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个弟子,并不是玄清随意点出的。
当初她离开宗门,前往峡谷接阿七,这六人正好是知情者。
她要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弄清楚,茯苓宗内的叛徒到底是谁?
准备正道宗门大会的这三天,玄清不仅仅在宗内安排大小事务,还造访了庚庚鼠聚集的区域,和大宗门附近的城池,跟他们打听魔族和正道勾结的具体事宜。
可以说各宗门的立场,以及他们和魔族交往的紧密程度,玄清都了然于胸。
顺水推舟,借力打力,才是上上策。
按照玄清的安排,茯苓宗弟子开始为在场宾客发放茯苓宗特制的匿名传音符。
“各位放心,传音符绝不会暴露使用者的身份。”玄清向众人打包票,“就算是我,也不能知晓。”
宾客们面面相觑,对玄清的话半信半疑。
玄清没说谎,但她只将话说了一半,这些传音符是由她亲自画的,这意味着,就算是内门弟子将符文拿在手里聆听里头的话语,她也能同时接收到其中的内容。
大家把自己想说的话用灵力传输到传音符中,再统一上交给毓秀,打乱后分发给玄清点名的六人。
玄清看着收集程序完成得差不多了,便开口安排宾客的去处。
“茯苓宗大殿只议事,不设宴,故从不设座,还望各位多多担待。”她首先为茯苓宗特殊的正殿设置道歉。
但她所说也并非事实。
茯苓宗正殿不设座的原因,是桃枝道人不愿将修士分为三六九等,不愿看到修士们在聚会议事时攀比地位,索性让大家,包括自己都站着。
玄清沉声向大家介绍接下来的流程:“各位赶路辛苦,此番商议的内容兹事体大,还请各位先移步厢房稍作休息。”
在茯苓宗弟子的引领下,宾客们有序退出正殿,前往茯苓宗早已安排好的住处。
看着最后一个宾客离开,玄清才深吸一口气后看向门外。
剩下的悟悠掌门,内门弟子,阿七和离天,都安静地等待着她发话。
“柳姑娘。”玄清直接叫道。
离天心中一惊,在这等重要的时刻,玄清叫她作甚?
阿七心中不平,自己今天积极跟玄清道长配合,算是立下大功一件,怎么玄清道长不先夸奖她,反而注意到了那个奇奇怪怪的柳如璃?
“啊?”离天此刻的心是虚的。
按理说,她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大奸大恶之人,不该在这时候紧张。
可刚才那些自以为是的宗门领袖,可都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大傻子。
现在的她像是被官兵点名的犯人一般,总觉得之后要接受严厉的拷问,并且还会被那群大傻子出卖。
“玄清道长有何指教?”最后她还是沉住气,憋出一句礼貌而淡定的话。
“让你参与这宗门大会,可会让你感到不适?”玄清转过身,用探究的眼神看向离天。
离天不知是不是自己心中的慌乱作祟,她总觉得玄清的眼神中除了探究,还有一丝奇异的玩味之感,让这个问题带了些讽刺的意味。
“能参与这样的大会,是我的荣幸。”离天客套答道。
就算再慌乱,她还是能将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然这样,你也跟着几位师姐看看审阅传音符的过程吧。”玄清轻笑。
悟悠和毓嫣毓秀都惊讶抬眉。
玄清此举,难道是暗示要将柳如璃纳入宗门?所以才让她参与正道宗门大会,还让她跟着内门弟子一同完成如此重要机密之事?
阿七也好奇且有些不甘,如果说参与监督审阅传音符,那最好的人选其实非她莫属,怎会让这柳如璃……
“遵命!”离天兴奋答道,她正好担心传音符中会有什么不利于她的话呢!
而阿七则是一脸失落,低着头站在十尺之外。
“请阿七姑娘跟我回一趟磬徽院,我有要事相商。”玄清朝着低眉悲伤的阿七大声道,声音还有些严厉。
众人都同情地看向阿七,虽然茯苓宗的长辈大概率不会训斥宾客,但阿七今日的举动,确实有些喧宾夺主。
阿七“哦”了一声,灰溜溜走到玄清身边。
玄清强忍着笑意,领着阿七径直从正殿后方离开。
*
阿七其实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自己既不是茯苓宗的弟子,也不是正道门派的修士,自作主张出来主持公道,确实也算越俎代庖的行为。
她跟在玄清背后,歪着嘴,后悔自己今日冒失的表现。
玄清带着她进入自己居住的正殿,并让她关好房门。
阿七没精打采地把门关上,晃动的身躯让头上的蛇形发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满眼心疼地拾起跟阿渊有七分相似的银色发簪,轻轻拍去上头沾上的灰尘,又小心翼翼插回发髻中。
玄清看在眼里,喜在心间。
“阿七,过来坐。”玄清面上露出微笑,坐在屋子里侧正中间的罗汉床一边,指着矮桌对面的位置说。
阿七愣愣地看着玄清绝美的面容。
好像她来茯苓宗这几天,并没有见过玄清的笑容。
而此时的玄清不仅笑着,那笑容还无比温柔。
“我……玄清道长您不怪我?”阿七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罗汉床上的玄清。
玄清依旧淡淡笑着,微微点头后对阿七说:“刚才在正殿,你做得很好。”
阿七眸光一亮,心中瞬间燃起了小火苗。
原来自己做的那些并不是不合时宜的错误举动,玄清道长是赞赏自己的行为的!
兴奋之余,阿七猛地想起一件事,她立即上前两步禀报道:“玄清道长,茯苓宗内有内奸!”
“哦?”玄清摆正了身体,正面朝向阿七疑问道,“何意出此言?”
“岑掌门和林掌门既然提出这个建议,就代表茯苓宗内有人会照应他们!”阿七推理道,“而且在您点出那六位弟子后,岑掌门和林掌门并没有再发表意见。”
“这说明茯苓宗的内奸定在她们六人之中!”阿七斩钉截铁道。
说完,她就单膝跪地,主动道歉:“茯苓宗宗内之事本不该我轻易置喙,但事关重大,还请玄清道长明察!”
玄清笑而不语,反而抬手轻拍身旁的小方桌吸引阿七的注意。
待阿七抬头看见玄清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莽撞的举动并没有激怒玄清,心中窃喜了一番。
玄清再次指向方桌那头的位置,对阿七说:“坐吧。”
阿七听命起身坐上罗汉床,发现玄清脸上甚至没有惊讶的神色。
她眼睛一转,小心翼翼求证道:“难道玄清道长已经知道此事?”
玄清侧身对着阿七,柔声回应:“当然。”
这一瞬间,阿七忽然明白了“慕强”一词的含义。
自己隐藏在暗处,悄悄打探,抽丝剥茧才分析出了这些线索;而身处局中的玄清,竟然早已知晓这些。
如此看来,整个事件的过程,都在玄清的计算之中。
“那……”阿七前倾身体,凑近了玄清一些,“我能问问,道长已经知道谁是内奸了吗?”
玄清面色不改,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不知。”
阿七现在已对玄清有了敬仰的情绪,就算玄清说自己不知内奸是谁,她也觉得,玄清现在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在事情背后运筹帷幄的强者。
“这还得要那位柳姑娘帮忙。”玄清拨弄着手腕上取下的菩提子。
“那个柳如璃?”阿七面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她倒不是个拜高踩低的魇妖,只是那柳如璃留给她的印象着实不好。
上次来茯苓宗,她曾去过毓嫣的房间拜访,脑中早已记下了毓嫣的房间位置。
而在这休整的这三天里,她偶然路过内门弟子居住的院落,竟瞧见柳如璃往毓嫣的房里钻。
她猜想,大概是没抱上自己这根合体期大腿,柳如璃又把目标转换到了对她另眼相待的毓嫣身上。
不过这种桃色绯闻并不是什么大事,阿七不想让自己在玄清心中留下嚼舌根的形象,便没将实情说出。
玄清看出她焦虑的模样,也略带好*奇的语气问道:“你觉得柳如璃姑娘怎么样?”
阿七既不愿意在别人背后告状,也不愿意违心夸赞柳如璃,于是整个人都变得扭捏起来。
“我跟柳姑娘不熟悉,不太清楚她的情况。”阿七选择将这个问题糊弄过去。
玄清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阿七修为不够,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有所欠缺,没看清柳如璃的真面目也是正常。
茯苓宗是玄清的主场,怎容得那人作祟。
之所以玄清让那人参加宗门聚会,目的便是让对方亲眼看见自己建立的组织被一点点撕碎。
见阿七不愿再说柳如璃的事,玄清也转换了话题。
“阿七,今夜会有大事发生,阿渊在我的空间中待着比较安全。”玄清给阿七解释着,“今夜你跟着我,把一切真相公之于众。”
这三天,阿七和阿渊每晚都过着惬意亲密的日子,虽然阿渊每日天不亮就离开,但终归是安稳的。
阿七已经完全相信,玄清并不会为难她和阿渊。
“嗯,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今夜我陪着玄清道长惩奸除恶!”阿七真诚地拱手答道。
玄清得到保证,也安下心处理正道宗门和内奸的事情。
“阿七,剩下的事情你知道得不多。”玄清捋了一下胸前的长发,嘱咐阿七,“待会儿你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意说话,你站在我身后,仔仔细细观察每个人的举动,明白了吗?”
“明白。”阿七笃定地点点头。
阿七知道现在正是重要的时刻,但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还是乱了一下,玄清对她如此客气温柔,究竟是因为树婆婆,还是因为阿渊……
*
毓秀、毓嫣、琴音、琴欣、芷风、芷希六人拿着自己书写的事件脉络来到磬徽院。
玄清没有让阿七回避,而是直接在她面前接过几人总结的内容。
看完之后,还主动递给阿七查阅。
玄清跟阿七分享内容这一幕被六位内门弟子看在眼里,大家都震惊得不敢动弹。
师尊难道不是要教训这个阿七姑娘吗?怎么会?
阿七逐页仔细翻看了总结的内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根据她了解到的情况,这些总结里,说的实话,谁说的谎话,可谓是一目了然。
她抬头扫视了一番恭敬站在前头的六个茯苓宗内门弟子,拿纸张的手都有些颤抖。
“你们真是……”阿七忍不住感叹,但话说到一半,却又想起这不是自己该说的,于是原先的话被咽了回去,只说出了,“真是记录传音符的好手……”
玄清的脸色不好看,但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她拿回传音符的总结内容,站起身下令:“走吧,去劳烦宾客们再来一趟正殿。”
第62章 宗门集会3
所有人重聚在大殿上,后方的小宗门代表都伸长了脖子,想尽快得知这次总结的结果,而站在前方的大宗门掌门与长老们皆面色从容,一副成竹在胸的气势。
他们并不知道魔族安插在茯苓宗里的内应到底是谁,但在上一次聚集在正殿的时候,他们都接到了离天魔尊的传音。
岑掌门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也正因为此!
对他们来说,既然离天魔尊已插手此事,胜利的天平便已倒向自己这方。
过去的岁月里,他们成功在玄清的眼皮子底下做了许多丧尽天良的事情。
如今他们人多势众,还有魔尊引领,定能成功躲过玄清这次盘问。
玄清从袖中抽出六份总结,递给身旁的毓秀:“拿给岑掌门和林掌门看看吧。”
接着又对面向自己的众人宣布:“这是茯苓宗六位弟子的总结,岑掌门和林掌门看完后,大家可进行传阅。”
毓秀按照玄清的意思,将六份总结分为两沓,递给了岑掌门和林掌门。
岑、林二人在接到总结时,还是有些忐忑的。
不过他们看完自己手中的纸张上的文字后,紧皱的五官舒展了不少。
为求保险,他们又交换手中的纸张,仔仔细细将所有内容看完,才放心地将手中总结递向周围的同僚。
玄清见二人一副舒心的模样,不禁抽动嘴角暗暗冷笑。
“岑掌门,您对这些总结有什么看法?”她似在真诚地询问岑掌门的意见。
除了手中拿着总结在翻阅的人外,其余众人也都凝神看向岑掌门,想听他有何高见。
此时的岑掌门昂首挺胸,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捋着自己的白色长髯,一副高傲的模样。
“我就说嘛,规规矩矩,层层递进,才能分析出真相。”他甚至将身子转了方向,面对众人,似乎自己才是这场集会的主持者。
岑掌门指着在人群中传递的纸张,条条有理道:“这六份总结里,只有一份顺序杂乱,毫无章法。当然这可能是执笔者分到的传音符太过杂乱。”
他忍不住露出看似慈祥和蔼的笑容,伸出大拇指夸赞道:“不过其余五篇优秀的总结,都很能说明问题。”
林掌门一个嘴笨的糙汉,只能在岑掌门身旁点头称是。
此刻总结已经传到了后头的小宗门代表手上。
那些人看完里头的内容,只是轻轻撇嘴,不敢轻易言语。
似乎这件事已经接近尾声,玄清道长会继续被这些所谓的总结蒙蔽双眼。
“哎……”之前跟阿七交流的紫衣女修看完一份总结,无奈轻声叹了口气。
“别急。”一个爽朗的女声劝慰着。
紫衣女修回头一看,阿七又凑到了她身后。
“姑娘你到底是哪个门派的,怎么我之前没见过你?”紫衣女修好奇地问道。
她和碧玉衣着的女修之前就有疑问。
在她们眼里,阿七站在人群后面,应该是不入流的小门派弟子;但她又敢跟岑掌门叫板,似乎又有些背景。
她俩在去客房休息的时候,还专门去四周打探了一番,却并没问到阿七住在哪里。
阿七笑笑,不作回答,抬手指着前方:“我们看完再议。”
玄清傲然屹立在祖师像前,面色沉静,用平淡的语气反驳道:“可我怎么觉得,就只有这一份杂乱的总结能说明问题?”
这时阿七又在人群后头开口了:“传音符集百家之言,且不说许多宗门的代表顾及自己宗门的未来,不愿惹事,说出的信息有真有假。”
许多小宗门的代表都忍不住点了两下头,但立刻又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对这话表示赞同,赶紧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看见他们刚才的动作。
可就这样一看,许多人才发现周围的代表也和自己在做同样的事情,于是都默契地放松了神经,也明白了其余门派的心思。
阿七等躁动的人群恢复安静后才说出后半句:“这些零散又包含着真假难辨的信息,怎可能拼凑成完整的事件?”
