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脆弱
宋裴玉浑身都疼。
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金钟笼罩在他头顶, 有人拿着钟椎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导致他的脑袋嗡鸣不止。
医务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可他连空气净化器的声音也听不见。
这不正常。
宋裴玉慢吞吞地翻了个身, 抓紧了枕头的一角。
腺体传来一阵阵无法忽视的痛感，有一把无形的刀划破了他的皮肤, 深深地扎进血肉里。
而且还在翻搅。
深入骨髓的疼。
眼皮发酸发胀, 视线模糊不清, 挡在周围的深色布帘摇摆个不停，几乎晃出了节奏感。
宋裴玉倍感晦气，干脆闭上了眼睛, 眼不看为净。
他出来得急, 忘记带手机, 这会儿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空气中弥漫着青柠味的味道，宋裴玉身上的力气也一点点流失。
无力地平躺，双手交叠在身前, 那场景还挺像宋某人已归西。
宋裴玉长叹一声, 不由得感慨了一下自己的机智，一察觉到不对劲就跑了。
这要是在教室里爆发出信息素……
他估计会在完全脱力之前, 把班上蠢蠢欲动的Alpha全部捏死。
自分化以来, 宋裴玉一共经历过两次发情期，也算是小有经验了。
于他而言, 最磨人的考验来自于……Omega的那一处。
宋裴玉一开始还觉得分外窘迫, 羞得快要当场去世，后来次数一多就习惯了。
流程非常简单——
注射完Omega专用的抑制剂, 强行忍过来势汹汹的情 | 潮就好了, 顶多是第二天多洗两条裤子……
以及床单。
宋裴玉很无奈，被迫接受了“Omega是水做的”这个现实。
在特殊时期, 他会选择窝在房间里，逼着自己放空，或者强制进入睡眠。
宋裴玉甚至连手机都不敢碰——因为他总是忍不住给宁宁发消息。
一想到喜欢的姑娘，那种献身的渴望就更加遏制不住了，零星火苗转瞬成燎原之势。
这是本能，也是心愿。
而宋裴玉心里也明白，宁宁最讨厌别人不知分寸的纠缠。
有些小事情可以试探，有些却是底线……她说不定会觉得他恶心。
他不能逾矩。
……
好想宁宁啊。
医务室的病床太小，宋裴玉不得不曲起长腿，强忍着后颈处的酸疼。
为什么会这么痛？
他的发情期不仅提前到来，还产生变异了吗？
少年浑浑噩噩地思考着，头疼欲裂，恨不得一手刀把自己劈晕过去。
免得遭受此等折磨。
“……宋裴玉？”
宋裴玉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却无法分辨出是谁的声音。
床边的帘子被人猛地拉开，他静悄悄地躺着不动，暗中蓄力。
“总算找到你了。”
宁清寒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然后闻到了青柠味的信息素——
第二个反应就是冲到门口，反手把门甩上，顺便上了锁。
她庆幸自己能够及时赶来，此处也没有别的Alpha在。
尽管宋裴玉平时的战斗力很强，可一旦进入发情期以后，Omega会瞬间失去全身的力气。
他将会成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能否保持神智清醒……还是个未知数。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宁清寒往前走了两步，临近床头的位置，垂下手去触碰宋裴玉的额头。
她打算检查一下，看他有没有出现发热的症状……
医务室里的药柜应该存有Omega专用的抑制剂，不知现在给他注射，是否还来得及。
就在指尖即将贴上宋裴玉肌肤的一刹那，宁清寒的手腕忽然被人扣住——
“啪！”
毫无防备之下，宁清寒被抓个正着，纤瘦的腕骨瞬间就红了。
少年显然没能认出她，或者说，他是看不清任何人。
宋裴玉修长的五指一寸寸缩紧，指骨用力到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微凸。
“离我远点！”
他低声嘶吼道。
眼帘半掀，少年眼底燃起汹涌的火光，本想甩开她的手，又觉得她会偷袭，索性僵持着。
宋裴玉习惯性地拧起剑眉，腰背略微弓起来，随时可以从床上弹起，发动凶猛的进攻。
浑身带刺，警惕性十足。
他提防闯入医务室的人。
宁清寒不与“病人”计较，任由宋裴玉抓着手。
她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脸上，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神态——
病床上的少年看起来仍有几分理智，还知道要戒备生人……问题不大。
宁清寒默默思忖着。
她在床边坐下来，换了左手去摸宋裴玉的额头，只一下就令她心头大震。
滚烫到骇人的地步。
他大概是受到了那个发情的Alpha的影响，信息素紊乱，提前进入了发情期。
……她并不了解Omega的具体情况，所以需要宋裴玉亲自回答。
宁清寒的心再次揪紧，有些焦急地拍了拍他的额头。
“宋裴玉，你是哪里不舒服？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
“唔……”
或许是察觉到她没有“歹意”，少年很快松开了她的手腕。
他重新躺回原位，迷蒙着双眼，却没给出别的回应。
宁清寒无计可施，不得已才想了个损招——
她的指尖离开了宋裴玉的额头，迅速掠过他的眉骨，顺着挺拔的山根向下，然后……
捏住他的鼻尖。
“清醒了没？”
呼吸顿时变得不畅，宋裴玉下意识抬手想挥开，却被少女灵活地躲过了。
他闷哼一声，揉了揉眼睛，竭力去辨认坐在床边的人。
朦朦胧胧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容貌俏丽的少女，她身形纤薄，气质清冷，高马尾垂在身后……
宋裴玉不可能认不出她。
因为这是他喜欢的女孩。
少年立刻瞪圆了眼睛，一度怀疑自己是妄想过度，犹在梦境之中。
他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
“……宁宁？”
宁清寒以掌心贴住了宋裴玉发烫的脸颊，轻声地回应他。
“是我。”
紧接着，她俯下 | 身去，凑到了少年的面前，距离近到他足以看清她的模样。
“你现在怎么样？”
少女怕他听不清楚，干脆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哪里不舒服？”
宁清寒身上的薄荷味香气传递至鼻尖，精致的容颜放大在眼前，触手可及。
宋裴玉卸下了防备，紧绷的腰背逐渐放松，肩膀也跟着一垮。
他彻底瘫软下来，看不够似的盯着她猛瞧，颤着手轻触她的侧脸。
“宁宁……”
“宁宁！”
宋裴玉无意识地念叨着，似乎能从这个昵称里，汲取到无边的温暖。
他终于可以坦然地暴露出自己的弱点了……是宁宁，不是别人，他无需遮掩。
“我问你话——”
宁清寒很担心宋裴玉的身体状况，没空跟他玩过家家，一掌拍开他捣乱的手指。
她直起身，声线骤然一沉，裹挟着鲜明的警告意味。
“再不说，我就走了。”
当事人都不在意自己的健康，光靠她一人瞎操心，又有什么用？
“……！”
虚弱的少年如遭重击，似是被她的冷言冷语给震慑到了。
他的身体小幅度地一颤，随后努力撑起来，缓慢地往床沿挪过去。
他想离宁宁近一点。
宋裴玉不敢直接抱住她，怕她厌烦，只能小心翼翼地勾住她的指尖。
“宁宁，对不起……求你，帮帮我……信息素，我……”
一双黑亮的眼眸此时盈满雾气，声音微弱至极，带着一丝哀切与渴求。
含糊不清地丢下几个字眼，宋裴玉仿佛耗尽了全部的体力，仰倒回去，闭上了眼睛。
喘 | 息声变得微弱。
宁清寒感受到了手上的温热，几近于烧灼的程度，恍惚间反应过来——
他在向她求救。
喉头涩然，宁清寒按捺住心头慌乱的情绪，尽量放轻了声音，温和地问他：
“……我该怎么帮你？我的信息素，对你有帮助吗？”
她见惯了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宋裴玉，也早已适应少年黏人又话多的状态。
旁人眼中“凶神恶煞”的宋小少爷，在她面前，就是一只叽叽喳喳、毫无杀伤力可言的小鹦鹉。
他总是围在她身边打转，像个不知疲倦的永动机，满满的少年气。
有时候，宁清寒会故作嫌弃地说他：‘你太过啰嗦了，何时才能开启静音模式？’
实际上都是唬他的——
正是因为有他在，她无趣的生活才变得鲜活起来。
“宋裴玉，你能不能听见我的声音？快点回答我！”
宁清寒迟疑片刻，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脸颊，希望能够唤醒他。
然而宋裴玉满头是汗，双眼紧闭，并未回应她的呼唤。
宁清寒不愿看见他单薄且脆弱的样子，像是个易碎品，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伸手覆上他的额头，依旧滚烫如火……此等高温，人不得烧傻了？
眼下，这个靠近教师公寓的医务室里没有校医在，也许校医是去了另一个医务室，照顾高二六班其他的Omega。
宁清寒求助无门，僵坐良久，突然想到了上一周的事情。
宋裴玉曾用信息素安抚过她，效果格外显著。
她不再犹豫，也试着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不多时，周围这一块区域中，充斥着浓郁的薄荷味，渐渐压住了青柠的味道，将床榻上的少年一并包裹在其中。
“宋裴玉。”
宁清寒轻唤一声，静心等待他醒过来……
只可惜，事与愿违。
那张俊逸的面庞不复先前的通红，此时一点点褪去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很显然，这是由一种“不正常”，转向了另一种极端。
宋裴玉微蹙剑眉，下唇被他自己咬破了，伤口结痂后再次破开。
一道血线残留在唇角。
宁清寒见他薄唇开开合合，连忙靠过去，听见他一字一顿地说：
“宁宁，你先、别碰我，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知道了。”
她的经验值为零，也寻不到别的办法了，只能干着急。
宋裴玉并非故意不理人。
这一次的发情期，与以往截然不同，痛苦的感受如海啸一般翻涌而来，势不可挡。
女性Alpha的信息素，约等于是往火堆里新添了一把干柴，几近于将他整个人燃烧殆尽。
天旋地转，有点喘不上气了，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注意外界的动静。
少年备受煎熬，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角滑下来，弄湿了白色的枕巾。
头脑发胀，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闪过斑驳的光影，后颈处的疼痛令他恨不得将腺体挖去。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想亲近宁清寒的那个人，但他需要让情绪变得稳定一些。
宋裴玉不害怕让宁清寒知晓他的弱点，却恐惧自己会失去理性，急不可耐地扑上去……
他不愿落到这般田地。
少年蜷缩成一团，双拳紧握，指甲在手心里掐出数道凹痕来。
疼痛让人清醒，他费尽全力地压抑住本能。
“宁宁……”
宋裴玉徒劳地喊着宁清寒的名字，以此获得心灵上的慰藉。
宁清寒坐在床沿看着，却无能为力，完全帮不上他的忙。
她忽地感到后悔。
倘若她能更关心他一些、对待生理课的态度再认真点，也不至于对Omega的发情期一无所知。
为了避免出现更糟糕的情况，她控制住信息素的逸散，急匆匆地摸出手机。
许多人给她发来了消息，顾清岚、沈若琳、林炆岐、周乐……还有班主任李堇明。
一列下来全是消息提示，但宁清寒无暇顾及这些。
她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打下一行字。
【Omega的发情期，Alpha应该做点什么？】
尚未按下搜索按钮，屏幕嗡地一下黑了。
电量不足已关机。
宁清寒：“……”
一台崭新的智能机，被少女毫不留情地甩了出去，落在床脚处，最后缓缓下滑。
“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宁清寒头一回觉得，时间流逝的速度缓慢到了极点，难捱如斯。
她的目光牢牢地锁在宋裴玉的身上，一寸寸描摹过他的五官，镌刻至心底最深处。
不会再有下次了……她不会再让他陷入如此无助的境地。
第三节 课的下课铃响了。
宁清寒恍若未闻，寸步未挪，并不准备离开医务室。
明显是打算继续“旷课”——她绝不可能留宋裴玉一个人待在这里。
又是十分钟过去，第四节 课开始了。
“宁宁……”
宋裴玉终于熬过一波炙热的情 | 潮，理智回归了几分，强撑着坐起身。
他颇为不自然地扯了下校裤，试图遮挡住被……打湿的痕迹。
宁清寒并未注意到宋裴玉的小动作，顺势扶住了他的肩膀，关切地询问道：
“你好点了吗？”
少年点点头，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大概……好了一点。”
他犹豫了一会儿，冲着宁清寒张开双臂，小声地撒娇。
