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穷凶极恶 > 4、今日雨(二更)
    老爷子吱呀一声,稳稳地停下三轮车。


    祁染还没从后面下车,他倒也不急,没有催祁染什么,反而扶着车头和祁染一起,在这阵静默无声的春风中站了一会儿。


    一路过来的花费的时间算不上很久,但到了银竹院这一带,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从地平线开始泛起沉静的苍蓝色,整个世界都染上同样的氛围。


    银竹院其实是一片浅水域中心小岛上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说不上独栋,但也不到连片的规模。


    从湖心起,以那一小块建筑为中心,向八方蜿蜒出连廊石桥,衬着湖水,别有一番雅致。


    这里已经荒凉太久,湖水藻类疯长,变成暗色的绿。连廊镂空的花窗也已经附上许多蛛网。


    风一吹,碧波荡漾,杳无人烟。


    祁染依稀记得自己还很小的时候,和父母一起来过银竹院。


    回忆太过稀薄,但那时的情绪仍旧在心里留下痕迹。


    银竹院那时应该是很热闹的,人来人往,他记得那时他牵着父母的手,很开心。


    原来现在已经这样了。


    “怎么样,还行吧?”老爷子眺望了会儿,开口。


    祁染不太确定老爷子这句“还行”问的是什么。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银竹院岸边基本都是蔓延开来的树林,没见到有什么建筑。


    “大爷,咱们那个房子在哪儿呢?”


    大爷扭头打量了一眼,祁染从他的眼神里读到对自己智商的疑惑。


    祁染:“......”


    大爷抬手一指,“看你年纪轻轻眼睛先不好使了,不就在那儿吗?”


    祁染顺着看过去,整个人镇在原地。


    大爷遥遥指着湖心中央的那一片小院。


    祁染下巴差点嘎嘣一下掉下来。


    银竹院说的不是银竹院附近的意思吗?


    大爷也没跟他说是直接住进银竹院啊?


    “银竹院不是个公园吗??”


    大爷翻了个白眼,“谁跟你说的,以前是辟出来租给区政府当公园,但里面那片小院一直是私人建筑,搁二十年前都是拦起来不让人进的。”


    祁染感觉自己半个人已经开始有点麻了。


    589?主题别墅这就带回家了?


    大爷忽然冷不丁开口。


    “是时候下雨了,你该进去了。”


    “我呢,就送你到这儿,进去还得走一段路,你自己过去吧啊,里头通了电。”他重新骑上三轮,“有啥事就给我打电话,不过我先说好,这合同签了没得反悔,你要中途不住了也不退钱啊。”


    祁染还没来得及回话,大爷就蹬着车跑了,也不知道是赶着回家吃饭,还是怕他临时后悔。


    开弓没有回头箭。


    天色越来越暗,祁染估计银竹院荒废这么久,外面的灯早就亮不起来了。


    再不赶紧进去,天黑了一猛子栽进湖里就惨了。


    再说...


    祁染抬头,看了眼天边。


    空气又变得湿润沉闷,大爷那句没头没脑的话也没说错,一会儿大概又要下雨了。


    他背着双肩包,拿着大爷给的钥匙,顺着廊桥往里走。


    这里太安静了,方圆一片都是湖泊树木,即便是再往外走一圈,也都是些早就废弃搁置的旧房,没有半点人眼。


    他行走在廊间,慢慢地穿行,湖面映出他的倒影,但因为夜风而吹散荡漾,只能看出是他,却看不出什么模样。


    祁染蓦地生出一种天地万物之间独他一人的感觉。


    银竹院的古朴而厚重,祁染插上钥匙的时候,瞥见青砖白墙上蔓延开的茂密植物疯长,大概是很久没有人打理过的原因。


    推开门,吱呀一声响,院内模样逐渐映入眼帘。


    祁染不由得打心底赞叹穿插惋惜。


    他是学历史的,当然也对古代建筑多少有一些了解。


    从墙体用的砖和院门的触感来看,这方小院并非近现代的仿古作品,是货真价实的古建筑。


    院内青瓦覆廊,檐角已经悬上一弯月,银光将将坠在廊边,廊下漫开一池静水。


    连廊串起了内里院落,一侧一片祁染不认识的浓荫蔽天的树,因为久无人烟,生长得恣意。转角处有一方小天井,旁边立着一块太湖石,井栏生满苔癣,旁边斜斜支着个竹制水车,车辐上掉着半朵落下的枯萎的花。


    屋檐一角挂着羊角灯,只是弃置很久,早就用不得了。


    院内设池,以连廊串联动线,他一眼看出这是西乾的风潮。


    他下意识往南厢房走,老爷子只给了两把钥匙,剩下一把恰好能打开南厢房。


    “咳咳......”


