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酷暑。
太阳一动不动地高悬天上，火辣辣的阳光倾泻而下，路旁的树叶纹丝不动,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暑气。
“还有没有？”程时熠抱着两个快递，转头看齐铭。
“没了, 就这两个。”齐铭摇了摇头, 伸手试图去接, “重吗？我——”
“你还是别了。”程时熠轻巧一躲，垂眼看了看他贴着膏贴的手腕，“不重, 我来就行。”
齐铭的手腕是前阵子跟程时熠一块儿打球的时候不小心扭伤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 两人的假期志愿服务刚好在一块儿，结束之后便一起回了齐铭家。
程时熠帮齐铭拿了快递，示意他先去开门, 路过门口信箱时脚步停了停, 喊他：“齐铭，信箱里有东西吗？”
“可能有物业费单子什么的吧, 我来开。”齐铭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信箱, 从里面拿出了一沓纸。
程时熠扬了扬下巴：“放快递箱上吧。”
“我手腕只是扭了而已，这几张纸不至于拿不动。”齐铭笑了, 用钥匙打开房门, 侧身让程时熠先进去，“房门口地下就行, 谢了。”
齐铭的父母都去上班了, 家里没人。
“我顺手帮你拆了？”程时熠抬眼看向正在开空调的齐铭，“或者是什么私人物品, 别人不能看的吗？”
“那你帮我把我的拆了吧，那个袋子，里面是我买的辅导书，箱子是我妈买的，你放那儿就行。”齐铭去洗手间洗了手，随即出来问他，“喝可乐吗？”
程时熠正低着头帮他拆快递：“要冰的。”
“好。”
利落地把辅导书从袋子里拆了出来，程时熠把包装袋揉起来丢了，又看向齐铭从信箱里拿出来的那叠纸——最上面一张是房产中介的广告。
“我帮你把信箱里拿出来的广告也一起拿出来扔了啊。”齐铭应了一声，程时熠于是一张一张翻过去，把广告纸挑出来拿在另一只手里。
下一秒，程时熠的目光落在了一张明信片上。
刚好是写字的那一面，内容不多，而程时熠避之不及，下意识地已经把上面的文字看了进去。
“嘶——”
“怎么了？”齐铭关上冰箱门，拿了瓶可乐走过来。
“你们班的江柠月也住这儿吗？”
齐铭一愣：“你怎么知道？”
“这张明信片是她的，应该是送的时候看错数字了，放你家信箱了。”程时熠拿起那张明信片，“她家是31栋吗，一会儿我走的时候给她送回去。”
“行。”齐铭点了点头，扫了一眼程时熠手里的明信片，把可乐递给他，“你俩认识啊？”
程时熠伸手接过，拧开拉环仰起头灌了一口，斟酌了一下措辞：“也不算认识吧，就……脸跟名字对得上号。”
江柠月是隔壁班的文艺委员，人长得清秀好看，脾气和性格都不错，说话也慢条斯理。
在程时熠印象里，他每每有事去九班或是路过他们班教室时，她大部分时间都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地看书学习，或者撑着下巴笑着听别人说话。
程时熠不知道江柠月对他是什么印象，他们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说认识确实谈不上。
这件事儿只是个小插曲，程时熠在齐铭家跟他一块儿打了会儿游戏，太阳落山时准备回家。
“你别送我了。”程时熠摆了摆手，“你们家小区出去不用刷卡吧？”
“不用，你直接走就行。”
“那行。”程时熠点点头，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一阵铃声，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程时谨的名字。
“喂，姐，怎么了？”程时熠接通了电话，跟齐铭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走了，关门前又冲他挥了挥手。
“在回了，估计还得有……不到一个小时吧。”
“嗯，路过——说吧，要我给你带什么，或者一会儿发给我也行。”
“行，我知道了。”
“嗯……那就这样，我先挂了啊。”
程时熠一边跟程时谨说话，一边往外走去，挂断电话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走到地铁站了，然而却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站定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起江柠月的明信片还没还给她。
于是程时熠顶着烈日的余温折返，却在小区门口被门卫拦了下来。
“不是，叔叔，我刚从里面出来。”
“我刚才没看见你。”门卫大叔皱着眉看程时熠，“你没有卡，我不能放你进去的。”
程时熠：“……”
门卫大叔不肯放他进去，天气又热，他又不想麻烦齐铭特地出来一趟，于是便换了个主意。
“这样吧，叔叔。”程时熠从包里拿出明信片递给他，“我不进去了，您帮我个忙，把这个投到31栋的信箱里，这样行不行？”
门卫大叔垂眼看了看：“这什么东西？”
“就一张明信片。”
大叔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摇摇头。
程时熠不解：“为什么？”
“业主的东西我们一般都不动的，怕弄丢弄坏之类的，麻烦。”大叔看了看他，“你认不认识31栋的住户啦？”
程时熠顿了一秒：“算认识吧，就那个跟我一样的女生。”
“你这小伙子，什么叫算啊。”大叔一挑眉，“你叫她出来拿不就好了。”
“……人没在家。”程时熠扯了个理由，“叔叔，你就帮我这个忙吧，就一张明信片，本来是要送到31栋的，结果送到37栋了，我帮她送回去。”
大叔没有立刻回答，瞥了一眼门卫室角落的摄像头，随即才道：“这样的话，要么你就放在这里好了，到时候等31栋的小姑娘回来了，我喊她拿回去——这样行吧？”
“行，谢谢叔叔。”程时熠笑了，点了点头便把明信片放到桌上，想了想却又从包里拿出了笔袋和一本便签，撕了一页下来。
门卫大叔看着他的动作：“做什么？”
“不小心看了人家的东西，总得解释一下。”程时熠埋头认认真真写便签，字写得格外工整。
况且……
既然不小心看了她给自己的愿望，那不给个祝福总说不过去，程时熠想着，于是又在包里翻了翻，摸到了个毛茸茸的卡通挂件。
Cimmo是只小企鹅，是程时熠最喜欢的卡通角色，出自一部动画电影。他勇敢又努力，就算遇到困难和挫折也从来都不放弃，总会默默咬着牙坚持，虽然不是主角，但他总能影响到其他同伴。
这倒是跟江柠月写的愿望稍微能沾上边儿——她写的一个愿望便是想要考上国内顶尖的美院，这想必不是件容易的事。