“宁宁，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拥抱。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人扯进怀里，薄荷幽香扑了他满脸。
宁清寒紧紧地抱住宋裴玉，力道大到快要把他勒痛，语气里尽是担忧。
“你是不是想吓死我？”
宋裴玉将脑袋往少女的肩窝里一埋，满足地蹭了蹭，乖乖道歉。
“对不起，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宁宁，我以后不管去哪，一定跟你报备。”
他抬手揪住了她的衣角，闭着眼享受这一段……
独属于他们两个人、没有旁人打搅的静谧时光。
宁清寒不置可否，拍拍少年的后背，提起被他忽略的正事来。
“所以你让我帮你什么？”
快乐总是如此短暂——
宋裴玉暗叹一声，恋恋不舍地从宁清寒的怀里撤出来。
少年似是一只被驯服的小狼崽，温顺地低下了头，脖颈的线条修长又漂亮。
他将自己最脆弱的腺体，完完全全地展露出来，展露在宁清寒的眼前。
勉强平息下来的心绪再次变得躁动，宋裴玉有些羞赧地低声请求道：
“宁宁，你标记我吧。”
第14章 标记
14.标记
“……什么？”
宁清寒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意识地反问道。
她猛地站起身来，与宋裴玉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堪堪靠在病床旁边。
视线却不受控制地, 聚焦到了少年的后颈上——
那一小块区域变得肿胀起来，还发红, 与周围的白皙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AO有别, 即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再好, 也不能随意坦露出最敏感的要害。
包括上一周，她处于易感期，宋裴玉不管不顾地冲进来, 也不怕自己被一个失去理智的Alpha强行标记。
他总是这样……
对她毫不设防。
宁清寒不自然地偏开头, 看向别处, 喉头莫名发干发涩。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也是委婉地拒绝。
“别闹了。”
不管是临时标记，还是永久标记, 对Omega本身的影响都非常大。
他会深度依赖于标记他的Alpha, 心绪起伏不定，甚至无法反抗对方的命令。
“回家休息吧, 我会帮你请假。”
宁清寒说着就要往门边走去, 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人攥紧了，是宋裴玉。
那只宽大的手几不可见地颤抖着, 越发用力地拧住单薄的布料, 以至于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显。
他像是抓住了一根用来救命的稻草，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开手。
其实想要挣脱也很容易, 毕竟宋裴玉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考验, 这会儿身心俱疲。
可宁清寒不知怎的，脚下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 挪不动步子。
她再次看向宋裴玉。
少年坐在病床上，两条长腿微曲着踏在地上，仍然低着头。
额前垂落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整个人显得有些忧郁，他将姿态放得极低。
“宁宁，这一回属于特殊情况，真的好疼，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光靠毅力撑不过去……
“是我单方面要求你标记我的，你不用负责任，更不要有心理负担……求你了。”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来，几近于无声，如果不是宁清寒离他足够近，或许还听不见。
以她的角度往下俯视，完全看不清宋裴玉脸上的表情，但她莫名觉得，他快哭了。
她要是再推拒一次的话……他是不是就要破碎了？
宁清寒的心脏止不住地发疼，似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揪紧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她无法准确地形容出来。
“宋裴玉，你……”
半晌，她开口喊了他一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
语言太过苍白了。
在发情期借助Alpha的庇佑，同时还能保持距离，这才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方案。
她明明做到了恪守分寸，给予了最大的尊重，他应该高兴才是，为何一副悲伤至极的样子？
十七岁的少女根本不通情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真正的缘由，凌乱的思绪拧成一团。
宁清寒心情复杂，能够确定的一点是……她想让他重新恢复活力，扫去所有的阴郁。
这一次顺着他吧。
心底有个声音说。
宁清寒抿了抿唇，伸出手去托住了宋裴玉的下巴，轻轻地向上一抬。
她主动去找他的眼睛。
“好，我知道了。”
话音落下，宁清寒一眨不眨地盯着宋裴玉，观察他的神情变化——
有幸看到那对黑曜石从黯淡无光，一点点亮起来，变得鲜活而璀璨。
莹润的光泽点缀在他的眼底，而后眼尾一弯，盈满了澄澈的笑意，就连皎洁的月光也无可比拟。
宁清寒一怔，似是被这光芒灼伤，下意识地想收回手，却被反应极快的少年一把截住了。
宋裴玉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往前倾身，再一次将距离缩短了，自下而上、专注地仰望她。
虔诚而热切。
“宁宁，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答应我了？”
他笑着问她。
“……”
宁清寒有点想遮住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但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抽回手。
她任由他抓着，然后听见了自己笃定的声音。
“真的。”
宁清寒性子果决，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就不要再浪费时间。
她的右手依然覆在宋裴玉的脸颊上，左手却放到了他的后脑勺——
略施力道，向下轻按。
宋裴玉温驯地低下头。
食指的指尖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那块凸起，宁清寒曲起一条腿，膝盖抵上了床沿。
紧接着，她弯下腰去，温热的呼吸倾洒在少年的后颈，激起皮肤的微小战栗。
“忍着点。”
宁清寒没有丝毫的经验，更不懂“拿捏分寸”的方法，只能先行嘱咐他做好心理准备。
Alpha生性霸道，她也不例外，清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炙热的心，其实也很容易失控。
“好！”
却听少年雀跃地应声道。
宁清寒的眼神骤然一变。
下一瞬，Alpha尖利的犬齿硬生生刺破了冷白色的肌肤，速度迅猛，而力道不容抗拒。
被咬住的Omega立刻就脱力了，好不容易积蓄的体力一秒清空，更别说挣扎。
生理上的本能大过天，驱使着他放弃抵抗，全身心地顺从，把弱点拱手奉上。
宋裴玉自认是个忍痛能力极强的人，从小到大打过那么多的架，身上时常挂彩。
有些伤的破口较大，没打麻药就缝了针，他全程一声不吭，还觉得不过如此。
然而此刻，情况不同。
宋裴玉紧咬牙关，忍了又忍，却还是压抑不住地低呼一声：
“……嘶。”
宁清寒听见了这道微弱的抽气声，长睫微垂，按在少年后脑勺的手指蜷缩起来。
她想对他温柔一点，可标记一旦开始以后，根本无法半路终止。
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速战速决，切换到下一步，将信息素注入到宋裴玉的腺体。
“……”
嘴唇上的伤口再次破开。
宋裴玉尝到了甜腥的铁锈味，喉结上下滚动着，浑身颤抖，四肢无力。
不同于先前被刀划开腺体般的疼痛，眼下这种感受，类似于电击棒兜头给他来了一记重击。
他好不容易顶住了第一下攻击，尚未平复心绪，又猝不及防地触发了第二项折磨。
电流从腺体处爆发开来，向周围四散而去，后颈、肩膀，连同整个大脑全部僵硬了。
一瞬间，宋裴玉失去了对于四肢的掌控力，他有些慌乱，更想不顾一切地反抗，拼着鱼死网破也要击倒对方。
但很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破他腺体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喜欢的姑娘。
他绝不会伤害宁清寒。
“……”
宋裴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来。
不仅仅是脱力了，他全身上下都处在一种麻痹的状态，以至于失控地抽搐。
耳鸣声不断，心跳的频率飙升到了极致，视野中也出现了一块块奇异的、五光十色的光斑。
宋裴玉不得不闭上眼睛，拳头紧握，动用全部的忍耐力去克服这一阵致命的眩晕。
……
不知过去了多久。
他闻到了凉中带辛的薄荷味，又麻又胀的酸意终于消退了一些，可更深的痛感再次席卷而来。
牢牢地钉在他身上。
好疼，可是好开心。
得偿所愿的愉悦化作巨浪，翻涌不息，一举压下了所有不适的反应。
宋裴玉不敢抬头，暗自偷笑，生怕被心上人察觉到不合时宜的笑容。
倘若不是场地不太合适，再加上宁宁也在场，他一定会大笑出声。
“很难受吗？”
宁清寒见宋裴玉一直低垂着脑袋，奄奄一息，赶紧伸出手臂拥抱他，轻抚着他的后背。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变化，虽然不太强烈，但是明显与最开始的时候不同了。
她开始变得有点焦躁，而原因就在宋裴玉的身上——
他的一举一动，在不知不觉中放大了数倍，牵动着她的情绪。
尽管只是暂时性的标记，不超过一周，留下的烙印就会消失。
但对于此刻的Alpha来说，宋裴玉就是她的Omega。
“还是很痛吗？”
宁清寒关切道。
她的手离开了宋裴玉的后背，向上一移，顺势将他的脑袋按到怀里，手臂越发收紧了些。
少女自然而然地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全凭本能掌控，完全没能察觉到不对劲。
然而对于钦慕她已久的宋裴玉而言，这样的变化，无异于是天大的惊喜！
如果说一开始还处于虚脱的状态，无力支撑身体，不得不倚靠着她。
那么眼下，他纯粹是舍不得脱离这个温暖的怀抱，能赖一会儿是一会儿。
不过片刻迟疑，宋裴玉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圈住了少女纤瘦的腰肢。
他放任自己被薄荷味的信息素包裹起来，贪婪地享受着偷来的温柔。
后颈处深入骨髓一般的疼痛，在提醒着宋裴玉，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并非梦境。
他切身感受到了何为“痛并快乐着”，只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一分钟也想拆成十分钟来过。
宁清寒不知宋裴玉心底所想，只以为他还在难受，轻声安抚他。
“抱歉，我没有掌握好力道……”
“其实不算很痛。”
宋裴玉小声地说着，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颈窝，恍若一只向主人撒娇、求抚摸的小兽。
“就是有点酸胀。”
不等宁清寒再说话，第四节 的下课铃倏然响起，顿时打破了二人之间略有些暧 | 昧的氛围。
“……我们在这待了很久，也该出去了。我手机没电关机，你的呢？”
宁清寒回过神来，迅速松开了手臂，直起身的这一刻，她才反应过来——
她弯腰许久，也抱了宋裴玉许久，接受度良好。
几乎是在宁清寒往后退开的第一时间，宋裴玉就伸出手去抓住她了。
一句“再抱一会儿嘛”险些脱口而出，他愣住，果断压制住这股冲动。
宋裴玉打算表现得稳重些，太黏人就会招人烦，结果一开口就是：
“我就是打算一个人窝在医务室待一会儿，而且我不想接到我妈的夺命连环call……手机放在抽屉了，没带在身上。”
“……”
这下不用宁清寒明确地表示出来，宋裴玉已经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两个字——
莽撞。
“算了，我也没资格说你。”
宁清寒轻叹一声，捡起地上的手机，尝试着开机，振动两下又黑屏，不出意料地失败了。
整间屋子里全是他们的信息素，她走到空气净化器前，垂手在控制面板上戳了几下。
“叮——”，设置成“二十分钟后自动关闭”的模式。
“宁宁，你现在是要回去上课吗？”
宋裴玉跟在她身后，与她一同跨出医务室，有些不安地说道。
