸的黑烟尘埃占领的横滨租界上空，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凝聚出了大片阴云和恐怖的风暴雷雨。
正在召集人手向荒霸吐靠拢过来的军队，被狂风急雨和云层中不断劈下的恐怖雷电逼迫到紧急后退。
将刚刚诞生的自己炸飞到巨坑边缘的位置，刚有些疑惑为什么没有任何雨水砸落在自己身上，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中原中也就发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刀冲上了天。
【夜斗？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好的预感刹那间卷席而来。
只能勉强保持住视线清晰的赭发少年看着有些陌生的酒友喊着什么听不清的话，艰难举刀砍向虚空。
下一瞬，暴风骤雨烟消云散。
愕然看见风暴眼消失后出现在高空中的熟悉娇小身影。紧接着，高空中洒下的一道温暖至极的日光没入体内。感知到刚刚诞生的脆弱身体在极速恢复着，中原中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似乎动了一下手指，也没有在意向自己靠过来的柚杏。
凝视着空中逐渐消失的身影，赭发神明所有意识都被震惊和复杂的情绪完全占据。
第99章
年神十二鸟居——幼女不知火
在可以控制身体之后，中原中也几乎没有多做停留。
匆匆路过身周飞速流逝的场景，仅仅在第一次看到带着晴天娃娃的少女妖怪出现在眼前时，少年稍稍停顿了一下步伐。
神明大人满脑子都是换代前荒神和那个咒术师的对话、还有从天空中笔直照像自己的那道治愈日光。
【这些记忆都是怎么回事？日和怎么可能出现在过去的时间里？！在成为神明前，她根本拔不出天丛云剑吧！】
【再说这家伙作为神明存在也不过才三四个月。而且这段时间一直她和我在高天原修行、要么就在忙店里的事，到底为什么——】
本以为自己有段时间无法控制身体。所以在鸟居里耽误的时间会比日和长。
结果一步踏出鸟居后，中原中也却意外的发现外面什么也没有，小姑娘似乎并没有从自己的鸟居里出来。
有不少话想去问少女神明，但是又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日和出来。
猛然想起卷轴记载内容的赭发神明心道不好，犹豫片刻，还是叹着气走进了恋人的鸟居，头疼的自言自语道：“啧，这个笨蛋竟然……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踏入流光溢彩的鸟居之中，神明四周的景物极速变换着。
——然后，在一个好像幻境一般的奇怪世界停了下来。
穿着现世人类风格的长袖毛衣和风衣，发觉自己站在苍翠老树下，中原中也望着浅碧色天空中高悬的金色日轮与银白弦月微微发怔：“这里是，桃源……乡……”
有清凉的风吹过头顶的树叶，浅金的日光透过枝叶间隙洒落在小径上，树影婆娑。
熟悉又温柔的甜蜜暖香被风送来，站在树荫下的赭发少年讶然转身，湛蓝的眼眸倒映出这片藏在树林间不大的花田。
【太阳花和向日葵吗？】
在仙境中肆意生长的太阳花斑斓娇艳，开的远比在人类世界的时候来的灿烂的多；几丛特别高大的向日葵陪伴在它们的边上，迎着阳光一并盛放。花田与树林的交界处，有一栋不大的小木屋；
小屋歪歪扭扭的烟囱里有炊烟飘飘忽忽的升起，屋外的房檐下，坠着一只粗糙的晴天娃娃样式风铃。
【这是日和她……在桃源乡的家？】
灵光一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明的目光蓦然转向那片太阳花田——然后在听到耳熟却显得格外稚嫩的软乎乎的笑语声时，脑子一糊，莫名其妙急匆匆的躲在了花田边的树上。
盯着花田里穿着天蓝色小浴衣、坐在花丛中弯着灿金色双眸和晴天娃娃轻声聊天的黑发幼女，中原中也呆呆的看了她好久。
半晌。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店员先生冷不丁抬起手，崩溃的盖住双眼，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等等……我怎么像个痴汉一样？！”
刚刚下定决心要把小姑娘从这段记忆里带走，准备跳下树的神明大人余光便瞥见了小屋里走出来的人类女子，动作又一次停滞了。
白发整齐梳成发髻的样子，夏目玲子眼角已经爬上细细的皱纹。
穿着兰花色的和服，女子茶色的眼瞳带着经历过岁月流逝而磨砺出的温柔，却依旧清澈的宛如少女一般。
只听她扬声对着太阳花田唤道：“日和，该带着晴天娃娃回来吃饭了哦。”
“嗨……”黑发幼女模样的妖怪远远的应声，带着身边的小篮子，和身旁裙摆飘飞的晴天娃娃一起，开心的向婆婆身边跑去：“婆婆！日和今天有去树林里采到很甜的浆果哦……”
“啊啦，日和很棒呢……”