“叔叔，麻烦这个一块儿给她吧。”程时熠把便签贴在明信片上，贴住了她写了字的那一面，又把Cimmo挂件放在了上面，“谢谢您啦。”
程时熠没署名，只是在那个位置画了个笑脸。
于是江柠月便把他理所当然地认成了齐铭，给他发消息道谢，而完全状况外的齐铭则把聊天记录截了图发给了程时熠。
“哦……不客气。”程时熠笑了，发了条语音过去，“我不是看了人家写的东西吗，总得打声招呼，就给她留了个小玩偶挂件——没事儿，你就回个没关系就行。”
程时熠又看了一眼齐铭发来的截图，笑了，又打字补上了一句。
程时熠：【再加一句，喜欢就好，然后按个表情包】
这件事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插曲，暑假才过半，他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再开学时是一个月之后，高二一开学便是快节奏的学习，而程时熠很早就确定了本科要出国读，便早早就开始着手准备。
他也只在朋友聊天聊到打算考什么大学时说起过，而有时候，程时熠也会没来由地想起江柠月——他们学校历年来都没有几个走艺考方向的学生，听说美术艺考之前好像还要集训，不知道她是不是也从现在就开始准备了。
“程时熠啊，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帮我去九班叫一下班长。”午休时，程时熠去办公室找老师，正准备离开时被旁边九班的班主任叫住，“齐铭，你认识吧？”
“啊，认识。”程时熠点点头，“我去叫他。”
九班的前门关着，程时熠于是又往前走了两步，窗户开了一小半，窗帘没拉紧，隐约能听见里面大家的说笑声。
程时熠一只手搭在窗台上，屈指轻轻敲了敲玻璃。
窗帘被掀起一个角，江柠月从后面探出头来，对上程时熠的眼睛，弯唇笑了笑，右手上的笔还没放下，便把窗户推开了些。
“找谁？齐铭吗？”
江柠月扎着马尾，发梢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在空气里画出一个弧度，她冲程时熠礼貌地勾唇笑了，叫他原本平稳的心跳忽然停摆一分。
程时熠脑海中无端出现一些青春校园剧的画面，比如慢放还有各个角度的特写，下一秒bgm就会响起来……停。
都怪程时谨一整个暑假都在家看偶像剧，那些情节也飘进了他脑袋里——程时熠眨了眨眼睛回过神，笑着点了点头：“啊，对，麻烦你帮我叫一下。”
“好。”江柠月应了一声，转过头去帮他喊齐铭。
想来想去如果非要说个开始，那估计便是那个时候起，程时熠逐渐发觉，自己好像开始格外关注那扇窗。
但也就仅此而已。
程时熠和江柠月一直以来都保持着点头之交的关系，是个让他觉得很安全的距离——他要出国读书，江柠月要艺考，程时熠并不希望会有什么对他们产生困扰或者影响。
程时谨爱看的偶像剧里几年时间都一晃而过，事实上时间确实如流水，程时熠顺利拿到offer出国，江柠月考上了Z大美院，一切都在按照最顺利的方向发展。
毕业后，学校专门写了一篇关于江柠月的推送，里面放上了她平时用来记录生活的社交媒体账号，程时熠便关注了那个账号。
虽然江柠月更新并不频繁，但程时熠没太大所谓，偶尔能看到她生活状态的碎片便已经很好。
齐铭和江柠月一样考上了Z大，程时熠和他关系向来不错，大学期间一直保持着联系，假期回国也会见上一面。
聊起毕业之后的安排时，程时熠说他会回到国内发展，而齐铭问他还记不记得江柠月，说她很厉害，考上了国外一所著名的美院。
当然记得。
那所学校程时熠居然熟悉，刚好和他父母在同一个国家，他妈妈还认识那学校的教授。
于是程时熠便闲聊似的跟苏岚提起了这件事，他的说辞是听说有个高中同学考上了这所学校，想问问她算不算厉害，程时谨则闻到了某些苗头，事后偷偷问程时熠那个同学是男生还是女生，得到答案之后又追问程时熠是不是喜欢她。
是吗？大概是吧，不喜欢的话也不至于惦记这么久。
很没道理，但……有些事情好像也并不需要道理。
苏岚倒并没有程时谨这么敏锐，只是有一回受邀去看学生作品展，在其中见到了程时熠提起过的那个名字。
于是她便跟程时熠说起了这件事，还拍了照给他看，而程时熠在得知展出的作品之后会参加慈善拍卖时候，便提出想让苏岚把这幅画买下来。
江柠月这幅画的风格是苏岚喜欢的，于是也并不在乎自己儿子说的“喜欢”的对象到底是画还是画画的人，买下来之后她便放在自己的住处，只给程时熠发了好些照片。
毕业后程时熠忙于经营公司，开始时常常连轴转，没太多功夫想太多，到逐渐稳定下来之后，才慢慢好一些。
而身边人纷纷恋爱成家，收到齐铭邀请他做婚礼伴郎的消息时，他还颇为意外。
“来啊，那肯定的。”程时熠笑了，“你结婚，我再忙肯定也得来啊。”
作为伴郎，程时熠帮着齐铭处理了些婚礼筹备的杂事，确认请柬时，他见到了个熟悉的名字。
“江柠月？她不是在国外了吗？”
“我发邀请的时候问过她，她说她马上就回来了，听她意思应该是不走了吧。”齐铭说道，“她说她有时间能来。”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江柠月社交媒体账号上不久便发了个回国的动态，再然后则是她的个人号提到了个工作室的官方账号，说之后的日常会在那里更新，从此便又是一个新的起点。
那对他来说呢？也能算是个起点吗？
空想肯定不会有结果，不过既然江柠月会留在国内，那便来日方长，起码要试一试——不过齐铭的婚礼上，程时熠要替他注意不少事情，只远远地在来宾里见到了她一面，连招呼都来不及打。
忙碌间得了个空隙，程时熠去了趟洗手间，却没想到出来时刚好撞上正在镜前补妆的江柠月，她从镜子里准确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心仿佛悬起又悠悠落回原位，程时熠停下脚步看着她，笑了。
“江柠月。”
第59章 江柠月生日
江柠月和Insight的联合展览时间定在了十月, 筹备工作也开始提上了日程。
策展这一块江柠月请来了夏梦莹当外援，后者欣然答应，准备好好大干一番。
展览场地是程时熠联系的, 地段和周边的环境都很不错，内部空间也足够大。林思渝对于展品的排列摆放顺序没什么要求, 这个工作便全权交给了夏梦莹。
于是最近夏梦莹一直和江柠月待在一起, 两人去对方家里都觉得不是最合适, 便把江柠月之前独居的房子当成了工作间，餐桌上摆满了文件和资料。
“没问题，那就先暂定这样。”夏梦莹伸了个懒腰, 往后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 “累了。”
江柠月笑了, 也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两个人仿佛复制粘贴的同款姿势。
