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当天,苏丞刚回到宿舍就接到容敏电话,他的合同已升级为A级,并配了生活助理,现在已经过去找他报道,让他认识一下。
门铃很快响起,苏丞打开门发现外面站着的是个带着眼镜的男生,看起来一副大学刚毕业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还带着几分腼腆。
“苏老师好,我是您的生活助理李岩。”
“你好……叫我名字就行。”苏丞有些不适应“老师”这种称呼,几番推让后,两人约定公开场合称“苏哥”,私下直呼其名。
宿舍几天没住,已经落了些灰,苏丞本想和李岩一起打扫,不过却被拒绝。
看着李岩坚持独自打扫宿舍的身影,苏丞只好坐在沙发上,这位新助理显然将“分内事”执行得一丝不苟。
凭借热搜积累的人气,苏丞跳过了练习生课程,很快,贺嵘承诺的古装剧《化渊》剧本就送到了他手上。
这部由热门IP改编的剧集基本忠于原著,主线是伪装病弱王爷与当朝太子的夺嫡之争。
男主以孱弱形象麻痹太子,实则暗中筹谋,他争夺皇位不为权势,只为向害死生母的皇后复仇。
剧中男三是寒门出身的少年将军,幼时受男主恩惠,两人一直在众人面前装出不合的表象。
而这位少年将军也是日后男主扳倒太子的强大助力之一。
苏丞饰演的男四时越是位绝色琴师,被皇帝强留宫中,成为周旋于男主与太子之间的双面间谍。
少年将军鄙夷他以色侍人,屡屡讥讽,却在不经意间埋下一条隐晦的感情暗线。
在男主最终夺嫡成功后,琴师时越的真实身份也随之揭晓。
他竟是蒙冤被灭门的高官遗孤,被隐士救下抚养成人。
为报血仇,他精心布局接近男主,借机入宫接近皇帝。
原本计划弑君后自尽的时越,却在与男主相处中发现这位王爷心怀天下,与昏君暴太子截然不同。
复仇之火渐渐化为辅佐之心,最终选择助力明主。
时越暗中离间皇帝与太子,助男主掌握太子勾结外敌的铁证。
太子倒台后,王朝仍在昏君手中,最终时越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皇帝,再被男主亲手处决。
这样既报家仇,又顺理成章将男主推上皇位。
临终前,他唯一所求就是希望男主为自己的家族平反。
少年将军亲手安葬时越,方知自己错怪了这位以死明志的琴师。
当他终于明白心底情愫时,却只能对着孤坟独饮残酒,余生尽付碑前。
就如贺嵘所言,琴师时越虽然是个悲剧角色,但人设十分讨喜,绝对可以赚足粉丝眼泪。
不过这个复杂的人物对演技显然有着不低的要求。
苏丞疑惑贺嵘为何如此信任自己,难道不怕他把琴师这个角色演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花瓶?
但很快他的疑惑就有了解答,为了这部剧,公司特意安排了影视学院的老师来专门指导他演技。
演技这块苏丞自然不虚,但他刻意控制着进步速度,既展现天赋又不显突兀。
但即便如此,他的表现仍是让指导老师惊叹不已。
“你外表足够优越,表演天赋也是一点就透,是多少演员羡慕不来的,你这简直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在最后一堂课时,指导老师拍着苏丞的肩膀如此感叹道。
苏丞参演的悬疑剧如期上映,陆泽云的作品一如既往获得好评。
虽然“钢琴王子”一角戏份不多,但苏丞出色的演技和出众的颜值让他再次圈粉无数。
随着人气攀升,他的日程被各种通告、综艺和广告排满。
不过即便如此,苏丞依旧鼓足勇气从贺嵘那里争取到了短暂的练琴时间。
对此容敏虽有不满,但顶头上司愿意宠着自己的小情人,她作为下属自然也无话可说。
三个月后,《化渊》剧组在贺嵘的推动下高效组建完成。
由于拍摄场地需求,整个团队前往H城影视基地,作为男四的苏丞戏份颇重,自然要随组同行。
然而对陆泽云而言,这部本该得心应手的古装剧,却始终笼罩着不安阴影。
贺嵘立下的赌约如鲠在喉,但任他翻遍剧本也找不出丝毫端倪,但他绝不相信贺嵘会无缘无故做出那样的承诺。
这种未知的威胁如同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让他倍感窒息。
当得知苏丞即将到组的消息时,陆泽云心中焦躁立刻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这段时日的分离,让向来风流成性的他第一次尝到思念的滋味。
当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从保姆车上走下时,陆泽云几乎控制不住想要上前拥抱的冲动。
但理智最终还是占据上风。
如今的苏丞正当红,两人稍有不慎就会再掀绯闻风波,他不在乎流言蜚语,却不愿看到苏丞的事业受到丝毫影响。
苏丞这次跟组只带了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被李岩拉着,他跟在工作人员身后,准备去往房间的时候,却一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陆泽云。
一瞬间,苏丞就好似被人定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脑中一片空白。
这时工作人员也注意到陆泽云的到来,他立刻停住脚步,十分殷勤的说道:“陆导好,我来接苏老师去房间。”
苏丞的异常并没有逃过陆泽云的眼睛,看着男生脸上难以掩饰的错愕,他不由满心疑惑。
难道苏丞并不清楚他就是这部古装剧的导演?
陆泽云深深看了眼苏丞便转身离去,这反常的举动让一旁的工作人员摸不着头脑。
他虽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具体纠葛,但wb热搜的八卦还是看过的,莫非事实真如传闻所言,这两人因爱生恨了?
偷瞄着苏丞精致的素颜,工作人员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揣测。
一个是风流导演,一个是当红新人,在这场感情戏里,究竟是谁先变了心?
此时苏丞也终于回过神来,脸色却是显得有些难看。
他望着陆泽云离开的背影,忽然想到离开前,贺嵘那意有所指的话语,心头一时思绪万千,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
察觉到苏丞情绪不对,一直跟在后面的李岩急忙上前,三人这才继续向房间走去。
陆泽云清楚,此刻他们不仅不能表现出任何熟识,还必须刻意保持距离。
放好行李,苏丞很快寻了个僻静处,拨通陆泽云电话。
自上次见面后,他刻意减少了联系,既怕那许诺的自由终究是镜花水月,更怕连累陆泽云与贺嵘为敌。
哪怕只是想想,苏丞都觉得这样的负担过于沉重,让他难以承受。
“小丞?”电话那头传来惊喜的声音。
“陆哥,现在能见一面吗?”苏丞声音微颤。
短暂沉默后,陆泽云回复,“好,我发定位给你。”
半小时后,全副武装的苏丞推开包厢门,与等候多时的陆泽云四目相对。
“陆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苏丞摘下口罩,眉宇间尽是困惑。
陆泽云压下心头的失落,苏丞果然并非是因为思念他,才主动要求见面。
“你猜到了吧?”他轻声道,“我就是这部剧的导演。”
苏丞心头一沉,这个可能性他早该想到,却怎么也不明白,当初逼迫他们分手的贺嵘,如今为何又亲手将他送到陆泽云面前?
贺嵘……到底想做什么?
“来之前,我不知道……”苏丞垂眸,心底一时五味杂陈,“他没有告诉我……”
苏丞沉默以对,作为演员却不清楚导演是谁确实荒谬,但他向来只按贺嵘的要求行事。
“若知道导演是我,你根本不会来吧?”陆泽云苦笑。
这问题让苏丞无从回应,他明白自己的疏远对陆泽云来说是种伤害,但如今的情况,唯有远离才是对两人最好的选择。
“你从不接我电话……是不信我能帮你吗?”陆泽云声音渐沉,俊雅面容浮现落寞,“或者说……你宁愿独自承担这一切……”
眼前人看似脆弱,骨子里的倔强却令陆泽云震撼。
陆泽云眼中的痛楚让苏丞心头一紧,他确实对这个曾仰望多年的男人有着特殊的感情。
但正因如此,他更不能将对方拖入泥潭。
“陆哥,这本就不是你的责任。”苏丞强作平静,“不过三年,我熬得起。”
陆泽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咽下了与贺嵘的赌约。
在苏丞转身离开那一刻,他发现男生眼中的稚气已被坚韧取代,而这成长的代价,让他的心狠狠揪痛。
*
剧组筹备期间,几位主演逐渐熟络,饰演王爷和太子的两位当红演员演技精湛却毫无架子,对苏丞颇为友善。
最令人意外的是饰演少年将军的宋晟。
这位来自“星洲”的新人演员竟也由容敏亲自来带,算得上是他的师兄。
他格外亲近苏丞,几乎形影不离,但这份热情却引来了陆泽云不善的目光。
开拍首日,苏丞一袭白衣汉服出现在片场时,四周骤然安静。
精致的妆容衬得他恍若谪仙,衣袂翩然间自带凛然高洁之气。
陆泽云在人群中屏息凝望,眼底是不自知的痴迷,这身古装让苏丞更添几分令他心动的风姿。
正当他沉醉时,那个讨人厌的宋晟又嬉皮笑脸地凑到了苏丞身旁。
戎装在身的宋晟走近苏丞,一米九的身量带着武将气势,眼中却满是惊叹。
“哇,你这身打扮,活脱脱就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矜贵美男子,怪不得……”
看了眼不知为何忽然住口的宋晟,苏丞有些好奇道:“什么?”
宋晟欲言又止,在苏丞追问下才摸着鼻子笑道:“古人都说美色误国,你要是真生在古代,怕是要掀起血雨腥风的。”
苏丞神色微妙,宋晟随意的感慨却不知是说出了真相。
以前他在龙傲天部做任务时,确实没少在古代世界兴风作浪。
恰在此时,系统的声音忽然在苏丞脑海中响起,陆泽云对他的好感度涨了2点,现在已经达到了92点。
苏丞循着感应望去,正撞见陆泽云阴郁盯着宋晟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男人眼底霎时化作温柔春水。
正式开拍后,年龄最小的苏丞反而成了最游刃有余的那个。
无论是与前辈对戏还是细腻的眼神戏都堪称完美,令全剧组惊叹不已。
而本该更成熟的宋晟却频频NG,与苏丞形成了鲜明对比。
由于频繁NG,宋晟不得不独自钻研剧本,总算减少了缠着苏丞的时间,陆泽云的脸色这才好转些。
但几次旁观讲戏后,苏丞却是察觉到了异常,以陆泽云的性格,本该趁机刁难才是。
但陆泽云明明已经被宋晟气得眼角抽搐,却始终强忍怒火,甚至比对其他演员更有耐心。
苏丞可不相信向来恃才傲物的陆泽云会突然转了性……
很快根据系统提供的资料,他的猜测就得到了验证,宋晟竟是贺嵘的亲外甥。
这下所有反常都说得通了。
为何宋晟对其他当红顶流不假辞色,却独独亲近自己?为何陆泽云明明厌恶宋晟,却又不得不忍耐?
这人根本就是贺嵘安插在剧组里的眼线!
而那些看似热情粘人的举动,也不过是宋晟为了阻断他和陆泽云单独相处机会的手段罢了。
不得不说,宋晟虽然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但他身上倒不见纨绔子弟的坏毛病。
哪怕在陆泽云的刻意严格要求下,他NG的频率一直居高不下,却愣是没发过一次脾气,反而认认真真琢磨演技。
在这样的坚持下,就在表演方面很有天赋的宋晟,演技可谓突飞猛进。
而因为他的进步,整个剧组的拍摄进程居然都快了不少,这也让陆泽云心中稍安。
毕竟与贺嵘的赌约就像悬挂在他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都有可能掉落。
而每快一分完成这部剧的拍摄,这种危险也就减少一分。
就这样,忙碌而有序的剧组生活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月,但就在这时,一个人的到来,突然打破了这看似平静的表象。
*
这天晚上,剧组收工后,苏丞像往常一样回房间。
可深夜的敲门声却打扰了他的休息,开门后,他意外看到徐助理正站在门外。
“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习惯性的用手指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徐助理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贺总也是刚到H城。”
徐助理的话让苏丞有点措手不及,他愣了几秒才开口说道:“贺先生……也来了?”
“嗯……”徐助理点了点头,随后问道,“贺总让我接你去酒店,现在方便吗?”
剧组附近的酒店虽好,但那位向来只住市中心最奢华的套房。
当苏丞用徐助理交给自己的房卡打开门时,一眼就看到站在落地窗前的高大身影。
贺嵘显然是刚洗完澡,他穿着白色浴衣,黑色的发丝还有些湿润。
在看到走进房间的苏丞后,他拿着盛满酒红色液体的高脚杯,走了过来。
“我听说陆泽云似乎有意为难你?”贺嵘抬起手,摸了摸男生微凉的脸颊,细腻如羊脂玉般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男人身上还带着水汽,苏丞闻到了淡淡的沐浴露味道,但这好闻的香气却并不能让他的心情有丝毫放松。
“没有,拍摄很顺利,陆泽云也没有为难我……”
这段时间在剧组,陆泽云顾虑之前的wb爆料,确实在和他刻意保持距离。
两人除了拍戏方面的必要沟通,私下里几乎从不单独接触,但也不知落在谁的眼里,就成了陆泽云在有意为难他。
“这几天我会留在剧组探班……”
带着酒气的吐息喷洒在脸上,让苏丞有种微醺的感觉,他避开男人的亲吻,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要让我来这个剧组?”
“嗯?”贺嵘看着眉心微蹙的苏丞,缓缓道,“你不喜欢这部戏吗?”
“贺先生,您应该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苏丞眼睑微垂,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但声音却格外有力,“为什么要让我演陆泽云的戏?”
“你在质问我吗?”贺嵘捏住男生的下颚,逼迫对方直视自己。
男人幽暗摄人的眸子漆黑一片,被这样过于锋利的目光深深凝望,让苏丞无法抑制的生出一种被人完全看透的恐惧感。
看到苏丞愣愣的说不出话来,贺嵘收敛起眼底的锋芒,“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苏丞双唇紧抿,片刻后,才用略显干涩的声音说道:“我不明白……”
“我只是觉得……”贺嵘低沉的嗓音过于平缓而清晰,反而给人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你应该是想见他的。”
苏丞呼吸一窒,这一刻,强烈的违和感涌上他的心头。
他不相信贺嵘会如此好心,不安与忐忑如丝线一般紧密缠绕在他的心口,让他的呼吸都凝滞了几分。
“我不想见他,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其实苏丞心中的担忧一直都没有消散,他怕自己和陆泽云牵连过深会让贺嵘心生不满,以至于生出祸端。
“哦?”贺嵘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着面前看似平静的男生,片刻后才继续道,“你的意思是,要退出剧组?”
苏丞是有这样的想法,他望着面前这个可以轻易掌控他一切的男人,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祈求,“如果可以的话……”
“你有仔细看过合同吗?”贺嵘并没有丝毫心软,更何况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身为艺人,你应该服从公司的一切工作安排。”
看到苏丞的神情瞬间黯淡,贺嵘眸色沉了几分。
他怎么可能不清楚男生的话并非真心,毕竟若真不在乎,又怎会无法面对?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
晃了晃高脚杯,贺嵘抬手把微凉的酒液送入口中,随后揽过面前的男生,将双唇贴了上去。
苏丞不喜欢酒的味道,但此刻却无法自控的吞咽着苦涩的液体。
而他这具身体对酒精极其敏感,不消片刻脸颊的温度就已经悄然升高。
好似察觉到怀中人的神思不属,贺嵘用牙齿轻轻咬了咬那柔嫩的唇珠,在男生因痛楚而蹙眉之际,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夜,还很长……
*
被贺嵘狠狠折腾了一番,转天苏丞都没能下得了床。
最后不得不向剧组请假,陪着贺嵘在豪华酒店里享受生活,直到第三天才缓过劲来。
当他被亲自送回剧组时,众人反应各异。
工作人员满脸堆笑地迎接金主,眼中却闪烁着对苏丞背景的猜测,而陆泽云盯着从豪车下来的身影,脸色阴沉如水。
察觉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各色目光,苏丞指尖微蜷。
如果可以,他自然不想和贺嵘一同出现,但他根本无力改变男人的想法。
此时贺嵘已经来到陆泽云面前,他神情平淡,口吻也是不带任何情绪的公事公办,“陆导,拍摄工作还顺利吗?”
想到苏丞请假这两天,就是被面前这个男人拥在怀中,陆泽云的心绪难以平静。
但他还是强压着嫉妒,用同样平静的声音回道:“多谢贺总的大力支持,拍摄很顺利。”
“嗯……”贺嵘看似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苏丞招了招手。
待人来到自己身边,便毫无顾忌,长臂一伸将人揽入自己怀中,“苏丞演技稚嫩,还望陆导多多照顾。”
看到贺嵘的动作,在场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这种毫不避讳的行为已经充分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原来这位“星洲”力捧的新人竟是贺总的小情人!
这一刻,众人心中都在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得罪过苏丞,不然这耳边风可不是好受的!
在其他人眼中,贺嵘这样做也许是为了告诉众人,苏丞是他罩着的。
但在陆泽云眼中却还有另一层意味,那就是宣誓主权。
他微微眯起双眼,想到之前和贺嵘的赌约,难道是他会错了意?重点其实并不在剧本?
可贺嵘难道以为在众人面前如此做就能让他亦或是苏丞退却吗?