容貌已经开始衰老的人类女子笑了起来，慈爱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浅浅笑道：“那……婆婆下午熬果酱好不好？”
“嗯！日和也要学！”
用力点点头，晴天的妖怪幼女眸光闪亮亮的，带着期待和憧憬：“这样以后就可以像婆婆说过的，以前会做点心给喜欢的人的故事那样——也做给日和未来的恋人吃！”
提及无法相见的爱人，夏目玲子的目光愈发柔和下来，牵着小姑娘的手向屋子里走去，柔声笑道：“嗨……嗨……那么，婆婆会认真去教日和的，但是日和不可以嫌累哦……”
“没关系的说，晴天的时候，日和从来不会累！”
女子的笑声和幼女软乎乎的回应声在木屋里响起，伴随着食物鲜美的味道，和着风一起晃晃悠悠飘出窗外。
“……”
蹲在小木屋的屋顶，想起平时少女接二连三塞过来的各种甜品，赭发少年样的荒神忍不住单手捂住了泛红的脸。
【这家伙……】
用了一点时间让自己恢复冷静。
理智回归的中原中也再抬起头的时候，周围已经变幻成了树林深处的样子。
不远处，黑发的幼女妖怪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正拿起小篮子里装满果酱的小便当盒，小心翼翼的递给身旁另一个年龄稍大一些萝莉：“小咲吃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哦，日和装了很多很多果酱在里面呢！”
穿着和桃源乡风格完全不符的洛丽塔小裙子、有着绚烂的火焰色长发的萝莉垂眸，接过小姑娘手里的小木勺。
在幼女妖怪期待的目光下，萝莉打开仅有成人巴掌大的便当盒，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立即满足的眯起了与发色一样耀眼的眸子：“好甜……你家婆婆的手艺很不错嘛。”
“嗯！那就好呀……”
小姑娘托着腮，笑的很明媚：“说起来，小咲很久没有来找日和了呢，是很忙吗？”
吃果酱的速度放慢了一些，火焰色长发的萝莉别扭的咬着勺子撇过脸：“都说了不要再叫那个名字了啦！难道不知火这个名号不好听吗？！”
“嗨……嗨……所以小咲最近很忙吗？”
瞥见一脸天然、对着自己笑的阳光灿烂的友人，不知火咲音憋屈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放弃挣扎：“嗯嗯嗯……是很忙没错啦！要从英灵座真身下来，计划还不够严密……”
“不过没关系……”萝莉扬起了一个张狂的笑容，像极了某些奇怪的英灵：“梅莉老师和闪闪他们都有友好的提供了帮助。而且盖亚和阿赖耶识这两个混蛋也太低估我的实力了——等我找到合适的职介、召唤通道也被打开的时候，它们一个都跑不掉！”
似懂非懂的望着激动起来的小伙伴。
尽管不太明白好友在开心什么，但是黑发幼女妖怪还是开开心心的给她加油：“嗯！小咲最棒啦！一定会成功的！”
“那当然！”
火焰色长发的萝莉扬着头自信的回答道。
把吃空的果酱盒子还给小姑娘，不知火拍拍手站了起来，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友人一眼，低声道：“可恶……要是我能再早一点打穿壁垒就好了……不然那条世界线的你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啊啊啊该死的盖亚和阿赖耶识！都给我等着啊！”
嘀咕的声音一点点变成了暴躁的咆哮。
愤愤的跺了跺脚，萝莉手臂上繁复的魔法刻印亮起一个符号，明亮的橙红色火焰刹那间包裹全身：“不行！我得先走了！有空再回来找你啊。”
“欸？”
眼看小伙伴化作火焰扑哧一下消失在眼前。
妖怪幼女从茫然中回过神，失落的小小叹了口气：“……小咲果然很忙呢，下一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呜哇啊啊啊？！”
刚落到小姑娘面前，就眼睁睁看到她被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吓得头也不回的逃走，中原中也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等等？？这家伙小时候胆子竟然小成这样？？？过分了吧喂？！】
头一次见识到还没有经历过任何波折、真正处在日和坊形态下的日和，靠着影子就把幼年恋人直接吓飞的店员先生懵了。
似乎是记忆的主人受到刺激的缘故，周围的景物再一次飞速流逝起来——
几乎只是转瞬间，头顶明亮的日轮与弦月被瘴气与阴云覆盖。
怔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毁坏的房屋之间，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中原中也下意识的转头去找日和的身影。
然而只是一抬眸，荒神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恶鬼：“哈？那天巷子里的那个女人？”