众人这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毕竟阿七后半句说的是客观存在的道理,与他们所说的是否真实、是否正确无关。
“岑掌门,林掌门,你们难道以为贫道什么都没查,就直接召你们前来?”玄清厉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那不如我提醒一下岑掌门。”玄清睥睨着几个大宗门的长老和掌门,“兄弟堂。”
岑掌门身后约十来个人忽然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将目光投向岑掌门,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命令。
岑掌门本人也惊讶不已,他颤抖着抬起手,没好气地质问:“你!你设下的是鸿门宴!”
站在后排的紫衣女修疑惑嘟囔道:“鸿门宴是什么?”
“上古寓言。”阿七关注事态发展的同时还不忘给这位女修解答疑问。
“哦……”女修似有所悟。
人群前方,几个大宗门的代表们与玄清剑拔弩张,却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他们也清楚,就算兄弟堂的二十几个成员联手,也斗不过玄清一人,更何况现在大家在茯苓宗的地盘,胜算更小。
拆穿几个大宗门伪装,玄清意犹未尽,她轻松地笑笑,仿佛放下了正道魁首的矜贵身份,咧嘴冲侧后方转过头,疑问道:“离天魔尊,您手下的人紧张成这样,你不来安抚一下吗?”
因为玄清侧后方站着好几个人,众人都不知她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阿七也皱起眉头,她居然没感觉到,离天混进了她们内部!
众人皆屏息凝神,顺着玄清的目光看去。
在那个方向上,站着六位参与总结的弟子和柳如璃。
玄清见对方并不动弹,于是将整个身子转过去,冷冷地看着她。
整个大殿安静得可怕,就连门外风拂过树叶的声响也显得突兀。
半晌过后,离天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呵呵……”
紫色的光晕迅速包裹着她,从头顶传到脚底。
阿七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对柳如璃的印象一直不好,原来这是直觉。
原先楚楚可怜的筑基期修士,忽然扎上了高高的马尾,脸上三道短短的紫色印记横在左边面颊上。
她的身形高大了几个尺寸,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微微泛着紫色光芒的暗黑色长袍,脚底的玄色皮靴紧紧包裹着小腿,显出身经百战的武将气势。
毓秀立即警惕地闪身来到玄清身旁,而其他五个茯苓宗弟子对此视而不见,依旧静静站在离天身边,还微微皱眉盯着玄清和悟悠。
毓秀赶紧提醒:“你们愣着干嘛……”
可包括毓嫣在内的五人连眼神都没给毓秀一个。
毓秀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我还以为我伪装得不错呢。”离天双腿张开,两手抄在胸前,歪着头疑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不都把自己的气息藏好了吗?”
玄清本不打算跟离天多废话,但她瞥见静静守在一旁的悟悠,觉得是时候为自己这后辈说两句公道话,免得离天出去败坏茯苓宗弟子的名声。
“你真当悟悠会中了邪术而不自知?”说完,她转头给了悟悠一个眼神。
悟悠也微微点头回应玄清。
悟悠在江湖上的存在感并不强,她虽是茯苓宗掌门,平日里却只处理宗门事务,鲜少抛头露面。
以茯苓宗的名义号召天下共谋的事情,都是由玄清主持的。
这次宗门大会也是如此,她一直低调站在玄清身侧,直至现在也不曾开口。
离天沉下脸色,盯着悟悠看了好久。
悟悠面色不改,依旧是端庄而安静,却也强硬地直视离天的眼睛,就像之前每次看“柳如璃”那样。
最终,离天败下阵来,她眯起眼睛吐出一句:“没想到你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闻言,悟悠微微勾起唇角,朝离天颔首:“谢魔尊夸奖。”
离天见她波澜不惊的模样,只叹了一句:“你比玄清有趣。”
离天这话是出自真心的。
这几天,离天曾找过悟悠几次,悟悠都是以慈祥的长者身份接待她,不管是神态还是语气都极其柔和,甚至让离天都以为,这掌门也着了金钱鼠的道。
此时的毓嫣冲动无比,她两步走到离天身前,将离天护在身后,拿剑指向茯苓宗的人。
“你先走,我顶着。”毓嫣不顾自身危险,要求离天离开。
“毓嫣你!”毓秀震惊又着急,她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朝夕相处的姐妹会是魔族安插在宗门内的细作。
“你定是被邪术迷惑了!你快过来!”毓秀大声喊着,还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悟悠掌门,“掌门!您可以破除这恶魔的邪术,您快帮帮毓嫣!”
她带着哭腔哀求,就差跪下来了。
悟悠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的神色,任毓秀抓着自己的手臂摇晃。
这边毓秀慌乱无比,那边的琴音、琴欣、芷风、芷希却像四大护法一般,从随身空间中掏出武器,列阵护在了离天四周。
台下众人震惊不已,六个参与总结传音符的弟子中,竟有五个是叛徒,其中一个竟还是掌门的亲传弟子。
一时间,众人都在庆幸自己没讲真话。
若今日让她们逃走,这些叛徒说不定会把她们说的话告知离天魔尊。
虽然玄清说过,这传音符是匿名的,但谁知道里头会不会有猫腻?
魔族向来睚眦必报,若被盯上,定没有好果子吃。
只有站在后方的紫衣女修和身着碧玉色衣装的女修大呼上当。
“咱俩可把真实的情况说了出来,万一那离天魔尊找我们算账可怎么办啊?”紫衣女子愁眉不展道。
此时还在后头看热闹的阿七凑到她们身边,踮起脚,一手揽住一人的肩膀,大大方方道:“没事的,我罩你们。”
悟悠上前一步准备应战,却被玄清抬手制止。
“放她们走,别脏了我茯苓宗的地盘。”玄清柔声下着命令。
台下的人也长舒了一口气。
脏了地盘当然只是玄清的借口。
如今宗门聚集,她和离天都是大乘期修士,若真打起来,绝对会不可避免地伤及池鱼。
离天能老老实实等到现在,自然也料定玄清不敢在此与她打斗。
并且她对外号称魔族三当家,也是方便用大当家和二当家这两个神秘的角色打消正道擒拿她的念头。
至于这大当家和二当家到底是谁,只能说是个谜。
躲在暗处神神秘秘的强者,不是更令人恐惧吗?
“既然如此,我就将我手下的人带走了。”离天再次扬起笑容,朝身旁四位护法打了个响指,飞身而起,越过众人来到人群后方的正门门口。
四个茯苓宗叛徒也跟随她落在地面。
“魔尊!等等我们!”
那些投靠了魔族的正道宗门代表也着急忙慌地挤出人群,跟上离天的脚步。
他们知道,若不跟着离天离开,恐怕今日就只能葬身茯苓宗了!
离天站定,却没有回应那些正道的叛徒。
她转身含情脉脉地看向人群后排娇俏明媚的姑娘:“阿七,要跟我一起走吗?”
紫衣女修和碧玉衣衫女修惊恐地看向阿七。
“你、你是魔族的?”
阿七此时正扭着身子一会儿看看离天这边的情况,一会儿又看看毓秀精彩的表情。
被离天这么一点,两个女修又这么一感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她好似受了奇耻大辱,惊叫道:“什么魔族的?我可是堂堂正正的魇…严于律己的正道修士!”
离天最喜欢她咋咋呼呼的可爱模样。
此时忍不住笑着留下一句:“你真的相信那阿渊还活着?想通了就来魔渊西侧的万禽林找我吧。”
所有人都听不懂离天在说什么,只有阿七脸色僵住。
离天脸上挂着邪恶的笑,看了一眼玄清,然后带着三十多人的队伍径直离开。
毓嫣手持长剑,确认没人追出去后,才快速朝离天离去的方向赶去。
大殿中剩下沉默的众人。
祖师像前面,玄清仔细思考着离天留给阿七的话是何用意。
而毓秀崩溃得双膝跪地,抱着头张着嘴喊不出声。
悟悠有些心疼,蹲下身柔柔拍着毓秀的后背。
离开的五人都是悟悠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又怎会毫无感触呢?
她的心中也充满了自责和疑惑,她平日里待弟子不薄,弟子们怎会集体叛逃?
再者说,她们何时、又是如何躲过自己的眼睛和魔族勾结的?
这些问题都是悟悠接下来需要弄清楚的事。
而站在原地僵了好久的阿七脑中闪出一个个念头。
离天告诉她,阿渊不在了。
什么是不在了?什么时候不在了?
离天是心魔试炼的主人,难道她说的是,阿渊已经葬身试炼?
不对不对,她摇摇头,这几天阿渊明明有跟她同床共枕的。
除非……除非这阿渊是假的。
假的……
阿七越想,脸色就越难看。
阿渊是玄清替身的猜测又浮现在脑海。
她理清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阿渊葬身心魔试炼,玄清感受到替身死去,才赶来收走了阿渊的身躯!
阿渊是玄清假扮的,所以玄清身上才会带着她不该有的契约气息,所以玄清不能跟阿渊同时出现,今日玄清才会说阿渊要在空间里待着。
“姑娘、姑娘……”紫衣女修上手拉拉阿七的衣袖,想把出神的她叫醒。
可阿七竟无动于衷。
碧玉色衣衫女观察仔细,她发现阿七胸口在颤,鼻息比正常人轻微许多,之前红润的面色也变得苍白。
她抓住紫衣女修的小臂,待紫衣女修看向她时,黑着脸摇了一下头。
众人因为不同的原因沉默着,而周遭的安静更衬出阿七内心的悲凉。
阿渊不在了,她还做着和阿渊双宿双栖的美梦,她还和占了阿渊躯体的玄清卿卿我我。
她好恨,恨自己早就该察觉玄清不对劲。
阿七整个头皮发麻,眼中不含一滴泪,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她缓缓举起手中的苍云宝剑,体内的灵气轰然炸开,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道气波,将众人掀翻在地。
玄清顿觉不妙,虽然她不知阿七为何会这样,掏出宝剑又是想伤害谁,但她却知道,不能让阿七手上沾染杀孽。
于是飞身上前抓住阿七没拿剑的那只左手臂,飞出大门。
玄清不知道阿七这些日子以来的胡思乱想,更不知道阿七现在已将自己视作仇敌。
她担心阿七回身往正殿跑,于是在半空中将抓着阿七的手换了位置,放在阿七右边肩膀上,将她揽进怀中。
“阿七,别听离天胡说,阿渊——”玄清解释的话语戛然而止,接着口中一阵腥甜,喷出鲜血。
“阿七,你……”
阿七万念俱灰,双眼无神盯着玄清近在咫尺的脸,而她右手所持的苍云宝剑已贯穿了玄清的胸膛。
第63章 六角琉璃盏
阿七始终是善良的,从始至终,她都没往苍云剑上施放一丁点儿灵气,也没有用利剑攻击玄清的丹田及气海。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的致命贯穿伤,只是玄清的皮外伤罢了。
阿七知道人间需要玄清,也知道没了玄清,世间将陷入魔族的掌控。
她只是气不过,为什么是阿渊?
她宁愿消失的人是自己!
苍云剑造成的伤只阻断了玄清的话一瞬,她忍痛抓住锋利的剑身,将整把剑拔出。
手掌冒出汩汩鲜血,可她的眼神却未曾落在伤口上。
玄清也不是傻子,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她就反应过来,阿七是被离天模棱两可的话蛊惑,以为是自己伤害了阿渊。
若再不说出真相,阿七定会抛下她,直奔离天的魔宫。
她绝不许这件事发生!
“阿七,我就是阿渊,阿渊就是我!”玄清一句话将实情道出。
阿七闻言,甚至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冷笑一声,身体的肌肉绷紧,声音颤抖着质问:“你霸占阿渊的躯体,还跟我耀武扬威?”
玄清胸口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她的手仍死死拽着阿七的苍云剑剑身,鲜红的血液顺着剑锋流向剑尖,最后滴落在茯苓宗建筑黑色的屋顶上。
虽然这伤对玄清来说并不致命,但疼痛的触觉依旧存在,而此时此刻的情形,她根本无法顾及自己。
“不!阿渊是我受伤后显化的真身!”她字字铿锵,感情真挚。
她揽着阿七的身体,直接往磬徽院方向飞去。
阿七心绪杂乱,一时间并不能接受玄清的说法,只是继续以淡漠的情绪面对对方,任由她带自己飞往别处。
她不理解,作为正道魁首、世间最强的玄清,怎么可能受伤显出原身?谁能伤她?
而且正道魁首,怎么会是一条蛇?
这不可能!
阿七并不觉得自己是偏听偏信离天的一家之言,只是玄清说的这些话,实在过于荒诞。
不过她倒是想听听,一向高高在上的玄清,能编出什么样的故事?
紧贴的两个身影掠过茯苓宗前院,追出正殿的众人甚至连眼睛都没跟上两人的速度。
悟悠掌门命其余内门弟子照顾毓秀后,才赶到正殿前头的空旷场地上。
玄清是茯苓宗弟子们的师尊,同时也是悟悠的师尊。
悟悠当初在茯苓宗修行,受过玄清不少照拂;后来她接过掌门之位,遇到棘手的事情也会向玄清请教。
悟悠对自己的定位,就是玄清师尊坚强的后盾。
既然玄清此刻选择带着阿七离开,那今日集会的后续工作,自然落在了她的肩上。
这是悟悠第一次在对外的聚会上进行指挥,但修为境界和举止谈吐都不俗的她,也足够让剩下的宗门代表们信服。
*
转瞬之间,玄清便带着阿七回到磬徽院的正屋。
玄清胸口那片区域发紧发痛,也不知是因为刚才捅穿胸膛的那一剑留下的硬伤,还是因为阿七对自己刀剑相向而导致的心痛。
她落在磬徽院正屋门前,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拉着阿七的手臂进门。
走到屋子中央后,她站定下来,侧过身抬眼看向目光呆滞的阿七,拉着她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两人就这样近距离面对面静静地站立了许久。
阿七从未用这种陌生而疏离的眼神看过玄清。
玄清能感觉到,阿七现在对她没有任何情感,既没有之前那样炽热的爱,也没有对魔族那种愤怒的恨。
心脏仿佛被绳子抽紧一般难受,她咽了一口唾沫,哽咽出声:“阿七,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好吗?”
阿七歪着头,保持着冷漠的情绪和表情,心里却有一丝丝意外,原来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玄清道长也会有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
阿七垂下眼眸看着地面,良久过后,才缓缓抬头,用淡定的语气问道:“玄清道长又在演哪出?”