若真是如此,那陆泽云只能说,贺嵘实在太小看他了……
扯了扯嘴角,陆泽云皮笑肉不笑道:“贺总说得哪里话,苏丞虽然年轻,但演技却是不俗,这点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哦?”听闻此话,贺嵘看向怀中的男生,低缓的声音却显得有些意味不明,“看来陆导对你很满意。”
苏丞的身形一阵紧绷,他并没有去看贺嵘的目光,而是依旧垂着双眸,沉默不语。
众人并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在贺嵘带头走进摄影棚后,其他人也各自归位,打起精神做好自己的工作。
现在可是大领导来视察,他们可得好好表现。
贺嵘的到来让剧组气氛紧绷,苏丞补拍完戏份已是中午,往日普通的盒饭今日换成了高档酒楼的定制餐。
众人心知肚明这是沾了苏丞的光,投向他的目光不禁带上感激。
唯独陆泽云冷着脸,将那份精致餐食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吃过午饭,贺嵘就离开了,这也让苏丞松了口气,可没想到就在天色逐渐暗淡之际,对方却又折返了回来。
苏丞心头一紧,但此刻他更需专注接下来的重头戏,琴师时越被昏君召去侍寝的戏份。
虽然原著描写露骨,但为过审只能以暧昧手法呈现。
上午他已补拍完与太子、皇帝的对手戏,太子多疑试探,昏君色欲熏心。
而此刻他要拍的,正是时越命运转折的关键时刻。
要为皇帝侍寝,自然要以最为洁净的身躯,沐浴更衣是少不了的环节。
不过这部分只拍摄了苏丞沾着水珠的手臂以及小腿。
接下来镜头一转,苏丞被送到了皇帝寝宫的雕花大床上。
轻薄的白色帷帐在晚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他看不清外面的情景,只能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这幕戏只需做做样子即可,毕竟灯光打在帷帐上也只能隐约看到其中的两道剪影。
就在苏丞躺在床上想着一会儿要如何表现的时候,白色帷帐被轻轻掀开,他抬眼望去,却一时错愕的失去了反应。
为了让映出的剪影显得不那么突兀,苏丞身上只穿了一件极其单薄的白色长袍。
铺散在床上的黑色长发更是衬得他肤白若雪,如此尤物在帐中等待垂怜,只是想想便让人心猿意马。
而看着这一幕的贺嵘,深邃冷厉的双眸更是在瞬间就幽暗了几分。
“你……”
苏丞不知道为什么进来的人不是饰演皇帝的男演员,而是身着戏服,头戴古装假发的贺嵘。
他坐起身想要掀开白色帷帐,问问陆泽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掌。
“怎么了?看到是我很惊讶?”贺嵘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苏丞柔软的脸颊,“还是说你更想和别的男人演这种戏份?”
此时苏丞已经稍稍冷静,他听着男人状似苛责的话语,忍不住反驳道:“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贺嵘没再深究这个问题,他一边摩挲着苏丞微凉的手掌,一边贴近对方耳侧,轻轻亲吻那白嫩的耳廓,声音低沉而缓慢。
“沉迷美色的帝王和绝色倾城的琴师,我倒是觉得这个剧情很不错,你觉得呢?”
贺嵘暧昧的话语令苏丞头皮发麻,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的男人,甚至连声音都在隐隐发颤,“你,你不会是想……”
看到苏丞脸色发白,好似惊恐到极点的模样,贺嵘把人揽入怀中,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安抚。
“放心吧,外面已经清过场,不会有人知道的。”
然而这话落在苏丞耳中却只觉荒诞无比,他反应激烈的挣开搂在腰间的手臂,愤怒夹杂着屈辱让他的胸膛起伏不断。
“你为什么……总是要做这样的事!”
苏丞已经在尽全力做一个只为满足男人私欲的提线木偶。
但这个人却一次次把他的尊严狠狠扔在地上,用力践踏碾压。
难道真的要将他变成一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人,才肯罢休吗?!
灿若星辰的黑眸因为愤怒而越发耀眼,白皙的脸颊也渐渐染上薄红。
这个样子的苏丞格外鲜活,整个人就像一朵怒放的玫瑰,甚至因为那颈上的尖刺而让人越发的想要采撷。
“大概就是为了看到这样的你?”
贺嵘微微眯起那过于锋利的狭长双眸,他用粗粝的指腹揉捏着苏丞的双唇。
直到那饱满的唇瓣因他的力道而变得艳丽诱人,才把吻落在男生唇畔,让炙热的吐息倾洒其上。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隐藏在温和外表下的倔强,最是令人着迷……”
听到这话,苏丞身形一颤,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涌出,逐渐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明明一直都知道的,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玩弄他,但心底的委屈与痛苦,还是让苏丞禁不住红了眼眶……
“哭什么?”
看到男生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贺嵘眸底的欲念更盛。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剥落那宽松的白色衣袍,露出男生粉白的肩头。
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沾湿了睫毛,苏丞略显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可悲的嘲讽。
“在舞蹈练习室还不够吗?还要在这种地方……”
听到这话,贺嵘反而轻笑出声,甚至故意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我觉得你也是喜欢的,在舞蹈练习室的时候,你的反应会比平时更强烈……”
苏丞瞳孔微颤,男人调笑的话语让他无可辩驳,却更让他无地自容。
他失焦的双眸愣愣盯着前方,眼神空洞得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任凭男人把他的衣衫全部剥落也毫无反应。
古朴精致的雕花木床在男人的动作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在模糊与晃动的视线中,苏丞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簌簌滑落。
但哪怕心中如何的屈辱与绝望,他的身体却好似已经背离意识,深陷由情欲编织的大网,甚至隐约听到自己口中发出的低声吟喃……
浑浑噩噩之际,苏丞的意识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浆糊。
就在这时,他的身体被男人抱了起来,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突然而来的失重感让苏丞的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用滑腻的双臂环住了男人结实的肩膀。
如此耳鬓厮磨间,苏丞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被窥视感。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臂,拨开白色帷帐,却正撞上一双饱含痛苦的眼睛。
这一刻,苏丞的大脑瞬间空白一片,因为他认出了这双眼睛的主人,是陆泽云!
激烈的情绪反应第一时间反馈给了身体。
贺嵘在察觉到苏丞的异常后也回头看去,立刻发现那被撩开的帷帐外正站着一道身影。
不过相比于苏丞的震惊,贺嵘倒是显得极其镇定。
他掰开苏丞用力到发白的手指,重新阻隔了陆泽云的视线,这才吻了吻怀中已经失去反应的人。
然而面对他的亲吻,苏丞却好似受到刺激一般,奋力从他的怀中挣脱,缩到了雕花木床的角落。
贺嵘啧了一声,他还没有得到满足,只是看着一脸惊惧,甚至在隐隐发抖的苏丞,终究没有再去勉强。
而是拿起白色长袍裹在了男生身上,随后他又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这才彻底撩开白色帷帐。
弥漫在空气中的特殊气味逐渐浓郁起来,让陆泽云本就铁青的面色越发难堪。
这片场确如贺嵘所言已经被清场,但他并没有告诉苏丞,还有一个人留了下来……
在贺嵘向陆泽云提出要亲自和苏丞演这幕戏时,陆泽云起初只觉得无法理解。
毕竟贺嵘这样的人物如果对演戏感兴趣的话,又何须做一个中年演员的替身?
可很快他就因为那份协议的存在而隐约察觉到了对方的真正目的。
可与此同时,陆泽云又觉得万分荒唐,这里可是剧组,正常人能想到在这种地方做那种事情吗?!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的令人难以置信,在他的质问下,贺嵘竟是坦然承认了。
起初陆泽云自然是激烈反对的,他知道苏丞骨子里是个保守的人,又怎么可能接受那样的事情?
然而面对他的反对,贺嵘却直言,“如果你自愿放弃赌约的话,那我自然也可以放弃这个想法。”
听到这话,陆泽云顿时哑然,因为他十分清楚,一旦他自愿放弃赌约,按照协议上的规定。
在苏丞与贺嵘签订的那份恋爱合约期满前,他不仅要主动远离,甚至也不能进行任何方式的联系。
这对陆泽云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而且这可是苏丞唯一的脱身机会,你真的要放弃吗?”
贺嵘的话,让陆泽云颇有种骑虎难下之感,在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后,他最终还是默认了对方的行为。
但与此同时,陆泽云心底的不安也如黑洞般无限扩大。
他完全不敢去想,这会对苏丞带来怎样的伤害,但更由衷希望苏丞能够扛过这一关,重获自由!
只是让陆泽云没想到的是,在监视屏上看着帷帐中那两道交缠的剪影,听着苏丞口中泄露的吟喃时,他却不由自主的……
这令他唾弃自己的同时又忍不住幻想,此时在那雕花木床上把苏丞拥在怀中的人是他。
而这样不受控制的臆想竟让陆泽云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雕花木床前。
他感觉自己离苏丞越发近了,只是很快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幻想。
可就在他想要慌忙离开的时候,帷帐被掀开了一道缝隙。
他看到男生紧蹙的眉宇间不知是泛着痛苦还是欢愉,精致白皙的脸庞更是晕着化不开的薄红。
想到这一切都是另一个男人带给苏丞的,陆泽云瞬间如坠冰窟。
也许是痛苦让感官无限拉长,陆泽云竟觉得此时此刻,他和苏丞的对视格外漫长。
直到白色帷帐再次放下,陆泽云才终于找回了呼吸频率。
只是他整个人却已经僵硬的如同一具雕塑,愣愣的做不出任何反应。
就在此时,那如同隔绝了另一个世界的白色帷帐终于被无情掀开。
完全彻底露出了里面的不堪与真实,陆泽云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苏丞身上……
那个演戏时充满灵气,生活中更是美好到不真实的男生,此时正紧紧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在雕花木床的角落。
望着他的目光中除了震惊外,竟还有着难以掩饰的惊恐。
被所爱之人用这样的眼神注视,陆泽云的心被好似被一把利刃狠狠穿透,流出了汩汩鲜血。
他张了张口,发出艰难而苦涩的声音,“小丞……”
苏丞身形一颤,他的目光逐渐聚焦,但望着陆泽云的目光却是那样的惊惧而绝望。
就好似可怕的梦魇终于照进现实,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看着这样仿若濒临破碎般的苏丞,陆泽云心痛不已,只想把男生拥在怀中悉心安慰。
只是他刚有所动作,贺嵘低沉暗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陆导,按照我们之前所定的赌约,你现在就可以问苏丞了。”
听到这话,陆泽云一时错愕,现在这种情况问苏丞那样的问题,不是相当于在对方的心口上撒盐?
然而在对上贺嵘波澜不惊的目光后,陆泽云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这个男人真正的目的。
他就是要把苏丞的内心血淋淋的刨开,强迫苏丞认清他不愿面对,更不愿承认的现实。
第34章 替身小演员贺嵘胸口突然涌起一股强烈……
空气骤然凝固,仿佛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苏丞微弱的声音颤抖着响起,“……赌约?”
贺嵘和陆泽云同时转头,只见苏丞脸色惨白,澄澈的眼眸此刻盈满惊惧,像是被逼至绝境的小鹿,连睫毛都在不安地颤动。
陆泽云心头一紧,直觉告诉他这个答案可能会彻底击垮面前脆弱的人。
他急忙上前一步,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小丞,别管那些了,我只想知道,你现在……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苏丞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无法理解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他瑟缩着身体,嘴唇轻颤却说不出话来。
“等等。”贺嵘冷沉的声音响起。
他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苏丞,每个字都像在宣读不可更改的判决,“既然他问了,你就该知道真相。”
贺嵘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每个字都像冰锥般刺入苏丞的心脏。
“我和陆泽云约定,如果拍完这部戏你还愿意留在他身边,我就放你自由,并履行合约保护你和家人不受高洪伤害。”
苏丞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机械地转向陆泽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是……真的?”
陆泽云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在苏丞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赌约……”苏丞忽然轻笑一声,眼中的光彩瞬间熄灭,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他看向陆泽云的眼神陌生得可怕,唇角勾起一抹惨淡的弧度,“原来……我只是你们赌桌上的筹码?”
“不是这样的!”陆泽云急切地上前一步,却被苏丞躲避的动作刺痛,“我只是……想帮你摆脱束缚……”
这一刻,陆泽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好像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在悄然流逝。
“帮他?”贺嵘冷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袖口,“陆泽云,你明知道这个赌约可能会伤害到他,却还是答应了。”
他锐利的目光直刺陆泽云心底,“说到底,不过是你的占有欲在作祟。”
陆泽云张了张嘴,最终哑口无言。
贺嵘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内心深处最不堪的心思……
他确实,只是想将苏丞据为己有。
“疯了……”
苏丞的声音轻若游丝,他缓缓抬头,目光涣散地扫过面前的两个男人,仿佛在看什么可怖的怪物。
他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就为了一个赌约……”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着,“你们就这样……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
在这些人眼中,他到底算什么?难道仅仅是一个可以随时随地被剥去衣服任人亵玩的玩物吗?
贺嵘眉头微蹙,上前一步想要解释,却见苏丞突然像受惊的小兽般蜷缩起来。
男生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间,破碎的声音从臂弯中闷闷传出,“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看着呢喃不休的苏丞,贺嵘眉心微蹙,眸底浮现出担忧。
他一开始就知道这必定会让苏丞大受打击,但他始终坚信,这是让苏丞对陆泽云彻底死心的必要手段!
当贺嵘再次试图靠近时,苏丞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激烈。
他仓皇后退,衣袍滑落的瞬间,布满暧昧红痕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看着苏丞身上被另一个男人烙印下的暧昧印记,陆泽云瞳孔骤缩,胸口像被重锤击中。
那些痕迹刺痛着他的眼睛,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绝望。
为什么他无法解救所爱之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被别的男人禁锢在怀中,任意践踏?!
“别过来!”苏丞的尖叫划破凝滞的空气。
他胡乱挥舞着手臂,却在贺嵘强硬的怀抱中渐渐脱力。
最终,他纤瘦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软倒,彻底陷入黑暗。
*
沉沉睡了一觉后,苏丞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熟悉的白色天花板。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又住进了之前的VIP病房,手背上还别着针,他抬头看了看吊瓶上的标签,输的液好像是葡萄糖。
小呆:“宿主大大,您终于醒了,呜呜呜,之前从商店兑换的药剂效力有些过大了,您已经昏睡三天三夜了!”
苏丞:“哦?竟然睡了这么久?这期间贺嵘的好感度有变化吗?”
小呆:“有的有的,这几天,他每晚都过来陪您,就睡在旁边的陪护床上,每次看着您昏睡的脸,他的好感度都会涨一点,现在已经涨到了85点!”
苏丞:“……我都这么卖惨了,他的好感度才涨了3点?看来这贺嵘果真是心如磐石啊!”
小呆:“还有就是,陆泽云因为输了赌约,已经主动辞去了《化渊》剧组的导演一职,看样子以后也不会主动和宿主大大您联系了,估计发挥不了工具人的作用了,那接下来,咱们要怎么攻略贺嵘啊?”
苏丞:“我和贺嵘认识的时间毕竟还是短了些,对于利益至上的商人来说,短暂的激情是不足以让他们的感情盖过理智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温水煮青蛙,积厚博发。”
小呆:“?”
苏丞:“我的意思是,接下来我要好好和他加深一下感情,正好我也借此享受一下,一直装作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也挺累的。”
当贺嵘接到苏丞苏醒的消息时,正在开会的他立即中断了会议赶往医院。
然而站在病房门前,他的手却悬在半空迟迟未能落下。
苏丞盈满恐惧的双眼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就好像他是什么恐怖的存在。
这样的事实让他心口发沉,一股陌生的情绪滋生而出。
可他却又无法准确形容这种情绪,这让习惯掌控一切的贺嵘感到莫名烦躁。
“贺总?”徐助理轻声提醒。
贺嵘收回思绪,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他竟会因为一扇门而犹豫,这在以前简直难以想象。
几天没吃东西,只靠吊瓶维持营养,苏丞身体乏力,更没什么精神。
医生走后,他就躺在床上闭眼假寐,就在半睡半醒之际,突兀的声响传来,他挣扎着睁开双眼。
朦胧的视线中,一道高大的身影逐渐清晰,让他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
推开门时,病床上的苏丞正虚弱地试图起身。
贺嵘快步上前,动作自然地将他揽入怀中。
男生单薄的身躯让他心头一紧,比上次抱着时又轻了几分。
“贺先生……”苏丞的声音细若蚊呐,他抬起苍白的脸,眼神闪烁地看了贺嵘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嗯?”这个反应让贺嵘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男生会主动唤自己,更让他感到惊喜的是,男生眼中没有预想中的恐惧与抗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苏丞青白的手背上还插着针管,他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用双手捧住贺嵘的手掌,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
“贺先生,对不起,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
苏丞目露恳求,就好似虔诚的信徒在膜拜神明。
他已经认清现实,知道自己根本无法从这个男人手中逃脱,他现在只希望对方不要再折磨他。
“我……我以后绝不会绝不会再见陆泽云!”
看到贺嵘只蹙眉望着自己一语不发,苏丞眸底的紧张几乎要溢出来。
“请您相信我!”苏丞突然用尽全力环住贺嵘的脖颈,颤抖的唇瓣笨拙地贴了上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带着绝望的气息,让贺嵘心头一紧。
他握住苏丞单薄的肩膀将人拉开,发现男生眼中已蓄满泪水,呼吸急促得像是要窒息。
“对不起……我会听话的……”苏丞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打量着明显有些不对劲的男生,贺嵘很快在那双逐渐弥漫出水雾的黑眸中看到了熟悉的惶恐不安。
苏丞激动得胸腔都在起伏,他磕磕绊绊道:“对……对不起,贺先生,我……我错了!”
发现怀中男生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贺嵘隐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看向神情错愕的徐助理,沉声道:“快去叫医生!”
徐助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慌忙跑出了病房。
在镇定剂的作用下,苏丞再次陷入昏睡,看着面沉似水的贺嵘,医生忍不住头冒冷汗。
这是贺氏集团旗下的医院,他也知道床上的男生就是自己这位顶头上司的情人。
这位要是在他手里出了什么问题,恐怕他就要直接下岗了。
他战战兢兢地向贺嵘解释,“贺总,病人身体无碍,但心理创伤严重,这种应激反应可能会反复发作,需要静养,不能再受刺激。”
夜幕降临时,苏丞再次醒来,他茫然地望着窗外,对贺嵘的存在毫无反应,直到被男人抱在怀里喂粥时才微微抬眼。
徐助理惊讶地看着向来强势的贺总小心翼翼地吹凉每一勺粥,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苏丞只勉强咽下小半碗就摇头拒绝,贺嵘知道男生好几天没有进食,不宜多吃,便也没再勉强。
让人重新躺下后,他才和徐助理一起简单用了晚餐。
夜深人静,贺嵘担心苏丞的情况而选择亲自陪床,却依旧没忘了工作。
病房里只剩下智能办公本发出的微弱光芒,辗转难眠的苏丞偷偷望过去。
贺嵘专注工作时习惯性蹙起的眉头,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锋利,嘴角也抿唇一条直线,在冷白灯光的映衬下,莫名有种禁欲的性感。
苏丞:“贺嵘刚刚让我喝白粥,自己却和徐助理享用了一桌子美味的饭菜,实在太过分了,他今晚必须补偿我!”
小呆:“可是已经这么晚了,宿主大大难道要让徐助理再跑一趟送饭来吗?”
苏丞:“不是那个补偿,是另一种意义的‘补偿‘……”
小呆:“??”