无数鬼手从身后的阴影中探出，飞缘魔美艳的容颜被血迹覆盖，撕扯下桃源乡小妖怪们的肢体塞进嘴里咀嚼，大恶鬼眼中满是兴奋与贪婪：“啊……啊！真是美味啊……”
“这些小妖怪有什么好吃的？桃源乡之主和那个预言里的日和姬在哪里？”半边脸被木头挡住的妖怪随手杀戮着惊慌之后逐渐开始反击的桃源乡妖怪们。
下一秒，距离他不远处，抓住一只幼崽准备进食的几只妖魔被一拳击飞！
“在这里。”
全身的灵力一点点沸腾起来，从衰老的模样站直腰背，恢复年轻时姿态的浅咖色长发人类女子碾碎脚下的恶妖，目光冰冷。
第100章
年神十二鸟居——脱离掐脸
在桃源乡其它有战斗力的妖怪到来前，夏目玲子独自一人拖住了侵桃源乡的妖魔们。
即使后续又有不少从其它妖怪世界赶回桃源乡的妖怪抵达战场。但面对无数身经百战的恶妖，终究还是杯水车薪。
就在妖怪们要被突破最后的防线，连后方的幼崽们都无法保护的时候。
桃源乡被污染到漆黑的天空中，一道耀眼的光芒亮了起来，温暖的日光顷刻洒落在桃源乡的妖怪们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大家！坚持住！绝对、绝对不能放弃啊！！”
正复杂的目睹曾经日和口中关于桃源乡怪谈发生的一幕，赭发神明目光一滞，抬头望向半空中几乎化作另一个日轮的妖怪少女。
带着最后一批汇合起来的武斗系妖怪们赶来。
拼尽全力释放出所有积攒的日光，第一次见到这样绝望的景象的小姑娘脸色煞白，却坚定的没有流出一滴眼泪：“晴天娃娃，去帮大家转移幼崽！这里由日和守住！”
接到主人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命令，晴天娃娃转身飘向战场后方。
“拜托了！阳炎！”
发现有妖魔陆陆续续向自己的方向围拢起来，在空中拼命释放着治愈日光的妖怪少女用出了唯一的攻击方式！
因为绝大部分妖力都用在了形成可以给大家治愈伤势的日光上，金色的高热火焰只能无力的跳动着，勉强将恶妖驱散开。
看着小姑娘因为桃源乡的妖怪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而愈发绝望，神明湛蓝的眸中强烈的情绪升腾起来。
身周赤红色的神力亮起，艰难的记起这只是一段记忆而已，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勉强按捺住想要把这些妖魔全部用重力碾碎的冲动。
又忍耐了一会。
在看到少女因为婆婆被一只拿着妖刀偷袭的夜鸟刺伤并坠入那个兀然展开的通道、自己却妖力耗尽无力阻止而全面崩溃的样子时，赭发少年暴躁的闭了闭眼，最终还是过去阻止道：“够了啊！你还不想醒过来？！”
少女妖怪没有再因为面前突然出现的影子被吓跑。
蜷缩在身周微弱又黯淡的日光里，日和将脸埋在膝盖里，好一会，小姑娘才用已经有些嘶哑的嗓音低低的出声：“……对不起，中也先生……请让日和再休息一下……一下就好……”
伸出去想要拉起少女的手僵在半空中，身上赤红的神力烦躁的浮动起来，店员先生无声的咬紧了牙。
成为神明后，连崩溃的堕化成灾雨的妖怪模样发泄都做不到。
抱住同样清醒过来的晴天娃娃，少女神明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呢喃道：“啊，好累啊，晴天娃娃……无论是婆婆还是小咲，最后，大家果然都还是没有再回来呢……”
“……呐，晴天娃娃，日和偶尔会想……要是在那个时候直接堕化成灾雨妖怪的话，会不会比作为治愈系妖怪存在的日和能救下更多的幼崽呢？”
“要是那个时候，日和没有听婆婆的话去蜃气楼召集其它赶回来的妖怪们，而是直接化身灾雨去清剿那些恶妖……会不会……会不会婆婆就不会被抓走了？”
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灿金色的双眸阖起，心神疲惫的睡了过去。
“！！！”
晴天娃娃慌张的在头上炸出了一排感叹号，却又僵着身体不敢乱飘，只好急急忙忙亮起了治愈的日光，试图安抚陷入睡梦中才低低呜咽起来的少女。
“……你变小点，我带她出去。”少年低沉的嗓音在近处响起。
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站在少女身旁的空地上的赭发神明无声走过来，抱起蜷缩成一团、睡着后哭的像是受伤的小动物一样的小姑娘，向写着夏目日和字样的十二座鸟居外走去。
……
“啊，抱歉抱歉，这个也是没办法的。”
发现自己的鸟居弄哭了掌管晴空的神明姬君，递出新年符纸的年神尴尬的挠着头，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因为很少会有像日和姬殿下这么年轻的神明来取符纸……而且像前几天就来过的御影神社那样的人神也不怎么常见，所以规则一直都没有改过。”
看着晴天娃娃接过符纸，腾不出手的少年样神明垂眸：“没关系，是我没照顾好她。”