“对了。”夏梦莹忽然想起了什么，坐直了些, “今天是不是17号了？”
江柠月想了想, 点点头：“怎么了？”
“你今年生日不马上到了？”夏梦莹兴致勃勃，“打算怎么过啊？”
江柠月还没来得及开口, 夏梦莹先反应过来什么, 叹了口气道：“算了，今年不比往年, 你肯定是要在家过的——哎, 嫁出去的老婆泼出去的水。”
江柠月忍不住笑了：“我也可以跟你一块儿过啊。”
“不信。”夏梦莹眯了眯眼睛，“我才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呢, 过两天什么时候有空, 我提前请你吃个饭。”
“好啊。”
“再让我想想给你送个什么礼物——”
“可别。”江柠月心有余悸，“你还是别给我送什么了, 我谢谢你。”
夏梦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江柠月在说什么，笑得歪倒在她身上：“怎么了，我可是精挑细选的！”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啊。”
江柠月今年的生日也在工作日，最近已经陆续收到了之前合作过的品牌送来的礼盒。
跟她悄悄给程时熠准备生日礼物不同，程时熠早在一周前就直接问她，生日有没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
“也没有吧。”江柠月想了想，摇摇头，这阵子在忙联合展览的事情，工作室有些其他工作也不能落下，“还是要去趟工作室的。”
程时熠笑了，捏了捏江柠月的手指：“大寿星生日当天也不能给自己放个假？”
“不能。”江柠月侧过脸，抬手戳了戳程时熠的脸颊，“不过下班之后的时间都可以留给你。”
“好，那就一言为定。”程时熠笑了，捉住江柠月的手，拉到唇边吻了吻，“我来接你，晚上订了家你之前说想吃的餐厅。”
餐厅环境很好，人不多，很安静，私密性也很强。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程时熠喊来了服务生，轻声嘱咐几句什么，后者点点头走开了。
“怎么啦？”江柠月眨了眨眼睛。
程时熠不卖关子：“我让他帮我把蛋糕拿上来。”
江柠月笑了：“还有蛋糕啊？”
“那当然得有。”程时熠也笑，服务员很快推着小车过来，上面除了蛋糕，还有一大捧玫瑰。
服务员帮忙把蛋糕端到了桌上便离开，程时熠随即起身，把那束玫瑰小心地捧起来，走到了江柠月身边。
江柠月心跳停跳半拍，下一秒程时熠便单膝跪下，把手里的花递给了她。
“你这架势，像是要——”
江柠月话没说完便停了下来，因为她看见了花束中间的红色丝绒小盒子，随即抬眸，对上了程时熠的笑眼。
“打开看看。”他笑着说。
小盒子里装着枚戒指，戒托是玫瑰花瓣的形状，层层叠叠地包裹着中间的主钻。
“干嘛送我这个啊？”江柠月看他，“不是都有了吗？”
“不一样。”程时熠摇摇头，表情认真，“之前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少了的环节，都要补上。”
“那你给我戴一下。”江柠月笑了，垂眼看了看自己已经戴了婚戒的左手，随即把右手伸给了他，“戴这个手吧。”
“好。”程时熠笑着点点头，把戒指戴进江柠月的右手无名指，然后缓缓推至指根，“生日快乐。”
随即他抬眸看她：“喜欢吗？”
“嗯。”江柠月笑了，垂眼仔细欣赏了一会儿手上的戒指，点了点头，“喜欢。”
回到家之后，江柠月便拆开了玫瑰的包装，简单地修剪了一下，随即装进了花瓶——江柠月处理鲜花依然颇为熟练，程时熠隔三差五便会买花送她，家里也多了不少各式各样的花瓶。
把花瓶摆到了桌上，江柠月照例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留念，转头便见已经换上家居服的程时熠正抱着胳膊，倚在门边看着她。
“快去洗澡吧。”
“等一下。”江柠月说道，“让我难得发条朋友圈。”
“不着急发。”程时熠走过来，双手搭着她的肩膀往卫生间走，“先去洗澡。”
江柠月眯了眯眼睛，转过头去看他：“你这么催我，会让我觉得你后面还藏了什么礼物的。”
程时熠一挑眉，低头凑过去在她唇边吻了吻：“猜对了。”
这下江柠月倒是有点儿意外了：“真的啊？”
“对啊。”程时熠笑了，“你洗完出来就知道了。”
这回他倒是卖了个关子，江柠月忍不住好奇，洗澡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些。换好了睡衣推门出来，却不见程时熠的身影，江柠月于是走出房间，一眼便见程程时熠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把吉他。
“你——”江柠月睁大了眼睛看程时熠，全然不知他竟然还有这个隐藏技能。
程时熠缓缓吐了一口气，轻扫了一下琴弦：“会是稍微会一点儿，但实在很久不碰了，你凑合听。”
听什么？
江柠月还没问出口，便见程时熠已经垂下眼，音符缓缓从他指间流出，然后他轻轻伴着音乐开了口。
他唱的是首英文歌，这是江柠月第一次听程时熠唱歌，不跑调，不过他显然有点儿紧张，开始的时候声音里隐约带了点儿颤。
到后来则逐渐渐入佳境，他甚至还能分出一点儿注意力，抬眼对江柠月笑。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程时熠才终于松了口气，看着江柠月笑了起来：“最近稍微临时抱佛脚了一下，怎么样，还……凑和吧？”
当时跟程时熠去参加他公司的年会时，江柠月说想看他表演节目，那时候程时熠说让他练练回头单独给她表演，她以为他是随便说的，却没想到——
江柠月看着他，勾起唇角点了点头：“什么歌啊？好听。”
“Lucky Me.”程时熠说道，朝江柠月伸出了手，“无比幸运的我。”
江柠月眨眨眼睛走过去，把手放进了他手心，被程时熠轻轻牵着，然后在手背落下一个吻。
“那我也是。”江柠月笑意更深，凑过去亲了亲程时熠的脸颊，“无比幸运的，也还有我。”
第60章 小别胜新婚-上
“老婆, 再来帮我选件衬衫。”
听见程时熠喊她的时候，江柠月正在厨房给自己倒水喝，她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随即又笑了，捧着杯子慢吞吞往卧室走, 倚在门口墙边看着程时熠。
“你觉得我带哪件比较好？”程时熠拿着两件衬衫转头看她。
“左边这件吧。”江柠月轻抬了抬下巴, 做出了选择。
“好。”程时熠点点头, 把江柠月选中的那件衬衫叠好收进了行李箱。
“还有什么没带的吗？”江柠月上前两步弯腰看他摊在地上的行李箱，东西收得整整齐齐，“差不多了吧——诶！”