苏丞:“小孩子别瞎打听,快下线吧!”
看着办公本上来自公司高管的降智提议,贺嵘的脸色很不好看。
就在此时,安静的病房中,忽然响起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
“贺先生……”
贺嵘循声望去,看到男生正侧躺在床上,一双眸子有些怯然的望向他。
他放轻声音问道:“怎么了?”
“您……能过来下吗?”
苏丞的声音很轻,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被角,贺嵘抬头时,正对上男生闪烁的目光,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敢开口。
虽然疑惑,贺嵘还是放下工作走了过去,刚在床边坐下,就感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臂。
“贺先生……”苏丞的声音带着些许犹豫,“能……陪我躺一会儿吗?”
听到这话,贺嵘略显诧异,以往苏丞可是对他避之不及,更不可能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但他并未深究,只是顺着男生的意思,只是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苏丞慢慢靠过来,将额头抵在贺嵘肩头,当男人的手臂环住他时,他明显僵了一瞬,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苏丞的声音又轻又缓,他伸出葱白的修长手指点在男人胸口,随即缓慢向下,“就是……有点冷……”
这样的动作太过暧昧,让贺嵘眸色微深,很快他的呼吸就乱了几分,随即一把抓住男生下滑的手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贺先生……不喜欢吗?”
苏丞咬了咬唇,看起来有几分可怜,他用力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进男人怀中,耳朵紧紧贴在对方胸口的位置,听着那一声声坚实有力的心跳。
“贺先生难道不想在医院这样的地方试试吗?”
听闻这话,贺嵘眉心紧蹙,之前无论是在舞蹈练习室还是他的办公室,苏丞都表现得异常抵触。
后来在摄影基地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不相信,正常状态下的苏丞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摸了摸男生微凉的脸颊,贺嵘放轻声音道:“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好休息吧。”
“我可以的!”看到贺嵘想要起身,苏丞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眼中满是惶恐不安,“贺先生是不想要我吗?”
看到苏丞明显又激动起来,贺嵘想到医生的叮嘱,不得不再次躺下,把人抱在怀中,轻轻抚背安抚。
苏丞就像一只收起了全部爪子的小猫,乖顺的躺在主人怀中。
片刻后,他才伸出纤瘦的手臂勾住男人的脖颈,轻缓的声音中满是蛊惑,“可是……我想要贺先生抱我……”
贺嵘本就对苏丞的身体异常着迷,此时亲耳听到男生如此索求,他顿时被撩拨出了火气。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顾念对方的身体,用低沉暗哑的声音说道:“不行……”
苏丞真的要急哭了,他都这么说了,贺嵘还能拒绝,是不是没爱了啊?
气急之下,苏丞一咬牙,直接翻身坐在了贺嵘身上,随后在男人惊诧的目光中一粒粒解开了病号服的扣子。
房间里开着空调,本是温度适宜,但苏丞在褪去上衣后,还是觉得有些凉。
注意到苏丞的瑟缩,贺嵘立刻坐起身,拿起被丢在一旁的病号服就要披在男生身上。
“不要……”苏丞抬手挡住贺嵘的动作,随即用白皙的双臂再次勾住男人的脖颈,把细密的吻落在对方的唇角与下颚。
“乖,别闹了,会着凉的……”
贺嵘再次抬手想要把衣服披在苏丞身上,却在撞上那泛着粼粼波光的眼眸后一时愣住……
在他的印象中,男生一直都是矜持且害羞的,但此刻怀中人的眉梢眼角却带着几分媚意,眸底更是流淌着细腻情意。
这幅渴望得到他爱抚的诱人模样就好似吸人魂魄的山精妖魅,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可是……”
苏丞咬了咬唇,他轻轻捉住男人的双手,扶在自己腰上,声音中已经隐隐带上了引诱。
而他接下来的话语更是瞬间引爆了贺嵘的理智。
“贺先生一定会让我热起来吧?”
“你确定?”
男人深邃的眼眸越发漆黑摄人,让主动撩拨的苏丞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有种下一秒就会被吞吃入腹的恐惧感。
但他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确定……”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在男人充满掠夺气息的亲吻下丢盔弃甲,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
在苏丞的刻意撩拨下,贺嵘终究没能把持住,顾及到男生的身体状况,他克制地只要了一次。
但即便如此,本就虚弱的苏丞次日清晨还是发起了低烧。
但此刻身体本就虚弱的苏丞转天还是发起了低烧。
医生查房时,目光在苏丞颈间暧昧的红痕上停留片刻,又瞥了眼站在窗边的贺嵘,欲言又止。
最终只是委婉地嘱咐需要静养,不要操劳,临走时忍不住暗自摇头,这孩子才刚醒,贺总也太不知节制了。
“还难受吗?”贺嵘坐到床边,指尖轻轻拂过苏丞发烫的额头,向来运筹帷幄的他,此刻心底竟泛起一丝罕见的愧疚。
他也没想到,自己面对男生时,自控力竟如此差劲,明知道对方身体状况不佳,却还是没忍住……
苏丞微微摇头,烧得泛红的眼尾让他看起来格外脆弱,“是我主动的……不怪贺先生……”他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全然的顺从。
贺嵘凝视着男生的双眸,心头蓦地一软。
那里面再也不见抵触和疏离,只有如初生小鹿般的信任和依赖,那是发自内心的驯服。
这本该是他期待的结果,可当苏丞真用这样温顺的目光望着他时,贺嵘心底却又莫名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他不就是想要从骨子里征服这个男生吗?
如今他终于做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来到病床边坐下,贺嵘用手指轻轻梳理着苏丞柔软的发丝。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苏丞柔软的发丝,看着男生像被顺毛的猫儿般眯起眼睛,贺嵘胸口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占有欲。
他想要永远留住这一刻,让这个人在他羽翼下安然栖息。
这个念头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贺嵘自己都怔住了。
他向来冷静自持,何时起竟会对一个人产生这样强烈的执念?
*
经过几天的观察治疗,医生终于允许苏丞出院。
贺嵘没有让他回公司宿舍,而是直接将人带到了自己的海边别墅休养。
令贺嵘意外的是,出院后的苏丞变得格外依赖他。
每天清晨送他出门时,男生总是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目送,直到车子驶出视线才肯回屋。
虽然不能将人带去公司,但贺嵘的手机总会准时收到苏丞发来的消息。
“记得按时吃午饭”、“今天风大,您带外套了吗?”
这些简单的问候像一串温柔的铃音,时不时在贺嵘忙碌的工作中响起。
就连在重要会议上,他也会第一时间查看手机,看到苏丞的消息时,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高管们交换着惊讶的眼神,他们从未见过雷厉风行的贺总露出这样柔软的神情。
徐助理更是忍不住暗自咂舌,原来严肃冷酷的贺总,竟也会为了喜爱之人的一条短信而唇角微扬。
*
时间一晃而过,尽管海边别墅的景致美不胜收,但连续一个多月面对同样的风景,难免让人感到些许乏味。
这天清晨,苏丞犹豫再三,终于试探性地向贺嵘提出想要重返工作的想法。
贺嵘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沉吟片刻后点头应允。
他想着,或许换个环境确实比整日闷在家里更有利于苏丞的康复。
然而当听到贺嵘提议让他回到《化渊》剧组继续拍摄时,苏丞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眼底更是充斥着浓郁的惶恐与不安。
贺嵘将人揽入怀中,轻声安抚道:“他已经辞去了导演一职,现在《化渊》剧组已经换了新的导演,琴师时越这个角色是我特意给你选的,我希望你能把这个角色演好,可以吗?”
面对贺嵘期待的目光,苏丞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
他垂下眼睫,沉默几秒后,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周后,影视城熟悉的布景前。
看到他出现,剧组里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也纷纷过来打招呼,询问他的身体情况。
苏丞不知道这里有多少虚情假意,只是一律笑着应对。
正当他与众人寒暄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还没等苏丞反应过来,来人已经熟稔地勾住他的肩膀,关切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埋怨。
“总算舍得回来了?我给你发了那么多信息,怎么也不见你回一条?是不是把我拉黑了?快把手机交出来,让我检查一下!”
第35章 替身小演员他确实无可救药地对小舅的……
宋晟搭上苏丞肩膀的瞬间,整个片场的气氛骤然凝固。
剧组众人瞬间变了脸色,纷纷低头装作忙碌,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谁不知道苏丞是贺嵘的人?这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众人默契地四散避开,生怕卷入这场风波,但若他们知晓宋晟的真实身份,此刻恐怕就不会是这般反应了。
苏丞僵硬地站在原地,现在的他,既不敢也不愿连累任何人。
苏丞身形微僵,不动声色地挣开宋晟的手,“多谢师兄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他后退半步,语气疏离而客气,“助理还在等我,先失陪了。”
宋晟愣在原地,之前在剧组的时候,他频频示好,本以为两人关系不错,已经成为了朋友。
却没想到再次见面,苏丞竟如此冷淡,这让宋晟感到有些失落。
接下来的日子里,在剧组众人或诧异或敬佩的目光中,宋晟依旧锲而不舍地接近苏丞。
而苏丞的回应却一次比一次敷衍,最后干脆视而不见。
半个月后的某天,辗转难眠的宋晟终于按捺不住。
此时夜色已深,忙碌了一整天的工作人员都已回房休息,走廊上显得格外安静。
他来到苏丞房门前,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了门。
房门很快打开,氤氲的水汽裹挟着清甜的水果香气扑面而来,宋晟抬眼望去,呼吸不由一滞……
眼前的青年显然刚沐浴完毕,发梢还滴着水珠,宽松的浴袍领口微敞,露出一截被热气熏得泛粉的脖颈。
往下是纤细的脚踝,圆润的脚趾透着淡淡的粉色,像精心雕琢的玉器般莹润可爱。
宋晟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脑海中闪过某些不可告人的念头,直到苏丞清冷的声音将他惊醒,“有事?”
这声质问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宋晟猛然清醒,暗骂自己荒唐,这可是他小舅的人,他怎么能……
心虚懊恼之下,宋晟忍不住尴尬的挠了挠头,他支支吾吾道:“那个……我就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他实在不愿失去这个投缘的朋友,所以才在一番纠结后,下定决心找对方开诚布公的谈谈。
“太晚了,改天吧……”苏丞作势要关门,他心知肚明宋晟的来意,但这部戏杀青后两人便再无交集,何必徒增烦恼。
“等等!”
宋晟情急之下伸手去挡,却被门狠狠夹住,他痛得倒吸一口冷气,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你,你没事吧?”苏丞顿时慌了神,想查看伤势又不敢触碰,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见宋晟疼得直甩手,苏丞心中担忧,他连忙抓起手机,拉着人就往外面走去,“我送你去医院。”
“没事没事!”
见苏丞如此紧张,宋晟龇牙咧嘴地活动手指,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反手拉住苏丞的胳膊。
“这点小伤,抹点药就好了。”
听到这话,苏丞停住脚步,他仔细打量宋晟已经隐隐青紫的手掌,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吧?”
“真的没事!”他强忍着疼痛动了动手指,示意自己真的没伤到骨头,然后故意可怜巴巴地补充道,“所以看在我受伤的份上,现在能聊聊了吗?”
苏丞叹了口气,侧身让出通道,待宋晟坐下后,他从行李中取出药油,轻轻托起对方青紫的手背。
“我给你上药吧,希望不要耽误明天的戏份……”
苏丞蘸着药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在伤处打转,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轻轻开口,声音中带着愧疚,“可能会有点疼。”
清凉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宋晟脸上的痛色舒缓了几分,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精致侧颜,故意委屈卖惨,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唉,要不是这一下,你怕是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苏丞动作微顿,他知道冷落宋晟确实很过分,是自己理亏,但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他低声道:“抱歉……”
看着苏丞精致的眉宇,那卷长的睫羽状似不安的轻轻抖动,这样一个美好到极致的人露出如此神情,哪怕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要融化了吧?
宋晟心头那点怨气瞬间烟消云散,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难怪连小舅那样的人都栽了,这样的苏丞确实令人难以招架。
他几乎下意识放软了语气,“所以到底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宋晟的问题让苏丞陷入沉默,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瓶,半晌才艰涩开口,“因为……靠近我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
“哈?”宋晟忍不住笑出声,“难不成你还会克朋友?”
见对方完全没当回事,苏丞索性顺着他的话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察觉到苏丞的回避,宋晟叹了口气,“其实……你一直和我保持距离,是因为贺总吧?”
药瓶从指间滑落,苏丞猛地抬头,他最怕的就是在朋友眼中看到异样的目光,此刻眸光都带着几分颤抖。
他强做镇定,“既然你知道……还问什么?”
“你别误会!”宋晟急忙解释,“我没有其他意思!”
苏丞紧张地抿着唇,房间中忽然陷入沉默,两人谁都再没有开口,好半晌,他才终于开口道:“没关系,本来就是事实……”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宋晟挠挠头,难得露出正经神色,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贺嵘是我小舅。”
宋晟的话如同一记惊雷在苏丞耳边炸响,他瞳孔骤缩,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是你小舅?”
“所以你跟我关系好,他也不会在意的,毕竟你也算是我的……小舅妈?”宋晟说着,神情略显古怪。
“原来你早就知道……”苏丞低声呢喃,他愣愣望着前方,好半天目光才重新聚焦,“是他让你来的吗?”
见宋晟不说话,他再次问道:“是他让你来盯着我的吗?”
宋晟被他受伤的表情刺得心头一紧,这是他的错,是他从一开始就欺骗了苏丞。
他不敢再去看苏丞的目光,声音中满是愧疚,“对不起……”
苏丞垂下眼帘,长睫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他想起那段时间宋晟的刻意接近,还有那些似有若无的试探……
“是我的错……”
宋晟的表情分外诚恳,他心知是自己理亏,若有人这般监视自己,按他的脾气早该动手揍人了。
“你打我一顿吧,只要能让你心情好点,你想怎么撒气都成!”
苏丞的指尖在药瓶上收紧,指节泛出青白,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像个可笑的提线木偶,被这对舅甥玩弄于股掌之间。
“原来如此。”他轻笑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宋晟从未见过这样的苏丞,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像是覆了一层冰,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对不起……”宋晟慌乱地上前一步,“我一开始就应该告诉你的!”
“不必解释。”苏丞平静地打断他,将药油放回行李箱的动作一丝不苟,“你的伤我会负责跟进,现在……请回吧。”
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比愤怒更让宋晟心慌,他宁愿苏丞骂他打他,也好过这样拒人千里的冷漠。
“最开始确实是小舅让我来的。”宋晟声音发紧,“但后来我是真的……”
“晚安。”苏丞站在门边,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清晰的分界线,将那双失去温度的眼睛藏在阴影里。
宋晟张了张嘴,最终只能颓然地垂下肩膀。
他印象中那个总是温柔含笑的青年此刻像是戴着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具,连呼吸的起伏都控制得恰到好处。
直到房门轻轻合上,苏丞才放任自己滑坐在地。
他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突然觉得可笑,原来在这场精心设计的棋局里,他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充其量不过是个逗人发笑的丑角。
*
两年时光转瞬即逝。
苏丞参演的影视剧接连爆火,几乎部部都成为现象级作品。
观众们亲切地称他为“娱乐圈锦鲤”,认为只要有他参演的作品必定大热。
凭借精湛的演技,苏丞先后将“最佳新人奖”和“最佳男主角奖”收入囊中,迅速跻身顶流明星之列。
在事业高歌猛进的同时,他在贺嵘身边始终保持着温顺的姿态。
无论是日常相处还是床笫之间,他都表现得格外柔顺体贴,将这份关系维系得恰到好处。
或许是身体的契合让贺嵘格外餍足,系统面板上的好感度数值也终于攀升到了90点。
这个数字让苏丞比较满意,两年来的温顺逢迎也算没有白费,而现在,距离他的目标,只差最后一步。
小呆的声音突然在苏丞脑海中响起,“宿主大大,最新消息!贺嵘的白月光白瑜下周就要回国了!”
苏丞正在化妆间卸妆,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看来白家内斗已经到关键时刻了,他这是走投无路,准备回来找贺嵘当靠山了。”
“没错。”小呆调出资料面板,“白瑜父母接连病逝后,他叔叔迅速掌控了家族核心产业,现在对方正在全力打压白瑜,看样子不把他彻底踢出局不会罢休。”
苏丞擦掉最后一点眼妆,镜中映出他若有所思的表情,“我记得资料显示,白瑜当年明明知道贺嵘对他有意思,却装傻充愣,反而痴迷那个国外钢琴家,为此不惜远走他乡。”
“对,那个钢琴家就是个吃软饭的渣男。”小呆不屑地撇撇嘴,“靠着白瑜的家族背景在艺术圈混得风生水起,背地里却到处拈花惹草,现在看白瑜失势,立刻傍上了富婆,把白瑜伤得不轻。”
苏丞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把贺嵘当备胎?有意思。”
他望向镜中的自己,眼神逐渐锐利,“正好贺嵘对我的好感度卡在90点大半年了……是时候让这位白月光发挥点作用了。”
*
Destiny酒吧的灯光依旧迷离,苏丞独自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
两年前就是在这里,他的人生轨迹被彻底改变,如今故地重游,台上歌手的表演再精彩,也难掩他眼底的疏离。
望向窗外夜景,他轻抿酒液,这两年贺嵘总以接吻的方式让他饮酒,倒也练出了些酒量,他讨厌酒精的辛辣,却贪恋那片刻微醺的松弛。
“我们的大明星,约你一次可真难啊!”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苏丞转头,看见西装笔挺的宋晟正冲他挑眉。
比起两年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现在的宋晟倒是多了几分沉稳。
“你来晚了,迟到了十五分钟。”苏丞说着,轻轻摇晃手中的酒杯,冰块相撞的声音颇为清脆,却又很快被环绕在酒吧内的歌声所掩盖。
谁能想到,当初在片场闹得那么僵的两个人,现在反而成了能约酒的朋友。
这都要“归功”于贺嵘带他频繁出席家宴,让他们的关系在尴尬中有了慢慢修复的可能。
“公司事情太多了,路上又堵得要命。”宋晟招呼侍者点了杯威士忌,他松了松领带,“不过今天这顿酒必须得喝,你新片票房又破纪录了,影帝指日可待啊!”