“不能陪我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完成临时标记的缘故，他的胆子变大了许多，盘桓在心头多时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覆水难收。
宋裴玉尴尬地找补，“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用理我……”
“陪你。”
宁清寒的手从他身侧穿过去，顺势拉上了医务室的门，发出“咔哒”一声。
她没有收回手，只是直直地凝视着他，像是在洞察着什么。
宋裴玉后背靠到了门上，视线向下一瞥，耳根一点点烧起来，染成了血色。
而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几欲挣脱束缚、跳出胸腔。
此时的姿 | 势，就是她把他抱在怀里的样子——
无数个惊喜接踵而至，简直要将宋裴玉当场砸晕过去。
这是他可以拥有的幸福吗？
少年的神色陷入了茫然。
“我送你回家。”
宁清寒说着，抬手捏了下宋裴玉的脸颊，不太熟练地轻哄他。
“不要不开心。”
第15章 逃课
15.逃课
在宁清寒离开队伍之后, 顾清岚慌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第一时间挪换了位置。
宁清寒向来稳重，从未逃过课, 更不可能出现“课上到一半就跑了，连一句话也来不及说”的情况。
这一回突然跑走, 肯定是有特殊原因的！
顾清岚拍了拍林炆岐的肩膀, 小声地询问道：
“怎么回事儿啊？”
林炆岐转过头, 警惕地查看体育老师所在的方位，一手挡在脸侧，降低音量解释。
“高二六班有个男性Alpha突然发情了, 场面一片混乱——我还把聊天记录展示给宁学神看了, 不是谣言, 医生都来了。”
顾清岚稍松一口气，起码知晓了前因后果，总比当个无头苍蝇来得好一点。
“宁宁肯定是去找宋裴玉了, 她也不认识别人。”
一个Alpha突然进入发情期, 不仅范围内的Omega会被诱导发情，其他的Alpha同样也会受到影响。
躁动不安、信息素紊乱只是程度最轻的一种, 一旦激发出Alpha的易感期, 那么Omega们就危险了。
盘踞在他们周围的不止一匹狼，而是群狼环伺的状况。
泯灭理智的时候, 哪个Alpha会放过嘴边的肥肉？
借着周围同学的遮挡, 顾清岚飞快地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给宁清寒打电话。
“拜托, 先接一下……”
然而, 每个电话均是无人接听，一直显示占线。
顾清岚还处于迷茫之中, 就看见体育老师走过篮球场，往一班的队伍这边来。
他要求体委挨个点名，列队做操，然后再进行热身跑。
班上的Alpha不到十个，宁宁还是唯一一个女性Alpha，第一排少了她就很显眼。
顾清岚决定主动报告。
“老师！”
个子娇小的Beta迅速溜了回去，站在最后一排的末尾，一边跳起来高呼，一边举手示意。
“高二六班那边有个突然发情的Alpha，宁清寒同学去帮忙了，所以不是无故旷课！”
体育老师隔老远就听见了声音，此时绕了整整一大圈，才看见隐没在人群之中的顾清岚。
“那你记得通知她补假条，我这边会先记缺席……今天之内补交，可以销假，逾期不候啊。”
优秀的人总是出众的，他对宁清寒这个体能超好的Alpha小姑娘有印象，认为她不会故意逃课。
但规矩就是规矩。
顾清岚其实心里很没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联系上宁宁……
可她不能表现出来，面上沉着冷静，看不出半分异样。
“好的，知道了！”
第三节 课是体育课，勉强得以糊弄过去，顾清岚耐心等待了好久。
一直到第四节 上课铃响完，还是没有看到宁清寒的身影，她的位置是空的。
电话再打过去的时候，冰冷的提示音显示，对方手机已关机。
宁宁到底去哪了！
这一节还是班主任的数学课，眼看着是无法掩护了……
顾清岚逐渐双目无神，暗道一声大翻车事件。
果不其然，下课铃一响，李堇明的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放下手里的教材与直尺，抬手一托眼镜。
他语气幽深地开口道：
“同学们，这才开学两周，班上就出现了无故缺课的情况，这不是小事！
“大家不要以为自己成绩好就没事了，纪律这方面，我会严抓，就算是年级第一也逃不过……”
此时此刻，高二一班的教室里仅有一个空位，而全年级公认的第一也只有一个。
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台下没人敢说话。
小同桌沈若琳写了一张纸条递过来，眼含担忧。
【怎么办！！！宁学神要受罚了！！！】
顾清岚垂眼一瞥，无奈道，“……救不了。”
靠！
可恶的祸国妖姬！
让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失了理智！
远在医务室的宋裴玉并不知道，在Beta女孩的心里，他已经与“蓝颜祸水”划上了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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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清寒的计划本来是去一趟教学楼，找班主任批假条，销假完毕后，再送宋裴玉回家。
但无奈的是，她身后紧紧地黏着一条小尾巴，走哪跟哪，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前头的少女脚步一停，跟在她身后的少年也顺势停下了，一动不动。
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可偏偏，某人的存在感极强。
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
宁清寒回过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无辜的黑亮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恍若精美的蝶翼。
她当即一愣。
小时候的宋裴玉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大眼睛最是迷惑人心，经常被人认成女孩儿。
曾有邻居来劝过宋父宋母，不要让自家的女孩子整天在外面打架，打得浑身都是泥点子……
直到后来，宋裴玉的身量拔高，五官长开变得立体而凌厉，才没再出现错认性别的乌龙事件。
宁清寒心情复杂。
宋裴玉没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波流转之间，俨然道尽了千言万语。
“你……”
一句“在校门口等我，别跟来了”都在嘴边了，宁清寒却狠不下心说出来。
刚刚完成临时标记不久，Omega黏人是正常的现象，她要是直接说了，未免太过伤人。
“……”
又是一阵相顾无言。
不管是教学楼，还是操场，到处都是人，躲是躲不过的。
而宋裴玉的信息素分泌尚未稳定下来，在杂乱的环境下，极易产生不良影响。
Alpha少女与自我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调转方向往校门走去。
不出两秒钟，身后再次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随他吧。
宁清寒不知道的是——
某人的黏人程度完全与腺体标记无关，他很早就升到了最高级别。
只不过这一次，宋裴玉正好碰上了一个合适的借口，可以坦然地表现出来。
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少年唇角的笑意几乎遮掩不住，甚至于多次抬手捂嘴。
免得笑声暴露。
凭借宁清寒那张多次出现在表彰红榜上的脸，两人被顺利放行。
只不过其中一个手机没电，另一个没带手机，身上更没有现金，打个车还得让人出来付账。
宁清寒倍感窘迫，声音细若蚊蚋，一丝薄红晕染在精致的侧脸上。
“陈阿姨，谢谢您……我等下会把钱转给您的。”
陈阿姨算是看着宁清寒长大，从小萝卜丁一点点抽条，变成亭亭玉立的高挑少女。
她慈爱地笑了笑，语气温和，忍不住感慨道：
“客气什么呢？哎，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小宁都长这么大了。”
站在宁清寒身后的宋裴玉全程静默，只微笑，不说话，熟练地凹出乖巧的姿态来。
陈阿姨自然注意到他了。
“噢对，还有小玉！哎呀，真好，两个漂亮的小孩儿……难得回来一趟，你们中午想吃什么啊？”
她并不清楚他们上课的具体时间，只以为是想换换口味，回家吃午饭，更不会想到俩孩子是逃课回来的。
“麻烦精本精”宋裴玉哪敢挑剔，笑容得体，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不挑食的，陈阿姨，您做宁宁爱吃的菜就好了——”
宁清寒心下一动，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转身走进屋里。
宋裴玉时刻注意她的动向，一看她要走，哪还有功夫去注意别的，火速跟上。
“宁宁……”
“宋阿姨和林叔叔今天都不在家吗？”
宁清寒踏上楼梯，头也不回地问道。
“你下午回家休息？还是要待在我家？”
如果说宁父宁母的忙碌是到处出差到处飞，根本见不到面，那么宋父宋母的忙碌，就是真的抽不出时间。
宋裴玉想见宋苑华和林川一面的话，比起回家，直接去校长办公室还更实际些。
工作狂魔和望妻石的搭配，一眼便知亲儿子就是个“意外”，宋裴玉早就习惯了。
两家教育孩子的共同方式就是“放养”，在适当的管束之下，给予孩子最大的自由。
只不过一个成为了常年霸榜的年级第一，另一个妥妥变成了经常闯祸的混世小魔王。
性子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偏偏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缘啊，真是妙不可言。
宋裴玉现在连一秒钟都不想离开宁清寒身边，恨不得变成一个可携带的随身挂件。
他的眼神飘忽起来，以退为进，问起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宁宁，你下午要回学校吗？我想跟……”
“我当然要回了，我早上没请假。”
宁清寒预料到宋裴玉想说什么了，掐准时机打断了他的话，还自我打趣了一句。
“这算不算迟来的叛逆？”
宋裴玉想到宁宁是为了他才旷课，雀跃的心情一掠而过。
——原因无他，分别更让他感到难受。
他迈上最后一级台阶，以指尖抠了抠扶手上的花纹。
心绪波动着实不小，宋裴玉压低了声音道：
“我可以去学校的，再注射一次抑制剂就好了……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尽管去了学校也不能时刻跟宁宁黏在一起，但是每熬过40分钟，他就能冲到一班去。
——总比一整个下午都见不到要好得多吧！
宋裴玉情绪低落到极点。
他心里明白自己这样的行为太过了，已经影响到宁宁的正常生活，可就是……忍不住。
二楼陷入了一片死寂。
“……”
“……”
宋裴玉静静等了很久，没听到半句回应，控制不住地抬眼看她。
这一看就觉得要糟。
少女站在房间门口，微蹙眉头地凝视他，目光如电，像是能当场看穿他的真实想法。
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平静无波，很难分辨出她的心情究竟是好是坏。
喜欢一个人到了极致，日子一长就会变得不自信、自卑、惶恐不安、郁郁寡欢……
他一点点地放低姿态，最后低到了尘埃里，连她皱眉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宋裴玉实在是受不了这样一言不发的折磨，垂下眼睑，张口就要道歉。
“宁宁，对不……”
五分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差异在于当事人本身。
宁清寒经过深思熟虑，这下终于做出了决定，反手拧开门把。
她将房门推开，侧身让了一步，毫不犹豫地说：
“宋裴玉，你可以睡在我的床上。”
“……！！！”
宋裴玉哪能想到这种展开，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成为了一尊不会动弹的雕像。
他快要原地飞升了。
大脑一片混沌，Omega少年根本无法冷静地思考，呆愣愣地说道，“宁宁……”
宁清寒并不在意他的茫然，自顾自地走进去，打开衣柜，取出一条崭新的浴巾。
她不需要宋裴玉的回应，显然是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去拿我爸的衣服。”
她听说被标记的Omega极度缺乏安全感，非常需要Alpha的安抚，亲吻和拥抱都能起到有效的作用。
前者不可能做到，后者也不方便实现，只能退而求其次，让Omega尽可能地感受到Alpha的气息。
——那就只剩下床了。
宁清寒本来还在迟疑，但转念一想，宋裴玉又不是别人，早已成为了家人一般的存在。
她并不排斥他的靠近。
更何况，他眼底不自觉浮现出来的沉郁也令她心头一紧，她不想看到这样的宋裴玉。