她话还没说完, 便被程时熠从身后抱住。
江柠月笑了, 把手里的水杯放到一旁, 轻轻拍了一下横在腰间的手臂：“干嘛。”
程时熠不说话，就在江柠月身后贴着，跟个绑在身上的大号挂件似的。
“程时熠你幼不幼稚啊。”江柠月往前走两步, 程时熠也亦步亦趋往前走两步。
程时熠公司有个新项目需要实地考察, 他要去外地出差一两周，出发的航班时间就在明天早上, 行李现在已经基本收拾得差不多了。
“再这样我就把你在家的样子拍下来给你的员工们看看, 让他们知道原来他们的程总私下里原来是这样子。”江柠月由他抱着，后者闻言笑起来, 把脑袋埋在了她颈窝。
“之前出差也没见你这样啊。”江柠月被他蹭得痒, 笑着转过身面对他，双手捧着程时熠的脸。
“那当然不一样, 之前怎么能跟现在比？”
江柠月莞尔, 想了想提议道：“那我明天早上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程时熠摇了摇头，“太早了, 你多睡会儿。”
“那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前阵子江柠月抽空去考了驾照，算是顺利拿到了证件，刚开始时还需要程时熠坐在她的副驾驶，后来慢慢地也逐渐自如放松了下来。
“好。”程时熠笑着点点头，凑过去亲了亲江柠月的嘴唇。
第二天早晨，程时熠的闹钟刚响了没几声便被他伸手关掉，他转身看了看江柠月，后者翻了个身，看起来没完全醒。
程时熠附身吻了吻江柠月的额头，放轻了声音小声道：“还早呢，继续睡吧。”
随即他便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换衣服洗漱，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却见本应该睡着着的江柠月已经坐了起来，用一只手揉着眼睛。
“怎么起来了？”程时熠温声问道。
“你还有多久出门啊？”江柠月打了个哈欠。
程时熠看了看时间：“十五分钟。”
江柠月没有完全清醒，慢吞吞点了点头，掀开被子下床走了过去：“我帮你系领带。”
“好。”程时熠把准备好的领带拿了过来递给江柠月，微微俯下身由着她动作，又抬手轻轻帮她理了理头发。
她明明还没完全睡醒，却偏要起来给他系领带，迷迷糊糊的样子看在程时熠眼里，只觉得她实在可爱。
“好了。”江柠月满意地后退一些欣赏自己的作品，随即又忍不住偏开头打了个哈欠。
程时熠横在江柠月后腰的手却没有收回来，隔着睡衣轻轻摩挲那一块皮肤：“亲一个。”
“唔，不要。”江柠月皱眉摇了摇头，往后躲了躲，“我没刷牙呢。”
“没事儿。”程时熠笑了，“亲个素的。”
什么素的荤的……江柠月被他都笑了，结果则是被程时熠搂着腰连着亲了好几下。
“好了，还早呢，你再回去睡会儿。”
“嗯。”江柠月点点头，“你注意安全。”
上一回程时熠出差的时候，他还十分克制，只是给江柠月发消息打卡，这一回就不一样了，休息吃饭的时候会给江柠月发消息确认，要是她刚好也方便，下一秒便会打来语音电话。
两人都是挂着耳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本来也没什么正事儿要说，只是想多听一会儿对方的声音。
到晚上收工回酒店，程时熠便会给江柠月打视频电话，出差的时间紧，晚上他经常有文件要处理，江柠月便在手机的这一边陪着。
有时候晚上还要开会，程时熠回到房间时已经很晚了，冲了个澡出来才得空看手机，看江柠月给他发的日常，一边擦头发，一边按了视频通话过去。
江柠月这时候已经躺上了床，程时熠没在，她便拿了个巨大的抱枕出来抱着，接通电话时，一眼便看到他没穿衣服的上半身，线条流畅好看，看得她立刻别开眼，又慢吞吞挪回了视线：“你干嘛不好好穿衣服！”
“刚回来洗完澡。”程时熠笑了，“怕太晚了你休息了。”
“没事儿的，我没那么早睡呢。”江柠月把手机稍微拿远了些，“你忙到现在啊？好辛苦。”
“还行。”程时熠笑了，“再稍微捋一下会议记录就好，很快——你在干什么呢？”
“在看综艺。”江柠月把脑袋搁在柔软的抱枕上，“那我刚好远程陪你。”
程时熠随即把手机放到了桌上的支架上，套了件衣服坐到桌边，拿了副眼镜戴上，才翻开平板和笔记本。
程时熠平时戴眼镜不多，再加上他此刻认认真真工作的样子，倒叫江柠月忍不住把视线落到他身上，连综艺进行到哪个环节都没心思注意了。
拿起手机截了好几张屏，江柠月眨着眼睛看着屏幕里的程时熠，后者终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怎么了？怎么盯着我？”
程时熠不在，他左右也没法在这个时候对她做点儿什么，于是江柠月眨眨眼睛笑：“看我老公好帅啊。”
程时熠微怔，看着手机屏幕里眨着眼睛笑的江柠月，也弯起唇角笑了：“随便看。”
江柠月这便是综艺里的说笑声，耳机那头则是程时熠打字翻文件的声音，双管齐下，倒让江柠月隐约开始发困。
“困了？”程时熠抬头看了一眼，如今他已然能大概分辨出江柠月处在什么状态，抬手扶了扶眼镜，“也不早了，你要困了就赶紧去睡吧。”
“没事儿。”江柠月摇了摇头，“我再陪你一会儿。”
程时熠想了想：“那你把综艺关了，躺下陪我？困了刚好能直接睡。”
“也行。”江柠月点点头，把平板关了放到床头柜上，挪动手机的时候，程时熠看到了她怀里的巨大玩偶。
“怎么啦？”江柠月笑眯眯地捏着大熊的爪子，冲屏幕那边的程时熠挥了挥，“谁让我老公出差不在家，那就只好找它来陪我了嘛。”
第61章 小别胜新婚-下
刚才那一声程时熠还没觉得, 这一下倒让他察觉出了什么——平时在家的时候，江柠月其实很少这么叫他，这一通电话里连续喊两声, 显然更像是她的故意。
程时熠一挑眉，看着屏幕里江柠月侧躺着, 他的视线里看不到大熊玩偶的身体, 于是便猜想她大概是把熊当成手机支架了, 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便见她打了个哈欠。
“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他笑着说道，“我这儿就还差收个尾, 马上就好了。”
“没事儿。”江柠月对上程时熠的视线, 小幅度摇了摇头拒绝, “你马上就好的话，我等你弄完。”
她这个样子看得程时熠心下柔软，只遗憾现在不在江柠月身边, 手上的工作停了停,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过了过眼瘾，微微叹了口气。
“好啦, 别看着我了, 快点把最后一点儿弄完，赶紧去休息。”江柠月笑着催促道。
“想你了。”程时熠伸手轻轻碰了碰屏幕上江柠月的脸颊。