“我只是一介魇妖,我自知我和阿渊的性命不如道长的性命来得重要,道长不必如此。”绝望过后的阿七显得异常平静。
玄清一时语塞,心中一大堆解释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儿,只能用慌乱的眼神盯着阿七,生怕她在一眨眼之间就会消失。
阿七看玄清不言语,于是继续说:“还未进入合体期的妖兽可以轮回转世,我会去寻阿渊,道长无须担忧我会找你复仇。”
她这话看似说得轻松,可说着说着,眼眶中就溢出了泪水。
直到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下颌,阿七才察觉自己哭了。
她挣脱玄清拉着她的手,为自己拭去脸上的泪水。
阿七直率坦然,凡事都想说个清楚,于是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猜测和想法道出。
“我知晓替身之法需要双方同意,如今她的身躯被玄清道长据为己有,想来也是阿渊自己的决定,我尊重她。”
阿七越说越难过,鼻音越来越重。
玄清心疼极了。
她一直以为,阿七被自己蒙在鼓里,却不想阿七早就怀疑起了阿渊和她的关系,甚至猜到了替身上头。
“阿七,你是从什么时候觉得我是、是让阿渊当替身的?”玄清捂着胸口面露疑惑,“真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瞧玄清吞吞吐吐解释不清的样子,阿七更笃定自己猜对了。
她任玄清带自己来到磬徽院,本是想看看玄清想说什么,可提到阿渊,她也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你身上有我和阿渊的契约气息,可这气息只该出现在阿渊身上,这只能说明,你已经将阿渊的身体融入自身。”
她语气不带感情地诉说着自己的猜想:“你现在应该得到了阿七的两种形态,能够化作蛇身。”
阿七的口唇微微泛白,神情似乎是在自责和懊悔:“我要是早些发现这些,这几天也不会被你唬得团团转了。”
玄清这下子被噎住了。
她本打算化作蛇形的模样,让阿七相信自己真的就是阿渊,可阿七一句话就堵住了她所谓的办法。
如果化身小蛇都不能证明自己就是阿渊,那还有什么办法让阿七相信自己呢?
玄清现在知道什么叫做后悔莫及了。
当初功力刚刚恢复时,她有大把时间告诉阿七自己的真实身份,结果自己沉浸在和阿七甜蜜的相处中,不愿坦诚面对,反倒耽误了大事,才让自己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您若要说您是阿渊,那我倒是相信的,毕竟您夺走了阿渊的躯体……”阿七说到这里,只觉心头刺痛,“那个契约会随着时间消散,玄清道长不必在意。”
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看向斜上方,想让眼中剩下的泪水不再溢出。
“阿七,那不是结契!”玄清咬唇。
今日她已经足够卑微了,关于“结契”的事情,更是让她难以启齿。
可是,从前跟合欢宗掌门说起双修之事的时候,她也并没有这样为难啊。
玄清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你我……已结为道侣,我们这是、是双修。”她还是把最重要的事情说了出来。
阿七皱起眉头,愤愤道:“玄清道长,您把我当什么了?”
“我虽只是一只魇妖,繁衍后代不需要与谁结为道侣,但我也是有尊严的!”她大声呵斥着。
娇小的身躯搭配着愤怒的表情,让阿七像只炸毛的小动物。
玄清不解阿七话语中的含义,忙抬手想让阿七安静下来,诚恳地说:“你冷静点,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阿七却没有息怒的趋势,反而加重了声音强调接下来的字字句句:“我不认识别的魇妖,但我阿七,绝对是从一而终,一生只爱一蛇的忠诚伴侣!”
她满布泪痕的脸此刻是如此严肃坚定。
“你可以夺去阿渊的身体,却夺不走她的灵魂和属于她的我!”
玄清闻言,虽然也急着想安抚阿七急躁的情绪,可心中难免泛起美滋滋的味道。
这话虽是在抗拒她,但又何尝不是在向她表白呢?
阿七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嘴巴张成一个“哦”字,整个人也仿佛有了光彩。
灵魂……
对啊!灵魂!
她激动得两眼发亮,上前一步接近玄清,语气由之前的抵抗变为恳求:“玄清道长!若您真觉得我和阿渊值得您同情,能否将贵宗的六角琉璃盏借我一用?”
玄清也是眼前一亮,她没想到阿七也知道六角琉璃盏。
可是,阿七难道要拿六角琉璃盏寻找自己?
“六角琉璃盏只能使用一次!”玄清开口劝道,“这个机会你难道不想用来寻找你的母亲吗?”
阿七先是一愣,讶异于玄清知道自己心中对母亲的执念。
不过她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玄清:“我母亲是大乘期魇妖,去世后不会进入轮回,元神与灵魂不会滞留人间太久,就会被引渡去冥界或仙界。这都五百年过去了,六角琉璃盏找寻魂魄的功效对我母亲早已无用。”
“不!”玄清否定道,“你所知的六角琉璃盏是上一代的灵宝,最新的六角琉璃盏经过匠人的改良,已经能够根据所寻之人的气息,寻到其在三界当中的位置了!”
阿七半晌没说话,激动的神色从脸上消失。
“玄清道长若是不愿意,大可直说。”
玄清思忖片刻后,爽快地回道:“我马上就去藏宝阁给你拿!”
她想通了,不管是寻谁,这六角琉璃盏总归是拿给阿七使用,就算阿七没有用它寻找灵汐,自己也可以想其他办法帮阿七寻母。
更何况,玄清现在最担心的,是阿七放弃自己扬长而去,如今只有六角琉璃盏能留住阿七,她只能先将这事答应下来。
阿七搞不清楚玄清到底想干什么,但既然玄清答应下来,还要马上行动,她也乐得如此。
*
玄清没有停留,直接带着阿七前往藏宝阁。
藏宝阁门口,看守的弟子正在认认真真抄写经文。
经过上次失窃,看守藏宝阁的工作已由内门修为较高,做事严谨的弟子接下。
玄清和阿七还没有抵达前,当值的弟子就感受到有人前来,停下书写,将笔挂在笔架上后,迅速起身,静候在藏宝阁门前。
玄清快步走在前,阿七紧随其后,很快踏上了藏宝阁门前的阶梯。
“拜见玄清师尊,拜见阿七姑娘。”弟子恭敬拱手弯腰道。
玄清熟识每一个内门弟子,她双手扶起眼前的小姑娘,直接开口问道:“颂年,你可知六角琉璃盏存放在哪处。”
名为颂年的弟子抬头看向师尊,面色尴尬:“前些日子师尊不在宗里,藏宝阁失窃,第五层的灵宝被贼人尽数卷走。弟子与同门清理后发现,六角琉璃盏之前正好放在第五层……”
“白泽!给我把六角琉璃盏交出来!”*阿七脚一跺,立刻转头离开茯苓宗。
第64章 冰层洛妹
“等等!”玄清拉着阿七,“我跟你一起去。”
阿七顿住脚步,疑惑转头:“这茯苓宗的事情你不管了吗?”
玄清面色镇定,身姿挺拔。
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习惯性地保持着端庄高雅的姿态。
“茯苓宗的事务可以交由悟悠处理。”她平和地向阿七陈述,还侧过脸对颂年嘱咐道:“我走后,你去告诉掌门,按照计划号召剩余宗门结成联盟。”
“让弟子传个话就行了?”阿七甚至也有点不理解问道,“剩余的事您不过问?”
在她眼里,玄清才是茯苓宗实际上的掌门,如果说单纯处理宗门事务,悟悠掌门应该能应付。
但号召其他门派结盟这件事,悟悠掌门……够格吗?
玄清似乎看穿了阿七的心事,她回过头,对阿七说:“不必担心,世上少了谁都可以继续运转。”
阿七闻言,也不再多想,和玄清一同踏上离开的茯苓宗的路。
*
二人不再掩盖实力,从茯苓宗赶到北边的琴光城附近也只用了一个时辰。
天光渐暗,路上已经没了行人,小小驿站的大婶正在收拾椅凳。
阿七降落到地面,两步上前拉住大婶的衣袖,甜甜地笑着问道:“婶子,这琴光城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呀?”
大婶正忙着收摊,被阿七这样一打扰,不禁皱起了眉头。
玄清缓步上前,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元宝递给大婶,轻声道:“打扰了。”
劳动人民并不会见钱眼开,但钱财对百姓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种尊重。
大婶推开银元宝,冲着玄清和阿七笑道:“天利城城主带着周围城池的联军,还有一位厉害的修士围攻琴光城,只用了两天,就攻进去抓住了季城主和那什么无极天尊,现已将人扭送到肃国国君的宫中。”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明白是白泽和洛以君联合行动了,只是没想到,白、洛的行动如此之快,在三天内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当然,离天跟着她们去了茯苓宗,白泽作为神兽,在洛以君的扶持下,解决无极天尊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城中的百姓现在如何?”阿七追问道。
大婶左顾右盼,瞧周围没人后才开始讲述:“琴光城的百姓本来十分拥护季城主和无极天尊。可这次他们抓壮丁祭阵的行为,引发了百姓们的不满,他们被抓,琴光城的百姓都拍手叫好。”
“只是……”大婶吞吞吐吐道。
阿七最吃这一套欲擒故纵的招数,她着急忙慌靠近了大婶几步,急切地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琴光城里许多百姓觉得没了季城主和无极天尊,今后琴光城肯定会垮掉,今天开始往外搬迁的人越来越多……”大婶蒙着嘴悄悄对她们说。
大婶说完,摇摇头开始分析:“这些人啊,就是好逸恶劳,琴光城再怎么样,还是依山傍水的,做点小买卖不成问题。”
“再说了,国君已经采纳了洛城主的建议,联合了全国的城主和修士,清理魔族的势力,各个城池都要掀起大波澜,他们去些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定然是要吃大亏的。”
阿七冲大婶点点头,然后主动道别:“谢婶子指点,我俩还有点事儿,就先行告辞了。”
看俩人客气的样子,大婶摆摆手道别,还不忘叮嘱她们:“夜路难走,你们尽早进城住下。”
待二人离开后,大婶将所有椅凳收拾好,关上大门,然后将围裙脱掉。
一个银晃晃的小元宝从围裙的兜里掉了出来,骨碌碌滚到了桌腿边上。
“这是……刚刚那位道长递给我的?”大婶嘟嘟囔囔道,眼底还抑制不住泛起微笑,“修道之人就是客气。”
既然琴光城已由国君的势力接手,玄清和阿七便没打算再往城里走,而是调转方向,前往天利城。
太阳已经完全落入山的后边儿,俩人来不及再磨磨唧唧从城门进入,她们直接飞向城主府,敲响了洛以君的房门。
但房间内久久没有回应,反而是之前那个招待阿七的婢女从后头走来。
“阿七道长,小蛇道长?”婢女轻声唤着。
阿七赶紧纠正:“她不是……”
玄清一手伸到阿七面前,看着婢女道:“你们城主呢?”
婢女确认是之前救天利城于危难的英雄后,立即躬身禀报:“洛城主和白泽上神一同前往西边了。”
“西边?”阿七看看婢女,又看看玄清,想知道那西边到底是何方?
“应该是去香巴拉了。”玄清淡定道。
白泽这一战想必消耗了不少仙气,按理说也应该回到香巴拉休养一番。
“她带洛城主去干嘛?”阿七诧异地看着婢女问道。
婢女继续耐心解释着:“那日城主和白泽上神聊了很久,第二日便一同动身离开了,我们下人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玄清倒是想起她和阿七的来意,猛地猜到了白泽另一打算:“糟糕,她想用六角琉璃盏救她的洛妹!”
玄清这样一说,阿七也着急起来,她可记得清清楚楚,玄清说这六角琉璃盏只能用一次。
白泽把机会用了,她的阿渊怎么办!
可不等阿七反应,玄清就已经拉着阿七飞身而起,往西边赶去。
之所以这次玄清比阿七还着急,除了心疼六角琉璃盏外,还担心白泽犯下大错!
*
世界一片纯白,日光照在冰雪上头,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寒风瑟瑟,将二人的头发掀起。
玄清和阿七虽有灵气护体,不会感到寒冷,但风势太强,二人往前走的阻力非常大。
玄清看出阿七的脚步力不从心,想拉着她一同往前走。
但她也知道,阿七现在并不想和她有过多的接触,于是只是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阿七顿了一下,理解到玄清的用意后,迎着狂风眯眼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她说这话的时候嘴巴是僵的,吐词不清,玄清只听清了一个“不”字。
玄清也不勉强,收回了手,走到阿七前方,试图用身体为阿七挡风。
阿七拔出苍云剑,每走一步就往冰层里扎一剑,让自己能稳住阵脚。
这是阿七出谷后第一次感觉到疲乏非常,她伸手拉住玄清的衣摆,喘着粗气三连问:“我们到底要去哪里?为什么不用轻功飞过去?还要走多久?”
玄清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也累得呼吸急促。
她回过神,艰难站定,细心为阿七解答:“我正在根据白泽留下的气息前进,还有多久我也不清楚。至于轻功……你试试看?”
阿七早就累得不行了,听见玄清让她试试,她立刻就调动灵气,想腾空而起,口中还嘟囔着:“试试就……”
但她纵身一跃,紧接着就是“咚”的一声响起。
“逝世……”阿七把后头两个字念了出来。
“香巴拉的香气会压制我们体内的灵气,你没感觉吗?”玄清心疼地伸手拉着阿七的胳膊,让阿七顺利起身。
阿七哭丧着脸,揉着膝盖和手肘:“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摔个大马趴把手脚摔肿。”
这回不由得阿七拒绝,玄清只能双手搀扶着她前行。
又过了好久好久,玄清和阿七才走到一个四处都是冰霜的洞口前。
四周依旧是冰封的土地石壁,只是因为这处有山峰遮挡,没有太大的风。
阿七身上的疼痛已经有所缓解,静静站立在洞窟前,指着洞口说:“他们在里头?”
玄清松开阿七,肯定答道:“没错,白泽就在这里面。”
阿七提起道袍的下摆,大步往洞内跑去,边跑边喊:“白泽!把六角琉璃盏交出来!”
跑了好久,阿七和玄清终于来到洞窟最深处。
那一幕,足以让阿七震惊二十年。
她出谷后,还没见过这样的冰雪世界呢!
就算在话本子里,她也没见识过这么宏伟的场景。
原来香巴拉洞窟的尽头,是这样一幅辽阔的画卷。
面前冰封的地面比茯苓宗的前院还大,冰墙比十个人还高。
空旷洁白的世界里,白泽和洛以君站在冰墙前面,不知在安静看着什么?
白泽先感觉到有人进洞,甚至还听到来人叫了两声自己的名字,于是在此等待来人。
听见阿七的脚步声,白泽和洛以君转头。
“阿七,阿渊?”白泽不知玄清的身份已暴露,还是按照之前的叫法称呼对方。
阿七又想纠正白泽,可白泽的话还没说完:“你俩怎么还带朋友们一起来啊?这么热闹?”