宋家生意扩张,玩心重的宋晟被父母丢给贺嵘管教,从一年前起,这位纨绔少爷的逍遥日子便到头了。
苏丞淡淡地碰了下杯,目光却飘向舞台,那里有架黑色三角钢琴,演奏者正沉醉在旋律中,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跃动。
注意到他的走神,宋晟顺着视线看去,突然想起什么,“说起来,你以前是学钢琴的吧?”
宋晟早就发现,苏丞虽是艺人,却并不在意娱乐圈的浮华,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摇头失笑。
“有时候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演技那么好,却又好似并不热衷演员这份职业……”
苏丞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仿佛在弹奏无形的琴键。
这两年忙于拍戏,他几乎没再碰过钢琴,此刻那些被压抑的旋律在心底翻涌,让他喉头发紧。
“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他抿了口酒,试图掩饰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
宋晟晃着酒杯,若有所思,“就是觉得……你演戏时的状态,和那个钢琴师挺像的。”
他指了指舞台,“明明人在那里,心却好像去了别的地方。”
苏丞的手指突然停住,他垂下眼睛,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映出他微微晃动的倒影。
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公子哥,有时候敏锐得让人心惊。
宋晟忽然问道:“你想弹吗?我去和经理打个招呼?”
苏丞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打扰他们了。”
“你才二十出头,怎么总是这么克制自己?”
宋晟一把拉起苏丞,“有想法就去做!别年纪轻轻就学我小舅整天板着个脸。”
在酒吧经理的安排下,苏丞很快坐到了钢琴前。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琴键的那一刻,宋晟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人。
平日里总是带着完美面具的苏丞,此刻眉宇间尽是舒展的笑意,指尖流淌出的旋律比酒还要醉人。
“没想到你弹得这么好。”回到卡座后,宋晟忍不住感叹,“看你弹琴的样子,简直像变了个人。”
苏丞神情舒缓,酒精让他难得放松,“只是很久没碰,有些生疏了。”
宋晟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做艺人?”
“谈不上喜不喜欢……”
“所以……”宋晟斟酌着词句,“演戏对你来说,真的只是份工作?”
也许是难得好心情,苏丞不仅痛快将剩余酒液一饮而尽,话也多了起来。
钢琴的余韵还在指尖萦绕,苏丞望着空酒杯,轻声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对得起观众的期待。”
“可你明明更爱音乐,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宋晟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不认为你是那种会为了娱乐圈的繁华或其他利益相关的东西,就抛弃自己本心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某个上锁的抽屉,苏丞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
长久以来的相处,竟让他险些忘记,那份合约始终是锁住他的枷锁,所谓陪伴,不过是一场身不由己的囚禁。
苏丞眸中的光彩骤然黯淡,这样残酷的事实,他根本无法对宋晟诉诸于口。
宋晟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却浇不灭他心头的烦躁。
他今天约苏丞出来,所谓的庆功不过是个借口,真正让他感到担忧的,是上个月那顿诡异的家宴。
那天饭桌上,母亲殷勤地给白瑜夹菜,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与贺嵘当年的亲密。
而向来不苟言笑的小舅,竟破天荒地与白瑜谈笑风生,连眼角眉梢都带着罕见的柔和。
于是饭后宋晟追问母亲,却得知一个惊人真相!
原来他小舅学生时代曾暗恋过白瑜,在其出国后,还很是消沉过一段时间。
然而更令他感到心惊的是,他隐隐意识到,白瑜的眉眼竟与苏丞有几分相似。
这个发现像根刺扎在他心里,难道苏丞从头到尾都只是个替身?
起初宋晟还安慰自己是多心,直到上周他偶然撞见贺嵘和白瑜在高级餐厅共进晚餐。
后来他特意留意,发现白瑜不仅频繁出入贺氏集团,甚至能自由进出小舅的私人办公室。
“苏丞……”宋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我小舅他……”
话到嘴边却又哽住,他到底该如何告诉眼前这个人,你小心翼翼维护的这段关系,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个残忍的谎言?
若那两人真的旧情复燃,又要将苏丞置于何地?
“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宋晟的思绪被苏丞的声音打断,他抬眼望去,昏暗灯光下,那双带着醉意的黑眸泛着水光,格外摄人心魄。
“是有件事……”
宋晟凝视着苏丞精致的面容,想到小舅可能真的只把苏丞当做白瑜的替身,一股无名火就窜上心头。
这样耀眼的人,凭什么要做别人的影子?!
他不忍心看苏丞蒙在鼓里,却又因心底隐秘的期待而暗自雀跃。
这份感情来得猝不及防,或许是初见时惊鸿一瞥,或许是朝夕相处间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等他回过神来,目光早已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
这念头荒唐至极,可他确实……无可救药地对小舅的情人动了心,越是克制,越是沉沦。
理智告诉他,自己绝无可能从小舅手里抢人,可白瑜的突然出现却给他带来了希望。
他不禁卑劣又窃喜地想着,如果小舅和白瑜重修旧好,那苏丞……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冲动终于战胜了犹豫。
可就在他准备开口的瞬间,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还有闲情喝酒?看来工作还是太轻松了。”
宋晟浑身一僵,看着小舅自然地坐到苏丞身旁,他勉强扯出个笑容。“小舅,您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就不能?”贺嵘的目光落在身侧,灯光下,苏丞眼尾泛着薄红,他伸手抚上那微烫的脸颊,“醉了?”
“没……”
苏丞下意识想躲,在海边别墅时他从不拒绝,但此刻在公共场合,还是在宋晟面前……
贺嵘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唇角微勾,一把将人揽进怀里,不由分说擒上那红润的双唇。
苏丞睁大眼睛,贺嵘从不在外人面前这样强势,今天是怎么了?
感受到他的分心,男人惩罚性地轻咬唇瓣,趁他吃痛时大胆攻城略地。
修长的手指插入柔软发丝,掌心牢牢扣住他的后脑。
苏丞被迫仰头承受这个侵略性的吻,眼角余光瞥见宋晟错愕的表情,顿时羞得耳尖都要滴血。
他挣扎着想推开,却换来更强势的禁锢,情急之下咬了下对方的唇,这反抗反倒激起男人更深的占有欲。
暧昧的水声在卡座间回荡,宋晟握着酒杯的手指节发白,最终苦笑着起身,这场约会,他才是多余的那个。
当贺嵘终于放开时,苏丞已经软得像一滩水,只能靠在他怀里喘息。
“今晚在酒吧休息?”贺嵘抓着他的手按在皮质沙发上,含住他泛红的耳尖低语,“想在这里……”
苏丞慌张地看向宋晟,正撞上对方复杂的目光。
此刻他眼波潋滟,眉梢染着难得一见的艳色,看得宋晟心头一颤。
整个S市都知道,苏丞是贺嵘不可触碰的逆鳞。
半年前那个想对苏丞用强的纨绔,现在还在监狱里蹲着,连带整个家族都被连根拔起。
自此再没人敢对这位“苏先生”有半分不敬。
宋晟仰头灌尽杯中酒液,转身没入昏暗的走廊。
今晚,注定不是坦白真相的好时机。
第36章 替身小演员他竟想用这种方式来报复贺……
苏丞靠在保姆车座椅上,闭目养神,三个月的紧张拍摄让他的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青色。
今天是最后一场戏,苏丞的戏份完美杀青,他本该松一口气。
可宋晟那通没头没尾的电话却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最后连杀青宴都没有参加。
“苏哥,宋总问你住在哪个酒店。”
苏丞伸手接过手机,屏幕上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宋晟三小时前发来的“见面说”,简短得反常。
他们认识三年了,他知道宋晟从来不是这种说话遮遮掩掩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很快李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到了,苏哥!”
车刚停稳,苏丞顾不上身后李岩的呼喊,他推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衬衫,但他顾不上那么多。
旋转门近在咫尺,他三步并作两步,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温暖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
大堂里客人不多,三三两两散落在休息区。
苏丞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个角落,直到定格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宋晟正站在前台,身旁放着一个黑色行李箱,看起来风尘仆仆,完全看不出这个人三年前还是个纨绔子弟。
“宋晟!”
声音在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站在柜台前的人闻声回头。
宋晟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西装外套的肩膀处晕开一片水渍,显然没有带伞。
他嘴角勉强上扬,却没能掩饰住眼中的疲惫和担忧。
“怎么淋成这样?”苏丞快步上前,找前台要了条一次性毛巾,交到宋晟手中。
宋晟没有在意自己的狼狈,转而用毛巾轻轻拂去苏丞额前滴落的水珠,“还说我,你不也淋成这样……”
苏丞敏锐地察觉到异常,他问道:“这么急着过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宋晟避开他的目光,低头整理着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袖口,“来探班,不行吗?”
“少来这套!”苏丞伸手拉过行李箱,“走吧,先去我房间。”
电梯门无声地滑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皆是沉默不语。
狭小的空间里,苏丞能闻到宋晟身上混合着雨水和烟草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酒精味。
他注意到,宋晟的手指在无意识地敲打着行李箱拉杆,且节奏凌乱,这是宋晟焦躁时才会有的表现。
苏丞盯着电梯不断跳动的数字,“你喝酒了?”
宋晟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顶层,苏丞的房间是总统套房,宽敞明亮。
窗外雨幕中的城市灯火如繁星般闪烁,美的有些不真实,只是在场的两人都无心欣赏。
苏丞不紧不慢刷卡开门,某种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漫上他的心头。
总统套房有三个单独客房,苏丞将宋晟带到其中一间。
“你先洗个澡,暖和一下,有什么事之后再谈,我会让助理去给你买套换洗衣服。”
“好……”宋晟点了点头,随后拉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苏丞同样回房间洗了个澡,等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宋晟眼中的疲惫已经淡去不少。
“宋晟……”苏丞穿着睡袍,走到对面坐下,“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的助理呢?”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宋晟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
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将那些残酷的事实告诉苏丞,他不忍心,他会心疼。
苏丞用试探性的语气问道:“是和你小舅有关吗?”开口的瞬间,他的心跳猛地乱了一拍。
宋晟猛地抬头,瞳孔骤缩,“你……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苏丞的心沉了下去,眉心也在不知不觉间蹙起,“宋晟……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晟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就知道……他果然没告诉你。”
“他出事了?”苏丞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沙发扶手。
尽管他们的开始并不纯粹,但这三年来,贺嵘早已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对于贺嵘的担忧是否源于爱情,但起码是在意的。
他再也坐不住,立刻拿出手机,“我让助理订两张回S市的机票,你先休息一晚,我们明早就走。”
宋晟摇摇头,喉结上下滚动,“他没事……”
停顿了一下,他像是在组织语言,“但他下个月……就要和别人订婚了,是商业联姻。”
苏丞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他猛地站起身来,“不可能!”
眼前浮现出贺嵘的面容,那充满占有欲的双眼,那带着薄茧轻抚他脸颊的手指,那在他耳边低语时温热的气息。
这一切,都要属于别人了?
骤然袭来的眩晕感让苏丞身子发软,他跌坐回去,手机也滑落在地,发出“哐啷”一声响动。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他上周还……”
还什么?说爱他?承诺永远?
贺嵘从未给过他这样的承诺,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某种微妙的距离。
苏丞面色惨白地呆坐着,宋晟坐到他身边,满眼忧色。
房间陷入漫长的沉寂,当苏丞再度抬头时,他的眸底犹如死水一潭,这样的表现过于平静,也让宋晟愈发不安。
他知道,有些伤痛若不能及时宣泄,终将成为溃烂的疮疤。
“苏丞……”宋晟担忧地靠近,却被苏丞抬手制止。
“我需要……一个人待会儿。”苏丞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宋晟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事随时叫我。”
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苏丞背靠着床沿。
他摸出手机,手指悬停在贺嵘的号码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
说什么?质问?哀求?还是装作大度地祝福?
他的视线模糊了,一滴泪水砸在手机屏幕上,恰好落在贺嵘的来电照片上。
那是去年生日时,贺嵘偷拍的他熟睡的样子,照片角落,贺嵘的手指比了个幼稚的V字。
“骗子……”苏丞喃喃道,却不知道是在说贺嵘,还是自己。
他骗自己这只是各取所需的关系,骗自己随时可以抽身而退,骗自己……没有爱上贺嵘。
窗外的雨下了整夜。
苏丞记不清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他盯着天花板。
听着雨声从倾盆到淅沥,再到完全停止,房间里的光线从黑暗到朦胧,再到完全明亮。
新的一天开始了,可他的世界却停滞在那个消息传来的瞬间。
“咚咚咚”——敲门声第一次响起时,苏丞条件反射般绷紧了身体。
“苏丞?你醒了吗?我给你带了早餐。”宋晟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刻意放轻的试探,“都是你爱吃的。”
苏丞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他摸到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被十几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提醒刺痛了眼睛。
最新一条是宋晟三分钟前发来的——【我在你门口】
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最终只回复了两个字——【没事】
门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然后是塑料袋放在地上的窸窣声。
“我放门口了,趁热吃。”脚步声渐渐远去。
苏丞盯着那条简短的消息记录,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
可此刻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动物,只想蜷缩在自己的洞穴里舔舐伤口,任何安慰的话语都只会让伤口更加鲜血淋漓。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淡金色的光线,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移动。
苏丞看着那道光线从床尾移到床头,最后消失不见,又一个夜晚降临了,他却感觉不到任何饥饿。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宋晟发来的照片——两盒外卖和几瓶酒整齐地摆在隔壁房间的茶几上。
最后还有一条文字信息——【饿死事小,喝醉事大,等你[比心]】
苏丞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下,却又迅速抿紧。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浴室,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憔悴,当他将冷水拍在脸上时,才终于找回些许真实感。
门外,宋晟正靠着墙玩手机,听到开门声猛地抬头。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宋晟明显松了口气,却又小心翼翼地收敛了表情。
“我还以为你要绝食抗议呢。”宋晟试图用玩笑打破沉默,却在看清苏丞黯淡的眸光后立刻后悔,“抱歉,我……”
“有烟吗?”苏丞打断他,声音沙哑。
宋晟愣了一下,他从不知道苏丞还会抽烟,却还是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阳台可以抽。”
夜风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拂过脸颊,苏丞深吸一口烟,然后被呛得狠狠咳嗽了几声。
他看着烟雾在黑暗中袅袅升起,却始终没有在宋晟担忧的目光中按灭香烟。
渐渐地,尼古丁暂时麻痹了神经,让他终于能够组织语言。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盯着远处的城市灯火,目光显得有些茫然。
宋晟靠在栏杆上,斟酌着词句,“他和那个人是商业联姻,或许我小舅……也是迫不得已……”
苏丞的手指微微颤抖,烟灰掉落在栏杆上,“无所谓了,或许不清醒的人始终都是我。”
夜空中,一颗流星划过,转瞬即逝,他转头望向宋晟,“喝酒吗?”
宋晟识趣地转移话题,“我房间有威士忌。”
酒瓶开启时发出清脆的“啵”声,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晃动,映着阳台昏暗的灯光。
苏丞仰头一饮而尽,酒精灼烧喉咙的感觉让他短暂地忘记了心脏的抽痛。
“慢点喝。”宋晟皱眉,却还是给他续了半杯,“这酒度数可不低。”
苏丞盯着沉浮在琥珀色液体中的冰球,突然问道:“你见过那个人吗?”
宋晟的酒杯停在半空,他淡淡道:“前不久家宴见过一次,与贺家门当户对。”
“真好。”苏丞轻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门当户对”才适合贺嵘,而他终究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情人。
夜风吹散了未尽的话语,宋晟看着苏丞精致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在片场见到苏丞时的场景,那个站在聚光灯下耀眼夺目的身影,如今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光芒。
“其实……”宋晟犹豫着开口,“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
苏丞心不在焉地应道:“什么?”
“你先看看这个……”他将一张照片推到苏丞面前。
照片上,少年贺嵘冷着脸站在一颗树下,身旁站着一个眉眼温柔的少年,活脱脱就是当年亲密无间的见证。
宋晟指尖轻点相片,“这就是和小舅联姻的人,他叫白瑜,是小舅的青梅竹马。”
他抬眼凝视苏丞,“你仔细看看,是不是有些眼熟?”
苏丞拿起照片仔细打量,很快他的眉心就微微蹙起。
“你也发现了吧?白瑜和你长得有几分相似,所以我觉得,我小舅单身多年后忽然和你在一起不是偶然……”
昏暗灯光下,宋晟看不清苏丞的表情,却捕捉到他眸光的震颤,显然这个猜测的杀伤力,远比订婚的消息更甚。
他握紧酒杯,忽然说出一句让苏丞惊讶的话来,“小舅他……不值得你喜欢。”
“原来是这样……”
苏丞嗓音干涩,下个月就是三年合约到期之日,曾经日夜期盼的自由近在眼前,可他的心口却泛起绵密的刺痛。
此刻他才惊觉,原来在放弃抵抗的日子里,自己早已如菟丝花般缠绕进贺嵘的牢笼。
多么可笑,一段始于契约的畸形关系,竟还妄想称之为爱情。
而宋晟的消息来得正好,狠狠撕碎了他最后的自欺欺人。
宋晟的目光落在那轻颤的卷长睫羽上,心中的怜惜让他涌出一股冲动,想要把面前的人拥入怀中,好好安慰。
“你还好吗?”
“我没事……”苏丞想要露出一丝笑意,但他努力了半天,嘴角的弧度却只剩苦涩。
“我以为……他也曾喜欢过我,却原来……自始至终,我都只是他人的一道影子。”
为了不在宋晟面前落泪,苏丞突然抬手一饮而尽。
烈酒滚过喉咙的灼烧感让他眼眶发热,却也恰到好处地掩饰了眼底即将决堤的湿润。
“慢点……”宋晟的劝阻刚到嘴边就哽住了。
他看见苏丞放下酒杯时,被酒液浸润的唇瓣微微发抖,那双总是含情的眼眸盛满了破碎的痛楚。
宋晟的手指在膝盖上收紧又松开,他太了解苏丞骨子里的骄傲,清醒时宁愿咬碎牙往肚里咽,也不会在人前示弱。
也许此刻,酒精反而是最好的止痛药。
沉默着,宋晟又斟了半杯威士忌推过去,冰块碰撞杯壁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谢谢……”苏丞的声音已带了三分醉意。
当第三杯酒下肚时,他忽然笑起来,那笑声像碎冰般扎进宋晟心里。
“你知道吗……”苏丞抬眼时,睫毛在灯光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我和贺嵘的关系,从头到尾就是场交易。”
酒精融化了理智的堤坝,三年前的往事倾泻而出。
酒吧兼职时得罪权贵,为保家人安全被迫与陆泽云分手,最终签下那份三年卖身契,成为贺嵘笼中的金丝雀。
自顾自说完这些,苏丞并未注意到宋晟眼中的震惊,他盯着杯中摇晃的倒影,每一个字都浸满苦涩。
“是我用三年自由,换取了我和家人的平安,很公平的交易。”
“所以这三年……”宋晟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你一直在……”
“扮演一个合格的情人。”苏丞接过话头,嘴角扬起惨淡的弧度,“很敬业吧?连你都骗过了。”
宋晟看着他在月色下被酒液染得水亮的唇,想起每次家庭聚会时,小舅身边那个永远微笑得体的苏丞。
原来那完美假象下,竟藏着这样的屈辱与煎熬。
“对不起。”宋晟的声音哑得不成调,“如果早知道……”
“你会怎么做?”苏丞突然抬眼,醉意朦胧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用宋家的势力压高洪?还是像贺嵘一样……”
他轻笑一声,“给我一份新合约?”