而宋裴玉如坠梦境。
食不知味地吃完午餐，脚步漂浮地走进心上人的房间，还意外获得了宁爸的新睡衣。
——凌叔叔得知真相之后，会不会把他揍扁？
直到洗漱完毕，躺到宁清寒的床上，再盖好被子、被浓郁的薄荷味笼罩，宋裴玉依然觉得很不真实。
“宁宁……”
宋裴玉下意识地喊道，伸出手去勾住了她的指尖。
不解风情的少女果断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而后帮他掖好了被角。
她自然地脱口而出一句，“午安，祝你做个好梦。”
宁清寒总觉得这句话很熟悉，仔细回想一下——
上一周她在易感期昏睡过去，守在她床边的宋裴玉就是这么说的。
难怪她当时隐约听见，梦里的那颗巨大青柠果又在口吐人言……
少年仰躺在床上，整个人乖乖地缩在被子里，手也规规矩矩的，没有露出来。
凌乱的头发是纯粹的墨色，更衬得他面色苍白，眼眸深邃。
宋裴玉仰头看过来时，眼底只装着宁清寒一个人，认认真真地望着，似在确认些什么。
半晌，他放心地闭上眼，唇角勾起一道微小的弧度，小声呢喃道。
“宁宁，待会见。”
宁清寒垂手揉了揉他的额头，也小声回应，“待会见。”
第16章 筑巢
16.筑巢
苏子琛一整个早上都惴惴不安, 说不出缘由的揪心，根本无法专注于学习。
从没在上课期间碰过手机的他，多次打开社交软件, 点开临时会话，想给宁清寒发消息。
【宁学神你去哪里了？】
【还回来上课吗？】
【班主任挺生气的。】
【……】
苏子琛盯着会话框看了很久, 连续敲击删除键, 最后什么也没发——
因为他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表达这些, 他和她不过是最普通的同桌关系。
下午第一节 课的预备铃响起，代表着漫长的午休终于过去，苏子琛直起身, 频频看向教室的后门。
两周轮换一次座位, 第四大组目前变成了第一大组, 他的位置距离后门挺近的，很方便往外看。
“还没来吗？”
男性Omega小声地嘀咕。
铃声不过十几秒钟，就在快要停止的那一刻, 一抹倩影走进后门。
苏子琛看清了那道身影, 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空落落的心自动填补上了那一块。
宁学神回来了！
她身上穿着一件样式最普通的蓝白色T恤, 三个扣子严整地全部系好, 从上至下，不留一丝褶皱。
亭亭玉立的少女, 天鹅颈修长, 淡漠的眼神一扫而过，气场凛然。
体育课专用的运动短裤尚未换掉, 长度差不多是三分裤, 裤子的纯黑，与肌肤的白皙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她的比例极好, 双腿纤长，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
同样的一条裤子，换成其他人来穿，估计还会遮过膝盖……
不论站在哪里，气质清冷的少女都是毋庸置疑的全场焦点，令人一眼就能捕捉到。
“宁宁——”
坐在第一排的顾清岚刚睡醒，表情略呆，经人提醒才扭过头。
她立刻跳起来，小脸蛋上绽放出一抹惊喜的笑容，不由得大喊道：
“你怎么才来！”
隔着大半个教室的距离，宁清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抬手挥了挥。
她往外瞥了一眼，掌心自然地向下一压，示意顾清岚赶紧坐好。
“……？”
Beta少女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如鹌鹑地转回身。
就在顾清岚取出课本的一刹那，生物老师正好走进了教室。
“……”
不愧是宁宁！
宁清寒坐回位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科幻小说，却忽然听见后排传来几声来回推拒的动静。
是周乐和林炆岐两个Beta男生，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互呛。
“你想知道就问啊。”
“问题是我不敢好吗！”
“你怂成这样？”
“周大人，要不您来？”
“……”
宁清寒被吵得不行，捏起一根笔，反手敲了敲后桌的桌角，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小争执。
她直白地询问道，“什么事？”
周乐：“……”
林炆岐：“……”
别问，问就是不敢动。
场面静默，宁清寒略微皱眉，即将失去耐心，明显是不打算与他们多说了。
迷弟一号林炆岐见势不对，连忙小声说道：
“今天早上老李臭着一张脸，格外郑重地说要严抓纪律，成绩再好也逃不掉，所以……”
苏子琛小心翼翼地偏头，试图加入群聊：
“他后面还说了，违规的同学应该主动‘自首’，而且第一回 的惩罚会比较严苛，用以‘杀鸡儆猴’……”
对于他们的担忧，稳坐年级第一宝座的少女显然没什么所谓。
她背脊挺直，更显得气场冷然，随意又简短地回了一句——
“我找过他了。”
后面的两个Beta，连同右侧的Omega一起被按下了静音键，盯着女神的后脑和侧脸良久，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们对于“惩罚措施”感到非常好奇，又不敢直接戳人痛处，眼神对视了好几个来回。
‘你问！’
‘怂蛋。’
‘怕什么，我女神脾气多好，她不会骂你的！’
‘呵呵，那你为什么不敢问？’
‘……’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只剩下了宁清寒翻动书页的声音，一目十行，淡定地翻过一页又一页。
她自然察觉到了几人的交锋，但就是一言不发，想看看这些人还有什么小把戏。
最终，老好人周乐因为一句话都没说过，在这个回合中落败，被强行指派为发言人。
“宁学神，老李怎么说的？就是……所谓的‘责罚’到底是什么啊？早退十分钟去食堂吃饭，跟旷课一节课同罪吗？”
这就是他和林炆岐最关心的问题——毕竟食堂一楼竞争激烈，慢个几分钟就没有空位了。
如果一律严惩的话，他们再也不敢顶风作案。
为了早几分钟开饭，还要担负几千字的检讨……简直是得不偿失！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宁清寒完全无法感同身受。
她面色淡然地给予暴击。
“老师让我代他讲题，周四下午的数学习题课，并负责一天晚自习的纪律管理。”
另外三人：“……？”
等一下，这就是“惩罚”吗？
数学成绩勉强算中游水平的周乐和林炆岐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里的苦涩与心酸。
给业余选手强行安排教学任务，不就相当于是公开处刑？
这手段属于是鲨人不见血啊！
苏子琛则是心念一动。
“那就是说……在习题课上，我们都可以向宁学神你请教问题咯？”
宁清寒头也不抬地颔首，尽显高冷之态。
经过上次英语辅导的事情，苏子琛险些心灰意冷……这回再次重燃信心！
他打算从课外找一些难度适中的题目，符合他的能力水平，还能跟宁学神一来一回地进行探讨。
——总能拉进距离吧！
谁知宁清寒突然出声，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周围三人听见。
“除了课上重点讲解的部分，我会把其他题的详细过程贴出来，自行理解。”
言下之意就是，没事别来烦我，有事更别来。
三人：“……”
好的，明白了。
宁清寒用了一节生物课的时间，草草翻完了手里的科幻小说。
大概是被临时标记影响了，她莫名有些心神不定，总忍不住操心某个在家休息的人。
‘会不会睡不好？’
‘腺体还疼吗？’
‘情绪是否稳定？’
‘应该不至于爬起来玩手机吧？’
‘……’
这些念头划过她的脑海。
宁清寒摸出手机来，点开微信的消息列表，最近联系人只有三个。
小岚，宁总，S。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戳开了第三个聊天框，几乎整个界面全是白色的方框，各种琐事都有。
宋裴玉很喜欢给她发消息，比如一些可爱小动物的表情包，或者他随手拍下来的绚烂天空。
就连周末也不例外。
很多时候，只要她回上一个句号，他就能坚持不断地分享下去，乐此不疲。
“……”
宁清寒往上一划，大致扫了一遍自己发出去的绿色方框，除了“好”就是“嗯”，显得冷淡又敷衍。
她并不擅长倾诉和表达，遇事更习惯于憋在心里，总觉得没有必要说那么多。
但是眼下的对比太过强烈，条数差异巨大……她心里有点别扭。
下意识地点开键盘，宁清寒却不知该发些什么，一时间竟是词穷了。
指尖悬停在上面，戳了一堆乱码出来，还有几个表情符号。
【w@i-n，[心][心]-&……】
乍一看还挺像是表白。
“宁宁！”
桌面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宁清寒手上一抖，点到了发送键。
“怎么了？”
她没注意刚发出去的内容，把手机塞进课桌里，抬眼看向顾清岚。
站在桌边的女孩气势汹汹，小小的身材却蕴含着大大的能量，小脸紧绷，神情严肃。
“下次一定要记得接电话！或者发个短信给我，千万不能玩失踪！”
宁清寒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顾清岚是在关心她。
有些无措，却倍感温暖。
她向来懂事又沉稳，从来不会给身边的人添麻烦，十几年来就没闯过一次祸，更别说让人疯狂寻找了。
今天倒是破例了一回。
不过……被人惦记、担忧的感觉还不赖。
宁清寒拍了拍顾清岚的爪子，难得没反驳，“知道了，顾老师说得对。”
顾清岚平时跟宋裴玉互看不顺眼，可到底有把他当朋友来看待，顺嘴关心了一句。
“那小子怎么样？”
其实宁清寒也说不清“临时标记”对于宋裴玉而言，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但他看起来很开心，眼睛都是亮的，应该算前者吧？
“还行。”
沉思了一会儿，宁清寒如是说道。
……
原本挺开心的Omega一觉醒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情如坐跳楼机，瞬间跌落到最低处。
宋裴玉抱着被子坐起身，左右看了看，感到一阵难言的落寞与不安。
宁宁不在。
她还没回来。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外面的天色，更让他觉得压抑万分。
明明有薄荷味的信息素萦绕在他的周围，充斥在空气之中，但就是……不够，远远不够。
他想要看见宁宁。
宋裴玉咬牙忍耐许久，打算矜持一点，半晌还是没能忍住——
他将脑袋往被子上一埋，试图从中汲取到温暖。
薄荷味变淡了。
睡了一下午，宋裴玉的精神稍微恢复了点，可身体依然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提不起半点力气。
与此同时，自心底深处蔓延开一股冷意，化成了枷锁，将他整个人束缚起来，难以挣脱。
“……”
不够，完全不够。
宋裴玉似是魔怔一般地站起身，走到了宁清寒的衣柜前，将里面的冬装外套全部拿了出来。
这些衣服上面，留有Alpha的气息……Omega少年收紧了手臂。
他心里有根绷到最紧的弦，在警告他不要越界——
其他那些单薄的夏装，不是他可以触碰的东西！
宋裴玉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嘴里迅速弥漫开一股血腥味，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不要变成一个变 | 态。
适可而止……！
宋裴玉僵立在衣柜前发了一会儿呆，旋即，他抱着几件长款大衣，走回床边。
残存的Alpha信息素与浅淡的冷香，可以给Omega带来安全感。
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宋裴玉不再犹豫了，动作利落地将被子摆成“堡垒”，又把宁清寒的外套披上去，形成一个以他为轴心的圆。
身高184的少年手长脚长，此时却像一个无助又可怜的小孩儿，以双手环住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
“宁宁……”
他无意识地呢喃着。
后颈处的腺体隐隐发疼，宋裴玉攥紧其中一件大衣的衣摆，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宁宁……”
信息素紊乱、提前进入发情期的Omega非常脆弱，急需Alpha的安抚。
宋裴玉很想让他的Alpha早点回家，却也知晓要摆正位置，不要太过自以为是……
不过是个暂时性的标记，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
这还是他费尽心力才求来的，更像是一场亲手制造的美梦。
恍若镜中花、水中月，伸手一碰就散了，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宋裴玉一边唾弃自己的贪得无厌，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渴望更多。
浑浑噩噩之间，亦或是他再次陷入梦境，耳边似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咔哒——”
来者正是宁清寒。
她不放心宋裴玉的情况，最后一节自习课提前请假回来了，而门后的场景让她定在原地。
