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选一边尝试，不行再换另一边，这的确是洞穴探险常用方案，但他们现在并不是漫无目的的洞穴探险，而是想争分夺秒去现场，随便选一边赌百分之五十概率什么的，徐星辞并不太赞同。
但不随便选，他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只需要等。”程九安找了块空地放下包，目光落在上游两条河的河面，“为了预防这种情况，我跟现场说好隔一段时间放一次标记物，现在我们只要等到下一次标记物出现。”
“太好了，只要看见标记物就知道哪条河是正确的了。”俞俊锋松了口气，似乎还想感慨点什么，但碍于程九安严肃的神色，他的感慨在喉间盘旋半天，最后只是默默咽回了肚子。
“程教授不愧是程教授，真靠谱。”徐星辞倒是没那么多顾虑，他有样学样，也摘了包放好。放下后，他想了想，又拎起包往旁边挪，直到将自己的包和程九安的包紧紧靠在一起，徐星辞才满意地停了手。
期间，程九安一直静静看着他，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目光里倒是带着点儿无语。
“你怎么工作起来就好像变了个人呢？”徐星辞顶着程九安无语的目光，一点点朝程九安身边靠，靠得足够近后，他一屁股坐在程九安旁边，小声抱怨，“要不是跟你负距离接触过，我真会怀疑这会儿的你是被什么坏东西冒名顶替了。”
程九安冷冷看他一眼：“少嬉皮笑脸。”
“你冤枉我，我可没笑。”徐星辞抬手指自己嘴角，“你好好看看，这儿没翘起来，我现在往多说算是心情还成，离笑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程九安这次撇开了眼，连看都懒得看他了。
不被盯着，刚好方便徐星辞观察，他笑笑，抬起手电筒对着程九安仔细瞧，白白净净的脸蛋，眼尾似有似无的红晕，偏圆的眼形，以及深蓝色的瞳仁，一切的一切都跟先前没什么两样，但不知为何，此刻程九安身上的书卷气悉数消失，反而隐约透出了某种戾气。
同一个人的气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徐星辞有些疑惑，随即他又想到，其实不只是这两种，程九安身上还有第三种气场，先前在堰州将婚礼假戏真做后，程九安曾经慵懒的躺在他怀里，一边媚眼如丝，一边漫不经心扔给他张黑卡。
同一个人，竟然有着三种完全不同的模样，但无论哪种模样，徐星辞都能确定眼前的人就是程九安——没被冒名顶替，没被其他东西影响，更没被夺舍或者附身。
有意思，舔舔唇边，徐星辞下意识勾了勾嘴角。
“翘起来了。”程九安仿佛身侧长眼，突兀转回头，冷冷将徐星辞含笑的模样尽收眼底，“工作时间不要嬉皮笑脸。”
“我懂我懂，不然实习期别想过。”徐星辞头点得如同捣蒜，脸上的笑意倒是半点儿没收敛。
程九安目光又冷了几度，皱起眉心想说什么。
徐星辞也舔了舔唇边，暗自盘算不管程九安说什么，他都要厚着脸皮喊几声老婆。媚眼如丝的状态喊过，温润如玉的状态也喊过，就差现在冷眼冷心浑身戾气的状态了。前两次程九安的反应都很好玩，媚眼如丝时霸道地扔给他张黑卡，温润如玉时含羞带怯又不屑于藏好狐狸尾巴，现在冷眼冷心浑身戾气，也不知道会给出什么不一样的反应来？
谁知程九安的话没等出口，徐星辞的小算盘也没等打响，不远处突然传来俞俊锋的尖叫。
程九安和徐星辞赶紧看过去。
在俩人你来我往聊天的功夫，俞俊锋也找了个空地坐下了，不知道是畏惧程教授的威严，还是单纯想俩人远点儿，俞俊锋选的是个更靠近河道的地方，坐下后，他闲得无聊，一下下戳地面玩，戳着戳着，被他戳出来个东西...