之前就听闻过荒神和日和姬是恋人的八卦，向来不参加出云神议的年神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
曾经见过换代前荒神来取符纸的年神不由感慨道：“比起这个，荒神大人您的变化真的很大啊。”
准备离开的脚步微微顿住。
想起鸟居里从水面看到的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却更加成熟也更加暴虐的面容，中原中也侧过头，湛蓝的眸中有复杂的光一闪而过：“我换代前，是什么样子的？”
“哎？”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问题，年神呆了呆，皱着眉努力回忆道：“具体我也说不好，毕竟也就每年新年的时候会见到您一次——哦，当然！从传说您封了神社到下界流浪开始，我就没再见过您了。”
“至于之前……最后一次见到荒神大人的那次……啊，我想起来了！”
沉思的年神猛地一拍身旁的绵羊，爽朗笑道：“虽然表情有点吓人，但是您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说什么遇到有趣的对手明年符纸不来拿了这样的话，然后直接走掉了呢——是这样对吧？羊？”
话音未落，得意忘形的年神就被恼火的绵羊一头顶翻在地，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老血。
中原中也：“……”
及时布下隔音结界，无视身后在吵闹撕扯中开始摇摇欲坠的年神神社，赭发神明抱着恋人转身离去。
……
回来的路上，依旧是晴天娃娃化身阳炎大蛇带着两位神明。
降落在礼品屋时，天色还是暗的。
一楼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的方向，冬季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连往日远处擂钵街偶尔会传来的枪声都消失了。
将一路上渐渐止住哭声、一点点平静下来的日和放在里间铺的整整齐齐的柔软被褥上，赭发少年凝视着少女还有些泛红的眼眶和鼻尖。
出神片刻。
神明大人无意识的伸出手，动作轻柔的将少女羽睫上沾着的泪水抹去。
盯着指尖上透明的湿意发了一会呆，想起鸟居里看到的记忆，店员先生烦躁的蹙起眉，无声无息走出了里间。
冬季夜晚，室外的空气变得极为阴冷。
随手拿了一罐啤酒，少年轻轻松松从阳台跳上屋顶。
躺在屋顶斜坡的瓦面上，中原中也随意的单手打开罐装啤酒拉环，却难得没有任何准备去喝的意思。
【啧，日和这家伙……完全就是嘴上说的好听。】
【出什么事都是自己解决，哪怕崩溃成那样都……可恶……这个笨蛋，其实完全不想要我来照顾她吧？！】
【还有，她到底是什么时候遇见……换代之前的我的？】
【有天丛云剑在，起码也是今年夏天之后的事情，夏天开始发生了那么多事，这家伙怎么可能有时间去——】
【嗯？】
猛然坐了起来，赭发神明终于意识到关键的地方，不由喃喃说出了声：“不对，按照日和之前说的怪谈……那个混蛋咒术师提起来的半妖奈落，不是二代目桃源之主、也就是战国时候的事情？！”
“日暮神社那个戈薇可以穿越到战国时期。”
“如果日和现在还没有遇见那个荒神，出现在战国是发生在未来的时间线上的话……”完全成立的推测令原本就很烦躁的中原中也更加头疼起来。
不爽的躺了回去。
想起意识被困在前代荒神体内时那家伙的心思，赭发少年狠狠灌了一口啤酒，微妙的感觉到了一丝恼火。
【绝对要看好这个笨蛋，去战国时代这种事……想都别想啊！】
冰寒的夜风吹过。
被极低的气温冻了一下，只穿着内搭的毛衣便上了屋顶的神明稍稍冷静下来一些，又喝了一口酒。
隐约听见擂钵街又有枪声响起。
湛蓝的眸子睁大，一瞬间店员先生又想起另一件事，不由疑惑道：“等等，那她又是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擂钵街？按时间线来算，这家伙那时候还是个幼崽吧？！”
“成为神明之后，日和不可能还会变化成相反的属性……是在这之前的事。”
“……是从蜃气楼出来之后，失散的那段时间吗？”对于那天初次来到现世的小姑娘被混蛋太宰搭讪后哭的一塌糊涂那副样子还有挺深的印象，基本知道恋人大部分行踪的神明大人迅速确定了大概的时间点。
“啧……”
回忆起鸟居里看到的那一幕，意识到并不是羊、而是少女神明救下了自己——
想到自己之前一直被羊用救命和收留恩情驱使要挟，中原中也心情异常复杂，忍不住烦躁的抬起头，将剩下的大半啤酒一口灌了下去。
几分钟后。
抱着晴天娃娃睡的迷迷糊糊的小姑娘突然在平和下来的梦境中，意外被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软乎乎的脸颊，顿时惊恐的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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