躺在床上的Omega听见动静，脸上仍然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强撑着坐起身来，看向门口。
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盛着水光，月色尽在眼底，这是一片黑沉沉的海，一看见她就亮了起来。
而少年苍白的脸颊沾染上一抹薄红，再没有比这更美的霞光了，极大程度地削弱了五官的凌厉与深邃。
“宁宁……？”
宋裴玉脑子嗡地一响，第一反应是抱紧怀里的衣服，紧接着感到慌乱无比。
他惊恐地往后一退，快速扯起被子，打算遮掩住他的“作品”，却根本来不及。
宁清寒的视力非常好，在开门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一切，清凌凌的嗓音缓缓落下。
“你……”
脸上的热度持续攀升，宋裴玉恨不得当场死去，也好过这一刻的煎熬对视。
“对不起……”
他想不起来这是第几次道歉，为什么他总是这么鲁莽……
越想做好某件事，得到的结果却越是让人失望。
宁宁是不是讨厌他了？
宋裴玉自厌的情绪飙升到了极致，面色灰败，眼神幽暗，他甚至觉得苏子琛都比他好得多。
起码那谁懂分寸、守规矩，不像他得寸进尺，永不满足！
地上铺着厚重的地毯，吸收了大部分的脚步声。
“宁宁，我……”
就在宋裴玉想要接着忏悔的时候，宁清寒已经走到了床边。
“真人不比衣服好抱吗？”
少女疑惑不解地问道，语气中听不出不满，反而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宋裴玉愣愣地抬起头，发现她俯下 | 身，扯了一下他怀里被揉成一团的衣服。
他无力挣扎，更不敢反抗，任由大衣的主人将其随手丢开，弃之如敝履。
臂弯里一空，心里也跟着空了，宋裴玉木讷地开口：
“宁宁……”
他似乎不会说别的话了。
时间过得既慢又快，宋裴玉心慌意乱，却倏然看见心上人主动张开了双臂，眼尾微翘的瑞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认真又直白地回应他，亲手送给他独一份的纵容，这是旁人不曾拥有的绝佳待遇。
“抱。”
他听见她说。
第17章 泪崩
17.泪崩
在短短的几秒钟里, 心情从极度的低落、自我厌弃，转变成不可抑制的狂喜，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宋裴玉经历过。
并确信, 这就是“由地狱飞升至天堂的感觉”，飘飘乎如升云间, 惶然不知今夕何夕。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耳边仍在嗡嗡作响。
“抱。”
Omega少年隐约听到了这道清冷女声, 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狂喜之后就冷静了不少, 宋裴玉甚至开始怀疑，Alpha的归来就是一场全新的梦境。
这是真的吗？
宁宁居然没有生气？
由此得出结论，他应该还在做梦, 否则怎么可能会被“赦免”呢？
……
直到Alpha少女往前凑了些, 主动抬手勾住他的脖颈,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真实的温度。
这并非梦境。
宋裴玉终于从茫然中抽身，重回现实世界，失重感消失了。
眼眶泛起湿热, 他喉间涩然, 想要说点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宋裴玉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紧紧地闭上眼睛, 竭力压制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千万不能哭出来，否则也太丢人了……那他还有半点形象可言吗？
在他苦苦忍耐的同时, 清冽的薄荷味信息素逸散开来, 霸道地占据了每一寸空气，尽显存在感。
这股气息令Omega感到腿软, 不自觉地臣服, 而宋裴玉无比庆幸自己还待在床上。
不至于当场行大礼。
“宁宁，现在这个点放学了吗？还是你提前回来了？”
宋裴玉将脑袋埋进了少女的肩窝, 小声地问道，语气里暗含期待。
他就是在奢求一个答案，他想知道，她会不会为了他再次破例……
或许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贪得无厌、不知满足的人，本性如此，避无可避。
“没有。”
宁清寒不知宋裴玉心底的想法，但还是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自习课上不上都没事，我请假了，因为我担心你。”
“……”
她从来不说谎，也学不会委婉，一派云淡风轻，却撩得Omega少年悸动不已。
他喜欢她，她的每一个微小举动，在他眼里都被放大了无数倍，更别说这种堪比“情话”的言语。
宋裴玉快要晕过去了。
脑海里倏然炸开一束又一束的烟花，绚烂多姿，心跳的频率再一次偏离了正常的节奏。
指尖颤抖不止，他一度抓不住少女的衣摆，不得不伸出手去圈住她纤细的腰。
如同对待最珍贵的宝物，宋裴玉小心翼翼地收紧手臂，低声应道：
“……知道了。”
宁清寒向来不善言辞，更别说安慰人，惯用的语句除了“没事了”，就只剩“别害怕”，词汇储备基本为零。
她抱紧宋裴玉，忽然想起他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唤，顺势说了一句。
“我在。”
然后她轻拍Omega的后背，又揉了揉他的后脑勺，选择了必备语录中的第二条。
“别害怕。”
再之后，她词穷了。
十七岁的Alpha少女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表现得不错，安慰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事情应该解决了吧？
哪曾想，实际发展与她设想的正好相反，怀里的人不但没有恢复常态，反而更加激动了。
“……”
看似简单的五个字，威力却不容小觑，轻而易举地击垮了宋裴玉脆弱的防线。
他紧咬牙关，但根本于事无补，泪腺全然失控了，情绪本就不太稳定，此时更是难以平静下来。
宋裴玉陷入混沌之中。
他的Alpha就在他的身边，薄荷味信息素萦绕在他的周围，腺体烧灼一般的痛感逐渐减轻了。
可是身体上的问题容易解决，精神上的刺激却无法磨灭——
眼泪如河决堤，不断从少年的眼角滑出来，很快打湿Alpha少女的肩头。
他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胡乱地解释着：
“宁宁，对不起……我偷偷拿你的外套出来，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了……”
Omega少年跪坐在床上，用力地搂紧心上人的腰肢，不舍得放松半分。
他试图克制住眼泪的流出，却不出意料地失败了。
短暂的僵持过后，宋裴玉最终放弃了挣扎，似压抑、似解脱地闷声哭着。
一天之内，经历多次心情巨变，每一次都与喜欢的姑娘有关，宋裴玉实在是扛不住了。
一开始躲到医务室，他只敢闭着眼睛幻想——
宁宁正抱着他，深入骨髓的疼痛似乎就缓解了那么一点点。
宋裴玉完全没想过她会来……可她就是来了。
在他最虚弱、最无助的时候，她毫不嫌弃地俯下 | 身来拥抱他。
是他单方面死缠烂打，逼得宁宁完成临时标记，还时刻黏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
她不仅没有赶走他，还温柔地让他躺在她的床上休息，甚至于为了他再次请假……
他何德何能呢？
“宁宁，你真好。”
宋裴玉小声地说道。
他的确贪恋于温暖的、抱着他的臂弯，可他总不能一直赖着，能够独享这么久……
已经足够了。
适可而止吧。
“……”
宁清寒头一回见宋裴玉如此伤心地哭，手足无措，也想不出哄他的办法。
她只好全程一动不动，任由他倚靠着，静静地聆听他压抑而沉闷的哭声。
短促的五分钟。
宁清寒却有一种错觉，时间漫长得堪比五个世纪，Omega每一次抽噎都令她心如刀绞。
无能为力，无计可施。
——第一次体验到这样的感受，是在白天的时候。
她眼睁睁地看着宋裴玉躺在病床上，无力地翻滚，独自一人备受煎熬。
而眼下算是第二次了。
她不想再体会第三次。
Alpha少女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掌心自少年的后颈处往下走，落到他的后背上。
循环往复，她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他，旋即，轻声问道：
“你现在怎么样？”
“我没事了……”
放飞自我地哭了一场，宋裴玉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不少。
他稍微往后退了些，松开了手臂，结果一抬手就碰到少女衣服上的湿濡——
一大片，被泪水打湿的。
他到底干了什么！
满身的血气往头顶上直冲而去，宋裴玉已经快炸了，羞耻到爆炸的那种。
“宁宁，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衣服，我会帮你洗的……”
静默良久，Omega少年不得不接受自己制造出来的窘境，低垂着脑袋，音量微弱，几近于无声。
“……”
宁清寒在原地静立几秒，倏地伸长手臂，一掌拍开床头灯。
小灯的光线稍显昏暗，盈盈照出这一小片区域，并不会给人眼带来太强刺激。
她坐到宋裴玉身边，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另一手捋开他额角微湿的碎发。
“看着我。”
声线冷然，不怒自威。
少年依言看向她，眼睛湿漉漉的，带着些许迷惘与羞赧，还有一丝潜藏的不安。
宁清寒叹了一口气，心头莫名泛软，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许多。
“宋裴玉，以后不要跟我道歉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需要感到愧疚。
“明明你在别人面前不是这样，唯独面对我，总是很胆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你是不是怕我？”
宋裴玉宕机了。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竟然会给他的Alpha带来这样的误解，愣愣地开口。
“没有怕你，我……”
我喜欢你都还来不及。
少年垂下眼睑，被打湿的睫毛如同经历洗礼的蝶翼，微颤着，越是脆弱越显美丽。
“我很珍惜你，我不想让你讨厌我，所以我之前说过……我宁愿你惩罚我，但我不接受你不理我。”
宋裴玉的目光盯着空气中虚无的某一点，一字一句地解释道。
“宁宁，其他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你重要。”
宁清寒认真地听着，不再捏着他的下巴，转而曲起手指，轻轻地擦去他眼角再次渗出的泪水。
“我明白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冷落你，你也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这样可以吧？”
宋裴玉呆愣了一会儿，又听Alpha少女不紧不慢地说道：
“如果是我趴在你肩膀上哭，你会让我给你洗衣服吗？”
少年当即回过神来，连连摇头，语气坚定，“不会！我怎么可能这样对你！”
宁清寒这回没说话，波澜不惊的眼神望过来，其中表达的意思非常明确了。
宋裴玉顺势看了一眼她的肩膀，这才醒悟过来，满身丧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嗯——我记住了！”
比起泪流满面的状态，宁清寒更喜欢看他朝气蓬勃的样子。
那种肆意张扬的少年气，是她无法拥有的宝贵之物。
她会好好保护它。
“你走得动吗？”
Alpha少女站起来，很是体贴地问道，“需要我抱你吗？”
宋裴玉看着她再次张开手臂，尴尬不已，又想挖地道连夜逃离了。
“不、不用！我可以自己走路，不信你看——”
此话一出，他迅速从床上蹦起来，动作乍一看还挺流畅。
只可惜，马上就被打脸了。
宋裴玉跪坐的时间太长，猛地站起来，导致腿筋抽了一下，腿也跟着一软，当场就要跪下去——
下一瞬，他不偏不倚地扑进少女的怀里，明晃晃的投怀送抱。
宁清寒自然而然地搂住他，还拍了两下他的后背，一本正经地询问道：
“真不用帮忙？”
她的声音平稳如初，不带半分嘲笑的意思，偏偏杀伤力极强。
“……”
谢邀，人快没了。
半晌，宋裴玉无奈又愉悦地蹭了蹭她的颈窝，低声恳求。
“宁宁，你能不能……假装无事发生啊？忘掉刚才那段记忆好吗？”
“不可以。”
少女温和地拒绝他。
宋裴玉：“……”
算了，他还是收拾一下去世吧。
之后两人下到一楼，宋裴玉看见沙发上摆着两个相同款式的书包。
一黑一白。
黑色的是他的，白色的则是宁宁的，它们紧靠在一起，显得很是“亲密”。
宋裴玉不由得走神了。
他们拥有很多同款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运动水杯、运动服、运动鞋……