江柠月笑, 点点头：“我也有一点儿。”
程时熠眯起眼睛：“一点儿？”
“好多点儿。”江柠月笑了好一会儿, 随即问他，“那你能按时回来吗？”
程时熠点了点头：“差不多, 这一趟还挺顺利的, 不出意外的话返程的机票不用改。”
“行。”江柠月点点头，“那说好了啊, 我来接你。”
程时熠笑了：“好。”
这通视频电话一直打到了江柠月睡着，等到第二天她醒来时，只见聊天框里收到几张截图，俨然是她睡着了之后程时熠截的，还跟了条消息，说她好可爱。
……哪里可爱了。
江柠月深呼吸两下，恨不得飞去程时熠的手机里把这几张照片删掉，亏得她在视频里截的图都是他的帅照，程时熠的截图却偏挑她睡着时毫无形象可言的样子——
江柠月发个了生气的表情包过去，又很迅速地摸了一张程时熠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着的Q版线稿发过去。结果中午吃饭时程时熠的回复才姗姗来迟，一本正经地问她怎么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江柠月被程时熠逗笑了，说因为他在出差所以才只有一个人，等他回来才能补上。
这一趟考察进展顺利，程时熠能按照出发时订的返程航班回来，江柠月关注着那趟航班的情况，算好了时间开车去机场接他。
虽然机场接机口人来人往，可江柠月还是一眼便认出了程时熠，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见他跟身边的同事简单说了几句，随即便推着行李箱快步朝她这里走了过来。
“欢迎回——”江柠月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程时熠抱进了怀里，铺天盖地都是熟悉的气息，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轻轻推了推他。
“这么多人呢……还有你同事也在……”
“我抱我老婆有什么不行。”程时熠笑起来，抱了一会儿还是先松开了她，“累死我了。”
“走吧，回家。”江柠月笑眯眯去牵他的手，“辛苦啦。”
程时熠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很自然地跟江柠月十指相扣，忽然问道：“谁辛苦？”
江柠月有些不明所以：“你啊。”
“我？”
程时熠的反问带着笑意，江柠月转头对上他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忍着笑看他一会儿，扭过头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对啊，你就是程时熠嘛。”
程时熠笑了，也没再追问，跟江柠月一块儿走到停车场，冲她摊开手掌：“我来开吧。”
“不用，你休息休息，在旁边看着我就行了，我现在挺熟练的。”江柠月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心，“还是你不放心我开车啊？”
“怎么会。”程时熠勾唇，“那我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去。”
“好。”
江柠月车开得挺稳当，这个点儿路上不算堵，从机场开出去一小段路，程时熠没怎么说话，江宁月估计他可能是累了，于是便打开了音响播放歌单。
趁着等红灯的功夫，江柠月转过头去看程时熠，后者坐在副驾驶上，微微侧着身子坐，目光很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看着我干什么？”江柠月笑了，“程老师监督我开车啊？”
“没有。”程时熠莞尔，“看我老婆好看。”
四目相对，车厢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江柠月先撤开视线目视前方，抿了抿唇笑了，“哦”一声当作回答。
一直到车子开进小区停车场，江柠月刚把车稳稳地停下，身旁便紧接着传来解安全带的声音，她下意识转头，只见程时熠整个人往她身边靠了过来，一只手撑在驾驶座她身侧的车门上。
程时熠面向靠在驾驶座上的江柠月，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江柠月心跳陡然加速，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你——”
忽然“咔嗒”一声，江柠月感觉身前忽然一松，是程时熠帮她解开了安全带。
江柠月：“……”
程时熠笑了：“怎么了？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心思被戳中，江柠月扭过头：“我才没——”
咔嗒。
车门落锁的声音打断了江柠月的话，她有些愕然地转回头看程时熠，被守株待兔的男人二话不说地扣住了下巴，下一秒吻便落在了唇上。
“你猜对了。”
安静的车厢里气温陡然攀升，隐约能听见唇齿交缠的浅浅水声，江柠月一只手搭着程时熠的肩膀，只觉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地发软。
他的手掌和呼吸一样烫，江柠月勉强分出点理智，推了推他轻声道：“上楼……”
“嗯？”程时熠抵着江柠月的额头看着她，其实他很少露出这种略带上了些侵略性的眼神，江柠月看着，只觉得心砰砰跳个不停，身体也软下来几分。
她今天出门穿了条刚刚过膝的裙子，此刻努力试图忽略裙摆底下正轻轻摩挲着她大腿肌肤的手，于是迅速地眨了两下眼睛：“老公。”
程时熠微微挑眉，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嗯？”
江柠月也笑了，双手搂上程时熠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老公，上楼，回家。”
她到底还是严词拒绝了程时熠打算抱她上楼的提议，程时熠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了行李箱，牵起江柠月的手一块儿上楼，开门。
行李箱被程时熠随手放在了门口，江柠月刚刚换完鞋便又被他抱了起来——这一回她有了准备，没忍住笑着搭上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跟他接吻。
……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想她。
“洗澡吗？一块儿？”
江柠月看着他，“嗯”了一声。