朋友?
玄清和阿七瞬间往后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离天邪魅的笑容。
“阿七,我也来了。”
这次离天身边是那四个茯苓宗的叛徒,别说玄清,就连阿七看了,都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神色。
“离天魔尊真是会给人找不痛快。”阿七翻着白眼,阴阳怪气道,“我们来香巴拉你也跟着,还带着这几个碍眼的。”
离天面色一滞,看出阿七对她的不屑和厌恶,忙看了看身前的护法,命令道:“你们先行离开,回魔宫。”
四个叛徒面上并没表现出喜悲,只是恭敬而坚定地答道:“是!魔尊!”
待四个叛徒离开,离天开始解释:“我并没有跟踪你们,我只是想亲自来香巴拉,寻找传说中化解魔族戾气的办法。”
“我这也是为了和正道和平相处。”离天摊手表示无奈。
玄清对离天极其厌恶,若不是她,阿七根本不会误会自己。
阿七对离天也没什么好感,谁在意她来香巴拉是为什么?阿七只希望离天离她远些,遇到她就和阿渊天人相隔,真是个扫把星。
而且离天是心魔试炼的主人,如果阿渊死于心魔试炼,离天就是杀人凶手!
可白泽此时却站了出来。
她对离天的话给予了肯定:“没错!”
“香巴拉仙气充足。因为灵气属于弱一些的仙气,所以仙气对灵气有一定的压制作用。”她看着玄清和阿七说。
“你们肯定都感受到了,在香巴拉,你们的功力也会下降。”
“原来是这样……”阿七揉揉手肘之前受伤的部位,瘪着嘴表示难受。
白泽眼神转向离天,还朝她伸出手:“可是仙气和魔气相对立,反倒能洗地魔气,让魔族的思维和气海变得更加顺畅。”
阿七继续瞪着离天,没好气地抱怨道:“怪不得之前在路上一点都没感觉到她,刚刚走进洞口就追到了。”
抱怨归抱怨,阿七眼睛却闲不住,不断打量着四周的冰层。
直至视线越过白泽和洛以君的头顶,她忽然惊叫起来:“这里头有人!”
众人循声望去,高大的冰墙里头,确实有一个身着浅黄色褙子,搭配桃粉色齐胸襦裙的女子。
阿七看得仔细,她分明瞧见,那女子和洛以君长得一模一样。
白泽头也没回,直接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别惊讶别惊讶!”她笑嘻嘻大大咧咧道,“这是我的洛妹,她叫洛熹微,是个很温柔很坚强的女子。”
提起洛熹微,白泽赞不绝口。
引得一旁的洛以君面颊轻抽了一下。
阿七想起自己的阿渊,又看见洛熹微在冰层中闭眼沉睡的模样,遗憾道:“原来洛妹已经……”
白泽一听这话,差点气得跳到三尺高:“小小阿七别胡说八道!我洛妹好得很,只是我为给她寻长生之法,将她冰冻在这儿呢!”
关于世家的密辛,鲜少有书本会提及,就算有人敢将这些事情写成书,大概率也会被世家清缴。
所以阿七并不知道洛家的具体情况。
她捏着下巴,用怀疑的眼神批评白泽:“你一介神兽,带这位洛妹修行不好吗?寻求什么长生之法?”
玄清拍拍阿七的肩膀,拉回阿七的注意力。
“洛家血脉无法修行,这是他们成为天利城世家的代价。”玄清给阿七解释,“修士不得参与人间的权力纷争,若想求个一官半职,或成为一城之主,都需要剔除灵骨,世世代代都必须进入轮回。”
阿七似懂非懂“哦”了一声。
“你想想,修士参与世间权力纷争,那普通百姓还有出路吗?”玄清趁这时给阿七说起了道理,“修士若还能传宗接代,那普通人类又会落到何种境地?”
经过玄清这样细致地解释,阿七终于明白了其中道理。
“可是洛以君洛城主……”玄清话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讲下去。
站在白泽身旁的洛以君不解地歪头看着玄清:“小蛇道长是说我?”
玄清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白泽,最终还是没把实情道出。
毕竟,之前白泽也配合了自己隐瞒身份,玄清自觉现在没有理由主动暴露洛以君的真实身份,这件事还得白泽自己解决。
直到现在,刚才问玄清的那句话,才是洛以君说的第一句话。
任谁都能看出她脸色不好。
玄清和阿七清楚,定是因为冰层里的洛熹微。
攻下琴光城的那晚,洛以君向白泽表白,随即便被拒绝。
白泽还告诉了她和洛熹微的故事。
在洛家祖祖辈辈口耳相传的故事中,她也曾听过白泽和祖先洛熹微有一段感情。
洛熹微是洛家不受宠的五女儿,在出外游历时遇见了白泽,二人相依相伴,互生情愫。
也是为了洛熹微,白泽才为天利城做了这么多事。
洛熹微在白泽的帮助下接任城主之位,不过她终生未婚,也没有子嗣,在将城主之位传给族中后代后便直接离开,从此不知去向。
洛以君是洛家三房的小女儿,不知为何从小便不被重视,只能与这些故事和传说为伴。
她仰慕强大的白泽,于是常常偷溜出府,和士兵们学习十八般武艺。
洛家的选举制度公平公正。
城主选拔时,她便拔得头筹,成了新一任的天利城城主。
她没想过,此生能见到白泽本人。
不过如今见到了,以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轻易掩盖自己的内心,放任钦慕的人从身边溜走的。
她以为,属于先祖的爱情能落到自己身上。
洛以君看见洛熹微的面貌时,甚至怀疑过自己就是洛熹微的转世,心中还激动了一会儿。
可白泽却否定了她的想法,并告诉她,自己要把洛熹微复活。
“六角琉璃盏不能帮你复活洛熹微姑娘。”玄清直接对白泽说。
白泽一点都不相信她这话。
“玄清姐姐,咱俩之间就不要撒这样的谎了。”白泽的样子像个玩世不恭的小混混,“我知道六角琉璃盏只能用一次,你肯定不会借给我,所以我才自己去偷的。”
玄清看着白泽,不可思议地质问道:“白泽不是号称知晓天下事吗?怎么竟看不出洛熹微姑娘的神魂有异?”
第65章 爱情导师阿七
白泽乃神兽无疑,可在各种仙法上,她都不能跟其余神兽相比。
就连号称优点只得“为人解忧”的腓腓,武力值也比白泽强上许多。
而“知天下事”这个能力,是白泽特有的,就连冥府中的谛听,也是她的小迷弟。
别看白泽平时玩世不恭好说话的模样,玄清这话可着实让她窝了一把火。
白泽并拢双腿,抄起手否认道:“我怎可能不知道?”
她一脸得意地炫耀:“洛妹身躯保存完好,我凭本事将她的三魂禁锢在她体内,剩余的七魄虽散落人间,但它们不会进入轮回,只要这琉璃盏启动,我就有办法复活她。”
洛以君听着这话,更加确定自己不是洛熹微的转世,心情再一次跌落谷底。
只是白泽和洛熹微的故事可谓美好真挚,她失落之余,也在心中为她们祈祷。
阿七紧张地斜眼盯着玄清。
她不想掺和进白泽和洛熹微的纠葛中,可六角琉璃盏对阿渊来说实在重要,她不能让白泽将这个机会用掉。
可白泽这样身份的神兽,不是她能够劝说的,现在的她也无法用武力抢夺,所有的希望都在玄清一人身上。
正道魁首,不至于撒谎吧?
就算撒谎,也会有完美的逻辑吧?
阿七在心中乞求道。
所有人都在等待玄清的回答,就连白泽都等得有点心虚了。
“散落人间?”玄清反倒是提出了疑问,“但为什么,我看见的,是洛熹微姑娘的三魂七魄都在她体内?”
洛以君猛地转头看向被封在冰层中的祖先,那容貌皮肤丝毫未变,就像一个活人站在里头。
她并没有灵力,无法探知洛熹微体内的三魂七魄,只能又回过头,等待在场其他人的解释。
阿七之前还未注意到冰层中的洛熹微,经玄清提醒,才连忙探知洛熹微的情形。
“我的天!”阿七忍不住惊呼出口,“白泽你都做了些什么?洛姑娘的三魂七魄都在体内,你这样跟活埋了她有什么区别?”
白泽的脸瞬间变得白中泛绿,连否认的话都说得犹犹豫豫:“你……你们休想骗我……”
“洛熹微的三魂七魄就在体内,只是与渗入她体内的仙气融为一体,隐藏在丹田中。”玄清解释着当下的情形。
“白泽!她现在极有可能还有意识,你将她囚禁在这里头多久了啊?”玄清都为洛熹微的遭遇着急起来,忍不住大声责骂。
白泽头皮发麻,整张脸的表情都变得不自然,嘴唇微微开合:“大概……两百年的样子。”
两百年!
阿七听了这话再也不能淡定了,两百年的禁锢,不能言语不能动弹,简直生不如死!
“还愣着干嘛!快把洛姑娘弄出来啊!”阿七也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
玄清开始大胆分析:“白泽,当初是不是洛姑娘寿元将尽,你用仙气将她的三魂留在体内,却没在意七魄与你的仙气,还有香巴拉的仙气互相纠缠,隐去了形态藏了起来。”
白泽的思绪飘回当初和洛熹微分别的时候。
她违反天地伦理纲常,在天道的阻挠下,倾尽全力强行用自己的仙气锁住洛熹微的三魂。
在完成锁魂后,她无法探及洛熹微的七魄,就以为那七魄已经离体。
两百年间,她上天入地,寻找洛熹微丢失的七魄,均徒劳而返,最后才将主意打到六角琉璃盏上。
现在玄清告诉她,她这两百年来一直在白费力气,所有的努力皆是南辕北辙。
三魂七魄就在洛熹微身体里,她还将人困在冰层中,自以为是地四处寻找。
豆大的汗珠从白泽的额上滴下,此刻的她也想立即将洛熹微从冰层中救出。
可是这冰墙是她当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并将自己的身体作为祭阵之物建成的。
现在只有一半神魂的她没这个本事破坏这个巨大的冰墙。
久未发话的离天终于也忍不住开口道:“白泽自身使用仙气,在她眼里缠绕在仙气中的七魄自然不明显。但我们看来,那七魄就真实存在于洛熹微姑娘体内。”
听了离天的话,白泽终于确定是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玄清姐姐,救救洛妹。”
白泽忽然冲上前,抱住玄清的大腿求道。
接着把自己以身化冰棺的事情告知给了在场所有人。
阿七不禁评价道:“这就叫:知道很多,却仍旧过不好一生。”
玄清,洛以君、离天安静听完白泽带着哭腔的叙述,都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白泽是神兽啊,她用神魂和身躯建造的寒冰,使用灵气和魔气的三人怎会有办法解决?
“此事须从长计议。”玄清如实相告,“既然你自己都没有应对之策,那只能徐徐图之。”
阿七则是趁热打铁,向白泽伸出手:“白泽,既然如此,六角琉璃盏对你已无用,不如你将它交给我。”
“你也曾和阿渊并肩作战,不能见死不救吧?”阿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提起阿渊和白泽的过往。
白泽闻言,收起眼泪疑惑看向玄清:“啊?”
玄清也懒得解释其中缘由,只无奈地招呼白泽:“给她吧,给她。”
念及六角琉璃盏对洛熹微已无用,白泽在空间中翻翻找找,半晌才将六角琉璃盏掏出,站起身递给阿七。
阿七如获至宝,把苍云宝剑往空间中一扔,然后紧紧将琉璃盏拽在双手中。
众人正打算一同离开,寻找一个能够休息的地方。
洛以君突然出声。
“我能求问各位一件事吗?”她声音有些不自信,和她在天利城斗志激昂指挥军队的时候截然不同。
阿七心情大好,搂着六角琉璃盏,好奇地看向洛以君,关心地询问:“洛城主有什么事情?”
“我的长相从小与家族中的人都不像。”她指指冰层中的洛熹微,“但为何我和先祖竟如此相似?”
阿七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于是口无遮拦道:“你一只发簪精,长什么样不是自己决定的吗?你是不是见过洛熹微姑娘的画……”
阿七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玄清捂住了嘴。
然而为时已晚,洛以君已经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你是一只发簪精。”
“不对,我是洛家的后人,我从小被洛家养大……”洛以君求救似的看着白泽。
可白泽却皱着眉严肃地回看洛以君,那眼神让洛以君都感觉有点瘆人。
终于,洛以君还是觉得白泽的神情说明了很多问题:“白泽上神,这是真的吗?”
阿七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没有挣扎,任玄清捂着自己的嘴。
而玄清察觉阿七没有挣扎,也渐渐松开手。
阿七安静站在玄清身边,离天也走到二人身旁,三人一同看向白泽,等着她回答。
白泽忆起往昔,面上不自觉泛起笑容:“我和洛妹相识于江湖,花灯节那日,我与她共游夜市,赠了她一只发簪,作为定情之物。”
“她格外中意这只发簪,日日别在发间。”
她回过神来,看向洛以君:“我与她在一起时,施放过多仙法,让你有了灵性,在那时,你便有了修成人形的机缘。”
其余三人纷纷点头,就连灵气或魔气滋养的物件,也会生出灵智,更何况是日日被仙气浸染的物品?
“我和洛妹离开时,你尚年幼,洛妹挑选好继承人后,嘱咐她照顾好你,你才会留在洛家被养大。”白泽解释道,还告诉了对方更多的事情:“精怪寿命与人不同,我们还专门让洛家之后的家主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你吃了忘却丹,让你以为自己是个人类孩子。”
知晓了一切的洛以君这才明白了这些年父母对自己不如对其他姊妹亲厚的原因。
她这些年来没受过苦,取得城主之位的过程也十分顺利,家人对她客气有加,却少了几分温情。
原来她并不是洛家的子嗣。
这样想来,洛以君似乎还好受了些。
“所以,白泽和洛熹微也算是你的母亲了。”阿七指着白泽,看着洛以君说,“恭喜你有两位新母亲了。”
“哎!”玄清忍不住拽了两下阿七的手腕,提醒道。
阿七缩缩脖子,没再说什么。
她确实有私心。
之前她不知道白泽和洛熹微的事情,自然觉得洛以君暗恋白泽不是什么大事。
可现在,白泽和洛熹微之间的感情一波三折,让人动容,她可不想看着有人插足这段感情。
玄清和离天都注意到了阿七的小心思,以及对洛以君微微的敌意,都明白阿七是个认死理的魇妖。
玄清开心又难过,她知道阿七对阿渊的一往情深,可虽然她就是阿渊,可阿七对她依旧是排斥的,太纠结了……
离天则不以为意,在她眼里,明明自己才是先到的那个,她和腓腓,可是几百年前就相识了!