两家的妈妈早已养成了习惯，一买就是买两份，同款不同色，公平公正，人人有份。
什么时候才能变成情侣装呢？
宋裴玉如是想着。
“宁宁，你去六班了？”
他跟在宁清寒身后，一块儿进了厨房，看着她从冰箱里取出一大碗……清热降火的冰镇绿豆汤。
“嗯，你不是不让别人碰你东西么？”
宋裴玉小声补充，“只让你碰。”
宁清寒拿过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倒上满满一杯绿豆汤，转手递给他。
“我认识了一个Beta小姑娘，叫……梁小枝？早上我找不到你，她告诉我，你在医务室。”
“我跟她不熟！”
宋裴玉恪守男德，一听这话就第一时间做出解释。
“我跟她一句话都没说过！她就是个路人！”
Alpha少女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并没有接收到他的一捧忠心，直白地说：
“嗯？我没问这个。”
宋裴玉一噎，默默喝了一口绿豆汤，“……没事了，你继续说吧。”
宁清寒正在洗自己的杯子，接着往下说：
“我当时走进六班，她给我指了你的座位，后来还跟我说——”
话音未落，宋裴玉的心又提了起来，眼中带着对于情敌的警惕。
“她说了什么？”
并非是他大惊小怪。
宁宁的魅力太强了。
不管是Beta，还是Omega，都有人在追她！甚至还有Alpha，隐晦地表达过‘她是理想型’这个意思……
他没法不紧张！
不看着点怎么行？
宁清寒完全察觉不到宋裴玉的忐忑不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绿豆汤，慢悠悠地开口道：
“她说，她是我们的cp粉，还祝我们幸福……另外说了一堆缩写，什么kswl和zqsg，我没听懂。”
闻言，宋裴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所有的郁闷一扫而空。
“真的吗？有一说一，这位小同志非常有眼光！”
一整个洛城十九中，除了他之外，终于出现了野生cp粉！
可喜可贺！
第18章 可爱
18.可爱
宋裴玉在给宁清寒解释何为“cp粉”时, 忍不住“夹带私货”，用自己和她来举例子。
“宁宁你看啊，就好比我们两个, 不就是一对cp吗！你还记得吧？你同桌苏子琛以为我们是情侣，他也勉勉强强算是个cp粉……”
这样一来, “寒玉”cp粉一共就有三个了！早晚有一天, 可以达到两位数之多！
宋小少爷踌躇满志。
对于光明的未来, 他有着强烈的期待，还不忘寻求另一位当事人的赞同。
“宁宁，你觉得呢？”
然而, 回应他的只有电饭煲尖锐的提示音, 以及Alpha少女冷酷无情的背影。
“滴——”
宁清寒伸手去戳面板上的按钮, 关掉保温模式，回身看向宋裴玉。
这是陈阿姨提前备好的白粥，正适合某位虚弱的Omega食用。
“你刚刚说到了苏子琛？他怎么了？”
宋裴玉“……”
你看我想笑吗？
见他不回话, Alpha少女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 顺势重复了一遍：
“苏子琛他……”
“宁宁！我不准你提他！”
宋裴玉倏地往前迈了一步，迅速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手臂一伸就按在流理台上, 正好挡住宁清寒的退路。
他将她堵住了。
“我非常非常讨厌他，我不想让他靠近你！看到你跟他说话, 我很不开心！”
宁清寒一愣。
她略微仰起头, 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在他眼底捕捉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
“你怎么不说话？”
宁清寒长久的沉默, 令少年紧皱剑眉, 由于眉骨高，衬得眼眸越发深邃与黑沉。
他难得严肃一回, 紧紧地盯着她，眼神锐利，非要她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来。
“宁宁，你是不是想跟苏子琛做朋友？”
“……”
他终于恢复活力了。
像只光有凛然气场，却无半点威慑力可言的家养小狼崽……
宁清寒浮想联翩，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道微小的弧度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少女平日里的情绪波动不大，很少会流露出明确的笑意，即使只是零星一点，也让人难以忘却。
她习惯于微敛眼眸，眼尾优雅地上翘，轻飘飘地扫来一眼，眼波流而不动，迷人却不自知。
总是一副疏离的模样，令人忍不住想要缩短距离，却又不敢突兀地靠近。
而此刻，少女那双瑞凤眼笑意盎然，变成两弯明月，盈满了清澈的水光，悠然且灵动。
看得宋裴玉心头大震！
“宁宁你还笑？平时都没有这样，为什么一提到苏子琛，你就这么高兴！你是不是真的……”
Omega少年语无伦次地控诉，就在他气到快要原地爆炸的那一刻，手腕忽地被人抓住了。
“你怎么这么可爱？”
宁清寒笑着问他。
此话一出，宋裴玉立刻闭麦了，如同被扎破的气球，满腔气势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紧张地抿了抿薄唇，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眼神飘忽着乱转，又舍不得真的离开。
宁清寒一击即退。
微凉而柔嫩的指腹移动着，落到少年凸起的腕骨上反复摩挲，然后逐渐加重力道，握紧了不放。
Alpha少女的后腰处抵着流理台的边沿，似是被身前的人圈在了怀里，却半点不显弱势。
她根本用不着偏头，准确地扣住宋裴玉那只撑着台面的手，向上牵引着抬起来。
玩心大起似的拽到身前，指尖一偏，宁清寒捏了捏他的掌心。
仿佛抓住了野兽的爪子，而尖利的部分被收了起来，只剩下柔软的肉垫。
宁清寒又捏了两下。
宋裴玉完全不敢动弹，浑身僵硬得如同木头，唯余两只眼睛还在眨动。
“宁宁……”
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耳根由最初的白皙变得微红，而后一点点加深，似是晕染了血色。
宁清寒轻勾唇角，觉得他的反应很有意思，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
直到小狼崽又要炸毛，她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我跟他不熟，我跟他一句话都没说过，他就是个路人。”
宋裴玉顿觉惊喜万分，没想到能获得心上人的解释！
只要她跟那谁不熟就行了，笑容重新回到了Omega少年的脸上。
但没过多久，他微蹙眉头，总觉得……这句话越听越熟悉？
“……！！！”
宋裴玉嘴角的笑意一滞，倍感羞赧，这明明就是他说过的原话！
宁清寒假装看不见少年的尴尬，指尖在他手心轻勾一下，不甚熟练地哄道：
“AO有别，我的确跟他不熟，也不想跟他熟，互不干扰就好了。”
心底泛起些许甜蜜，如水波一般，逐步扩大了范围，宋裴玉整个人就像是被糖浆包裹起来。
“……知道了。”
少年垂眼轻笑，唇边不经意地浮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紧接着，被人抬手一戳。
“我帮你请好假了，不过，该写的练习还是不能忘记。”
宁清寒手上戳弄的动作带着些许顽劣，语气倒是一本正经，在劝他好好读书。
“你自己说过的，月考要来了，考不好就会很难过。”
“……？？？”
宋裴玉人已经傻了。
不得不说，暧 | 昧的粉红泡泡一秒破裂开来，幻化成一件利器，给他当头一击。
宁清寒不觉得考试有什么难的，但她到底没把这句伤人的话给说出来。
她想了想，主动开启奖励机制，或许在奖品的诱 | 惑之下，宋裴玉会更有前进的动力。
“这样吧，你这回月考要是能进步……超过五十名，我送你一个礼物。如果是一百名，那就送两个。”
宋裴玉立刻复活了，殷殷切切地看向她，小声和她商量道：
“我不想要礼物，我什么都不缺。宁宁，能不能换成‘愿望’？就是……”
“你向我许愿？”
少年坚定地点点头。
宁清寒又一次茫然了，并不清楚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满足他的愿望。
万一她做不到呢？给人希望又让他失望，还是不要贸然答应……
宋裴玉的情绪变化得很鲜明，眼眸透亮有神，望眼欲穿。
“可以吗？”
这般水润润的眼神，令人不忍心拒绝，宁清寒迟疑片刻，还是应允了。
“……嗯。”
她的理智在不断地提醒她，应该补充一个前提，比如“在我能做到的范围内”，或者是“不能太过分”……
但是转念一想，有意限定界限的话，跟她单方面送礼物是一样的了。
总不能他说一句，她拒绝一次……这样的“许愿”，还有什么意思？
宁清寒对上少年晶亮的眼睛，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偏离原始的轨道，一点点挣脱了她的掌控。
可最终，她也没有加上限制的条件，只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物理练习册要写。”
宋裴玉得到了天大的甜头，此时哪敢再要求这、要求那，而是乖乖地点头。
“宁宁，我已经写完了第一章，要不要拿给你改？”
“……好。”
少年转身冲到自己家里去取练习册，不到两分钟，他又冲了回来，着急忙慌的，连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宁清寒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下巴，看他来回奔忙，禁不住有点想笑。
“明明隔壁才是你家。”
宋裴玉把练习册递了过去，盘腿坐到地毯上，小声嘟囔道：
“我爸我妈经常不在家，我才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家里太空旷了，非常无聊……”
Alpha少女随手翻开书页，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我爸妈也不在，要不你来住我家？”
宋裴玉顿时哑然了。
他大气不敢喘一下，没来由地感到全身紧绷，连一句“真的吗？你没骗我？”也不敢说。
只要一想起宁茜女士的死亡凝视，别说什么杂念绮念了，通通泯灭殆尽。
“……”
“……”
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里弥漫开诡异的死寂。
捏住书页的手陡然僵住，宁清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她有些懊恼，说好的“AO有别”，她却屡次唐突宋裴玉，一开口就让人住过来……
这与调戏有什么差别？
“抱歉。”
自我反思之后，宁清寒低声说道，“我不该这么口无遮拦。”
下一瞬，她的手指突然被人勾住，宋裴玉不知何时从茶几的另一头挪了过来，坐到她的脚边。
宁清寒愣住，“嗯？”
少年的手肘往沙发坐垫上一靠，半趴到她的大腿上，压住了物理练习册。
他自下而上地望着她，眸光澄澈又明亮，一字一顿、极为认真地说：
“宁宁，我不觉得有被冒犯到，我高兴还来不及。”
宁清寒低头看向他，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触感柔软细滑，令人爱不释手。
她多揉了几下，不由得问道，“你为什么高兴？”
“因为我喜欢你啊。”
少年面色镇定地回答，烧红的耳根却暴露了他七上八下的真实情绪。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个压在心底多时的秘密，实际上，他的心跳飙升到了极致，带来难以抵御的眩晕感。
宋裴玉暗中掐了自己一把，免得当场失态，“很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宁清寒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极为自然地点点头，回应了他的话。
“……”
宋裴玉深吸一口气，捏了下眉心，失落难掩，但很快，他调整好了情绪。
至少宁宁不是厌恶的态度，已经很好了，一步步来吧。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垂下脑袋，蹭着地毯慢腾腾地挪了几步，上半身也从宁清寒的腿上挪开。
少年默默扯过自己的书包，翻出语文书来，佯装要背书的样子，竭力保持住语调的平稳。
“哎，那好吧——我不打扰宁老师批改作业了，我正好温习一下必背篇目。”
宁清寒敏感地察觉到宋裴玉有点不开心，侧过头去瞥了他几眼，却发现一如往常，看不出半点异样。
“……”
半晌，她不再多想，把注意力放回到练习册上面，继续往后翻。
第一章节的知识要点与公式概括一共有三页，最下方还有一道例题和拓展延伸。
Alpha少女的视线掠过选择题的答案，重点查看旁边标注的解题过程。
公式运用正确，步骤完整……嗯，全对。
她满意地点点头，再往下，无意中扫到了一行用铅笔写的字迹。
——是宋裴玉的字。
他小时候和她一起练过书法，字体遒劲有力，龙飞凤舞，笔画流畅又显得洒脱，可以说得上是字如其人。
宁清寒定睛一看，却猛地怔住了，指尖轻抚上去。
【我今天也很想你。】
第19章 般配
19.般配
没有标注名字。
不知道是写给谁的。