卫生间的空间不大，空气很快变得潮热，而镜面则依旧冰凉，表面上很快被覆上一层白雾，随即又被交叠的手掌抹开，反复好几回，浴室里水声淅沥，掩去了些叫人脸红心跳的声响。
程时熠的航班落地时间是下午，到家之后两人折腾过了晚上的饭点，江柠月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里，后背靠着程时熠的胸膛犯困。
迷迷糊糊的又觉得有点儿饿了，江柠月睁开眼睛稍微动了动，程时熠有所察觉，轻声问道：“怎么了？”
“饿了。”嗓子有点哑，江柠月说完便清了两下嗓子。
“想吃什么？我去做。”
程时熠语气轻快，一点儿也不像刚风尘仆仆出差回来的样子，江柠月眯了眯眼睛看他：“你不累吗？”
程时熠笑了，轻轻拨开江柠月额前的碎发，附下身落了个吻：“不累。”
“可是我明明记得有人在机场说累死他了。”
“那是在机场。”程时熠卷起江柠月的一小缕头发在手指上玩儿，“现在已经充满电了。”
江柠月没接他这话，仰躺着，瞥了程时熠一眼，又看了看天花板，开始点菜。
“想吃虾仁滑蛋。”江柠月想了想，“我记得冰箱里好像还有几颗生菜，想吃蚝油生菜。”
“好。”程时熠点点头，“还有什么？”
“你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看着办好了。”江柠月慢吞吞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我长在床上了，动不了。”
程时熠被江柠月逗笑了，应道：“好，这两个菜挺快的，我做好了就来叫你。”
江柠月抬眸悠悠看了程时熠一眼，眼神里似乎写着想让他想想自己为什么长在床上，程时熠收到信号，清了清嗓子改了口：“做好了我拿过来，好不好？”
江柠月点点头，见程时熠从另一边下了床，去衣柜抽屉里随便拿了T恤准备套上——他背对着江柠月，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程时熠后背上好几条隐约的红色痕迹。
江柠月看得脸热，下意识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随即又闭上了眼睛，把脑袋重新埋进了被子里。
脚步声似乎拐了个弯儿又回到了床边，江柠月转过头去看，见程时熠站在她这边床旁，于是有些茫然地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忘了个事儿。”程时熠说。
“什么？”
程时熠笑着俯下身，一只手撑在她身侧，跟江柠月讨了个浅尝辄止的吻。
“忘了再亲一下。”
第62章 关于纪念日
这个问题最开始的时候是夏梦莹提出来的。
当时正值酷暑, 餐厅的空调和冰饮狠狠拯救了从外面进来的夏梦莹，她一坐下便长吐了口气，一仰头颇为豪迈地喝掉了小半杯冰柠茶。
“我点了几个菜, 你看着再加。”江柠月指了指桌角的二维码。
“好。”夏梦莹点点头，拿手机扫了码, 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抬头跟江柠月对视, “不过我要少吃点。”
“我懂。”江柠月了然地笑了，目光下落至夏梦莹手上的戒指，“要保持身材嘛。”
前阵子顾承宇跟夏梦莹求婚了, 两个人这么多年分分合合终于算是修成了正果, 江柠月打心眼儿里替她高兴, 也不遗余力地帮着她筹备婚礼。
“说起来，你结婚的时候好像天还没怎么冷下来吧？”夏梦莹又想起什么，“是不是已经快一年了？”
“啊, 好像是。”
“好像？”夏梦莹挑眉, “你们两个不过结婚纪念日的吗？”
江柠月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答——应该还没到吧？
她和程时熠的纪念日……说实话, 江柠月真的没有特地去记过。
但是领证办婚礼的时候, 她是为了凑合过日子，当然不会去特别用心思记, 而之后互通心意时也没个什么“仪式”, 婚都结了，在她看来更像是先上车后补票, 到底是哪一天倒也没那么重要。
夏梦莹看她这副沉默不语的样子便明白了, 又抿了一口饮料：“不记得了？”
见江柠月慢吞吞点头，夏梦莹睁大了眼睛：“……你不会一个都不记得了吧？”
“主要是, 当时我也没觉得会跟他是以后要过纪念日的关系啊……”江柠月觉得还是要为自己稍微辩解一下，看着夏梦莹看了自己一眼，随即低下头去看手机。
“找到了。”夏梦莹一挑眉，报出了个日期，“我翻了聊天记录，找到了你办婚礼那天——别的我就爱莫能助了啊。”
江柠月笑着点了点头：“行。”
被夏梦莹这么一提，江柠月回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结婚证看登记日期——她当时拍了照，但没拍到内页的日期的部分。
“找什么呢？”程时熠跟在江柠月身后，见她把红本本掏了出来，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拿结婚证出来干什么？”
“没事儿，我就看看。”江柠月瞥了一眼登记日期，随即笑眯眯地把证合上放了回去。
“就只是随便看看？”程时熠踩着拖鞋走过去，从后面抱着江柠月不撒手，“真的吗？”
江柠月点了点头，忽然转过头去问他：“你记得我们俩是什么时候领证的吗？”
“记得啊，九月二十五。”程时熠点点头，随即笑了，“怎么，想考考我？”
江柠月没有正面回答，硬着头皮继续问：“那婚礼呢？”
程时熠仍然对答如流：“十月最后一天。”
江柠月抿了抿唇，又清了清嗓子，转开目光心虚不跟程时熠对视，于是他后知后觉地察觉了什么：“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也不是完全不记得。”江柠月清了清嗓子，搬出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解释道，“大概在哪个时间段我还是记得的，具体的日子就……不是特别确定。”
“所以你刚才翻结婚证，就是为了看日期？”
“嗯。”
程时熠一挑眉，唇角隐约还留着些许笑意，一言不发地盯着江柠月看。
“我之后肯定不会忘了，真的。”江柠月颇为诚恳地点了点头，“你别生气啊。”
“我没生气。”程时熠笑了，“我在想，怎么才能让你记得更牢一点儿。”
“嗯？”
“结婚证是没法再领一次了，至于婚礼的话……”
见程时熠是在认真考虑重新办婚礼的可能性，江柠月连忙出声阻止：“不是，这就不用了吧？我当时就是觉得没太大必要……现在肯定不会忘了。”
程时熠笑意更深，怎么看江柠月怎么觉得她实在是可爱：“再办一次婚礼也确实有点儿麻烦，不过——”
“不过什么？”