这话像把钝刀扎进宋晟胸口,他看见苏丞无名指上那道淡淡的戒痕。
那里曾经带着去年生日时贺嵘送的戒指,但那看似承诺的信物,原来不过是主人给宠物的项圈。
“我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宋晟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
苏丞怔住了,醉意模糊的视线里,宋晟眼中的疼惜烫得他心尖发颤。
有多久没被人这样纯粹地维护过了?久到他已经忘记,原来自己还值得被这样对待。
月光透过纱帘,投下朦胧的光影,他望着宋晟盛满认真的双眼,脱口而出的话让两人瞬间愣住。
“你……想要陪陪我吗?”
酒精模糊了理智的边界,却让感官异常敏锐,他清晰地看到宋晟瞳孔骤缩,喉结上下滚动时带出的欲望痕迹。
他早就察觉到……这个人对他的心思。
“你……说什么?”宋晟的声音哑得不成调。
苏丞猛地别过脸,抓起酒杯将残余的液体一饮而尽,冰凉的玻璃抵着唇瓣,却浇不灭突然窜起的燥热。
“没什么,我喝多了。”他撑着茶几站起来,身形不稳地晃了晃,“先回房了……”
一双温热的手突然从身后扶住他的肩膀,宋晟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带着威士忌的醇香和烫人的温度。
“让我陪你吧。”
“别开玩笑了。”苏丞想挣脱,却发现手脚软得不听使唤,“我可是……”
“合约下个月就到期了。”宋晟的声音像淬了蜜的毒,一字一句扎进他耳膜,“你自由了。”
这句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某个潘多拉魔盒。
苏丞感到自己被轻轻放倒在床上,黑发在雪白的枕套上铺开。
他望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视线被醉意分割成无数模糊的光团。
带着浓烈威士忌味道的吻太过热烈,苏丞有些喘不过气,他觉得好热,仿佛每寸皮肤都要烧起来。
恍惚间,他脑海中浮现出三年前签下那份合约后发生的事。
贺嵘的唇也这么烫,不同的是,当时的他浑身发抖,而现在……他竟然在主动仰头迎合。
“唔……”宋晟的吻技生涩却热烈,牙齿不小心磕到他的唇瓣。
苏丞吃痛地皱眉,却在下一秒僵住,尖锐的刺痛从颈侧传来,伴随湿热的吮吸。
“别……”他猛地推拒,作为艺人,他向来严禁贺嵘在显眼处留下痕迹。
可现在,这个禁忌正被另一个男人打破。
宋晟的唇还贴在他脉搏跳动的*地方,声音闷闷的,“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爱你……”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下来,苏丞突然看清了自己有多卑劣。
他竟想用这种方式来报复贺嵘,想象那个永远从容的男人暴怒的样子,胃里翻涌起一阵扭曲的快意。
“够了。”他抬手挡住眼睛,声音沙哑,“你走吧。”
伏在他身上的人僵住了,宋晟撑起身体,月光下能看清苏丞泛红的眼尾和被咬破的嘴角,“为什么?”
“因为我在利用你。”苏丞苦笑,“我想用你来气贺嵘……这对你不公平。”
宋晟沉默了很久。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我不在乎,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当他的替身。”
苏丞彻底清醒了,他用力推开身上的人,宽松睡袍下,露出锁骨上新鲜的吻痕。
“你疯了吗?”
他声音因震惊而拔高,为什么?这些和他纠缠在一起的男人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我说了,让你走!我在拒绝你!”
空气突然凝固,宋晟在沉默良久后,终于起身,他踉跄后退,撞翻了柜子上的金属装饰物。
重物落地的闷响中,两人隔着满地狼藉对视,一个眼中带着未褪的情欲,一个满脸苍白的清醒。
“对不起。”苏丞拢紧睡衣,指尖碰到颈侧湿润的痕迹,触电般缩回,“我们都……越界了。”
宋晟慢慢站起身,他抬手擦了擦嘴角,月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将表情分割成明暗两面。
“你爱上他了。”这不是疑问句。
他知道这再正常不过,可胸腔里那股灼烧感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宋晟眯起眼睛,一个荒诞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如果三年前先遇见苏丞的人是他……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狠狠掐灭了这个虚幻的假设,他不要遗憾,他只要现在的苏丞。
苏丞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手指,上面还沾着宋晟的味道。
多么可笑,直到试图用别人来忘记贺嵘的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认。
那个精心编织的牢笼,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他的归处。
第37章 替身小演员“记住,你永远都逃不掉。……
清晨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宋晟迷迷糊糊伸手去拿,却在碰到冰凉的金属外壳时猛然意识到,他拿的是苏丞的手机。
而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更是让他彻底清醒,是他小舅的来电。
他呼吸一滞,手指悬在挂断键上,几乎是本能地按了下去。
幸好……他刚刚没有出声。
宿醉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闭了闭眼,转头看向身侧。
苏丞仍沉沉睡着,睫毛微微颤抖,呼吸均匀而绵长,看起来分外可爱。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苏丞那时醉得厉害,短暂的清醒里,他推开了他。
可很快,酒精又侵蚀了他的理智,他攥着宋晟的衣领,眼泪滚烫地砸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宋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将他搂进怀里,任由他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衬衫。
他知道苏丞需要发泄,也只有醉了时,这个人才会放任自己的脆弱。
等苏丞哭累了,昏沉睡去,宋晟才轻轻松开他。
他没把人送回房间,也没做任何越界的事,只是去浴室拧了热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去苏丞脸上的泪痕。
又打电话让前台送了个热鸡蛋,剥了壳,在苏丞微肿的眼皮上轻轻滚过。
做完这些,他才躺到一旁,静静地看着苏丞的睡颜。
他等了这么久,不差这一时。
……
浴室的水声淅沥,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宋晟仰头闭眼,任由水珠滑过下颌。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如果三年前有人告诉他,有一天他会为了一个人克制至此,他大概会冷笑一声,觉得荒谬。
可偏偏,命运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他擦干头发,换上干净的衣服,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
苏丞还在睡,侧脸线条柔和,唇色因酒精而泛着淡淡的红。
宋晟凝视着他,指尖悬在半空,最终只是极轻地拂过他的发梢。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他。
*
苏丞醒来后,只觉得嗓子脑子都难受得厉害,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好半天才清醒过来。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柠檬蜂蜜水,苏丞注意到下面压着张便签纸。
【醒酒用的,我去买粥,很快回来——宋】
字迹看似随性不羁,却能发现那些收尾的笔锋总是恰到好处地收敛,就像宋晟这个人,明明看着不拘一格,却又心思细腻。
苏丞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冰凉的柠檬水滑过喉咙,总算缓解了些许不适。
“叮!宿主大大早上好!”小呆的声音在脑海里欢快地响起,“您可算醒了,昨晚差点就翻车了!”
苏丞揉了揉眉心,懒洋洋地回应,“翻车?你是说宋晟?”
“对啊!”小呆声音激动。
“呵……”苏丞低笑一声,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你太高估他了,宋晟要是真有那个胆子,也不至于三年都没敢和我表白。”
他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正午的阳光倾泻而下,刺得他眯了眯眼。
“可是宿主,贺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小呆忽然急得数据流都紊乱了,“他要是知道您昨晚和宋晟睡在同一张床上……”
“那不是更好?”苏丞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转身走向浴室,“90点好感度,总得物尽其用。”
“宿主大大,您这是要干嘛?!”看到苏丞忽然褪下睡衣,小呆吓得发出尖叫。
“洗澡啊……”苏丞说得漫不经心,“一身酒气,怎么见人?”
他走进浴室,镜子里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和脖颈上清晰的咬痕。
热水很快蒸腾起雾气,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
贺嵘要来?
正好。
这场戏……少了主角怎么行?
*
苏丞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他刚挂断助理的电话,房门把手就传来转动的轻响。
宋晟拎着两个袋子走进来,带进一阵微凉的空气。
他抬眼看见站在窗边的苏丞,浴袍松松垮垮地系着,柔软的黑色发丝蓬松自然,显然才刚刚吹过。
“醒了?”宋晟把袋子放在茶几上,“正好碰到你助理,我把咱们两个的换洗衣物捎上来了。”
他顿了顿,又打开另一个食盒,“先吃饭吧,排了两小时队才买到的虾仁粥。”
蒸腾的热气裹着鲜香扑面而来,苏丞接过筷子,舀了一勺,软糯的粥滑入喉间,他眯了眯眼,“挺鲜的。”
阳光温和地洒进房间,他的睫毛因此被染上了金色的微光。
昨夜那个哭得发抖的苏丞仿佛从未存在过,此刻的他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宋晟还是注意到了他眼底的痛苦与落寞,这人分明在强撑。
两人默契地避开敏感话题,聊着无关紧要的琐事,就在苏丞放下筷子时,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你叫了客房服务?”宋晟起身去开门。
可当房门拉开,看清门外的身影时,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贺嵘立在门外,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挺拔凌厉的轮廓。
走廊的顶灯在他眉骨投下锋利的阴影,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外甥。
宋晟喉结滚动,声音发紧,“小、小舅?”
“看到我这么惊讶?”贺嵘薄唇微启,低沉的声线里裹着寒意。
他今早接到姐姐电话时,看到附属卡消费记录上“Y市机场”四个字,就猜到了这个外甥的心思。
宋晟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您怎么来Y市了?”
“这话该我问你。”贺嵘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门框上轻轻一叩。
他早就察觉宋晟看苏丞的眼神不对劲,只是没想到这个向来克制的外甥,居然敢趁他筹备订婚的当口……
目光越过宋晟肩膀,贺嵘的视线骤然钉在客厅中央。
苏丞正赤足站在地毯上,浴袍松垮地系着,墨色的发丝和艳红的唇瓣形成鲜明对比。
更刺目的是那白皙脖颈上,赫然印着清晰的咬痕。
贺嵘的眼神骤然暗沉,“你们睡了?”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宋晟从未见过小舅这样的表情,那双总是从容不迫的眼睛里翻涌着骇人的暗潮,下颌线绷得像出鞘的刀。
他忽然意识到,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宠他的长辈,而是一只被触怒的野兽。
“不是您想的那样……”宋晟的辩解卡在喉咙里。
“是的。”苏丞忽然出声,他走到贺嵘面前,用指尖轻点对方胸口,“我们昨天睡了,他比你好。”
随着他的靠近,贺嵘看清了更多细节,脖颈上的咬痕,略显红肿的唇瓣,甚至浴袍领口内若隐若现的红痕。
这些痕迹在冷白皮肤上格外刺目,像是一记记挑衅的烙印。
贺嵘的瞳孔骤然紧缩,他忽然伸手扣住苏丞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再说一遍?”
苏丞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需要我详细描述过程吗?贺总。”
宋晟倒吸一口冷气,他看见小舅另一只手已经攥成拳头,手背暴起狰狞的青筋。
宋晟几乎是本能地上前一步,将苏丞挡在身后。
他感受到自己后背渗出的冷汗正慢慢浸透衬衫,却仍强迫自己直视贺嵘那双漆黑如渊的眼睛。
“小舅,昨晚是我多喝了两杯,没能把持住……”
他的声音在贺嵘冰冷的注视下逐渐微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但苏丞拒绝了我,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哦?”贺嵘薄唇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多喝了两杯?”
他迈步走进房间,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压抑到了极点。
贺嵘的目光扫过凌乱的大床,眼睛微微眯起。
宋晟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
他比谁都清楚,小舅能容忍他对苏丞那点心思,纯粹是看在血缘的份上。
但背叛,从来不在贺嵘的字典里。
“我们真的……”
“别白费口舌了……”苏丞忽然轻笑一声,打断了宋晟慌乱的辩解,“他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径自走到床边坐下,浴袍下摆随着动作滑开,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小腿。
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慢条斯理地掀开浴袍领口,露出锁骨上那片暧昧的红痕。
“贺总要不要亲自检查下,看他到底在我身上留下了多少痕迹?”
空气瞬间凝固。
宋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忽然明白了苏丞的用意。
在这段畸形的关系里,苏丞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此刻甚至要像待验的货物一样自证清白。
愤怒如岩浆般在胸腔沸腾,烧毁了他长久以来对小舅的畏惧。
“既然您下个月就要订婚。”宋晟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硬,“那您和苏丞的合约就该终止了,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未来。”
贺嵘终于将目光从苏丞身上移开。
他打量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外甥,宋晟的眼神里不再有往日的敬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雄性捍卫领地时才有的锋芒。
贺嵘没再理会已经被荷尔蒙冲昏了头脑的宋晟。
他把目光落到苏丞身上,声音依旧低沉,却裹挟着令人战栗的压迫感,“你也是这样想的?”
苏丞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
理智告诉他宋晟说得没错,那份合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可心脏却背叛了理智,三年来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贺嵘指尖的温度,低沉的笑声,甚至惩罚他时掐在腰间的力道,都早已融进血液。
他抬起头,对上贺嵘深不见底的眼睛,“合约到期后,希望贺先生……履行承诺。”
阳光透过纱帘落在苏丞脸上,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眼睛此刻清澈见底,像是终于挣脱迷雾的星辰。
贺嵘忽然意识到,这只被他豢养多年的金丝雀,羽翼下竟一直藏着不为人知的锋芒。
一种陌生的躁动在血管里奔涌,贺嵘迈步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指钳住苏丞的下巴。
他俯身逼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你想和宋晟在一起?”
低沉的嗓音像毒蛇吐信,温热的气息拂过苏丞颤抖的睫毛,这个距离太过危险,仿佛下一秒就会咬断猎物的咽喉。
宋晟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看见苏丞的喉结轻轻滚动,那个答案仿佛就悬在舌尖,让他既期待又忐忑。
可苏丞只是偏了偏头,挣脱了贺嵘的掌控。
“贺先生……”苏丞的声音很轻,“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贺嵘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三年的时光将这双眼睛打磨得更加深邃,像是一块浸在泉水里的墨玉,温润却看不透。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泛起一丝陌生的躁意,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掌控。
“什么?”
“你当初把我留我在身边……”苏丞抬起头,阳光落进他的瞳孔,映出里面细碎的光点,“是因为我长得像白瑜吗?”
贺嵘呼吸一窒,苏丞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记忆闪回三年前那个夜晚,酒吧昏暗的灯光下,苏丞美丽的侧影,让他莫名想到那个人,后来更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催生出了莫名的欲念。
沉默是最残忍的回答。
指甲刺破掌心,却感觉不到疼,苏丞看见贺嵘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看见那微不可察的僵硬,这些比任何语言都更直白。
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嗓音,“既然白瑜回来了,您也要和他订婚了……”
“商业联姻。”贺嵘突然打断他,眉头紧锁,“我只是需要白家的海外资源。”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甩在苏丞脸上。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事业,为了利益。
那他这三年算什么?一个随时可以替换的赝品?
“小舅!”宋晟再也忍不住了,“您考虑过苏丞的感受吗?”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整个S市谁不知道他是您的人?现在您要和白瑜订婚,那些人会怎么看他?”
宋晟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般扎在苏丞心上。
是啊,那些宴会上的窃窃私语,那些或怜悯或轻佻的目光……
他曾经天真的以为,只要待在贺嵘身边就无所畏惧,可现在才明白,自己从来就没有被纳入过对方的未来。
贺嵘的眼神骤然阴鸷,“出去。”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宋晟如坠冰窟。
从小到大,他最怕小舅这种表情,那是暴怒到极点的眼神。
“我说,出去。”
宋晟的双腿像灌了铅,他不甘地看向苏丞,却只得到一个沉默的侧脸。
最终,他只能僵硬地转身,用沉闷的关门声来表达无声的挣扎。
房间里重归寂静。
贺嵘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陌生的苏丞,胸口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躁郁,他伸手想碰对方的脸,却被躲开。
“订婚的事,是宋晟告诉你的?”
苏丞胸口泛起细密的刺痛,他望着这个同床共枕了三年的男人,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如果他不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贺嵘突然俯身,将苏丞逼退得后仰,他无力的倒在床上。
随着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他闻到独属于贺嵘的气息,这熟悉的气息曾伴随在每一个缠绵的日夜,可此时……却莫名让苏丞后背泛起一阵寒意。
“你和宋晟……”贺嵘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脖颈,拇指在喉结处危险地摩挲,“到底怎么回事?”
苏丞忽然笑了。
他缓缓解开腰带,白色浴袍如羽翼般滑落,露出莹白如玉的身体,金色阳光下,这具身体美得不似凡间造物。
“现在你满意了?”
明明室内温度适宜,苏丞却感到刺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
贺嵘的目光如同巡视领地一般,扫过他的每一寸肌肤,在确认没有任何暧昧痕迹后,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动。
“看来他真的没碰你。”宽大的手掌抚上苏丞的脸颊,拇指擦过眼下艳丽的红色泪痣,“以后我会让他和你保持距离。”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苏丞最后的幻想。
他想起三年前,贺嵘也是用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将陆泽云驱逐出国。
“如果……我们真的做了什么。”苏丞尾音发颤,“你是不是也要像对陆泽云那样,把宋晟赶走?”
贺嵘的眼神骤然转冷,他掐住苏丞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你还没忘了他?”
苏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陆泽云这个名字,就像心底一道浅浅的疤,不痛,却永远在那里。
“不过三年而已。”他轻声说,“白瑜出国十几年,你不也没忘?”