宁清寒心下一跳, 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那个坐在地毯上的人，正好对上了宋裴玉专注而热切的目光。
“……”
“……”
语文书平摊在沙发上, 但他这会儿没有在背诵，而是用双手托住下巴, 摆出一朵小花的样子, 一眨不眨地望过来。
他这回被她发现正在“开小差”, 半点不心虚了，只是悠悠然地弯起嘴角，冲她笑了笑。
少年扬起眉梢, 看似一句话没说, 实际上却什么都说了。
‘宁宁。’
耳畔似乎出现了他的呼唤, 熟悉万分，带着深深的依赖。
宁清寒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毫无防备之下, 扑通一声, 掉进某人精心准备的陷阱里。
坑洞之中铺满了柔软的垫子，飘散着浅淡的清香, 没有尖刺, 更没有捕兽夹，摔下去并不疼。
更多的是痒意。
有只白色的小奶狗围绕在她的身边, 时不时地蹭她一下、舔她一回, 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还特别懂分寸，在她皱眉之前, 飞快地退开, 自己乖乖待在旁边玩。之后看准时机，再次黏过来。
这场景多次重复。
宁清寒无法拒绝。
少年目光灼灼, 藏着千言万语，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选择暂避锋芒，不再与他对视。
【我今天也很想你。】
Alpha少女重新低头，凝视着练习册上的那句话，似有所感地翻到下一页。
果不其然，在同样的位置，例题正下方的空白处，用铅笔写了两个字。
字形潇洒，笔锋凌厉。
如果是其他人，乍一看可能会误认为是“了了”上多了两个点，但宁清寒看了这么多年……
她知道这两个字是“宁宁”，也只有宋裴玉会写成这个样子，独一无二的，旁人模仿不来。
整句话合起来就是：
【我今天也很想你，宁宁。】
不知为何，在察觉到这个“你”并非别人而是她之后，宁清寒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的心又莫名其妙地揪起来，萌生出了复杂的情绪，也许是紧张，也许是期待……
手上的动作快过了脑子的思考，她再次翻过去一页，这也是第一章节的最后一页知识点概括。
Alpha少女的视线迅速掠过了选择题，先一步去找浅灰色的字迹，就在括号的正下方。
这一页写着两行字：
【我从不说假话。】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
指尖倏地捏紧书页。
在这一瞬间，宁清寒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颜色绚烂的光影，以及形状奇特的各种色块，而后变为一片空白。
一切归于平静。
她第二次看向宋裴玉。
少年此时正低着头，认真地盯着语文书上的《归去来兮辞》，口中念念有词道：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墨色的发尾微卷，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肤来，后颈的线条流畅又漂亮。
有一小块凸起的骨头，是棘突，稍微往上一点，是Omega少年略微泛红的腺体。
不再肿胀，看起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而且她咬过。
这个念头一出，宁清寒忽地感觉身上有些燥热，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不敢多看，着急忙慌地收回目光，落回到练习册上面。
第四页就是满满的习题，宁清寒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各种公式和数据映入眼底，却无法真正地看进去。
墨迹逐渐淡去，很快从她眼前消失了，浮现出来的又是宋裴玉修长的脖颈。
脆弱又不堪一击的……
那种失去掌控力的感觉变得更加明显，就好比现在，她再一次强迫自己去浏览题目，却失败了。
她到底怎么了？
宁清寒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惆怅又茫然。
而她不知道的是……
在她扭回头的同一时间，边上的少年停止了小声背书，单手撑在脸侧，目不转睛地偷偷看她。
少女面无表情地看书，下颔线条分明，显得有些冷厉，然而垂在脸侧的碎发削弱了这种气场，平添几分恬静与柔和。
她有点苦恼，不得其解地微皱眉头，像是被什么问题给难住了，死死地盯着物理练习册上的某一处。
宋裴玉不清楚她在看什么，有可能看见了他留下的字句，也有可能没看见。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宁宁并没有生气。
真好，又是一点小进展。
Omega少年满是眷恋地看了宁清寒好久，半晌，他掐着点垂下头，继续背诵课文。
“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氛围静谧又温馨。
宋裴玉本是一个性子急躁的人，可唯独，在“和宁清寒有关”的事情上，他永远有耐心。
他也可以等，等到她愿意赠予他一丁点情意的那一刻。
·
周三早上有一节自习课，临近下课的时间，梁小枝把手机放回桌肚里，颇为落寞地哀叹一声。
她只觉得世界如此之大，却可悲至极，因为没有人能理解她。
屏幕闪着莹莹幽光，显示出洛城十九中的校园论坛，帖子标题为——
【青梅竹马yyds！！！】
帖子创建于一年前，至今总回复量只有298条，点击“只看楼主”以后，展示出了297条……
唯一一条路人的回帖：
298L
只是路过：
【啊这……没想到这对cp也能磕？误入邪 | 教，respect！溜了溜了……向你敬礼.jpg】
梁小枝：“……？？？”
你以为自己很幽默？
Beta女孩刚刚经历了沉重的打击，趴在桌面上，像一只失去梦想的咸鱼，也失去了磕糖的动力。
独自放空了一会儿，梁小枝重新低下头，退出自己的帖子，回到了论坛首页。
飘在第一行是一个HOT帖，非常火，发帖时间不到两周，回复量早已突破了1000+，整整翻了四页……
最可气的是，楼主只发了不到10条——多么鲜明的对比！
捧着手机，梁小枝流下宽面条泪，真实地恰了一大盆柠檬，整个人从里到外酸得不行。
【划重点NS cp，糖点详细分析！有图有真相，不甜不要钱！】
每回看到“NS”都忍不住点进去的梁小枝：“……”
这才叫邪 | 教好吗！
宁学神和沈同学明明只是姐妹！
“叮——”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是新增回帖的提示音，梁小枝立刻回过神来，飞速点开个人主页中的“我收到的回复”。
299L
S：
【支持楼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才是最般配的！其他的cp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300L
S：
【助力翻页，争取让我们磕的cp被更多人知晓！宁宋cp冲啊！！！】
……
此人一共发了12条，除了表达赞同，其他的内容全部是“啊啊啊”的土拨鼠尖叫。
虽然他没有新增糖点，但好歹让帖子突破了300+回复，成功翻到第二页！
梁小枝一路看下去，得到了莫大的支持，倍感振奋！
她立马直起身，啪嗒啪嗒开始打字，将周一下午亲眼所见的事情全部po了上去。
311L
你们快点结婚吧：
【更新的动力来了！我这边有一个新的大糖，必须放上来给各位（好吧，目前一共只有两位，但我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多）cp粉补充糖分！
前天下午，spy请假不在学校，女神背着书包来了六班！那个时候第三节 刚下课，还没放学，她一进教室，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坐我旁边的那个Omega女孩儿非常喜欢女神，脸颊瞬间爆红，简直就是一个妥妥的大红苹果！（这是迷妹本妹了！）
“spy坐在哪？”
我正巧跟女神说过话（此处指路296L，某Alpha意外发情 | 事件，女神急匆匆地跑来六班找spy，惊天巨糖！），我也正好坐在靠近后门的位置，所以她顺势问了我。
救命！
那一瞬间，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我成为了全场焦点（？），就连我同桌也在嫉妒我哈哈哈！
ps.啊啊啊女神真的好好看她好高好漂亮攻气十足我真的不行了我直呼姐姐我可AB也很配的嘛谁说一定要AO才能在一起我直接原地起立自荐枕席……
pss.咳，我瞎说的，回归正题，青梅竹马cp才是王道！
再然后，我就给女神指了spy的座位，女神跟我说了“谢谢”，声音太好听了，我差点当场晕古七……
她走到了第四大组的角落，坐在斜对面的Beta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格外殷勤地说了一堆废话。（我身为一个路人都觉得无语的程度）
女神很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丢下这么一句话——
“spy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
好家伙，还有谁！？（敲黑板）这是何等崇高的地位！？任何人都无法超越！
Beta男生估计是被女神凌厉的眼刀给伤到了，默默坐了下来，小眼神还在那狂瞄，等待一个回应，但是女神全程无视他，把他当做空气——不好意思，我笑了。
最重要的是！
女神装好了spy的作业本和教科书，还主动帮spy整理了抽屉！一本本拿出来，大本子在下、小本子在上，叠好了再放回去！
我不敢离太近，哎，本来想拍照的，又害怕会被发现QAQ女神从来不会对别人这么温柔这么有耐心呜呜呜……这难道还不是爱吗！（声嘶力竭）
我第一次觉得，课间的十分钟竟然会如此短暂！我恨不得女神以后就一直待在六班……（我主要是想看见我cp天天同框呜呜呜）
女神要离开教室的时候，我赶紧拉住她，送上了我对青梅竹马cp的祝福！（具体是什么就不说了，有点羞耻），她又跟我说了一句“谢谢”啊啊啊！
好，我宣布这就是官方盖章了！这是唯一一对被当事人认可的cp！
最后，在这里放上一张糊图，是女神的背影，黑白配绝绝子！品，细细品，这就是爱！[图片]】
坐在第四大组、闷头玩手机的宋裴玉：“……”
或许是因为临时标记的缘故，也拥有了Alpha的安抚，这一次的发情期很快稳定下来。
他只在家里休息了一天，转天就回了学校。
在上课摸鱼期间，宋裴玉找到了梁小枝发的帖子，一下子看完了将近三百楼，深受触动。
真有眼光！
直到他看见最新楼层中间的那一段“ps”，险些心梗，所有的感动灰飞烟灭，强忍着不适往下看。
“握草，遍地是情敌，处处是危机……”
宋裴玉小声嘀咕着，努力调整心态、平复心情，点开了梁小枝发的图片。
大概是匆忙拍摄而成，画面略有些模糊，光影斑驳，但还是可以分辨出主角是谁。
走廊上人来人往，背景经过了虚化处理，亭亭玉立的少女才是最为清晰的中心。
她穿着校服T恤和运动短裤，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走去，单肩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
而她自己的白色同款包，被随意地拎在手里。
“……”
指尖在屏幕上轻戳，宋裴玉点击了“保存图片”，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
他又将页面划上去，细看她和Beta男生对话的部分，心下甜蜜的同时，还不忘根据距离进行推算——
宋裴玉火速锁定了目标，是一个坐在倒数第二排、跟他隔着过道的男生，戴着眼镜，身材瘦削，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存在感比较低。
情敌竟在我身边.jpg
下课铃正好响起，少年眯缝了下眼睛，调动起全身的警惕心。
不知敌情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宋裴玉打算时刻注意对方的动向，并在情敌准备送出情书之前，先行拦截。
比如开门见山地说“她喜欢的不是你这款”或者“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杀伤力到底是哪一个更大？
要不一起说也行……
“宋裴玉，有人找！”
第一大组后排传来一道略显激动的女声，宋裴玉收起手机，转头一看才发现是梁小枝。
Beta女孩抬手指了指外面，宋裴玉顺着她的指引，往门口看过去——
气质清冷的高挑少女站在那里，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唇边微扬，冲他勾了下手指。
“……！”
宋裴玉脑子嗡地一下，似是被某个利器击中，完全顾不上什么情敌不情敌的了，眼里只看得见宁清寒一个人。
Omega少年猛地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像是一颗威力极强的小炮弹，还喊了一声。
“宁宁！”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冲过去抱住她。