程时熠故意摆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不过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儿伤心。”
这个流程江江柠月已经无比熟悉了，笑着用双手捧住程时熠的脸，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亲：“够不够？”
程时熠搂着她的腰不让她退后：“不够。”
说完，他便干脆把江柠月抱了起来，自己走到沙发上坐下，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这个姿势刚刚好，他不用弯腰她不用踮脚，江柠月好好地“安抚”了程时熠一番。
“那我们纪念日还是要过的吧？你说呢？”江柠月双手搭着程时熠的肩膀，跟他对视。
“看你。”程时熠莞尔，“其实你要是真的想再办一次婚礼的话，也就只是稍微麻烦了一点儿，不是不行，筹备什么的都交给我就行。”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柠月笑了，“就是今天要不是梦梦忽然提到，我都没想到这些。”
“没事儿啊。”程时熠莞尔，凑过去亲昵地蹭了蹭江柠月的鼻尖，“我都记着呢。”
江柠月看着他：“你——”
程时熠眨眨眼睛，再次自动自发地帮江柠月接上了后半句，语气颇为夸张：“啊，老公真好。”
江柠月被他逗笑了，前倾上半身抱着他，双手搂着程时熠的脖子，身体很放松地跟他严丝合缝地相贴。
“而且，对我来说重要的本来也就不是纪念日本身。”程时熠说道，手掌扶着江柠月的后腰。
纪念日不过就是个日期而已，更重要的当然是它代表的意义，值得纪念的人或事。
江柠月笑了，鼻息扫过程时熠的颈侧，明知故问：“那什么对你来说才是重要的？”
“当然是跟我一起过纪念日的人啊。”程时熠笑起来，“纪念日重要，不过只要你在，每一天也都很重要。”
江柠月把脑袋埋在程时熠肩窝：“你好肉麻。”
“有吗？都是实话实说而已。”程时熠自己倒并不这么觉得，“那说明我还是说得太少了。”
江柠月不知道程时熠是怎么能得出这个结论的，坐直了些看他，眨眨眼睛，刚想开口——
“我爱你。”
江柠月一愣，没反应过来话题是怎么拐到这儿的，她看着程时熠的眼睛，能看见里面小小的自己。
“我知道，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我爱你。”程时熠弯起唇角笑了，“但……”
他顿了顿，轻轻偏了偏头，带着笑意看着江柠月。
“我就只是单纯很想说而已。”
第63章 一口老陈醋
“所以你想带高中的速写本去？”
程时熠靠坐在床上, 看着坐在桌边护肤的江柠月，后者点点头，“嗯”了一声。
前几天江柠月收到了高中的邀请, 希望她回母校给学弟学妹们做个讲座，她欣然应允, 随即便开始琢磨要带些什么当年的“老物件”去分享。
“我觉得挺好的啊。”程时熠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 我能不能坐在后面听啊？”
“能吧？应该在那个报告厅吧？”江柠月笑了，转过头去看他，“不过那天是周五, 程总确定要翘班来听我讲没什么营养的分享哦？”
“怎么会没有营养。”程时熠不赞同她的说法, “我都准备好了, 陪你一块儿去。”
“好呀。”江柠月笑眯眯地应下。
“那你的速写本，能不能先给我看看？”程时熠问道。
“可以是可以。”江柠月点点头，“但我高中大学的那些东西都在临水雅苑那边, 我还得去找一找。”
“那我明天陪你一块去？”程时熠说道, “刚好周六。”
“好呀。”
江柠月之前住的地方程时熠其实没怎么去过，这回跟她一起回去, 江柠月自己去翻箱倒柜找东西, 便安排他先自己四处随便看看。
江柠月从小到大的东西能保存的都没有被扔掉，都按照时间收纳进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里, 特别是速写本, 都被她收在了一起，找起来倒不是很麻烦。
听见江柠月喊他名字的时候, 程时熠正在客厅, 于是便往房间里走，见江柠月笑眯眯的看着他, 双手背在身后。
“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什么？”程时熠笑了，瞥见她身后露出来的一点蓝白相间的布料，“校服？”
“一件特别版校服。”江柠月笑着拿出来展示，这件校服外套上签满了名字，程时熠他们班当时也玩儿了这个，他印象里好像也有一件这样的。
但他的那件上没有她的名字，她的这件也没有他的。
而江柠月仿佛是听见了他心中所想一般，转头撞上程时熠的目光，冲他笑起来。
“嗯？”程时熠一挑眉，笑着看她。
“你现在给我补签一个吧？”江柠月兴冲冲地提议。
“现在？”程时熠看她，对上江柠月笑意盈盈的眼，轻轻勾了勾唇角，“好啊——有笔吗？”
江柠月这儿缺什么都不会缺笔，还有各种颜色类型可以随意挑选。
程时熠最后还是挑了支中规中矩的金色马克笔，在江柠月这件校服上一笔一画留下了他的名字。
新签的比衣服上本来有的名字颜色要更深一些，程时熠写完名字，又在旁边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江柠月满意地笑，拿了个衣架把校服挂了起来。
程时熠也莞尔，看她把衣服挂好，随即提醒她正事：“不是来找速写本的吗？找到了没？”
“找到了，一会儿拿回去给你看。”江柠月点点头，说完又抿了抿唇，瞥了程时熠一眼。
程时熠一看她这个表情，便知道她有话要说：“怎么了？”
“其实……我还找到了一点儿别的东西。”江柠月轻轻咬了咬唇瓣，盯着程时熠看。
“找到了什么？怎么这么看着我？”
“我拿给你看？”
程时熠点了点头，看着江柠月从书柜下面拿出一个盒子。
他猜到江柠月所说的“别的东西”应该多少跟他有关，但当他看到她从盒子里拿出一张明信片和一个Cimmo挂件的时候，思绪还是停摆了一瞬。
“这是你送我的对吧？”
这个问题其实是有点奇怪的，而程时熠没有立刻回答，看了一会儿她手里的东西，才缓缓抬眸跟江柠月对视。
“对。”他笑了，“你怎么还留着这个？”
明信片甚至已经有点儿泛黄了，原本贴在上面的便签也早就没了粘性。
“我之前一直以为不是你。”江柠月笑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程时熠笑着伸手接过来看了看，便签上的字就连他自己都有点儿认不出来了。
“就同学会那天。”江柠月说道，“跟齐铭聊了两句刚好就提到了，我才发现我弄错人了。”
程时熠眨了眨眼睛：“你以为是齐铭？”
江柠月点了点头。
这件事其实是个实在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却阴差阳错成了好多年蝴蝶效应的开头。