洛以君并没计较阿七的暗讽,她是仙气滋养而成的精怪,心存善念,极难生出嫉妒之心,现在这情况也不例外。
“多谢白泽上身和先祖给予了我生命。”洛以君微笑朝白泽拱手,接着又回身朝冰层中的洛熹微一礼。
洛以君的这些行为,让玄清和阿七都放心了不少。
而一旁的离天,发现洛以君没被真相击碎,而是欣然接受了一切,便猜测或许仙气真的能够净化众生的心灵。
而传说中的香巴拉能够净化人心,引人向善,或许就是因为其间充沛的仙气。
几人找到休息的小洞后,阿七拿着六角琉璃盏,拉着玄清偷偷往外走。
离天见状,警惕地跟上去追问:“你们要去干嘛?”
阿七瞪着眼凶狠地回应:“与你何干?”
不想还不知道,仔细一想,阿渊的身躯是被玄清夺下了,但真正“害死”阿渊的难道不是离天吗?
阿渊“死于”心魔试炼,而离天是心魔试炼的主人,还是她亲手将阿渊丢进去的!
之前在茯苓宗,离天还说什么,想通了就去魔宫找她?
在阿七眼里,离天就是杀妻仇人,去魔宫找她除了寻仇还能做甚?
阿七心中抱怨:玄清还挨了我一剑呢,离天你给我等着!
离天满脸无辜,正想辩解。
玄清一个箭步上前,将阿七护在身后,警告离天道:“魔尊这会儿别再妄想挑拨离间了。你的七星阵已被破坏殆尽。你最好尽快依你所言,将你魔族众人净化,否则等我离开香巴拉,定将你们剿灭!”
离天似乎对玄清的威胁不以为意,她拍了一下手,大声道:“七星阵?那是我打算用来召唤阿七的啊。”
这话倒是给阿七气笑了,她都走到小洞口了,又回头绕过护着自己的玄清,冲着离天吼道:“你少发癫!我一个人间的大活妖,你召唤个鬼?”
离天这时也委屈起来,她摊开手,哭丧着脸解释道:“我并不知道你已转世,我攻上仙界,未曾寻到你的踪影;而冥界入口不详,我才想出这个办法寻你的。”
她上前一步表白:“你可知,我带兵攻来人间,也是为了你。”
阿七吃欲擒故纵这招,可不吃道德绑架这套。
她不屑地把头一偏,向玄清抬了两下脑袋:“玄清道长,我们去外面聊,别跟这魔族废话。”
离开小洞的过程中,玄清也思考了很多。
她从离天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或许离天和阿七才是相识更久的故交。
也许,自己才是那个第三者?
“阿七,你不觉得离天很痴情吗?”她第一次忐忑地试探别人。
阿七闻言,忽然转过头,像看笨蛋一样看着玄清:“道长修行的造诣颇深,怎么在感情上如此天真?”
玄清眼中露出好奇的光。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为我摘了太阳,结果太阳跑了,难道你也信?”阿七没好气地反问,想用这些比喻说通玄清。
可玄清眼中的好奇不减,反而多了几分困惑。
阿七无奈,只能发出一声奇怪的“嗯”之后,正经地向玄清解释:“如果真是为了寻我,为何不可像我寻母亲,白泽寻洛熹微一样,老老实实凭自己的本事行走寻找?”
“带着魔族兵士攻打人间,为非作歹,杀平民打造禁阵,拐骗百姓。这都是为了我不成?这不是在损我的功德吗?”阿七越说越气。
“这简直是信口雌黄,污蔑!”她眉头都拧紧了,“自己做坏事还要推脱责任!”
玄清听了阿七的话,也默默点头,之前在茯苓宗,她正是因为担心阿七手上沾上不必要的杀孽,才将阿七带出正殿。
阿七的话还没说完,她还说起了这次一同来香巴拉的事情。
“她到这儿来,不也是为了她的族人?我一只正道魇妖,可不需要仙气压制戾气。”
话说到这里,阿七觉得自己应该也分析得差不多了,她像是对朋友一般,抬手拍着玄清的肩膀:“你看,这不就是话本子里那些反派坏事做尽后,妄图对身边女子说一句‘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将罪责都推到女子身上吗?”
“我阿七这辈子能吃苦,但绝不吃这亏。玄清道长若以后有此机缘,也别被对方的甜言蜜语骗了去。”
玄清听见阿七的“忠告”,忍不住笑了笑。
她的缘分就是阿七,她敢肯定,自己的感情中不会出现阿七口中那些精心算计的事情。
看着玄清和阿渊九分相似的笑颜,阿七瞬间恍了神,搭在玄清肩上的手不自觉地顺势抚摸玄清的笑脸。
可手伸到半途,阿七还是控制住了。
“我们别耽误时间了,开始寻阿渊吧。”她挥了挥手中的六角琉璃盏,然后从袖口中拿出一片在阳光下闪着七彩光芒的蛇鳞,这是她们结契那次,阿渊不小心剥落的,她拾起后珍藏至今。
玄清也不耽误,只要琉璃盏指示,她和阿渊的误会也能立即解除。
她直接用灵气点燃琉璃盏,再让阿七将鳞片扔进去。
阿七和玄清都期待着鳞片燃烧后青烟的指向……
第66章 维希亚玛塔女神
六角琉璃盏摆*在一处石阶上,阿七的玄清分别坐在两边,仔细观察着里头鳞片的变化。
阿七聚精会神盯着六角琉璃盏燃烧产生的淡蓝色火焰,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
玄清心中遗憾,这机会本可以用来寻找灵汐,现在却浪费在了自己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只能用“六角琉璃盏本就是送给阿七的礼物”来安慰自己。
时间慢慢流逝,阿七和玄清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疑惑……
这鳞片在火焰中熠熠生辉,却不见一点被烧毁的趋势。
“怎么回事?”阿七嘟嘟囔囔疑问道。
她抬眼看向对面的玄清:“玄清道长,这?”
玄清脸色难看,现在这个情况,也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她摇摇头,只道一句:“不知。”
可阿七知道,灵火明明能够燃烧世间万物,何况玄清这样的大乘期修士,制造的灵火应该攻无不克才对。
她怀疑玄清心虚,没有用够灵气点燃琉璃盏;也怀疑玄清的金系灵气不能完全发挥火焰的力量。
她双手合十、旋转、捏拳后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尝试用自己的火系灵气为琉璃盏内的火焰增添几分威力。
在阿七手中灵气注入的一瞬间,琉璃盏内的火焰迸发出红色的火光,接着火焰完全变成了内层红色,外层黄色的明亮模样。
然而须臾过后,阿七定睛一看,那块鳞片不仅没有按照她想象的那样被燃烧起来,反而显得更加璀璨夺目,映射出闪亮的光彩。
她再次抬眼看向玄清,只见玄清神色温柔,语气无奈道:“此乃天意。”
眼见燃烧阿渊的贴身物品无望,阿七只能动手熄灭了琉璃盏,随后小心翼翼将其收入空间。
正好这时,白泽急匆匆从洞里冲出来。
“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她大喊着,脸上带着激动的笑容,脚下生风跑到玄清和阿七面前。
“我想到打破冰层的办法了!”白泽嚷道,“我们可以去找香巴拉女神维希亚玛塔!”
“好、好奇怪的名字。”阿七结结巴巴感叹着。
她曾看过关于香巴拉国度传说的书籍,里面的人名复杂又难记,每次都让她看得昏昏欲睡。
白泽提起维希亚玛塔女神,眼神中都充满了崇敬,语气更是激动:“香巴拉是仙界与人间的连接之处,香巴拉女神维希亚玛塔有至高无上的仙力,是守护香巴拉国度的真神!”
“至高无上的仙力……”阿七重复着白泽的话,接着问道,“那帮我点燃阿渊的鳞片,应该不成问题吧?”
玄清闻之一愣,她没想到阿七一门心思就放在点燃那鳞片上。
可是这真不划算……
“阿七,香巴拉国度隐藏在香巴拉深处。”她一脸严肃冲阿七解释着,“并且,香巴拉国度的位置并不固定,它在人间的维度上不断转移位置,能到达之人都是无意间闯入的。”
阿七皱眉,她隐隐约约记得是有这么回事。
心中升起的希望又一次被扑灭。
“怕什么?有我在啊!”白泽拍拍自己的胸脯,朝玄清和阿七骄傲道。
“我虽然神魂不全,躯体是人类,但好歹是上古神兽,能感受到维希亚玛塔女神的位置啊!”此时的她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豪。
阿七也咧嘴笑了起来:“白泽你真没有愧对神兽之名!”
“阿七……”玄清试图说服她。
“有机会当然要尝试。”阿七扭头看向玄清,眨眨眼道,“您说对吧,玄清道长。”
话已至此,玄清再没了什么理由阻止阿七,只得无奈沉着面色看向白泽。
白泽只觉后背一凉,她只是找到了破除冰层救出洛妹的方法,怎么还会被玄清甩脸色?
她一脸无辜地摊手问道:“我又做错了什么?”
*
洛以君不是修士,需要睡眠休养生息;白泽现在用的是碧珍的躯体,也需要睡觉。
她俩躺在洞穴深处并排睡去。
离天在跟几人商议好何时出发寻找香巴拉国度后,说要出去打探消息,便独自离开。
当下只剩玄清阿七洞口方位守着。
看着洞外星辰满布的深蓝色夜空,阿七心中充满了希望。
找到维希亚玛塔女神,就能找到阿渊了。
她猜测,白泽这些年能够斗志激昂地为寻找洛妹的魂魄四处奔波,大概是和自己一样,心中抱着和爱人重聚的期望吧。
玄清坐在一旁不言不语,只凝神看向夜空中的明星。
“玄清道长。”阿七担心吵到里头睡觉的两人,声音细微地喊道,“为何那蛇鳞无法燃烧啊?”
虽是夏天,但香巴拉依旧冰天雪地,没有外面世界的虫叫鸟鸣。
洞口外一片静谧,玄清被阿七的声音拉回了思绪。
现在不说实话,更待何时?
“既然阿七你问我,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只能告诉你实话。”她用如水的温柔眼神看向阿七的圆圆的眼睛。
“阿渊就是我,我是天生地养的蛇妖,被师父救起修行,每跃升一个境界,鳞片就会变色一次。”
此话一出,阿七瞬间想起阿渊黑色和彩色的两种皮肤,心中不免开始打鼓。
她皱起眉头,开始细细聆听玄清接下来的解释。
“这鳞片跟着我一同成长,白底七色鳞片是我大乘后期的鳞片,你的灵火和我自己的灵火都烧不化它,或许跟我自身的修为有关。”玄清摊手表示无奈,又仿佛是在炫耀自己天下无敌的境界与修为。
阿七不置可否,随即陷入沉思。
如果破坏鳞片的难易程度跟鳞片主人的修为有关,金丹期的蛇的确不可能拥有如此坚不可摧的鳞片。
如果按照自己之前的思路来看,阿渊的蛇鳞无法点燃实在是不合逻辑。
现在的她,有所动摇。
但目前看来,最稳妥的方法,还是求助于维希亚玛塔女神,用六角琉璃盏寻找阿渊魂魄的方向。
不管怎样,只要找到维希亚玛塔女神,玄清道长的话是真是假立刻就能见分晓。
阿七心中并不希望玄清就是阿渊,因为按照她的打算,找到阿渊,用附魂术将阿渊随意安置到一具躯体上,她就能跟阿渊放下一切去寻找母亲了。
如果阿渊是玄清,那正魔两方的事,还得拖累她。
*
脱离了大队伍的离天,此时心中忐忑不已。
作为魔族新一任继承人,她算得上是肩负重任。
从前,她打算从世间人的贪婪下手,悄悄从底层渗透,直到真正和人类共享天下后,倒逼玄清就范。
谁知在机缘巧合之下,自己的计划才进行到一半,就被阿七破坏,还被玄清知晓。
现在的她也不得不考虑跟玄清进行和谈。
而在这之前,祛除魔族族人的戾气便是重要的筹码。
如果说维希亚玛塔女神主管着香巴拉国度,那么这里头净化心灵的仙气,想必都是由她掌控。
自己也必须找到这位女神,才能求她净化自己的族人。
可她记得真切,当初她为了去仙界寻找腓腓,误打误撞进入了香巴拉国度,那时的香巴拉国度萧条极了,并不像有女神庇护的样子。
她在仙界并未寻到腓腓,便又原路返回,只是她刚走出香巴拉国度,一回头发现巨大的城池就此消失,想必是立即变换了位置。
香巴拉国度到底是否真的像白泽说的那样,有一位女神,离天并不确定。
她单独出来,是为了让手下去四周打探消息。
四位护法正魔双修,在体内灵气被压制时,被净化的魔气派上了大用处。
她们驰骋冰原,很快就探到西北方向有极重的仙气波动,只是那个方向上,似乎还有不少危险……
*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白泽和洛以君揉揉惺忪睡眼,迅速打起精神起身与其余三人一同启程。
离天本打算向她们指明前进的方向,不想却被白泽抢了先。
“那边,我闻到了!”白泽指着西北方,大声说。
“闻到了?”阿七对这用词表示不解。
不该是感受到了仙气或灵气吗?为什么是闻到了?