宁清寒也没有推开他，反而是主动张开双臂，将他搂进了怀里。
第20章 双向
20.双向
下课时间, 走廊上到处都是人，而宁清寒和宋裴玉这边的动静也着实不小，眼睛不瞎的人就能看到。
其实两个“Alpha”勾肩搭背实属正常, 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无奈于……两位当事人的话题度太高。
洛城十九中两大风云人物, 在教室外头公开贴贴——这场面难得一见。
有不少人借着路过的名头, 走过来瞅一眼, 宁清寒的迷弟迷妹们当场心碎，愤愤然地瞪了宋裴玉好几眼。
而躲在窗边的cp粉梁小枝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小心翼翼地摸出手机来, 拍下这一幕“世纪同框”——
转头就发到了帖子里。
312L
你们快点结婚吧：
【还有谁比他们更般配！？嗯！？我想说的话就是我的ID啊啊啊！家人们, 入股不亏！［图片］】
梁小枝很快退出了校园论坛的界面, 并未留意到帖子中出现了新的回复。
313L
冲浪第一线：
【等等！这个拥抱，突然磕到了是怎么回事……我马上下楼，冲去六班门口！】
314L
芝芝桃桃不好喝：
【+1, 我有点不对劲, 青梅竹马好香啊呜呜呜！】
……
“宁宁，你怎么会过来六班这边？是不是有事情找我啊？”
宋裴玉比宁清寒高出半个头, 此时主动低下脑袋, 抵着她的肩膀蹭了蹭，像一只被人驯服的小狼崽。
他又接着开口, 语气里尽是藏不住的喜悦, 尾音轻扬。
“宁宁，这是你第一次来找我耶！”
今天是完成临时标记的第三天, Omega少年无比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 忍不住想要保持住彼此贴近的状态。
桀骜不驯的宋小少爷向来不在意旁人肆意打量的目光，这些东西于他而言就是空气, 一律无视。
他唯独担心一件事——他的Alpha是否会觉得不自在，会不会反感？
放开？
还是不放开？
宋裴玉在心里反复纠结，出现了一个小人正扯着花瓣，一片片地数过去，无穷无尽……
短暂的僵持过后，他抽到了“不放开”，索性遵从本心，悄悄将爪子搭在少女的腰间。
把决定权交到她的手里。
嗯，宁宁要是想松开就松开吧，他再多抱一下就等于是赚了！
宁清寒此刻靠着围栏，并不知晓Omega少年心里的想法，自然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她的指尖触碰到了宋裴玉细软的头发，爱不释手地揉了一会儿，直接将他的头发揉乱。
少年顶着一头乱毛，眨巴着眼睛望过来，又垂下眸子，半点不挣扎。
宁清寒被他看得心尖微颤，手指不受控制地插 | 进他的发丝里——
从上到下地帮他捋顺。
迟疑片刻，宁清寒的手挪到宋裴玉的耳朵上，轻轻地揉了两下，看着它逐渐染上瑰丽的红色。
而后，她压低了声音询问道，“你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闻言，宋裴玉抬起头来看她，眼眸里闪着细碎的光，恍如一对最为璀璨的黑曜石。
“没有，我很好！”
少年眯了眯眼睛，无意识地用脸颊去贴宁清寒的手心，姿态乖软，一瞬间又像是一只被主人成功顺毛的乖狗勾。
“谢谢宁宁关心我~”
这下，他的尾音不仅仅是拖长了，还有点小荡漾，或许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
“……那就好。”
注视着宋裴玉欢欣雀跃的样子，宁清寒的心头止不住地泛软，也跟着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真的很好哄。
少女意识到了这一点。
宋裴玉很是愉悦地晃了晃脑袋，宁清寒这才注意到，他后颈上贴着一块Alpha专用的信息素隔离贴。
“贴纸”整体是白色的，上面画着两只简笔画的小鱼，各自翘着尾巴，甩出几滴水珠，正头对头地亲亲。
信息素隔离贴的效果是最好的，但Omega一般不会使用，毕竟那么一大块贴在脖子上，并不美观。
他们往往会选择细长的颈环，拥有各种不同的颜色和图案，还可以定制独一无二的款式，就好比精美的项链。
宁清寒之前就有点好奇，这回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用颈环？”
“我不喜欢那个，再说了，我是‘Alpha’嘛。”
宋裴玉干脆转过身，将自己的后颈展示出来，笑嘻嘻地回答道。
少顷，他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了真实想法，耳根上的赤色一点点加深。
“原因很简单……宁宁，我就是想跟你用一样的啊。”
事实上，宋裴玉说的并没有错，他学生档案上填的性别的确是“Alpha”，是宋苑华女士一手操办完成的。
这位性格强势、说一不二的女性Alpha曾经明确地表示过：‘我儿子不能当个娇生惯养的Omega。’
而AO的待遇大不相同。
食堂的某些窗口只对Omega开放，分配给Omega的实践活动也比Alpha的轻松很多，甚至可以弃权体育类的活动，还不用担心会被扣分……
宁清寒盯着那两只凑在一起kiss的鱼看了一会儿，心情有些复杂，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的静默无言，令宋裴玉心下惴惴不安，不由得小声试探道：
“宁宁，我不能跟你用同款吗？而且非要深究的话，图案不太一样，你用的那个是小猫，我这个是小鱼……”
猫和鱼？
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宁清寒思考了一会儿，依然没能得出一个标准答案来。
而少年的眼神越发可怜巴巴，盛着清澈的水光，她节节败退，别无选择。
她的小Omega太乖了，小心翼翼的模样令人难以拒绝。
这其中可能有临时标记的影响，也可能没有，宁清寒无法推断，因为她的回答只有一个。
“……当然能用。”
仔细想来，从高一到现在，或者一路追溯到更早以前——
每回都是宋裴玉去她的班级门口等她，等她下课、等她放学、等她一起吃饭、等她一起回家……
有时候老师拖堂，宁清寒偏头看向窗外，立刻就能捕捉到那个清隽而挺拔的身影。
宋裴玉总是懒洋洋地往后靠，手肘随意地撑在栏杆上，校服T恤最上方的扣子没系，露出精致的锁骨来。
满身张扬的少年气。
偶尔有认识的人路过，跟他打招呼，他瞥上一眼就冷漠地收回目光，一句话都不愿多说的样子。
他在等宁清寒的时候，只专注于这一件事，并不会跟任何人闲聊，能分出一个眼神已是不易。
之后和她对上视线，宋裴玉就会在第一时间站直了。
少年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冲她挥挥手，生怕她看不见他。
‘宁宁！’
‘我在这里！’
……
她怎么会看不见他？
宁清寒的视线飘忽了一阵，重新回到Omega少年的身上，眼神不自觉变得温柔许多。
周围人来人往，却没能被她放在眼里，仿佛自动打上了马赛克，被她排除到视线焦点之外。
她只看得见宋裴玉。
“怎么啦？”
少女的眸光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宋裴玉莫名有一种被她看穿的错觉，有些赧然地撩起眼皮子。
他忽地想起了什么，大着胆子向她发出邀请——
“宁宁，今天下午第四节 的体锻课，你有空吗？”
“嗯？”
宁清寒回过神，捏了捏他的脸颊，顺势接话，“你是有什么活动吗？”
宋裴玉眨了眨黑亮的眼睛，任由她揉捏，没有丝毫的反抗，像只撅着嘴的小金鱼。
他语速极慢地开口道：
“我们班和五班……有一场友谊篮球赛，宁宁，你来看吗？给我们加油。”
实际上，他真正想说的不是“给我们”，而是“给我一个人”，转念一想，这话太过肆无忌惮，终究还是没说。
谁知宁清寒点点头，帮他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语气悠然。
“好，我去给你加油。”
“……”
宋裴玉沉默了一会儿，主动往后撤，将脸颊从宁清寒的手中挪开，不愿被她发现滚烫的热度。
不过这人吧，总是怕什么来什么，少女平稳无波的声线在他耳边响起——
“你的脸怎么红了？”
“……！”
十分钟的课间转瞬即逝，上课铃应声响起，宛如天籁之音，而Omega少年一言不发，落荒而逃。
徒留宁清寒一人站在原地，摩挲了下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灼人的温度。
走廊上的学生迅速减少，各回各班，Alpha少女迈开长腿，往高二一班的教室走去。
唇角犹带一丝笑意。
·
以往的体锻课，宁清寒会选择绕着操场跑步，就算Alpha生来体能较好，也同样需要锻炼。
然而今天，她取消了原定的5000米跑，目标明确地直奔篮球场。
“宁宁～”
个子娇小的Beta女孩走在宁清寒旁边，努力加大步子跟上她，有些兴奋地问道：
“运动会马上就要到了，你打算报什么项目呀？”
宁清寒正低头查看宋裴玉发来的消息，轻声回答，“随便什么都行。”
【宁宁！】
【你来了吗？】
【小猫探头.gif】
指尖在屏幕上轻戳两下，宁清寒想了想，觉得这样的回复太过冷酷，又把宋裴玉的表情包发了回去。
【嗯。】
【小猫探头.gif】
顾清岚双手负在身后，恍若一个小老头，分外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宁宁，我觉得你这回肯定会很忙，搞不好……要包揽Alpha的全部项目了。”
运动会的各个比赛并非按照男女来划分，而是以第二性别作为标准。
高一班级的学生分配是打乱的，每个班的Alpha人数都非常平均，参加运动会的人也多。
而高二是按照成绩来分班，包括宁清寒在内，一班的Alpha总共不到十个。
他们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学习上，愿意参加运动会的人少到极点，绝对不会超过两个。
面对顾清岚的担忧，宁清寒没什么所谓，轻描淡写却气势十足地丢下三个字。
“没关系。”
顾清岚的星星眼疯狂放闪，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地晃了晃。
“宁宁，你怎么可以这么帅？我决定要当你的专属后勤人员！”
宁清寒颔首，“行。”
说话间，她们正好走到了篮球场旁边，观众席坐满了人，基本上找不到空位。
那么多人挤在一起热得要命，宁清寒并不想浪费时间去找位子，而是选择了在原地站着。
她往场中扫了一眼，不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宋裴玉——
少年身上穿着黑色的篮球服，后背正中央印着巨大的火红数字“22”，上方则是他的名字。
一笔一划，笔锋凌厉，如同烈焰一般燃烧起来。
他身材颀长，是天生的冷白皮，容貌俊逸，站在一群皮肤黝黑的粗犷Alpha当中，显得格外亮眼。
其他的球员正在做热身运动，只有宋裴玉来回转头，像是在寻找什么。
不多时，他将视线投递至宁清寒这边，眼睛骤然一亮。
“宁宁！”
俊帅的少年变成了一阵迅猛的风，冲到宁清寒的身边来，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喜悦。
“你可以坐在球员的休息区，不用在这人挤人，而且那边的视野会更好！”
宁清寒目不转睛地看他。
少年戴着一个红色的发带，细碎的黑发被挡在了外面，露出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眼眸如水。
他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就连天上最明媚的阳光，也比不过他眼底的炙热光芒。
——仅仅只是因为，她来看他打球而已。
“宁宁你过来好嘛？我跟你说噢，那一排也叫做‘家属席’……”
Alpha少女正准备说点什么，忽然看见一颗篮球，不偏不倚地对着宋裴玉的后背砸过来。
在空中划过一道悠长的弧线，来势汹汹——
宋裴玉正在跟她说话，还伸出手想牵住她，无从得知身后发生的事情。
宁清寒眼神一厉，根本来不及多想，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行动。
她反应极快地圈住宋裴玉的腰，往自己这边用力一带。
紧接着抬起另一只手，恰好可以护住宋裴玉的后脑勺。
宁清寒看准了角度，用力拍掉那颗飞来的篮球。
“啪——”
篮球一下子掉落在地，骨碌碌地滚出去好远，被一只大手捞了起来。
“宁宁？”
猝不及防之下，宋裴玉整个人都埋进了宁清寒的怀里，茫茫然地轻唤一声。
薄荷味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令他浑身发软，完全不愿离开。
宁清寒安慰似的，在Omega少年的肩上拍了拍，声音放得很轻。
“没事。”
她抬眼看向前方。
捡球的人直起身，露出一张带着挑衅的方脸，是那个调戏过好几个Omega和Beta、被学校公开处分的男性Alpha。
高一的周岷义。
他剃着一头板寸，极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解释了一句：
“不好意思啊，手滑。”
旋即，宁清寒冷下脸，紧紧地盯住周岷义，嗓音冰冷至极。
“你再扔一个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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