出乎意料的是,这句话竟让贺嵘眼底的阴霾散去。
男人突然将他搂进怀里,炙热的掌心烫得苏丞不由自主地轻轻战栗。
“我和白瑜只是互相利用。”贺嵘的唇贴在他耳畔,呼吸灼热,“等收购结束,那份婚约也就结束了。”
苏丞的心像一潭死水,他想要的也不是一份解释。
这一刻,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在贺嵘眼里,他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只需要做个听话的玩物。
“贺先生不必和我说这些。”苏丞任由贺嵘摆弄,他声音平静,“下个月合约到期,一切都结束了。”
贺嵘撑在他上方的手臂突然绷紧,那双总是运筹帷幄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焦躁的情绪。
“你想去找陆泽云?”贺嵘的声音危险地低沉,“还是宋晟?”
粗糙的指腹划过白嫩的肌肤,苏丞咬住下唇,却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贺嵘太了解这具身体了,每一个触碰都精准地踩在他的弱点上。
“他们能满足你吗?”
炙热的吻如雪片落下,贺嵘用牙齿轻轻研磨耳垂软肉,满意地感受到身下人的战栗。
苏丞的皮肤渐渐泛起粉色,像初春的樱花,美得惊心动魄。
“你的身体比你诚实多了。”绯红的指印落在腰间雪白的肌肤上,煽情极了,“记住,你永远都逃不掉。”
苏丞仰望着天花板,视线渐渐模糊。
身体在欢愉中沉沦,心却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
他忽然明白,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贺嵘要的从来不是他的心,只是一具听话的躯壳。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拍打着玻璃,像极了他与贺嵘曾经无数次,在雨夜相拥而眠的韵律。
只是这一次,苏丞清楚地听见了心底锁链断裂的声音。
他要逃,逃离这个试图掌控他人生的男人。
*
在贺嵘的强势命令下,宋晟纵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在保镖的簇拥下,不得不登上返回S市的飞机。
之后的整整三天里,贺嵘并没有离开Y市,他将苏丞困在酒店的顶层套房里,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自己的所有权。
那些旖旎的痕迹如今都被妥帖地藏在苏丞的高领毛衣下,就像他们之间见不得光的关系,永远只能存在于阴影里。
“去国外散散心吧。”贺嵘替苏丞整理围巾时,指尖擦过对方颈侧被他反复覆盖的咬痕,他眸色微暗,“等你回来,S市的事就平息了。”
他比谁都清楚,此刻的S市上流圈正如何议论这场突如其来的订婚。
那些或怜悯或讥诮的目光,就像无数把刀子,会把这个被他娇养了三年的金丝雀扎得遍体鳞伤。
苏丞垂眸,任由贺嵘为他整理。
这三天里,他曾试探性地询问贺嵘,会不会将宋晟派去海外的公司,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惩罚。
此时,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恭敬地欠身,“贺总。”
“他叫孙梁,跟了我十年。”贺嵘的手掌按在苏丞后腰,不容拒绝地将人往前带了带,他放缓声音道,“他会照顾好你的,去吧。”
苏丞的睫毛颤了颤,他认得这个人,是贺嵘的绝对心腹,把他交给孙梁,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另一种形式的监管。
“苏先生想去哪里?”孙梁笑容得体,“瑞士的雪场?还是普罗旺斯的庄园?我都可以安排。”
候机室的玻璃映出苏丞苍白的脸。
他望着贺嵘深邃的眉眼,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三年前那一幕,这个男人也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他要不要签下那份合约。
“都行。”他最终只是轻轻吐出这两个字,转身走向安检通道。
贺嵘站在原地,看着苏丞单薄的背影渐渐被人群吞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白瑜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
他皱了皱眉,按下接听键的瞬间,又恢复了那个杀伐果决的贺氏掌权人。
“收购案的文件我已经签好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温柔的男声,贺嵘却心不在焉地望向已经起飞的航班。
直到飞机化作天际的一个黑点,他才惊觉自己竟然在出神。
为了一只羽翼渐丰,随时可能飞走的金丝雀。
而此时,万米高空的头等舱里,苏丞正望着舷窗外的云海出神。
孙梁递来的行程表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未来半个月的行程,从巴黎的时装周到威尼斯的歌剧节,事无巨细。
“贺总特意交代,要给您最好的体验。”孙梁递来一杯香槟,态度恭谨。
苏丞接过酒杯,又想起昨晚情到浓时,贺嵘咬着他耳垂说的那句话。
“你永远都逃不掉。”
苏丞闭上眼睛,他知道……这趟旅程根本不是散心,而是贺嵘为他精心打造的另一个金丝笼。
只不过笼子的栅栏换成了私人飞机和各种眼花缭乱的行程,看守者换成了彬彬有礼的孙梁。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贺嵘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第38章 替身小演员“你在躲着我?”
按照原定计划,苏丞只需要在外散心半个月,贺嵘这边的问题就能解决。
可海外收购案却突然横生枝节,原本顺利的谈判陷入僵局。
贺嵘不得不亲自飞往欧洲斡旋,这一耽搁就是整整一个月,他只能让苏丞继续留在国外旅游散心。
在这期间,每当深夜回到酒店,贺嵘都会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今天去了哪里?】
然而发出去的消息却如石沉大海,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贺嵘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唇角扯出一抹苦笑,从他强行把人送出国那一刻起,苏丞就彻底切断了与他的联系。
他转而点开孙梁发来的照片,那是苏丞今天的行程,他的目光掠过那些风景,最终定格在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照片里的青年没有看镜头,仿佛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贺嵘的目光贪婪地追随着那道身影,从微微翘起的发梢到露出的一截白皙手腕。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办公室,苏丞仰头看他时颤动的睫毛,像蝴蝶脆弱的翅膀。
他又滑到下一张,苏丞站在桥边,微微仰头看着天空,阳光落在他脸上,为他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美好得不似凡人。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屏幕,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个遥远的人。
原来……这就是思念的滋味。
*
当贺嵘终于解决所有问题,签下最终合同的那一刻,他第一时间拨通了白瑜的电话。
“婚约解除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白家那边,我已经谈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白瑜轻笑了一声,“贺总果然雷厉风行。”
贺嵘没有理会他话语里的讽刺,只是淡淡道:“合作可以继续,但我们的私人关系到此为止。”
挂断电话后,他罕见地松了一口气,他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等找到苏丞后,他要亲自带他回S市,去那家藏在巷子深处的日料店,苏丞总说那里的海胆寿司最鲜美。
在昏黄的和纸灯笼下,他会告诉苏丞婚约已经解除的消息。
西装内袋里,那个深蓝色丝绒盒子已经静静躺了半个月,里面是一对定制的铂金戒指,内圈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
苏丞有一双属于钢琴演奏者的手,在灯光下会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想象着将订婚戒指套上那修长手指的模样,心头泛起淡淡的满足感。
他要用婚姻这道无形的枷锁,将这个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到那时,苏丞会有什么反应呢?或许会惊讶,或许会沉默。
但至少……不会像离开时,用那样漠然的眼神看着他。
此刻窗外阳光正好,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突然很想听听苏丞的声音。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贺嵘准备出发去F国找苏丞的时候,一通紧急电话却打破了他难得的轻松心情。
“贺总,苏先生不见了!”孙梁的声音中透着慌乱。
“早上我去敲门,发现他不在房里,调取监控才发现,他昨晚就独自离开了酒店,而且……”
贺嵘的呼吸一滞,“而且什么?”
“他没有带走任何行李,甚至连护照和手机都没带!”
贺嵘耳边嗡嗡作响,他猛地站起身来。
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刚刚签好的合同被他慌乱的动作扫落在地,散了一地,但他已经无暇顾及。
他想起分别那日的场景,每个细节都在他脑海中纤毫毕现。
苏丞微微下垂的眼尾,轻颤的睫毛,还有眼底那片他从未见过的、死寂般的平静。
巨大的恐慌感从贺嵘心底涌出,他不自觉地按住心口,他在害怕……害怕苏丞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立刻备车!”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我要去F国,我要亲自看所有监控!”
助理从未见过贺嵘这般失态的模样。
那个永远从容不迫的商界帝王,此刻西装的领口歪斜,梳得一丝不苟的额发散落几缕,眼底布满血丝。
*
贺嵘站在警局的监控室里,屏幕的微光映在他铁青的脸上。
监控画面显示,苏丞在凌晨两点独自走出酒店大门,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风衣,随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不可能。”贺嵘的声音嘶哑,“所有的交通枢纽都查过了?”
“是的,先生。”警长擦着汗,“没有航班记录,没有火车票,连出租车公司都问遍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交通工具,没有联系任何人。
整整三天过去,杳无音信,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贺嵘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回到酒店,他站在苏丞住过的房间里。
衣柜里整齐挂着的衣物,洗漱台上未拆封的洗漱用品,床头那本看到一半的英文版外国名著……
一切都保持着主人随时会回来的样子。
只有书桌上那张字迹潦草的便签证明这里曾有人决绝地离开——【别找我】
简单的三个字,笔锋却力透纸背。
贺嵘突然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苏丞时的场景,青年在钢琴前微微仰头的侧脸,像一尊易碎的瓷器。
那时的他怎么会想到,这个看似脆弱的人,竟能如此干脆地斩断一切。
窗外,暗沉的河水在静静流淌,贺嵘站在窗前,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无能为力。
*
此时,苏丞正坐在飞往S市的航班上,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安静地看着窗外的云层。
“宿主大大,贺嵘已经动用了所有关系网找你。”小呆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几分得意,“不过放心吧,高级隐匿道具的效果是绝对的,他绝对查不到你的行踪。”
飞机缓缓降落,苏丞拉低帽檐,随着人流走出机场。
S市的风依旧熟悉,带着淡淡的潮湿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像普通人一样搭乘长途汽车,回到了乡下的老房子。
这座红砖青瓦的老屋承载着苏丞最珍贵的童年记忆。
十岁前,这里充满欢声笑语,母亲会在厨房哼着歌做他最爱吃的红烧肉,继父下班后会陪他在院子里踢球。
每到傍晚,夕阳将老屋染成金色,空气中飘荡着饭菜的香气。
但这一切都在母亲不告而别的那天戛然而止。
苏丞至今记得那个雨夜,他蜷缩在门廊下等了一整晚,直到浑身湿透发高烧。
母亲的出走不仅带走了老屋的生气,更让年幼的他患上自闭症,整整半年不肯开口说话。
继父不得已带他搬离了这个伤心地。
可苏丞始终无法割舍这方旧居,他总幻想着某天推开门,能再听见母亲温柔地唤他。
长大后,他常常独自回来打扫,将每个角落擦拭得一尘不染,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份逝去的温暖。
从高中到大学,这个习惯从未间断。
但自从签约“星洲娱乐”,密集的通告占据了他的全部生活,回乡的次数越来越少。
甚至最近一次回来,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推开生锈的铁门,映入眼帘的是杂草丛生的院落。
苏丞却感到久违的轻松,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里没有闪光灯,没有无止境的应酬,更没有那个掌控他一切的男人。
有的只是斑驳的砖墙、结满果实的柿子树,和最纯粹的安宁。
苏丞花了两天时间彻底打扫老屋。
他找人修好了漏雨的屋顶,更换了老化的电线,还给锈迹斑斑的铁门重新刷上红漆。
当他把母亲最爱的茉莉花摆在窗台时,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童年。
与此同时,贺嵘又加派了无数人手在F国搜寻苏丞的踪迹,却始终杳无音信。
“继续找!把F国翻过来也要找到他!”贺嵘对着电话怒吼,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
贺嵘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苏丞临别时那个漠然又决绝的眼神,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他怕自己永远都等不到那个倔强的人,又或者……只会等来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这个念头如同一把钝刀,反复凌迟着他的神经,让他浑身发冷,仿佛血液都在血管里凝结成冰。
就在贺嵘焦头烂额之际,一个他万万没想到的人已经来到了乡下。
夕阳西下,陆泽云站在老屋门前,心跳如鼓。
重新刷过红漆的铁门,门环也是新换的,透着金属特有的冰冷光泽,这个发现让他呼吸一滞。
门环被扣动的声音在寂静的乡间格外清晰。
当铁门吱呀开启的瞬间,陆泽云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
眼前的人比荧幕上更加清瘦,瓷白的肌肤在暮色中泛着柔光,那双通透美丽的眼眸,此刻写满震惊。
“小丞……”陆泽云的声音哽咽了。
三年的思念如决堤洪水,他一把将苏丞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进骨血。
苏丞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气让他眼眶发热,他记得苏丞说过,这是他母亲最喜欢的花。
“三年前我就该这样抱住你。”陆泽云将脸埋在那纤细的颈窝,声音沙哑,“这三年……每一天都是煎熬。”
苏丞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能感觉到陆泽云剧烈的心跳,以及滴落在他颈间的温热液体。
这个曾经照亮他青春的男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重新闯入了他的生活。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苏丞轻轻挣脱,声音微微发颤。
陆泽云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的人,目光描摹过每一寸容颜。
岁月似乎格外眷顾苏丞,除了面色略显苍白外,这张脸依然精致得令人心颤。
“你忘了?”陆泽云抬手想触碰苏丞的脸,又在半空中克制地收回,“你和我说过,这里是你最舍不得的地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苏丞这才想起,他确实和陆泽云聊过很多往事,包括对老屋的眷恋,以及……对母亲的不解与思念。
“这么久的事……你竟然还记得……”苏丞别过脸,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发热的眼眶。
“对我来说,和你在一起的记忆弥足珍贵,我怎么舍得忘记?”陆泽云向前一步,目光灼灼。
记忆深处的匣子被打开,原来那些被时光尘封的片段,从未真正遗忘。
“对不起……现在才来见你……”
当年贺嵘给了他两个选择,永远离开,或者让他的父母身败名裂。
陆泽云握住苏丞冰凉的手,“现在合约到期,我第一时间就飞回来了,可是……”
他去了“星洲娱乐”,去了郑家,没有人知道苏丞去了哪里。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后来……我听说贺嵘要和白家联姻,我担心你……所以才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暮色渐浓,晚风拂过院中的茉莉花,带起一阵清香。
苏丞望着这个为他跨越半个地球的男人,忽然觉得这三年的委屈与痛苦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他说他会解除婚约……”苏丞轻声说,“但我……不想再回去了。”
陆泽云的眼睛在夕阳下闪闪发亮,他小心翼翼地抬手,拭去苏丞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
“那就不回去,这次……我一定会守护好你。”
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老屋的灯光在渐暗的天色中显得格外温暖。
两颗漂泊已久的心,好似终于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找到了归处。
两人就这样沉默对视良久,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越拉越长,陆泽云忽然轻笑着开口,“不请我进去参观一下吗?”
苏丞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竟把陆泽云晾在门口许久。
他略显慌乱地侧身让出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铁门上新刷的红漆,“这里已经很破旧了,没什么好参观的……”
“怎么会?”陆泽云的目光温柔地扫过院角陈旧的葡萄架、褪色的木窗,最后定格在苏丞清亮的眼眸。
“这里承载着你最珍贵的回忆,对我来说,这就已经有着足够的吸引力了。”
明明三年未见,陆泽云的态度却自然得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
这种熟稔让苏丞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他引着人穿过铺着青砖的小院,走进并不宽敞却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客厅。
“我也是刚刚收拾好这里,还没来得及买茶或者饮料……”
苏丞从老式橱柜里取出一个印着可爱小红花的搪瓷杯,那是母亲买给他的,他一直舍不得扔。
“温水就好。”陆泽云接过杯子时,指尖不经意擦过苏丞的手背,那一瞬的触碰让两人都怔了怔。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动水杯,打量着这个充满生活痕迹的空间。
窗台上的茉莉花、墙角的打气筒,桌边的藤椅,感觉每一处细节都透着苏丞的气息,让他不自觉扬起嘴角。
“你是打算在这里长住吗?”陆泽云状似随意地问道,目光却紧锁着苏丞的侧脸。
“嗯……”苏丞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绕着杯沿打转,“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陆泽云能感受到苏丞的拘谨,这让他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他放下水杯,苦笑道:“小丞,我们之间已经变得这样生疏了吗?”
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起来,苏丞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倒影,喉结轻轻滚动。
他不是不想回应,只是这三年的际遇太过复杂,复杂到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沉默的苏丞,陆泽云眼中的光彩渐渐暗淡。
他本以为重逢时至少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喜,却没想到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那个曾和他毫无顾忌倾诉心事的男生,如今连与他对视都带着疏离。
最终,陆泽云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多时的问题,“你忽然搬到这里住,是因为贺嵘吗?”
“贺嵘”这两个字像一把利刃,猝不及防地刺进苏丞心口,他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连瞳孔都在微微颤动。
这个细微的反应让陆泽云心头一沉。他放下水杯,声音艰涩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丞忽然觉得好笑,原来连陆泽云都能一眼看穿他拼命掩饰的心事。
他抬起头,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对,我是爱上他了,是不是很可笑?”
窗外的夕阳突然变得刺眼起来,陆泽云感到一阵眩晕。
但很快他就调整好情绪,三年的朝夕相处,产生感情再正常不过。
最重要的是,苏丞现在选择了离开。
“小丞,贺嵘太过强势了。”陆泽云向前倾身,目光灼灼,“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给不了你想要的平等和尊重,更何况……”
他顿了顿,“他现在已经要和别人订婚了。”
“我知道。”苏丞的声音很轻,“过段时间,我会和星洲解约,退出娱乐圈。”
这个回答让陆泽云眼前一亮,他试探性地问道:“你还想弹钢琴吗?”
提到钢琴,苏丞眼中终于有了光彩,他重重点头,“当然!”
这个熟悉的反应让陆泽云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他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国外吗?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也可以去音乐学院深造。”
“去国外?”苏丞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离开这片土地,这里有他等的人,有养大他的继父,有他全部的记忆与牵挂。
“在这里,你永远逃不开贺嵘的阴影。”陆泽云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而且,你不想体验真正的校园生活吗?在国外,没有人会追着你拍照,你可以像普通学生一样上课、练琴、约会……”
“约会”这个词让苏丞耳尖一热,他摇了摇头,“陆哥,我在这里有太多牵挂,不可能就这样离开……”
“没关系。”陆泽云早有准备,“你可以慢慢考虑,不过在此之前……”
他突然话锋一转,“我能提个请求吗?”
“什么?”
“我可以暂时住在这里吗?”
苏丞惊讶地瞪大眼睛,陆泽云想住在这破旧的乡下老屋?