“咳咳……”白泽尴尬地岔开话题,“我是说,我听到了来自香巴拉国度的梵音。”
在队伍最左边和最右边的玄清和离天都忍不住笑了。
她俩都非常清楚,白泽说的“闻”就是“嗅”的意思。
谛听是靠听觉打探真相,而白泽最敏锐的便是嗅觉,利用嗅闻的技巧探知天地万物的气息,是白泽的首选,其次才是调动灵力探测。
只是白泽专注寻找仙气的踪迹,倒是忽略了空气中传来的其他信息。
阿七和玄清的灵气被压制,洛以君是普通人,为了迁就她们三个,离天和白泽都放慢了速度。
五人走着走着,便看见前方出现一处悬崖,悬崖下头是万丈深渊。
“绕开这处吧。”离天皱眉提议道。
白泽伸着鼻子闻了闻空中的气息,却皱起了眉头。
“这里头完全没有仙气,香巴拉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她不解地挠头。
“哒哒哒……哒哒哒……”
五人身后突然响起急促的奔跑声,听起来不像是人的。
几人忙回头做出应战的姿势,才发现是一群肥硕的郊狼准备用蛮力冲撞她们。
因为洛以君没有修为,白泽下意识护住了她;离天则轻易地击退了冲向自己的郊狼,还挡住了意图攻击阿七的那几头。
玄清的灵气虽被压制,但应对几只郊狼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暗处,离天竟打起了小算盘,她在阻挡攻向阿七那几只郊狼时,分出一股魔气将玄清往悬崖下推。
此时的玄清不是离天的对手,一个重心不稳,就往深渊中跌去。
而阿七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伸手想要抓住玄清。
那深渊忽然出现一股针对二人的吸力,玄清和阿七刹那之间加速坠入其中,连离天和白泽都来不及伸手搭救……
*
不知过了多久,阿七转身,感觉到身边躺着一人。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她定睛一看,原来是昏迷中的玄清。
身体已经感觉不到寒冷,取而代之的是暖和舒适的温度。
阿七躺在床上,好奇地观察着所处的环境。
此时的她和玄清正躺在一张布满了金色装饰的架子床上。
梨花木的床架,金黄色的被褥枕头,帷幔纱帐也是金色的。
她顺势起身下床,打量整个房间的情况。
这房间富丽堂皇,大多数装饰品都由纯金打造,还镶嵌着各式各样名贵的宝石。
“妈呀,抠下来得卖多少钱啊?”阿七惊讶地小声感叹道。
“姑娘您醒了?”
清脆的声音响起,打消了阿七邪恶的念头。
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瞧见一个穿着深紫色横胸,同色灯笼裤,披着淡紫色轻纱,蒙着面罩的婢女进屋。
“好美……好大胆的着装。”
阿七在话本子的插图里见过,这就是异域女子的打扮,性感又妩媚。
第67章 灵汐
看着阿七略带垂涎又有些羡慕的眼神,婢女笑了:“阿七姑娘身体可有不适?”
阿七紧张地捋了两下垂在胸前的长发,害羞地回答:“谢姐姐关心,我很好。”
刚回答完毕,阿七就恍然发现了问题:“姐姐怎么知道我叫阿七?”
婢女笑笑,没有正面回答阿七的问题,反而指着她身后道:“玄清道长也醒了。”
听说玄清醒来,阿七赶紧转身。
“玄清道长醒了也不出声。”她微微蹙眉,带着嗔怪的语气。
玄清比阿七警惕,她也没弄清楚现在的状况,只觉得眼前的婢女对她们并无恶意。
她朝婢女微微拱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之前的情形玄清记得清晰,她被离天暗算,摔下冰崖,阿七为救自己,也一同跌落下来。
冰崖下的情形谁都不清楚,玄清当时心中也没底。
如今她和阿七安然无恙,想必也是被人所救。
婢女看见玄清彬彬有礼的样子,笑容更盛:“玄清道长客气了,救你们的是玄女娘娘,待会儿她忙完就会来见二位。”
阿七和玄清对视一眼,双双朝婢女颔首致意。
婢女自我介绍道:“二位叫我顾枝便可,有事尽管吩咐。”
“多谢顾枝姑娘。”阿七这次也礼貌有加地主动道谢。
顾枝福身一礼后便离开,留下阿七和玄清在金碧辉煌的房间中四目相对。
玄清主动坐到雕刻精致的实木椅凳上,阿七紧随其后坐到她身旁。
二人默契地没有提之前的事情,她们都清楚到底为什么掉落崖底,既然都心知肚明,那过多谈论也无益。
阿七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金光,脑袋凑近玄清小声道:“莫非这里就是……”
“在这冰天雪地里忽然出现这样一个富庶美好的地方,还用猜吗?”玄清嘴角都忍不住勾起。
之前她就奇怪,香巴拉各处仙气充盈,为何就这处悬崖下头好似黑洞一般,什么气息都感觉不到?
现在想来,或许是想让前来寻找香巴拉国度的人望而却步,也可能是香巴拉国度内部的仙气和外界的仙气浓度差异太大,导致出现了真空地带。
总之,她们就像记载中那样,误打误撞进入了这神秘的国度。
“还有,玄清道长,我的灵力,好像不像之前那样被压制了。”阿七疑惑不已,她挥挥双臂,周围被扇出一阵风,“可我明明感觉到,周围的仙气比之前更加浓烈了呀!”
玄清放松身体,柔柔靠在椅背上,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装饰,并感受着环绕自己的气息。
“先前在外头,我们体内的灵气与周围的仙气势均力敌,互相压制。”
说完这半句,玄清伸出右手,在手心聚集了一团焰火。
焰火依然金灿灿的,可四周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白光。
“这是?”阿七惊讶道。
她看着玄清掌心的火焰,眼睛都看直了。
现在我体内气海已被仙气侵蚀,灵气和仙气融为一体,施放法术也会带着仙气。
闻言,阿七就作势要调动体内灵力,看看自身的情况。
可敲门声却打断了阿七施法。
“玄清道长,阿七姑娘,玄女娘娘到。”
玄清顺手轻轻按住阿七抬起的手臂,伸着脖子对外面喊道:“请进。”
细微的吱呀声传来,阿七屏住呼吸,想看看这玄女娘娘是何方神圣?
门被推开,柔和的光线透进屋中,被光辉包围的玄女娘娘一身纯白的衣裙,白发被银色的发冠高高束在头顶。
玄女似人间中年妇人的模样,神态柔和,行动飘逸,几步走到阿七和玄清所在的桌边。
“咦?”阿七发出好奇的疑问声。
她还以为此处的人都会像顾枝一样打扮,但玄女娘娘的装扮却更像人间的修士。
不过这样一来,玄女娘娘的外貌更加符合阿七对仙人的想象。
阿七看玄女娘娘的眼神充满了崇敬,心想着不愧是香巴拉国度的娘娘,高贵又和善。
她转头看向玄清,想要跟玄清一同向玄女娘娘行礼,却发现对方的神情不太对劲。
玄清面色严肃,眉头紧皱,盯着玄女娘娘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在出神想着什么。
看着一贯淡定有礼的玄清如此失仪,阿七赶紧碰碰她的手肘,随后主动开口跟主人家问好:“拜见玄女娘娘,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玄女的脸上一直扬着微笑,就算玄清直到现在仍在愣神,她也不气不恼,只是笑着看向玄清,提醒道:“玄清。”
直到玄女喊出她的名字,玄清才似遭电击一般反应过来,忙不迭拱手道:“拜见玄女娘娘。”
玄女朝她点头,仿佛是在肯定什么,玄清的心中更加纠结眼前人的身份。
在玄女朝两人伸手,请二人坐回椅凳后,玄清还是鼓起勇气用内力传音问起。
“灵汐,是你吗?”
玄女神色淡然坐上椅子,没有私下用内力回应玄清,而是用中年女性和蔼的声音道:“吾乃仙界派下凡间的玄女,前尘已矣,如今只是这香巴拉国度中的一个普通仙人。”
这话说得阿七直挠额头,什么前尘已矣?
她也不敢多问,只得把这话当作玄女娘娘的自我介绍。
而对于玄清来说,这不正是回答了她的疑问吗?
这位玄女娘娘,正是阿七的母亲,当初牺牲自己挽回妖族自由的灵汐!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先前她还打算用六角琉璃盏寻找的人,如今就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担忧消失殆尽,她甚至感到精神和身体都松懈了几分。
阿七现在可以随意使用这六角琉璃盏了。
假如香巴拉的仙人们为阿七点燃了那蛇鳞,最终那青烟也只会飘向自己,阿七就会明白自己就是阿渊。
跟阿七相处这些日子以来,玄清终于对未来有了几分把握。
左右不过是相认时间的早晚罢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阿七是个急性子,听玄女自称仙人,顺势就从空间中掏出六角琉璃盏。
可手还没拿出袖口,又发现自己一来就求人办事有些失礼,于是整个人僵在一个奇怪的姿势上。
玄清和玄女也发现了阿七奇怪的动静。
玄清仅凭猜测,就知道阿七在做什么;而玄女与二人面对面,直接看见了阿七袖中琉璃盏的一角。
关于阿七这些年经历的一切,玄女都从万华镜中了解得一清二楚,包括阿七此次来到香巴拉,也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抬起纯白色的大袖,掩嘴笑了一声后对阿七说:“我们在世间修行,能为人间省下些天材地宝,给后世创造些机缘,才是正道。”
阿七虽是急性子,但也是个伶俐的姑娘,一下就明白了玄女娘娘在敲打她。
她拿着六角琉璃盏的手赶紧往空间里伸,并将琉璃盏放回了原处。
或许……
阿七猜测着,或许玄女娘娘有别的寻魂方法呢?
阿七本人打消了求玄女娘娘点燃六角琉璃盏的念头,玄清却心疼了起来。
“玄女娘娘,我们此次前来,是想求香巴拉国度中的仙人帮忙点燃六角琉璃盏,还望娘娘成全。”她主动拱手求道。
阿七没想到一直阻拦自己的玄清会主动帮自己求情,心中对她是阿渊的信任又增添了两分。
她抬眼看了看坐在玄女娘娘身后的婢女顾枝,发现正瞪着眼冲她摇头。
她早听说香巴拉国度没有微分尊卑,只有忠义廉孝,从顾枝在玄女娘娘在场时也能坐上椅凳这一个小小的细节看来,此言不虚。
接收到顾枝的示意,阿七并未有所动作,只乖巧地等着玄女发言。
“玄清,你站起来。”玄女声音温暖,带着不可抗拒的魔力。
玄清依言缓缓起身。
“娘娘有何指点?”她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负在身后。
玄女没说话,而是轻轻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后念起口诀。
七彩的光芒从玄女指尖溢出,缠绕上玄清的身体。
阿七坐在椅凳上不敢动弹,只能在心中想着,这七彩的光芒和阿渊的七彩鳞片太相似了。
刚想到阿渊的鳞片,阿七便感觉到空间中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
她低头一看,阿渊那仅剩的鳞片迅速从袖口钻出,往玄清的方向飞去。
阿七心头紧张,想站起身抓住那鳞片,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般,根本使不上劲。
她再看向自己的双腿,发现顾枝的双腿变成繁复的藤蔓,拉住了她的双腿,即使她用上了合体期的灵力,也无法挣脱。
这香巴拉国度果然是卧虎藏龙!
这间屋子挑高起码有五人之高,玄清被七彩光芒托起,漂浮在半空中。
七彩的光芒越发明亮,阿七眼看着玄清的身体被完全包裹其中。
阿渊掉落到那块鳞片绕着玄清的身体旋转几圈,一下子扎进了光芒中。
阿七的心揪紧了,那是她剩下的唯一跟阿渊有关的物品啊!
“不!”她尖叫出声。
可伴随着她的尖叫,玄清周身的七彩光芒瞬间褪去,显露出令人瞠目结舌的真相。
玄清腰以下的部分变作白底蛇尾,鳞片上泛着七色的光彩,而上半身穿着贴身的铠甲。
乌黑的秀发散落,被身上溢出的灵气吹着飘向四周。
而她本身清冷高贵的脸像是被涂上了油彩,紫黑色的眼线与眉毛斜飞入鬓,高挑的鼻梁更添了几分冷艳,鲜红的唇色显得邪魅似妖魔。
从阿七袖口飞出的鳞片没入玄清的眉心,玄清睁眼,面色沉静,不辨悲喜。
阿七倒吸一口凉气:“天龙八部,摩呼罗迦……”
“可摩呼罗迦不是佛教的部众吗?我们是修道之人啊!”她不可置信看着玄女娘娘。
第68章 九儿
玄清悬浮在空中,整个人的气势比之前更加冷冽,由于装扮的原因,还透出无尽的邪魅之感,跟魔尊离天比起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眼神透亮,脑中乍现无数的记忆,这记忆有今生、有前世……
自己的真实身份,为何来到人间,又为何会跟阿七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皆有了理由。
周身雾蒙蒙的光芒消失,玄清降落到地面,蛇尾的后半部分盘结支撑着身体立在房间中。
“谢玄女娘娘指引。”玄清毕恭毕敬朝玄女行礼。
玄女只轻柔颔首。
眼看着玄清变了态度,阿七心中不免慌张。
见到蛇鳞没入玄清那一刻,她已经完全相信玄清就是阿渊。
蛇是玄清的真身,这是毫无疑问的,玄清不只是蛇,她还是万界蛇王,是佛教部众里嗜血嗜杀,残暴狠戾的摩呼罗迦。
可玄清是摩呼罗迦的话,那她的未来便是回归原先的身份。
阿七感觉自己头皮绷紧了,她和阿渊,也就是玄清,还有机会浪迹天涯吗?