“有、有白骨！”尖叫的间隙，俞俊锋还没忘解释，“河边这有好多白骨！”
徐星辞：“人的？”
“不、不是。”俞俊锋摇头。
徐星辞撇了撇嘴，暗道这可真是...远离了一个沈吉金，还有千千万万个沈吉金等着他。也不知道这些研究生都是怎么招来的，才刚进个洞就开始叫，真轮到下墓还不一定叫成什么样，知道的他们是考古所来公干，不知道的，难说还以为是什么叫尖叫俱乐部搞团建。
程九安倒是比徐星辞态度端正不少，他先用再不闭嘴就不给实践学分做威胁，等俞俊锋老老实实闭嘴后，又仔细问是什么白骨。
“可、可能，可能是鸟的？”为了实践学分，俞俊锋苦着张脸，对着白骨努力辨认，“对，是、是鸟的，就是鸟的，中空的，和鸡骨头很像。”
“鸟？”徐星辞有点儿惊讶。
龙大爷说过，鸟是那个“噶什顿博”的孩子，要避开黑色的鸟。然而进洞后别说是黑色的鸟，就连鸟毛徐星辞都没见到一片。现在，却出现了鸟骨头？
拍拍屁股，徐星辞起身走过去。
俞俊锋连忙给他指：“这这这，就在这。”
顺着俞俊锋指的方向，徐星辞果然看见几块风干白骨，他蹲下，随手捡了根树枝戳戳戳，随着戳开的面积越来越大，露出来的白骨也越来越多，甚至形状和大小也渐渐有了变化。
等戳出来某根三四十厘米的长条形白骨后，徐星辞微微眯了下眼睛。
“这、这...这不是鸟！”俞俊锋愣了一瞬，拔腿就跑，“人！这是人骨头！这洞里有人骨头！”
“站住。”程九安冷冷喊了一声，没能喊停俞俊锋，反而刺激得他跑得更快了。
皱眉盯住俞俊锋跑掉的方向，程九安起身，不急不慢追了两步，又回头跟徐星辞交代：“我去追他，你留下等标记物。”
“好。”徐星辞乖乖应声，又眨巴眨巴眼睛问，“你不用跑快点儿去追吗？他看起来可是吓坏了呢。”
“多吓吓才能长记性。”程九安冷哼一声，再次迈腿。
目送程九安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徐星辞勾了下嘴角，继续低头戳白骨，然而除了这一根外，他再没找到其他人类骸骨。
这种洞里有一两根人骨头也算正常，山洪冲了坟墓，进山的人不小心迷路惨死，甚至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跑路隐藏的人一不留神死掉，都可能造成这种情况。
没找到其他骸骨，标志物也没看到，程九安那边又半天没把俞俊锋追回来，徐星辞越坐越无聊，只能盯着白骨堆发呆，就这么盯了快十分钟，他忽然感觉背后发凉。
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但徐星辞经历过不少。
快速回头，他果然在不远处看见团黑影。
“呦，熟人啊？”审视黑影片刻，徐星辞认出了对方身份，“之前在面包车上的就是你吧？为什么要害我们？”
黑影毫无反应。
这也正常，这些东西与其说是鬼、是冤魂，不如说是某种执念，可能是因为死的太不甘心，所以想要报复，也可能是因为死的太过凄惨，所以也不想别人好好活着，林林总总，归根结底就是想作妖。
想跟这种作妖执念沟通是很难的。
何况徐星辞也并不太想沟通，他只是闲着无聊，给自己找个营生。
“进洞以后，你不是黏上俞俊锋了吗？怎么这会儿又不黏了？哦，我知道了~”拉长尾音，徐星辞等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肯定是他跑太快，你没追上。好没用哦~”
黑影还是没反应。
“你没追上他，所以，你决定把目标换成我了吗？有一说一，你这个决定可不怎么明智。”说着说着，徐星辞忽然瞪圆眼睛，学着程九安先前的样子恶狠狠盯住黑影，“滚！”
黑影依旧没反应。
“果然不行呢，没意思。”耸了耸肩膀，徐星辞随手捡块白骨朝着黑影丢。白骨穿过黑影，咚的一声落在远处。
“也不知道程九安眼睛到底有什么秘密。”又捡了块白骨，徐星辞继续丢。
“好想知道啊。”徐星辞又丢第三块白骨。
可能是被徐星辞接二连三的动作激怒了，黑影体积膨胀了一圈，飘飘忽忽朝徐星辞靠过来。
“小的不行，你想换块大的？”徐星辞冷冷瞥它一眼，从地上捡起了那根三四十厘米长的白骨。
白骨刚握在手里，徐星辞猛地愣住，紧接着感受到了某种疑似绝望的情绪——这个情绪并不是徐星辞自己的，而是来自白骨，或者说，来自白骨和那团黑乎乎的影子。
“这是你的骨头啊？”晃了晃手里的白骨，徐星辞抬眸，对上几乎贴到他脸颊的黑影。
因为离的足够近，黑影身上的绝望和愤恨越发鲜明，连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冷了不少，徐星辞被冻得搓搓胳膊，朝河边退了半步。
但黑影明显没打算放过他，飘飘忽忽想跟过来，只不过这黑影可能有点儿惧怕河水，飘到一半又退了回去。
“呀？你怕水吗？”徐星辞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怕水的执念好少见呢，你可真不勇敢。”
黑影受到激怒盘旋着冲过来。
“劝你离我远点。”徐星辞冷下声音威胁，“别逼我吃掉你。”
黑影不为所动，越发凛冽的冷气和怨念彰显着它根本不信，甚至，它还伸出黑乎乎的触手攀上徐星辞双腿，大有要将徐星辞如挡风玻璃般撕裂的意思。
“哎呀呀，被你发现了呢，我的确不打算吃掉你。”收敛眼底冷意，徐星辞又换上了笑嘻嘻的模样。无视掉盘踞在自己腿上的触手，徐星辞一边笑，一边摸口袋，没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摸出根红绳。
将红绳套在白骨上，徐星辞指尖翻飞，快速打出个漂亮规整的蝴蝶结。
在红绳套上白骨的瞬间，黑影就缩起触手、如受到什么牵引般盘旋起来，等蝴蝶结打成，四周盘旋着的黑影嗖的一下缩小，紧紧附在了白骨上。
拎着蝴蝶结，徐星辞晃了晃白骨，笑眯眯朝河水里浸：“骸骨出现在这里、惧怕河水，你多半是淹死的吧？既然你不听劝非要找我麻烦，那我也不介意帮你重温临死前的美妙体验。”
“免费的哦。”徐星辞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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