程时熠沉吟片刻，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向江柠月：“所以你以为是齐铭，然后把这些留到了现在？”
四目相对，江柠月听出了他话音里微妙的情绪。
“对啊。”江柠月迅速眨眨眼睛，“我很多东西都留着，小卡片小纸条什么的，都在呢。”
程时熠没有说什么，微微一挑眉，看着江柠月往前迈了一步，她心虚后退，抿了抿唇。
“好啦，我承认。”江柠月投降，坦白道，“我之前是喜欢过齐铭。”
重音放在了“过”字上，表示强调。
程时熠后知后觉想起江柠月去参加同学聚会的那天，又问道：“所以那天在车上，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其实不是什么心理测试？”
“啊……对。”
程时熠缓缓吐出一口气，江柠月观察他的表情，见他思索了一阵，随即慢慢开了口。
“我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我现在要改一下答案。”
“嗯？怎么改？”
程时熠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旁边的桌上，随即又往前一步，江柠月的后背靠上了门板，程时熠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她的后脑勺，凑近了些近距离地看着江柠月。
他当然也知道，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
“这口陈年老醋，我还是想吃一下。”
他说得似是而非，江柠月一下子判断不出来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伸手环住了程时熠的腰，仰起头跟他对视。
程时熠抬起手抚上江柠月的脸颊，拇指指腹缓缓在她下唇来回摩挲，空气无端就暧昧了起来。他轻轻使了点力按住了江柠月的嘴唇，下一秒便低头吻了上来。
这个吻开始得慢条斯理，程时熠轻舔着江柠月的嘴唇，撬开齿关，扶着她后脑的手一寸寸下移，揽住了她的腰，让她更贴近自己几分。
然后才一点一点变重，又辗转深入，仿佛不知疲倦般地探索，江柠月闭着眼睛，舌尖都被吮得有些发麻，下意识抓紧了程时熠的衣服。
许久程时熠才松开她，安抚地亲了亲她的唇角，目光自江柠月泛着水光的唇瓣缓缓上移，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鼻息交缠。
“在想什么啊？”江柠月气息逐渐平复，松开了手里攥着的程时熠，试图替他抚平。
“我在想，如果。”
程时熠说得没头没脑，但江柠月没问他到底如果什么，只是看着他，点了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可我觉得现在就很好，我想不出有哪个如果，可能会比现在更好。”程时熠很轻地笑了一下，随即缓缓吐了一口气。
“哎呀，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江柠月笑眯眯的，“还是以后才更加重要。”
“你说得对。”程时熠一挑眉，点点头笑了起来，看了江柠月一会儿，“但是——”
“但是什么？”
程时熠唇角的笑意稍微淡了几分，盯着江柠月看：“但是我还是很郁闷。”
江柠月抿了抿唇，解释：“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他啦，我只是——”
程时熠抬起手，用食指按住了江柠月的嘴唇。
“现在不想听你说他。”程时熠眯了眯眼睛，随即又补充，“就算他是我朋友也不想。”
江柠月笑着点点头，等他把手指移开之后便第一时间开口道：“喜欢你，最喜欢你。”
程时熠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吗？”
“啊？”江柠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当然不知道，本来就只是有那么一点儿好感而已，那时候我要考虑的事情可多了，这就是个细枝末节。”
江柠月抬起手指比划了一下，佐证自己的话。
只是程时熠不让她提，结果自己下一秒自己倒问了——江柠月笑了，说完之后用双手捧起程时熠的脸，凑过去亲了好几下。
“就这样？”程时熠一挑眉，看起来不要高兴不太满意的样子。
江柠月啥眨眼睛问他：“那你想要怎样？”
程时熠不答，看着她，搂着江柠月后腰的手缓缓隔着衣服轻揉她那一块肌肤，揉得她身上有些发热。
“……不行。”江柠月下意识瞥了一眼卧室的床，“这里我好久没睡了，床上用品都没换过，而且这里也没有——”
她话一顿，因为她看见程时熠忽然笑了。
“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江柠月清了清嗓子看着他，目光飘忽了一下，随即开口道：“你不是想……”做吗。
程时熠觉得江柠月实在可爱，忍不住低下头把脑袋埋在她肩头笑了起来：“我没在想这个。”
江柠月深吸一口气，心道自己怎么就想歪了，抿了抿唇问道：“那你在想什么？”
“唔……”程时熠把下巴搁在她肩上，“你说的这个倒也不是不行……”
江柠月微微皱了皱眉：“不行！”
“我知道，开玩笑的。”程时熠笑起来，偏头在她颈侧亲了亲，又轻轻喊她，“柠月。”
“嗯？”
“你当时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江柠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当年写给自己的明信片。
其实她当时写了什么自己也不太记得了，刚才拿出来看的时候，上面青涩稚嫩的字体让她觉得有点儿恍若隔世。
“差不多了吧。”江柠月笑了，“考上美院，有一家自己的工作室，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都实现了——而且还有意外收获呢。”
程时熠一挑眉：“还有意外收获？”
“对啊。”江柠月看着程时熠脸上明知故问的表情，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在哪儿呢？”
江柠月笑意更深，又用手捧起了程时熠的脸，凑近了看他眼睛。
“那当然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
（全文完）
【星座小说】XinGzuoXs.COM【星座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