    一推开门,他差点没被灰尘呛个半死。再看清屋内的场景后,心又一下凉了半截。


    怪不得老爷子甚至不肯送他到院里,着急忙慌地就跑了


    银竹院里虽然也荒凉,但因为还留有这么多植物,别有一番生机,而且古建筑的美学源远流长,即使荒凉,那也是透出一股别样的风情。


    但这屋里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之前看照片的时候没看错,屋里翻新上了层白漆,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地砖看着也是老历史遗留物,裂了几块,青苔在裂缝中悄悄冒头。


    这不是最夸张的。


    祁染现在知道为什么广告上没敢放出房屋全景照了。


    这屋里,居然还摆着老式的拔布床,床前廊边角悬着流苏,早已经褪了色。


    东西是老东西,好东西,但这么多年了,落得灰能直接把他埋了。


    祁染感觉自己要是直接睡了,先不说脏不脏,一晚上可能就能弄出个尘肺出来。


    其他地方也没好上多少。


    屋里的小柜,顶箱柜,都落了厚厚一层漆。沿墙摆了好几个大个的樟木箱,有些合着盖,有些因为放的东西太多,合不上,干脆在那边大大咧咧地敞着。


    里头的东西也是乱得慌,祁染打眼一晃,就看见个大石碗,乱七八糟的摆件,都是些杂七杂八的老东西。


    看这房子都是老的,说不定箱子里面堆的东西也是老的,可能有点值钱,但祁染看见那一堆灰就已经失去了一切兴致。


    他下意识往门口退了两步,天边的闷雷警告似地沉沉响起。


    “......”祁染叹了口气。


    租房前,中介不是一般都会把房间打扫打扫吗?


    算了,都598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祁染从樟木箱里随便抓了一大捧软软的不知是衣服还是碎布,也顾不上是不是老物件了,胡乱擦了擦一旁的条案,把自己的双肩包好生放在这块唯一的净土上。


    房间里唯一两样现代气息浓厚的东西,一把扫帚一个撮箕。


    还挺贴心。


    他看了眼表,快八点了,现在赶紧大致收拾一下,能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学校。


    还好,干家务活这事他熟。


    祁染像个勤奋的小蚂蚁,哼哧哼哧半天,手脚算是麻利的,在九点过一刻的时候总算把房间收拾到没有灰尘的地步。


    但床榻还是光秃秃的,看一眼都能硌死人。


    他无奈,打通老爷子电话,问这床怎么办。


    “哦,你翻一下那几个箱子,应该有一个装了床单被套什么的,干净的,铺上将就一晚。”


    挂了电话,祁染开始翻箱倒柜,满腹牢骚地翻出封在塑料口袋里的床单被套,囫囵两下铺上了,又转去外面接的自来水管冲了个凉,坐在床边歇了口气。


    累得狠了,双眼都开始冒金星,视野发黑。


    黑了又黑后,他发现不是他眼睛有问题,是这房间顶灯在闪,可能是接触不良的原因。


    祁染忍了忍,安慰自己,算了,这房便宜,回头他自己换个灯泡。


    为了这598,就算院里那口井爬出贞子来了,他也会直接给人按回去。


    顶灯是个连着电线的简易灯泡,又闪了两下后,啪的一声,彻底黑了。


    祁染睁着眼睛在黑暗里坐了会儿,缓缓叹了口气,直接翻身上床,躺了。


    太累了,他甚至调动不起脑细胞去联想闹鬼的可能性。


    要真有鬼,也只能说谢谢帮他关了灯。


    几乎是眼皮一垂,祁染就睡了过去。


    滴答、滴答。


    水声滴滴,静悄悄地在空旷屋内回响。


    屋外雷声疾疾,春雷磅礴。


    他太累,睡得太沉,忽然醒转过来,才发觉这雷劈得令人心惊胆战,带着一种要将世界劈碎成灰的架势。


    冰凉的水落了两滴,划过他的脸庞,流入脖颈里,让他打了个冷战。


    他蹙了蹙眉,睡眼朦胧地翻了个身,下意识地习惯性伸手抹了把自己的双眼。


    揉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眼睛是干的。


    那这水哪里来的?


    祁染算脾气很好的人,唯一的缺点是有些起床气。


    忽然惊醒,让他心里有点不太痛快,忍不住在心里无声地骂了一句。


    靠!这房子脏就算了,屋顶还漏水!


    就这么一瞬间的空档,又有几滴冰凉的水落了下来,一滴落在他鼻尖,一滴落在他嘴唇,沁得他蜷了下手指。


    他撑着床,后腰一挺,想翻身坐起来。


    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打下来,屋内一瞬间亮如白昼,又顷刻归于黑暗。


    祁染僵住了,瞳孔几乎缩成一条线。


    他终于看见了,自己面对面几乎贴着眼睫的咫尺距离,是一双直勾勾的眼睛,无声无息。


    濡湿的墨黑长发从纠葛垂下,水滴顺着发丝缓缓垂落,再落到平躺着的祁染脸上。


    屋内仅有的月光淌进眸中,让这对眼睛看起来仿佛在散发幽幽莹光。


    空气中那股雨后独有的草木气息,不知何时变得更重了。


    湿沉浓烈,顺着每一个毛孔侵入感官。


    祁染的喉咙不由自主夹紧。


    床榻上,一个人影在他上方,居高临下,以无限近的距离俯首,长久凝视着他。


    细长如瓷器般冰冷的手指按在他的脖颈上,缓缓收紧。


    “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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