“不对不对,玄清是修道之人,不可能是佛教部众。”阿七不肯承认眼前的事实。
她看向玄清,眼神中带着最后一丝丝希望,想让对方说自己搞错了。
可此时的玄清还在思索着前尘往事,无暇顾及阿七。
顾枝松开阿七的双腿,主动代替玄女向阿七解释:“阿七姑娘,佛教和道教在上古时期曾有争端,但天地毁灭后,佛道两家和解,共同创造了新世界。”
“两教众神虽身处仙界,却也不曾忘记修行,品性尚有欠缺的部众,都会被派出历练。而佛教和道教各有所长,于是两方最高神便协商好,让部众教派历练。”
顾枝讲完后,抬手指着玄清:“摩呼罗迦生性残暴,佛家才让她下凡体验人生悲喜。”
阿七低头消化顾枝所言,玄女温柔的目光投向阿七,手掌微微抬起后又缓缓放下。
她想揉揉这孩子的头顶安慰她,可她决定等一会儿,让阿七自己先想想。
房间内陷入沉寂。
“人间悲喜……”阿七掌心全是汗珠,她捏着拳头,委屈道,“所以我只是她经历的悲喜吗?只是她得道路上的垫脚石。”
“呵呵,玄清道长怕不是修的无情道?明日便要杀了我证道?”她难过地自嘲着。
温暖的手掌抚上阿七的手背。
“孩子,你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魇妖。”玄女的声音柔和得过分,“你和玄清的机缘可不止一世。”
阿七任由玄女握着自己的手,她只觉得玄女温暖亲厚,像一个久别重逢的长辈。
“玄女娘娘的意思是?”她不解发问。
玄女抽回手,依旧用和善的语气回答道:“你们之间的羁绊,还需要你们自己去寻。”
“我只能帮你一程。”
玄女说着,又将手放在阿七耳后的发上。
无数画面闪回,阿七以九儿的身份行走世间的画面浮现在脑中。
这回换阿七头脑发胀,久久无法对现实中的事务有任何反应,就连顾枝站起走到了她身边也浑然不知。
结合离天所言,阿七在心中大致理出了一条脉络。
自己是神兽腓腓,因事从仙界下凡,却不想误入魔界,后又从魔界逃离,来到人间化名九儿行侠仗义。
而今日接收到的记忆中,自己不仅曾和玄清一同行走江湖,到过峡谷和紫杉树见面,还跟这一世的母亲灵汐为人间的妖兽共同作战。
只是记忆里只有她在人间畅游,至于她为何会进入轮回,转生成为魇妖,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阿七,原谅我好吗?”玄清的声音在阿七耳畔响起,将她拉回现实。
虽然只有作为九儿短暂的记忆,阿七却也记得,当初和玄清朝夕相对并肩作战的心情。
前世的她,也深深爱着那个眼中只有世间大义的活泼少女。
她跟着玄清锄强扶弱,跟着玄清前往茯苓宗拜见桃枝道人,偷偷溜到峡谷中认识了紫杉树……
原来阿七幼年见紫杉树第一面时,她说阿七是九儿,并不是认错了人。
玄清眼中泛起泪光:“我没有护好九儿,但我一定会护好阿七。”
阿七不记得自己上一世怎样离开的,但绝对不是善终。
她记得,上一世自己眼中的玄清,是个积极乐观,面上永远带着笑容的开朗少女,根本不是这一世所见的清冷师尊。
“到底发生了什么?”阿七看着有些难过的玄清,解释自己的情况,“我不记得九儿是怎样去世的了。”
玄清不顾玄女和顾枝在场,情不自禁地将阿七揽入怀中。
“忘记便罢了,都是过去的事。”她哽咽着,却也不曾真的哭出声。
可她们越是对九儿的死因讳莫如深,阿七就越发好奇,她暗暗决定,一定要找机会了解真相。
*
茫茫冰原上,白泽黑着脸,聚集体内的仙气,想要跟离天一战。
离天的四个护法支援迅速,肥硕的郊狼已经四下逃散。
离天在四个护法的围绕下,目光轻蔑地盯着白泽。
“一个只剩半幅神魂的神兽,寄生在凡胎□□上,还想跟我斗?”她语中带着笑意,“我可是心狠手辣的魔族,下手不知轻重的,伤到神兽,不会被你仙界的主人追究吧?”
离天纯粹是在嘲讽白泽,甚至一点都没把白泽放在眼里,只把她当作仙人的宠物看。
白泽怒极,可洛以君却拉住了她。
“不可冲动,我们还有重任。”
洛以君不是修士,也没有其他人那样高贵的身份,但一城之主的她,也知道自己的性命并不能轻易浪费在无谓的愤怒上。
“玄清道长和阿七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她劝慰着白泽,“至于离天说这些话,只是为了激怒你。”
白泽紧握的拳头没有丝毫放松。
洛以君见状,只得叹气后提醒白泽:“先祖还在冰层中等你。”
听见有人提起洛熹微,白泽的眸光一下子柔和下来。
她收回攻势,站定闭眼皱眉懊恼道:“对啊,此行的目的是求维希亚玛塔女神救出洛妹的,怎么一发怒就给忘了呢?”
只是她实在看不下离天的行为。
“你说你要寻维希亚玛塔女神净化你族人,与正道和谈,为何又出尔反尔,对玄清道长出手!”她怒喝道。
白泽从不认为离天和玄清会因为争风吃醋的事情大打出手,离天这番行为,定是有其他目的。
见白泽不准备搏斗,离天摆摆手,让四位护法往身后站,自己走到前方。
“你们正道将我们视为入侵者,怎可能无条件给予我们丰厚的条件?你们少一个玄清,我们便多了一分筹码,你说,这何乐而不为?”
她嘴角噙笑,讲述着自己如此做的原因。
随后她不屑看向白泽和洛以君:“而且玄清之前撂下狠话,若我不处理好族人,便要清剿。她哪儿来的自信,跟同是大乘期的本尊这样说话?”
白泽咬牙切齿,对她出尔反尔的行为感到愤怒,反倒是洛以君表现得十分淡定,她好奇道:“你对阿七跌入其中,也没有一*丝愧疚吗?阿七是无辜的。”
洛以君并不知道离天和阿七的纠葛,只是从道义上谴责离天。
听见对方提到阿七,离天垂下眼眸:“我肩负魔族兴盛的重任,怎可为区区儿女私情牵绊?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了。”
比起阿七,她来到人间这些年,带着族人躲避追杀。
许多子民死在正道修士的手上,也有许多子民因修为不足,在东躲西藏的日子中陨落。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不知不觉已将自己当初对腓腓的执着放到了责任之后。
可白泽和洛以君并不知道这些,她们只是好奇对望,然后异口同声道:“儿女私情?”
“我们魔族也并非生来邪恶,只是魔界满布瘴气,魔族生在那样的环境下,只能世世代代被侵蚀,长成丑陋的模样。魔界资源匮乏,导致争夺不断,唯有凶狠暴戾之人才能活下来。”
“天道不公,只给我们魔族这样的土地,我们自立自强,何错之有?”离天越说越气愤。
而一旁护法中的琴音和琴欣,不知不觉中已经咬着嘴唇屏住呼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们是一双孤儿,父母早在魔界便死于同胞手下,是离天收养了二人进行培养。
因为她们俩长相乖巧,少女期又比别人都长,所以才被选中潜入茯苓宗。
白泽语塞,原先她生长在仙界,那里仙气充沛,不需要为生活奔波操心,自然个个都心宽体胖。
就算在那样的条件下,也还会有被欲望裹挟,走上歧途的神仙。
后来她降临人间,遇见了许多为争夺资源大打出手的事情,小到村头小儿抢皮球,大到两国之间争夺一处战略要地。
离天说的这些,她都了解。
但白泽并不认同离天的行为,她质问道:“可是,为了自己生存,而伤害这片土地的原主人,就是正确的吗?”
离天哈哈大笑,反问道:“你觉得如果我魔族没有今日的根基,正道会同意跟我们谈判吗?”
反问完后,她立刻切换了阴鸷的神情,低沉着声音提醒白泽:“他们可是在玄清的带领下,追杀了我们五百年。”
离天甚至没有犹豫是否要去峡谷底下救阿七,直接转身就跟着四个护法往离开的方向飞去。
因为四个护法带来了一个消息——悟悠带着正道联盟偷袭了魔宫。
见离天走得决绝,冷静的洛以君立即察觉有事发生,决定先行回到天利城。
白泽知道洛以君有自己的使命,于是献出自己现在一半的仙力为她护体,让她能够安全走出香巴拉。
而白泽自己,则是打算在四周寻找下悬崖的路。
谁知刚将洛以君送走,白泽正准备抬脚,就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抓住一般,手脚并拢地飞进峡谷。
瞬间,冰雪悬崖上再也没了声响,仿佛之前那些事情从未发生一般。
第69章 小女孩1
白泽在身边混乱的气流中穿梭,周边的光线由最初的一片黑暗逐渐变亮,一切都变得那样生机勃勃。
她似乎进入了一个世外桃源,周围全是青翠绿植,很难想象,在冰天雪地的土地上,会有一个生机勃勃的区域。
白泽最终轻轻落到地面,丝毫没有从高处坠落的感觉,反而像是自己主动躺下一般,身上没有任何不适感。
“你摔疼了吗?”一个扎着双丫髻的七八岁小女孩弯腰询问躺在地面的白泽。
白泽可不想在小朋友面前丢脸,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站直身体结结巴巴回答:“没、没有。”
她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情景。
这是一座城池的角落,花坛中的树木高大繁茂,石板地面干净整洁,空旷的地上有几只小麻雀。
周围的建筑别有一番风情,墙上要么是镂空的精致雕刻,要么是绘着一幅幅精美的图案,屋檐立柱上的装饰更加细致,看起来是个富庶的城池。
不远处是街市大道,行人来来往往,面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小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白泽弯腰,把脸凑近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粉雕玉琢的小脸红扑扑肉乎乎的,圆圆的眼睛盯着白泽。
“这里是香巴拉国度啊。”她一脸不满,交叠双手抱在胸前,像个小大人一般,“不然这能是哪儿?你都找到这儿来了,还装傻。”
“额……”白泽被小姑娘噎住。
她知道这处大概率就是自己寻找的香巴拉国度,刚刚那样问,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没想到这小姑娘说话还挺不留情面的。
见她弯着腰愣在原地,小姑娘昂着头傲娇道:“你是不是叫白泽?”
白泽听她喊出自己的名字,立即惊讶地微微张口“啊”了一声,然后赶紧回答:“对,我叫白泽。”
“那就对了。”小姑娘伸出一只手,冲自己这边挥了挥,“走,我带你去第十三玄女的宅院,你的同伴在那里等你。”
同伴?
白泽立即醒悟过来,一定是阿七和玄清早自己一步来到了香巴拉国度,现在已经被那第十三玄女接入府中了。
这小姑娘原来不是路过玩耍的孩童,而是来接引她的小童女啊。
白泽直起腰,微微笑着向小童女点头:“好,我跟你走。”
她心想,难怪这孩子如此有气势。
*
玄女府上,玄清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坐到桌边,阿七也恭敬地坐在桌旁;玄女和顾枝坐在阿七和玄清的对面。
“玄女娘娘,这次非常感谢您帮我们恢复前世的记忆。”阿七真诚地表白,但她还是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之前其实是想求维希亚玛塔女神帮我点燃六角琉璃盏。”
“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真相,不用再麻烦女神了;可我在外头的三位朋…朋友,还有事相求。”她还关心着白泽和离天,但想着离天是害自己和玄清跌下山崖的凶手,之前还骗自己说阿渊已经死去,这“朋友”二字都说得有点磕巴。
玄清听出阿七的犹豫,也清楚她对离天愈发没了好感,心中的醋意完全消失。
她在桌下用食指勾住了阿七的食指。
阿七身体一抖,忍不住弯起嘴角,接着又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看着玄女,等待她的回答。
玄女忽然从鼻中呼出重重的气,虚眼皱眉瞥向玄清,却没对她说什么。
她又将视线转向阿七,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回应道:“我已经拜托他人去接你那位朋友了,她待会儿就会到。”
“不过人只有一个,并不是你所说的三个。”她担心阿七到时候会胡思乱想,于是强调道,“其余二人已经安全离开香巴拉的势力范围,你不必担忧。”
“啊?哪二人离开了呀?”阿七惊讶地问道。
三人中,除了洛以君无所求外,白泽和离天都是带着目的寻找香巴拉的啊,怎会这样急匆匆就离开?
不等玄女回答,外头便传出小女孩稚嫩而清脆的声音:“玄女!白泽给你带来了,我先走了哦!”
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探进来喊了一声:“我走啦!”
随后小小的身影一溜烟儿往远处跑开,只留下惊讶得合不拢嘴的白泽站在门口。
“这、这小女孩,真是非常率真啊。”白泽喃喃道。
她本打算说这小姑娘怪没礼貌的,对宅子主人竟如此大大咧咧,但苦于不知道这小女孩跟宅子主人的关系,害怕批评她反而让主人不高兴,于是选择了这样“礼貌含蓄”的说法。
阿七和玄清不以为意,毕竟在香巴拉国度里,作为婢女的顾枝都能和玄女娘娘并排而坐,小姑娘活泼霸道点,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白泽见她们俩对这小女孩的行为都没表现出任何意见,随即便知道自己选择了正确的说法。
责怪小女孩的话,最好还是放在心底比较好。
“白泽姑娘请进。”顾枝站起身,走到门口迎接客人。
白泽这才看出,顾枝是这府上的婢女,因为她刚才进入府门后,看见了许多打扮跟她相似的女子在劳作。
原来这香巴拉国度真没这么在乎位份尊卑,婢女也可以跟主人家坐在一起。
“谢姑娘。”白泽入乡随俗,对顾枝叶彬彬有礼道。
白泽跟着顾枝进屋,瞬间也注意到了房间内金碧辉煌的场景。
虽然这座城池里建筑的外观已经纷繁复杂,美轮美奂,但房间内的情形还是惊了她一跳。
各处都是黄金和宝石,这该是多么富裕的一个地方啊?
人间没有这么多稀有的资源浪费在建筑上;而仙界众神都追求清新淡雅,建筑多以青砖黑瓦为主,一些举办重大祭祀之处,也会使用朱墙黄瓦彰显气势。
这香巴拉国度与人间和仙界都不太一样。
白泽眼睛滴溜溜转着打量周围,阿七看在眼里,赶紧想办法提醒白泽,拍拍身边的座椅,邀请道:“来,坐这边。”
白泽听见阿七的喊声,忙收回贼兮兮的视线,回应道:“哦,好。”
她坐到阿七身边,也就是玄女和顾枝对面。
“在下白泽。”白泽自我介绍道。
不等对面二人开口,阿七就主动向白泽介绍道:“白泽,这位是玄女娘娘,道行高深,助我和阿渊恢复了记忆。”
她还是习惯将玄清称为阿渊,玄清也没出言制止,称呼只是一个代号,只要她们在一起,叫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阿七冲白泽使眼色,提醒道:“你有什么事,大可以问问玄女娘娘。”
香巴拉国度中处处都是仙气,里面的居民想必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玄女娘娘的身份也必然不低。
之前她们打算求助于维希亚玛塔女神,是因为只知道香巴拉国度中有这位女神,如今玄女对她们明显抱有善意,那尝试一下也无不可。
白泽会意,立刻起身,郑重地单膝跪地求道:“求玄女娘娘助我打破冰层,救出友人。”
阿七抬起一边眉毛,弯腰朝白泽凑过脸质疑道:“友人?”
白泽用手肘撞了一下阿七的胳膊,露出一个皱眉的神情,示意她别捣乱。
阿七赶紧坐正身体,跟白泽一起用乞求的眼神看向玄女娘娘,希望她能够答应此事。
玄女也没有辜负阿七和白泽的期望,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你快起身吧。”
随后又征求她们的意见:“你们准备何时启程?”
顾枝忙提议:“不如先在这儿歇两天,体验一下此处的风土人情?”