见他不信,陆泽云笑道:“你能住,我为什么不行?拍戏的时候,我住的村民房子连热水都没有。”
最终苏丞还是妥协了。
他收拾出儿时的卧室,网购了当日达的生活用品。
看着陆泽云熟练地铺床单的样子,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
三个月的田园生活让苏丞几乎忘记了都市的喧嚣。
这天傍晚,他正在厨房煮面,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水沸的声音。
“又忘带钥匙了?”苏丞擦着手去开门,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僵在原地。
贺嵘站在院门外,西装革履与破旧的铁门形成鲜明对比。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苏丞整个笼罩。
他本能地想要关门,却被贺嵘一把抵住。
力量悬殊的较量中,苏丞节节败退,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踏入这个他精心构筑的避风港。
贺嵘的喉结微微滚动,低沉的嗓音里压抑着复杂的情绪,“你在躲着我?”
他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从那眼角下艳丽的红色泪痣到紧抿的唇瓣。
这三个月的寻找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
他派人翻遍了那座城市的每一条街巷,询问过每一个可能见过苏丞的目击者,甚至动用了所有能调动的资源。
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他都会梦见苏丞站在远处,可无论他怎么追赶都触不到那片衣角。
醒来时枕边总是浸满冷汗,心脏跳得发疼。
而现在,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就这样安静地站在这个偏僻村落的旧屋前,美好得如同幻象。
苏丞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想安静生活一段时间。”
他强迫自己直视贺嵘的眼睛,“如果贺总是来问责违约的事,我会赔偿公司所有损失。”
“损失?”贺嵘的目光扫过院子里晾晒的衣物、窗台上的花盆,最后落在苏丞穿着的素色围裙上,“你觉得我在乎那些?”
他向前一步,皮鞋踩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已经和白瑜解除婚约,到时候我们可以……”
“不必了。”苏丞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合约已经到期,我们两清了,我只希望贺总能遵守当初的承诺。”
贺嵘眯起眼睛,三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打断他说话。
但这个人是苏丞,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存在。
“如果你在意的是形式。”贺嵘缓缓道,仿佛在下一个重大的商业决定,“我们可以订婚,我会给你一场正大光明的婚礼……”
这句话让苏丞笑出了声。
看啊,这就是贺嵘,永远学不会尊重别人的意愿,永远以为所有事情都能用交易来解决。
他垂下眼帘,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贺嵘眉头紧锁,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苏丞的手腕,“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他贺嵘给不起的。
但苏丞只是轻轻抽回手,摇了摇头。
“他想要自由与尊重,他想要平等的爱,你给的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插入。
贺嵘猛地转身,瞳孔骤然紧缩。
陆泽云正站在破旧的院门前,白色衬衫的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左手拎着竹编菜篮,几根翠绿的芹菜从篮边探出头来,俨然一副居家主人模样。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火花四溅。
“陆泽云?”贺嵘眯起眼睛,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39章 替身小演员是他亲手将这份感情推向了……
陆泽云指节捏得发白,三年的海外漂泊在他眼底沉淀成化不开的恨意。
如今旧景重现,贺嵘依旧是这样居高临下的态度,他忽然扯出一抹冷笑,向前逼近一步。
“贺总,当年我如约远走三年,现在……该您兑现承诺了。”
贺嵘眸色骤然阴沉,西装下的肌肉绷紧。
他冷笑一声,右手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丝绒盒,“你以什么身份说这话?”
陆泽云喉结滚动,正欲开口,苏丞却抢先一步挡在他身前。
青年单薄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决绝,“我们复合了。”
这句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贺嵘的面色瞬间阴鸷如铁,而陆泽云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喜,他下意识想去握苏丞的手,又在半途生生停住。
“哦?复合了?”贺嵘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意味,目光扫过陆泽云手中装满新鲜食材的袋子,“看来你已经登堂入室了。”
他转向苏丞,声音陡然提高,“还是说,你们一直都有联系?”
苏丞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这三年来……”他一字一顿道,“我从未见过他一面,从未打过任何一通电话,发过任何一条短信。”
贺嵘突然逼近一步,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那他才刚回国,你们就迫不及待躲在这种地方温存?”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苏丞嘴角扬起苦涩的弧度,声音里透着疲惫,“反正你心里早有定论,不是吗?”
“那宋晟呢?你引诱他又抛弃他,现在又跟旧情人重温旧梦?”嫉妒烧灼着贺嵘的理智,令他口不择言。
他环视着简陋的小院,目光在石桌上那对双人茶杯停留片刻,“还是说,这三年来你一直都在演戏?”
这样强势的逼问瞬间点燃了陆泽云的怒火,他在苏丞惊愕的目光中,猛地挥拳。
贺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陆泽云的拳头带着破风声袭来时已经来不及完全躲开。
那一记重拳结结实实砸在他颧骨上,他尝到了口腔里蔓延开的血腥味。
“你除了用合约禁锢他,还会什么?”陆泽云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他揪住贺嵘的衣领,“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任由你摆布的玩偶!”
贺嵘反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他猛地发力将陆泽云掼在坚硬的砖墙上,一拳重重砸在对方腹部,“我和他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两人在狭小的院落里扭打成一团,陆泽云的每一拳都带着这三年来在异国他乡积攒的愤恨。
而贺嵘的还击则充满占有欲被挑衅的暴怒。
混乱中,石桌上的双人茶杯被扫落在地,刺耳的玻璃碎裂声惊醒了苏丞。
“够了!”苏丞的喝止声被淹没在打斗声中。
他冲上去想要拉开两人,却被贺嵘的拳风扫到,不受控制地闷哼出声。
这声痛呼像一盆冷水浇在两人头上。
在意识到误伤苏丞后,贺嵘的动作瞬间僵住,再次狠狠挨了陆泽云一拳。
而陆泽云也趁机挣脱贺嵘抓在他领口的手,在转身面对苏丞时,他脸上的狠厉瞬间化为担忧。
“伤到了?要去医院吗?”
苏丞摇摇头,目光却被地上某个闪光的东西吸引。
一个打开的蓝色丝绒盒子躺在茶杯碎片中间,两枚铂金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贺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下意识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
他弯腰拾起戒指盒时,指关节上的伤口在丝绒表面留下一道血痕。
“这是我定制的。”贺嵘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无端揣测有多么可笑。
这三年里,他几乎掌控着苏丞的一切,如果苏丞真的还和陆泽云存在联系,他不可能不知道。
贺嵘小心翼翼地取出其中一枚戒指,“这两枚订婚戒指内圈不仅刻了你我名字的首字母,还有你最喜欢的那首钢琴曲第一个小节的第一个音符。”
他向前一步,却在看到苏丞后退的动作时僵在原地。
阳光透过繁密的树叶间隙,在戒指上投下耀眼的光影。
贺嵘突然意识到,他精心准备的求婚,此刻在满地狼藉中显得如此可笑。
他攥紧了手中的戒指盒,固执地又向前一步,“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苏丞看着那枚在阳光下闪烁的戒指,神情复杂。
“贺嵘,我们之间从来就不存在背叛。”
他抬手轻轻按住脸上隐隐作痛的地方,慢慢站直身体,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我承认,我是爱上了你。”他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苏丞露出释然的笑容,心中那种卸去心底秘密的畅快感,让他眸底的阴霾都散去了几分。
三年亲密纠缠,他们心照不宣地回避着“爱”这个字眼。
此刻听到苏丞的表白,贺嵘感到一阵陌生的悸动在胸腔蔓延,这种从未有过的颤栗远比任何商战胜利都来的更加强烈。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竟也在朝夕相处中,悄然沦陷。
贺嵘的面色缓和下来,他对着苏丞的方向伸出手,声音更是少有的低沉温和,“既然你爱我,那就回到我身边……”
“但爱不是锁链。”苏丞摇了摇头,“合约结束了,贺嵘,我们之间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场交易。”
这句话像一柄利剑刺入贺嵘心脏,他张了张嘴,声音艰涩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我和白瑜的婚约已经解除,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苏丞看着贺嵘手中的戒指,忽然笑了,“你看,你到现在还是不懂。”
他轻轻合上盒盖,“爱不是施舍,不是占有,更不是在你想要时才给的赏赐。”
苏丞声音平缓,但眸底一闪而过的凄然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轻易撬动了贺嵘冰冷坚硬的心。
他的手悬在半空,戒指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一刻,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
苏丞深夜等他回家时在沙发上睡着的侧脸,被他带去宴会时强撑的微笑,还有那天在酒店,宋晟说的那句“你根本不懂怎么爱他”。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把苏丞的温柔体贴当作理所当然,却从未想过这份顺从背后藏着多少隐忍与煎熬。
就像他总是习惯性地买下最昂贵的礼物,却从未明白苏丞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贺嵘再次弯腰捡起戒指,金属表面映出他狼狈的倒影。
他终于明白,是自己亲手将这份感情推向了绝路。
“是我错了……”向来强势的贺嵘竟低声道歉,字字沉重。
他站在苏丞面前,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竟显出几分颓丧与黯然。
苏丞怔住了。
他从未奢望过,这个在商界叱咤风云、这个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会向他道歉。
贺嵘的眼睛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竟带着几分恳求。
“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贺嵘向前一步,手指微微颤抖着想要触碰苏丞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这次……我一定会给你足够的尊重与自由。”
苏丞望着贺嵘眼下的青黑,知道他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但他只是疲惫地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必了……你不必为我改变。”他转身的动作很慢,却无比坚决,“你总会遇到更适合的人,我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贺嵘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却不敢阻拦。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苏丞走向破旧老屋,那背影瘦削却挺拔,像是永远不会回头。
陆泽云站在一旁,扯了扯凌乱的衣领,三年的郁气一扫而空。
他挑眉指向院门,冷声道:“贺总,私闯民宅的罪名,想必您不想体验,请吧。”
贺嵘的目光从苏丞的背影移到陆泽云脸上,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哪怕此时形容狼狈,他身上的压迫感依旧强烈得令人窒息,“我不可能放手的,他注定是属于我的。”
“不送。”陆泽云挂念苏丞伤势,冷声抛下这句便转身进屋。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苏丞坐在窗边的藤椅上,任由阳光抚过他的脸颊。
陆泽云拿着药箱走进来,动作轻柔地为他处理脸上的擦伤。
“疼吗?”陆泽云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触苏丞的颧骨,那里有一小块淤青。
苏丞摇头,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
院子里,贺嵘的身影已经消失,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陆泽云替他擦完药,终于问出那个灼心的问题,“刚才你说的话……是真的吗?”他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美好的梦境。
苏丞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陆泽云指的是他对贺嵘说的“我们复合了”那句话。
他避开陆泽云期盼的目光,慌乱起身,“对不起,是我为了让贺嵘死心,才故意那样说的……面该坨了,我去重煮……”
“小丞!”陆泽云拉住苏丞的手臂,力道刚好让他无法挣脱又不会弄疼他。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刚刚只是太激动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问了。”
苏丞看着陆泽云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理解和包容。
与贺嵘的强势不同,陆泽云总是这样温柔体贴,而这恰恰更让苏丞感到愧疚。
他没再犹豫,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你真的不恨我吗?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迫离开……”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若陆泽云不曾与他相识,也就不会被迫远走他乡。
陆泽云的手掌温暖而克制,“别多想,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苏丞腕间,“如果一定要说谁欠了谁,那也一定是我欠了你,当年我不该用你当赌注,是我太过傲慢,太过自私。”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让苏丞想起他们初遇时的样子。
那时的陆泽云还是娱乐圈里有名的花花公子,而现在,岁月沉淀了他骨子里的浮躁。
“知道吗?遇见你之前,我一直认为情爱不过是场游戏,直到你把那种折磨人的思念刻进我骨头里,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
这样的感情在陆泽云看来实在太过美好,美好到容不得丝毫玷污。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说出自己当年的龌龊心思,他不想再欺骗自己的缪斯。
“其实当年……是你哥哥将你卖进剧组的。”他声音发涩,心中压抑着忐忑与不安,“他甚至暗示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苏丞瞳孔微缩,他没想到那段被他珍视的初遇,竟藏着这样的龌龊。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
或许是因为时间冲淡了一切,也或许因为他早已看透了郑江的虚伪。
那些前尘往事,早已在他心中褪色成模糊的旧照片。
“我也是共犯。”陆泽云苦笑,他已经准备好迎接苏丞眼里的失望。
但苏丞只是平静地眨了眨眼,“可你最终什么也没做。”他轻轻摇头,“就当两清了。”
陆泽云忽然笑起来,眼中有泪光闪动,“现在想来,那大概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他指尖悬在苏丞手背上方,终究没敢落下,“否则……我一定会恨死我自己。”
*
转天一早,苏丞脑海中终于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贺嵘对他的好感度已经涨到了92点。
小呆:“宿主大大,天不亮,贺嵘的车就已经停在了巷子口,不过好奇怪,他只是坐在车里看着这边,一直没有下来。”
苏丞修剪盆栽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这很符合他的性格,像贺嵘这样习惯掌控一切的人,我的拒绝无异于狠狠打了他的脸。”
他放下剪刀,目光悠远,“那天的道歉,恐怕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骄傲。”
“那岂不是糟了!”小呆急得团团转,“万一好感度卡在这里……”
“急什么……”苏丞收走剪下来的枝叶,动作不急不缓,“你忘了我们还有一张王牌没出?白瑜的资料我研究过了,这种被渣男伤透心的人,往往最容易走极端。”
小呆:“可贺嵘不是说他们只是商业伙伴吗?”
“傻瓜。”苏丞轻笑,“感情这种事,从来都是一厢情愿比两情相悦多。”
他望向窗外,好似透过院墙,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贺嵘确实只把白瑜当合作伙伴,但白瑜对贺嵘……可就不一定了。”
小呆的声音突然振奋,“我懂了!宿主大大的意思是说,如果白瑜因妒生恨作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就会主动刺激到贺嵘?”
“聪明。”苏丞拿起喷壶给绿植浇水,神情闲适,“等着看吧,被爱情伤过的人,最知道怎么让人痛。”
*
时间一晃而过,自那日说开后,苏丞和陆泽云三年未见的隔阂彻底消失。
这一个月里,他们一起在院子里种花,一起在厨房做饭,陆泽云工作时,苏丞就安静地在一旁看书。
这种平淡的相处让苏丞感到了久违的轻松与惬意。
然而这样的平静却在某个深夜被突然打破。
陆泽云和国外合作方商谈完工作后已是凌晨2点。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习惯性打开手机,却在看到一条标注了“热”字样的wb热搜时心头一惊。
#当红男星苏丞不雅视频流出#
陆泽云猛然坐起身,他眉头紧锁地点进这条仍在迅速发酵的话题。
视频并不高清,明显是偷拍的,看环境应该是舞蹈练习室。
背对着镜头的高大男人被打了码,而被其抱在怀中的苏丞却正对镜头。
虽然只露出了脸部及四肢,但任谁都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陆泽云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早就听说他靠睡上位!”
“装什么清高,私下这么放荡……”
“这姿势也太熟练了吧……”
陆泽云忍着怒气看完了评论区各种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迅速在每条评论下都狠狠点了举报。
但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有关苏丞的话题已经火速从第七的位置蹿升至第一。
陆泽云立刻意识到这一定是有人在针对苏丞,他深夜拨通熟识朋友的电话,却被对方隐晦告知,这件事水很深,不是他能干涉的,让他好自为之。
挂断电话,陆泽云赤脚冲出房间,却在苏丞门前硬生生刹住脚步。
他不敢想象,如果苏丞看到那条热搜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那会将苏丞所有的傲骨尽皆碾碎。
深吸一口气,陆泽云轻轻敲门,“小丞,你醒着吗?”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回应。
陆泽云稍作犹豫,还是轻轻将门推开。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苏丞侧身熟睡着,显然对他的到来毫无所觉。
看到这一幕,陆泽云终于松了口气,他轻手轻脚退出房间,心中却是焦急到了极点,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撤掉热搜!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震动,竟是贺嵘,陆泽云立刻按下接听键。
“他看到了吗?”听筒里传来贺嵘低沉的嗓音,隐隐带着一丝急切。
陆泽云压低声音,“没有看到,他睡着呢。”
短暂沉默后,贺嵘再度开口:“……这件事我会在天亮前处理好,替我照顾好他。”
陆泽云握紧手机,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视频里的另一个人是你,对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是……”
“你打算怎么处理?”
“已经联系了所有主流媒体,热搜正在撤。”贺嵘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技术团队正在追踪视频源头,律师团也拟好了起诉文件。”
陆泽云没再说什么,挂断了手机,尽管不甘,尽管愤怒,但他不得不*承认,能对抗资本的,只有资本。
夜色如墨。
陆泽云的心却是逐渐沉了下去,他想起三年前,同样的无能为力,同样的仓皇离场。
为什么每次苏丞需要他时,自己都像个可悲的旁观者?
床垫深陷,他用力抵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任由挫败感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
陆泽云一夜无眠,幸好在天亮前,贺嵘履行诺言,热搜奇迹般地消失了。
各大平台关于苏丞的视频和讨论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零星几个小号还在不死心地发着“为什么删我帖”“资本的力量真可怕”之类的牢骚,但很快也销声匿迹。
*
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厨房,米粥的香气在空气中氤氲。
陆泽云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抬起头,正对上苏丞恬静的侧脸。
他站在灶台前,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嘴角噙着浅笑,对昨夜的风暴一无所知。
“起这么早?”苏丞端着粥碗转身,目光落在他眼下的青黑,“又熬夜了?”