“不行!”白泽此时才想起来,人间情况紧急,根本没时间在香巴拉国度多做停留,“正道和魔族打起来了,我们得快点行动。”
玄清听了白泽说的话,立即拍桌起身:“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白泽和阿七转头抬眼望向激动的玄清。
白泽摊手道:“你刚才也没问我啊。”
“到底怎么回事?”阿七闻言转向白泽的方向,拉着白泽的手臂。
白泽抬手将阿七的手扒开,她可不想再被玄清警告,就连视线都没落在阿七身上一瞬,而是一直看着玄清道:“你们被离天暗算,我本打算帮你出口气,但她那四位护法前来禀报,说茯苓宗的掌门带着联盟攻击了魔宫。”
若是遇见别的事情,玄清肯定淡定如常,可事关正魔交战,她也难免急躁。
“不如我们分头行动,你们和玄女娘娘去救洛熹微姑娘,我先行离开。”玄清说着便走到玄女身边,拱手道:“晚辈就此告辞。”
“等等,我跟你一起!”阿七起身喊道。
她怎可能选择与玄清分开,跟白泽和玄女一同去救洛熹微?
玄清此举本是想让玄女和阿七多待上一会儿,毕竟玄女就是阿七的母亲。
阿七虽然不知真相,但玄女肯定颇为想念自己的女儿。
她看看阿七,又看看面前玄女。
“罢了,我与你们的机缘未断,今后还能相见。”玄女微笑着告诉玄清,“救人间于危难,本就是你们的职责。”
她挥挥手:“顾枝你去送二位离开吧,白泽留下,与我一同前往冰窟便可。”
*
玄清和阿七未作停留,风风火火跟着顾枝踏上离开的旅程。
香巴拉国度外的冰雪世界会压制玄清和阿七的灵气,这一点顾枝早有准备。
她将二人送出峡谷时,为二人披上了金柳羽衣,这能为阿七和玄清阻隔外界的仙气。
玄清和阿七道谢后尽全力马不停蹄往外赶。
二人刚出香巴拉,就发现了洛以君留下的印记。
洛以君是细心的,她追寻着离天离开,同时为白泽他们留下了指引方向的记号。
玄清和阿七顺着记号直接赶到了魔宫。
魔宫所在的位置正好是魔渊以东十里处,当年魔渊大开,魔气肆虐八方,附近经过大战化为焦土。
在玄清的带领下,众人造下大阵,附近也没了居民。
没想到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多年后,离天竟悄悄将魔宫建在了附近。
玄清和阿七赶到时,场面并没有出现想象中那样一边倒的情势。
魔宫上空,悟悠和离天互有攻守,悟悠甚至占了点上风。
刚刚凑近的二人听见离天的声音:“你果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明明是大乘期修为,竟硬是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话显然是说给玄清听的。
这里头的所有人,当然也包括玄清。
可玄清早已清楚离天的计谋,挑拨离间是她的惯用手段。
悟悠的修为掌握在她自己手中,愿意给大家展现什么样的境界,自然该依照她自己的意愿。
玄清甚至觉得,悟悠一直不展露自己真实的实力,是为了维护她这个师尊的尊严。
悟悠也不曾怀疑过玄清的胸怀,离天这样的小伎俩,可以用在救人心切的阿七身上,却无法用在撼动她与玄清这样的师门羁绊上。
玄清不与离天多废话,直接飞上去一掌击向她的胸膛。
离天一边应对悟悠的攻击,来不及接玄清这一掌,直接应声跌落在地面,口中吐出鲜红的血液。
在魔宫中带头厮杀的四个护法察觉上空的情形,赶紧放下身边的战斗,往离天身边奔去。
玄清脸上邪魅的妆容若隐若现,现在的她觉醒了摩呼罗迦的全部记忆,身体也不自觉向着摩呼罗迦变化。
离天曾从书本中看见过关于摩呼罗迦的描述,当玄清脸上隐隐的色彩出现时,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再联想到阿七如今和她携手进退,阿渊大概率就是玄清的化身……
“果然,这个世界就是天神的游戏,魔族和人族的争斗,一旦不如天神的愿,你们就会出手阻挠。”离天语气中带着不甘嗤笑道。
与两位大乘期修士战斗,她可能还有胜算,但摩呼罗迦参战,这根本就不公平。
她不后悔为魔族争取过,只恨自己太弱,蛰伏多年依旧惨败在所谓“正道”的手上。
此刻,四位护法和毓嫣都护在了离天的身前,毓秀也带着部分茯苓宗弟子赶到支援。
毓嫣不顾危险,直接跪在了离天和玄清之间。
“师父、师尊,求你们放过离天魔尊!”她眼含热泪,视死如归一般,“若师父和师尊硬要夺她性命,我愿代她受死!”
玄清身后的阿七赶紧上前一步拉住了玄清的手臂。
自从玄清恢复了记忆,除了修为和灵力大大进步外,性情上的变化也十分明显。
毓嫣这番话,对现在的玄清来说定是极大的刺激。
看中的弟子叛变魔族,还要为魔尊牺牲,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第70章 两口子人后贴贴
悟悠一改往日在玄清身边就容易慌张的性情,冷静地看着自己曾经最信任最看重的弟子毓嫣;而玄清被阿七拉住,也没有第一时间对毓嫣出手。
反而是毓秀冲到了最前面,一把扯住毓嫣的衣领,硬生生就要将她拽起来。
“毓嫣!你别执迷不悟!”毓秀气急败坏地喊着。
毓秀冲动一生,只有这次的冲动是做了正确的事。
如果她不站出来,任毓嫣这样胡来,掌门和师尊一定会出手。
“正魔势不两立!你背叛师门,掌门和师尊没杀你就算天大的仁慈了,毓嫣你醒醒啊!”毓秀试图唤醒毓嫣的理智。
“你是不是被那只金钱鼠迷了神志?”毓秀终于不再隐瞒,提出了自己的猜测,“当年你说金钱鼠像能够增加财运,就供奉了那金钱鼠,是不是它迷惑了你!”
“你为什么要袒护离天这样邪恶的魔族!你知道她害死了多少人吗!”
“闭嘴!”毓嫣一声惊破天的怒吼叫停了毓秀的陈述。
毓嫣闭上眼,仿佛忆起什么痛苦的事情,颤抖着深呼吸后睁开眼含泪看着毓秀。
“当年家族没落,被肃国老国君屠杀,是离天魔尊救了我们家族中的孩子!”
她这话,似乎是对毓秀说的,又似乎是对悟悠和玄清说的。
除了阿七,在场众人都知道当初毓家遭遇的浩劫。
毓嫣的视线落在阿七身上,这让阿七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不知道什么毓家……”阿七赶紧摆摆手。
毓嫣用乞求的眼神看向阿七说:“玄清师尊如此尊重阿七姑娘的意愿,那不如让阿七姑娘评评理。”
她开始将当年毓家的遭遇娓娓道来。
毓秀和毓嫣年幼时,家中一贫如洗,心疼女儿的父母不得不千里迢迢将她俩送到茯苓宗门口,以求庇护。
恰好姐妹二人均有修行天赋,便被收入门下。
送走两个女儿的毓家父母没有自暴自弃,而是从小买卖做起,又赶上几波大机遇,最终成为富甲一方的有钱人。
毓家父母将家乡的兄弟姐妹接来,也上茯苓宗认了亲,给茯苓宗送上了许多礼物,感激她们对女儿的养育之恩。
毓家父母本打算接两姐妹回家享清福,可两姐妹已经成为茯苓宗的内门弟子,前途无量。
他们也没强求,只是希望姐妹俩常回家看看。
五百年前,魔族入侵,正道宗门斗魔族,封魔渊。
大战告一段落,毓嫣得了一段时间的假期,回家探望父母,才发现毓家大宅内尸横遍野。
原来,各国趁正魔交战之际,对他国发动各种战争,一时间烽烟四起,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夹缝中生存的百姓被逼至绝路,开始冲撞府衙。
肃国国君一声令下,命各地城主拿当地富商开刀,转移矛盾,屠杀富商,没收财产,再分一些蝇头小利给百姓。
这样一来,百姓不仅不再仇恨官府,甚至还对官府感恩戴德。
唯一的输家,便是毓家这样没有官府背景的富商。
毓家本也招揽了许多高手,按理说应该能够应对,但皇室此时借助了正道宗门的力量。
也就是说,这些正道宗门打着“为了大局”的旗号,助纣为虐,牺牲了这些富商。
“我为正道与魔族厮杀,正道宗门助国君屠我满门!我与魔族为敌,魔族却救了我毓家的晚辈!”
毓嫣字字血泪。
“我回到毓家,金钱鼠带着那毓家仅剩的血脉从地道中钻出,让我以为是它救了孩子们。”毓嫣说到这儿,泪水已抑制不住地溢出。
她抬眼看向毓秀,痛心道:“这些事我没告诉你,是不愿让你背负起家族的仇恨!”
“直到魔尊化名柳如璃住进茯苓宗,金钱鼠才跟我坦白,是当初魔尊路过,动了恻隐之心,才与金钱鼠合作,救下毓家的孩子。”毓嫣哽咽着,“如今魔尊有难,我愿以命报恩!”
阿七心惊,只觉浑身发冷。
毓嫣和毓秀与她的过节先放在一旁,两姐妹在前线护卫人间,肃国国君在后头屠人满门。
这样看来,毓嫣已经够顾全大局了,换作阿七自己,定是要找到肃国国君报仇的!
悟悠先阿七一步开了口。
“毓嫣,假如当时不这样做,肃国百姓继续与官府作对,内忧外患之下,肃国定将灭亡。”她冷静地分析着当时的情形,“届时国将不国,家将不家。”
显然,悟悠是赞成牺牲少部分人去挽救国家的。
“悟悠掌门此言差矣。”阿七紧皱眉头,反驳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又如何能肯定,天下大一统后不会走向繁盛?”
阿七的话语间甚至带了些责怪:“国君和正道有能力牺牲一些人,但并没有资格要求这些人自愿去死,更没有资格让这些人的家人必须谅解!”
“如果今天要牺牲的是茯苓宗众人的性命,掌门是否愿意?”阿七反问着。
“为维护正道,我茯苓宗义不容辞。”悟悠斩钉截铁地回答。
“呵!”阿七冷笑一声,整个人转身朝向悟悠,“那你问过你手下弟子的意愿吗?你又凭何为弟子们拿定主意?”
这一回,换作她替毓嫣质问悟悠:“那我问你,如果你维护的,只是一个纵容亲族残害百姓,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的君主呢?”
悟悠先是一愣,接着陷入沉默。
“琴光城的事难道肃国国君真不知?”阿七分析道,“琴光城短时间内大兴土木,迅速崛起,不管从哪个层面上,国君都应该掌握其中的信息。”
阿七握紧拳头,质疑的声音变得更大:“他对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袒护兄弟,这就是茯苓宗所谓的正道?”
冷漠观察着一切的玄清忽然开了口:“与其说你们在维护正道,不如说你们是想维护一直以来被当做正统的权力结构。”
悟悠从沉默中惊醒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玄清。
玄清脸上的色彩更加明显了些。
“你们”一词,已经完全表达了玄清现在的态度。
从前在正统修道教育下成长的玄清,一心维护“正道”,可恢复了记忆的她,经过阿七的点拨才明白,过去的自己维护的不过是“正道”的名头。
如果说她作为摩呼罗迦转世下凡还有任务的话,她定然不可能是维护已经固化腐败的权力体系。
国君为一己私欲弃百姓于不顾,大宗门为利益所诱与敌人勾结,这道早已不正。
按照摩呼罗迦之前的脾性,这世界都该毁灭重来,但经过近两千年的修身养性,她已经内敛了许多。
玄清轻轻拨开阿七拉着她的手,缓步上前,绕过毓嫣。
毓嫣和阿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可她们明白,没人能拦住玄清。
四个护法亮剑护在离天身边,离天抬手制止四人道:“不必,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幸好,玄清没打算一招了结离天,而是向对方发出邀请:“离天,叫停所有人,共商重建人间秩序之事。”
离天本已准备好接受死亡,却没想到在毓嫣的陈述和阿七的分析下,玄清真改变了立场。
她转念一想,摩呼罗迦本就亦正亦邪,思维不会被“正道”局限。
如今玄清跳出原先的视角,重新审视这“人间”,能改变主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
离天撑着受伤的身躯进入魔宫召唤众人停手,悟悠也遵从玄清的命令,前去阻止了自己带领的联盟。
而玄清却带着阿七准备步行进入魔宫。
她拉着阿七的手,让阿七靠近自己的身体。
阿七也不抗拒,她从后面紧紧贴着玄清的手臂。
不过她疑惑地问道:“阿渊,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进去?”
玄清闻言,直接闪身来到阿七身后,环抱住阿七的腰,再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声音温柔回答道:“我想多跟你单独在一起。”
阿七大脑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一堆疑问。
阿渊不是在思考如何重建人间秩序吗?
她不累吗?
阿渊不是刚刚否定了自己这一世的事业吗?
她不难过吗?
阿渊现在不是神秘莫测的魔神摩呼罗迦吗?
怎么现在开始说起情话了?
“别,人多,都看着呢。”阿七害羞道。
她抓住玄清的手想掰开,却被玄清禁锢得更紧。
“我在人间还有好多任务,你会不会嫌我没空陪你?”玄清蹭蹭阿七乌黑的秀发,“你看前阵子你找我找得那么着急,那么辛苦。”
被提到之前寻找阿渊时的急躁模样,阿七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我、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你要有事忙,我可不会打扰你。”
阿七只感觉玄清的头移动了几寸,贴近了自己的耳朵;她以为玄清要说什么,还把耳朵往玄清嘴边送了送。
谁知玄清竟轻轻咬了一口阿七的耳垂,然后调笑道:“那可不行,接下来的日子,你每天都要陪在我身边。”
阿七紧张地四下张望,发现大家都走在了前面并没有发现她俩亲密的动作之后,便挣扎着转过身,亲了一口玄清的侧脸,压低声音道:“好啊,可不能像之前那样逃跑了!”
如今的玄清混杂了两世的气势,沉默时是高贵庄严的正道魁首,笑起来却又像迷惑人心的妖魔。
她扬着嘴角,用鼻尖轻蹭阿七的下巴:“这回上天入地,我们谁也别想逃。”
毓秀躲在魔宫门外的大树后,目睹了玄清和阿七各种亲密的举动。
她绝望地靠着大树,心中不服,愤恨道:“她不过是一只魇妖……”
毓秀面红耳赤,心脏怦怦直跳,无法接受玄清师尊就这样跟其他人有了亲密的关系。
没过多久,她的面色变得狠辣,眼睛瞪得像要吃人一般,恶狠狠地自言自语道:“师尊定是被妖孽蛊惑了。”
她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把御兽匕首,偷偷藏在了衣袖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