他当然知道陆泽云这幅模样的原因,昨夜那场风波,系统已经告诉他了。
“星洲”的公关团队也确实厉害,现在全网都搜不到有关那段偷拍视频的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敢在S市和贺嵘对着干的人,倒是有趣。
而系统最后的调查结果也印证了苏丞的猜测——幕后黑手果然是白瑜。
这位白家少爷手段老辣,先买通郑江的同组演员,再灌醉套话,原本或许只想挖些黑料,却没想到,钓到条能掀翻娱乐圈的大鱼。
陆泽云接过冒着热气的米粥放在饭桌上,含糊应了句,“嗯,最近那边事情比较多……”
“工作这么忙,不如早点回去?”苏丞摆好早餐,瓷勺轻碰碗沿发出清脆声响,“总倒时差对身体不好。”
陆泽云突然抬眼,他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他放下勺子,金属与陶瓷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我现在就订票。”
他想带苏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最好永远也不要回来。
苏丞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他蹙眉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
陆泽云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担忧,米粥氤氲而出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打趣道:“只是觉得你今天心情不错,或许会答应我的请求。”
苏丞低头喝粥,米粒在舌尖化开却尝不出滋味。
或许……他真的应该离开这里。
贺嵘的存在就像寄生藤,唯有连根拔起,才能重获新生。
他抬眼看向窗外,恍惚中,好像又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巷口,如同蛰伏的兽。
第40章 替身小演员是他……毁了如此美好的苏……
几天后的黄昏,苏丞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提着刚出锅的卤鸭货沿河岸缓步而行。
夕阳将河水染成琥珀色,晚风裹挟着炊烟的气息。
乡下不比城里,不仅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甚至天色渐暗后,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连行人都少有,这也正是他选择这个时间出行的原因。
“宿主大大!”小呆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炸响,“有个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在跟踪您!”
苏丞脚步未停,“拿着拍摄设备吗?”
“没有,就只是跟着,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村子里的人……”小呆的声音都紧张起来,“那眼神阴森森的,好可怕!”
不像是狗仔,更不可能是贺嵘的人,那人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控制狂,却也不可能用如此明显且愚蠢的手段。
苏丞眯起眼睛,故意拐进一条幽暗小巷。
身后脚步声陡然急促,一个戴黑帽口罩的矮胖男人尾随而至。
苏丞猛然转身,对方惊得后退半步,随即又阴鸷地盯了上来。
“你是谁?”苏丞紧紧握着手中的袋子,神情显得有些紧张,“为什么跟着我?”
“你是苏丞吧?”矮胖男人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嘶哑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不正常的狂热,“我不会认错的,毕竟我可是你最忠诚的粉丝!”
听到这话,苏丞终于松了口气,他礼貌问道:“这位先生,你是想要签名吗?”
“签名?”矮胖男人嗤笑一声,他忽然上前一步,目光也变得凶狠,“如果是以前,我一定很想要,但现在我只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欺骗?什么欺骗?”
察觉到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苏丞忍不住退后,他闻到了浓重的酒精混着汗酸的味道。
见苏丞还在装傻,他猛地掏出手机,将那段视频怼到苏丞面前,
“还什么娱乐圈贵公子?你这个在练习室都能被男人搞的贱货!”
苏丞瞳孔骤缩。
画面中,贺嵘的背影和他迷乱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但任谁都能看出他们在做什么。
三年来用身体换来的平安,此刻被赤裸揭开,更让他恐惧的是,母亲会不会也看到了?
想到母亲可能露出的嫌恶眼神,他的心脏如同被铁钳攥住。
“粉丝群里谁没看过这个?”男人啐了一口,唾沫星子都差点溅到苏丞脸上,“现在谁不知道你是靠陪睡上位!”
“对……对不起……”
苏丞踉跄后退,后背抵上冰凉的砖墙,道歉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哽咽。
他早该知道,那些用尊严换来的资源,终有一天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刀。
“想跑?”男人一把拽住他手腕,指甲陷入皮肉。
“欺骗粉丝感情,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想蒙混过关?”
他举着的手机屏幕亮着刺目的直播界面,“给我跪下!对着镜头向所有粉丝谢罪!!”
苏丞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会退出娱乐圈的……”
“装什么清高!”矮胖男子的声音凶狠得吓人,“我要直播!看着你跪着认罪!”
这一刻苏丞终于看清对方眼中的癫狂,那不是普通黑粉的愤怒,而是某种不正常的偏执光芒。
他心跳骤然加速,后背渗出冷汗。
“宿主大大!危险等级过高!”小呆的警报在脑海中炸响。
苏丞猛地抬膝顶向对方腹部,趁机挣脱桎梏。
这个反抗彻底激怒了男人,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从后腰抽出的匕首在昏暗的天色下泛着寒光。
第一刀直取面门,苏丞抬手格挡,锋刃割开皮肉的闷响令人牙酸,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地砖上绽开刺目的血花。
“痛觉已屏蔽!”小呆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
第二刀来得更快。
苏丞闪避不及,腹部传来冰凉的刺痛,随后才是灼热般的剧痛。
他低头看见刀柄露在外面,男人扭曲的面容倒映在血泊中。
“去死吧!”男人拔出刀再次举起。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凭空出现,生生握住了刀刃。
鲜血顺着银亮刀锋蜿蜒而下,虎口瞬间血肉模糊。
时间仿佛静止。
苏丞顺着那只流血的手往上看,对上了贺嵘猩红的双眼。
苏丞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大量失血让视野泛起黑边。
恍惚中,他看到贺嵘额角青筋暴起,望着他的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与恐惧。
贺嵘右手拧住行凶者手腕,左勾拳击中对方太阳穴。
矮胖男人像破布袋般瘫软在地,手机摔出去老远,瞬间黑屏。
“撑住!”贺嵘脱下外套压住苏丞汩汩流血的伤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带你回家!”
贺嵘打横抱起他时,手臂肌肉绷得发颤,苏丞听见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
他想笑,却咳出一口血沫。
多讽刺啊,这个把他当作金丝雀豢养的男人,此刻竟说要带他回家。
意识消散前,他恍惚看见贺嵘眼角有亮光闪动……
是幻觉吧?这个永远高高在上的男人,怎么可能……
最后的感知,是落在脸上的温热液体,不知是贺嵘手上的血,还是别的什么……
*
陆泽云冲进医院长廊时,皮鞋在地砖上打滑,他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
抢救室上方的红灯刺目得让人眼眶生疼,那血色让他想起电话里警察说的“持刀行凶”四个字。
走廊尽头的长椅上,贺嵘像尊石雕般僵坐着,他一只手上包着厚厚的绷带,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地垂在额前。
最刺眼的是,他昂贵手工西装上大片已经凝固的暗红血迹。
陆泽云的脚步突然变得沉重。
他盯着贺嵘衣服上的血迹,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竟不敢上前询问那个最可怕的问题。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横冲直撞,所有声音都在陆泽云耳中扭曲放大。
他盯着抢救室的门,直到眼睛酸涩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到底……发生了什么?”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贺嵘的瞳孔终于聚焦,他抬头时动作尤为沉重,仿佛这个动作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
沉默在消毒水气味中蔓延,陆泽云瘫坐在长椅另一端,机械地盯着“手术中”三个字。
电子钟显示已经过去六个多小时,每分每秒都像钝刀割肉。
当抢救灯转绿的瞬间,两人同时弹起身。
病床上的苏丞苍白得几乎透明,睫毛在眼下投出青灰的阴影。
各种管子缠绕在他单薄的身体上,心电监护仪的线条规律地跳动着,是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痕迹。
贺嵘踉跄着扑到床边,颤抖的手悬在苏丞脸颊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
“患者很幸运。”主刀医生摘下口罩,额头上还有未干的汗迹,“刀刃距离要害只有2厘米,再偏一点就……”
他没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潜台词。
贺嵘的喉结剧烈滚动,强烈的后怕感让他双腿发软。
他脑海中不断闪回苏丞满身是血的模样,那时他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肝胆俱裂。
“他什么时候能醒?”陆泽云的声音哑得不成调。
“要看恢复情况,应该最迟不超过一个星期。”医生看了看面前两个形容憔悴的男人,补充道,“可以进病房陪护,但人别太多。”
贺嵘正要迈步,陆泽云突然挡在门前,他的目光落向贺嵘衣服上的血迹,“你回去换衣服。”
贺嵘点了点头,哑声道:“……我很快回来。”
他最后深深看了眼病床上的人,转身时,走廊灯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得像匹负伤的狼。
*
五天后,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苏丞醒来时,窗外已是深夜。
贺嵘正站在窗边低声通话,见他睁眼,立刻挂断电话,按下了床边的呼叫铃。
医生们匆匆赶来,在一番检查后,确认苏丞恢复良好,贺嵘这才放下心来。
病床上的人又陷入浅眠,呼吸轻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
贺嵘缓步靠近,指尖在距离苏丞脸颊一寸处停住。
月光描摹着苏丞苍白的轮廓,贺嵘突然意识到,这三年纠缠中,早已不是苏丞离不开他,而是他无法失去苏丞。
最终他只是轻轻拂去他额前的碎发,动作小心得像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十天后,苏丞已经能够做起身,贺嵘那边也有了调查结果。
“行凶者已经交代了,视频源头也已经查清。”贺嵘声音沙哑,忽然不敢看苏丞的眼睛。
“这一切……都是白瑜为了报复我,在背后做的局。”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他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苏丞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呜……宿主大大您终于醒了!”小呆的电子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您昏迷了好久,记录显示有一瞬间您的生命体征达到了最低值。”
苏丞在脑海中回应,“死不了,我当时计算过角度,不会伤到要害部位。”
小呆的哭声更大了,“但您当时的失血量达到1800ml!要不是贺嵘及时赶到……”
“好了好了……”苏丞打断它,“不这样怎么让贺嵘心疼?现在好感度多少了?”
小呆在脑海中弹出淡蓝光屏,“当前好感度96,但您这样的攻略方式还是太极端了!”
还差4点……
窗外的阳光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他忍不住对小呆吐槽,“这个世界的攻略任务拖得好久。”
小呆突然想起什么,“可您之前不是还说贺嵘的控制欲很带感……”
“之前是之前。”苏丞蹙眉咽下止痛药的苦味,他想起贺嵘越来越克制的触碰,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被驯服的野兽……就没意思了。”
小呆懂啦,它的宿主大大就喜欢强制play那一套!
就在此时,病房门突然被推开,陆泽云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今天有你喜欢的山药排骨汤。”
陆泽云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时,他弯腰调整病床高度,手臂从苏丞颈后穿过,将人扶到合适的用餐角度。
食盒盖子被掀开的声响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陆泽云把勺子塞进苏丞掌心,“小心烫。”
他的目光在苏丞手掌上缠着的绷带上停留了一秒。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贺嵘,原本温润的眸子此刻结着冰。
贺嵘站在窗边没动,阳光把他西装上的褶皱照得清清楚楚,显得有些狼狈。
“贺嵘,你出来下,我们谈谈吧。”
贺嵘最后看了眼苏丞,后者正低头搅动汤勺,好似对这一切并不关心。
门关上的瞬间,苏丞舀起一勺汤,送入口中。
嗯……温度刚好。
医院楼梯间
陆泽云一把揪住贺嵘的衣领,将人狠狠掼在墙上。
“为什么?!”刚刚在病房外听到一切时,陆泽云用尽所有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愤怒。
他目眦欲裂地质问着,“三年前的合约,一个星期前的热搜,现在更是直接要他的命!贺嵘,你简直就是个灾星!”
贺嵘没有反抗,领口勒在喉结上,窒息感让眼前发黑,却比不上心里万分之一的痛。
陆泽云的每句话都像刀子剜在他心上,如果他能早点察觉白瑜的异常,如果他没有因为公司的事耽搁那十分钟……
“怎么不说话?”陆泽云又是一记猛推,“你不是最擅长掌控一切吗?啊?!”
护士闻声赶来却被贺嵘抬手制止,他嘴角破了,血丝顺着下巴滑落,却依然挺直脊背承受着所有指责。
这都是他应得的,是他欠苏丞的,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自己。
陆泽云突然泄了气,他松开手,看着贺嵘踉跄着扶住墙壁。
这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狼狈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
出院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医生拆开最后一层绷带时,苏丞下意识眯了眯眼。
手背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像条蜈蚣,一直蜿蜒到腕骨。
他试着活动手指,无名指和小指却像生了锈的机械,僵硬地停在半空。
“恢复得不错。”医生的话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日常活动不会有太大问题……”
苏丞突然抬起手,阳光透过指缝漏下来,他突然怀念起琴键在指尖下跳跃的感觉。
“医生。”他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我以后……还能弹钢琴吗?”
窗边的贺嵘猛地转头,医生推眼镜的动作顿了顿,“这个……复健后简单的曲子也许……”
苏丞面色越发苍白,眸底是如玫瑰花枯萎般的衰败。
他知道……如此严重的伤害根本不可能恢复如初,他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般流畅地弹奏琴曲了。
医生离开后,病房彻底陷入死寂。
贺嵘语带安抚道:“会好起来的,我会找国内外最顶尖的医生来为你治疗……”
他清楚钢琴对苏丞的重要性,那不仅仅代表着美好的梦想,更是苏丞对母亲的殷勤期盼。
可现在所有梦想与坚持都被毁得七零八落,而这一切都是他带给苏丞的……
“贺嵘……”苏丞轻声叫他的名字,抬起的手在阳光下微微发抖,“你看……”
他试图做一个简单的手势,无名指却痉挛着蜷缩起来,像只垂死的蝶。
贺嵘攥紧手掌,心底的苦涩与愧疚几乎要溢出来。
他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听苏丞弹琴的样子,那时少年坐在钢琴前,手指在黑白键上翻飞,是那样自信耀眼。
“会好的。”贺嵘单膝跪在病床前,想去握那只手又不敢碰,“我保证。”
苏丞突然笑了,那笑容美丽又绝望,让贺嵘心头发颤。
“你拿什么保证?”苏丞的声音很轻,“用你毁掉的一切吗?”
贺嵘放缓声音道:“小丞,相信我……”
“相信你?”
苏丞的瞳孔骤然收缩,嘴角扯出一抹凄然的笑。
他突然抬手,桌上的粥碗被猛地扫落,瓷片炸开的声响格外刺耳。
热粥泼在西装袖口,烫得贺嵘手背发红,他却毫无所觉。
“三年……”苏丞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把我关在金丝笼里三年还不够吗?”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道疤痕在阳光下泛着狰狞的光,“现在连我最后的东西都要夺走……”
贺嵘的呼吸一滞,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语言都苍白得可笑。
“那个视频……”苏丞突然笑起来,声音里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你知道我妈妈看到会怎么想吗?她引以为傲的儿子……”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剧烈滚动着,“而我甚至……再也不能弹她最爱的曲子了……”
“为什么……”苏丞的声音突然拔高,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偏偏是我的手!”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那是妈妈……唯一留给我的……”
贺嵘僵在原地。
他看着苏丞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淌,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
“她说过……等我成为钢琴家就回来……”苏丞盯着自己的手掌,突然开始用左手去掰右手僵硬的无名指,“弹啊……你倒是弹啊……”
“小丞!别这样!“贺嵘慌忙去拦。
“放开!”苏丞剧烈挣扎着,腹部的绷带渐渐渗出血色,“你毁了我的一切……现在满意了吗?!”
贺嵘的心脏疼得像是要裂开,他看见苏丞眼中的光彩正在一点点熄灭。
就像三年前那个在钢琴前闪闪发光的少年,正在他眼前慢慢死去。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看着这样的苏丞,贺嵘如坠冰窟。
是他……毁了如此美好的苏丞,即便用尽一生,他也无法赎清自己对这个人犯下的罪孽。
“算了……”病床上的人突然安静下来,眼神空洞得可怕,他喃喃自语,“反正……我的手也不可能好起来了……”
贺嵘伸手想擦苏丞脸上的泪,却在碰到前被躲开。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苏丞转过身,背影单薄得像张纸。
贺嵘的手悬在半空,最终慢慢收回。
他轻轻带上门时,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走廊的灯光很亮,照得他眼睛发疼。
*
半个月后,苏丞崩裂的伤口终于再次愈合。
主治医师在出院单上签下名字时,笔尖在纸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在“心理健康状况”一栏写下了“建议持续观察”。
贺嵘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陆泽云为苏丞系围巾的动作。
那双手曾经在琴键上翻飞如蝶,现在却安静地垂在身侧,任由别人摆布。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将苏丞的轮廓描摹得近乎透明。
“回乡下老屋太危险了。”贺嵘忽然开口,低沉的声音在病房中显得有些沉闷,“我已经让人加强了海边别墅的安保……”
陆泽云突然打断他,“海边别墅?”
病床上的人突然瑟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两个男人同时僵住。
苏丞的目光落在自己右手那道疤痕上,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陆泽云淡淡道:“还是回我在国内的住所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最终贺嵘妥协了。
他看着陆泽云把苏丞扶进车里,车窗缓缓升起时,苏丞苍白的脸像幅褪色的油画,渐渐消失在车窗玻璃后。
陆泽云的住所是一栋藏在城郊的幽静小楼,占地面积不大,却十分有生活气息。
每天清晨,贺嵘的黑色轿车都会准时出现在林荫道尽头。
他透过二楼窗帘的缝隙,看着苏丞在花园里机械地修剪玫瑰,那些花枝被剪得整整齐齐,却像是缺少了灵魂。
“贺总,苏先生今天的情绪评估是B级。”心理医生每周都会准时汇报,“他开始对周围事物产生兴趣了,昨天甚至问起了新出版的乐谱。”
贺嵘摩挲着手中的精致袖扣,那是生日时,苏丞送给他的礼物。
“他……提到过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没有。”
深秋的傍晚,贺嵘照例把车停在老位置。
落叶在挡风玻璃上积了薄薄一层,他却没有启动雨刷。
透过纷纷扬扬的落叶,他看见苏丞和陆泽云坐在露台上。
陆泽云正在读一本书,而苏丞……贺嵘的呼吸一滞,苏丞在笑。
那个笑容很浅,像是蜻蜓点过水面泛起的涟漪,却让贺嵘的心脏狠狠抽痛。
他已经多久没见过苏丞笑了?三个月?还是从订婚那件事后就再没见过?
明明心爱之人近在咫尺,可他却只能驻足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望着心爱之人与另一个男人相谈甚欢。
萦绕在心头的痛苦与酸涩化为了无边的苦闷。
鬼使神差地,贺嵘推开了车门。
落叶在脚下发出脆响,他像是怕惊扰到美好的梦境般放轻呼吸。
贺嵘一步步走向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露台,他就像个即将渴死在沙漠中的旅人,渴望闻到对方身上清甜的气息。
然而苏丞就好心有所感应般,突然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贺嵘看见那双眼睛里闪过无数情绪。
惊恐、愤怒、警惕……最后全部凝结成一层薄冰。
望着苏丞仓皇逃离的背影,贺嵘眸底泛起苦涩,就连深邃的五官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露台的灯熄灭了,玻璃门映出他扭曲的身影,像个可悲的幽灵。
回到车上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陆泽云发来的信息——【别再来打扰他】
贺嵘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挡风玻璃上的落叶被夜风吹散,声音格外萧瑟,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