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兰迪刚和邪神教的祭司接触的时候, 雷恩.沙拉曼正在马车中紧急地给自己的面容施加幻觉魔法。
系统一边时刻关注着向这边走来的黑袍青年,一边催促他:【快点!他马上就要来了!】
雷恩尽力地调整着覆盖在他面孔上的魔法, 和系统对话:‘我本来在魔法上面的天赋就不高,这已经够快了,我在努力……你到底在急什么?’
系统为突发事件急得团团转:【布兰迪大人可是将这个任务交给我了,如果我不能带着你将任务完成,我就太失职了!更别说出现这样的突发情况,我当时就不应该答应你那样荒谬的完成方式!】
他看着勇者好不容易将面孔上的魔法,调整到了刚好处于普通人颜值的水平,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情况,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马车行驶到了一片建筑前, 这几个建筑前附近有一小片树林, 从这里隐约能看见树林周围的其他房屋。这些房屋的外壁呈现出灰色, 密密匝匝地外围铺了一圈。
只有最中间的建筑呈现出洁净的白色, 在阳光下无比耀眼。
驾驶马车的信徒在最中央的建筑前将车停下,压着车厢内的‘祭品’向建筑内走去。
雷恩假意迎合, 甚至还装出了惊恐万分的样子,弯着腰被押了进去。
在里面等了一顿时间后,他就听见了后面传来的脚步声。
系统弹窗的提示音此时再次响起:【那个人过来了!】
雷恩瞬间入戏, 面露惊恐地抬头,完全地将自己表演成了一个被绑架的普通人。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却没想到看起来十分阴森的青年向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我知道你刚来到这里, 还对这一切有疑惑。但是没关系, 你还有很多时间来理解,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先好好休息。”
雷恩顺着往后问:“然后我需要做什么吗?”
对方明显并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在一愣之后嘴角向两边咧开:“不用着急, 我们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感到幸福,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可以,你可以了解一下我们伟大的神,”他的双眼在他深色的眼窝中,映着面前刺目的灯光,神色诡异又悲悯。
“——因为我们所有人生命的幸福都来自祂。”
然后温顺地献出自己的生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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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话听起来倒是温和亲切,平常遭遇绑架或者被强制送到这里的人,很可能会信以为真地放松警惕。
但雷恩发现在和他说话的时间里,对方有意地避开了和他的接触,甚至连简单的握手或者衣物接触都没有,细想起来,其实这种表现其实是一种避之不及。
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不知名的教派的领地中,而这个黑袍青年应该在这个教派中有较高权力,并且看对方熟练的话术,说不定还担任着组织者和煽动者的身份。
在短短几句话之后,黑袍青年就离开了,而勇者挑了挑眉,顺从地被信徒带着向建筑的内部走去。
越往里面走,光线就越是昏暗,逐渐就只剩下墙壁两边的烛光在闪烁。
系统在这个时候在雷恩面前不断发送弹幕:【现在要什么办?这不是剧情的内容,后面的剧情又要怎么办?更别说这些人看起来就面目可憎,你别就因为好奇,一不小心就在这里翻车了。】
系统刚开始和勇者交流的时候,简直像是一只看到自己仅有的草窝都被夺走的愤怒比格,现在他居然还会关心勇者,雷恩不由得感觉有些奇妙。
他不由得轻声笑了出来,然后就被前后的信徒瞪了一眼。
雷恩.沙拉曼在心中回复系统:‘离下一个剧情节点的时间还有一阵,不会有事的。’
在停顿后,他又接着回复:‘不止是好奇,我有预感我会在这里发现什么。’
想想看,这样拥有这样大片建筑的教派在他之前在王城的时候,却从未听到过。
如果不是以为这个教派身后有大人物的支撑,就是因为它的秘密远超其他人的想象。
而此时,布兰迪已经和在街上遇到的黑衣传教士相谈甚欢。
只用一个下午,黑衣传教士对于布兰迪评价就翻了好几番,如果说刚开始他只是刚刚动了让布兰迪加入教派的意思,那么现在他就是急切地希望布兰迪加入了。
他们从刚刚布兰迪面对的雕像为起始,一直聊到了最近的旱灾上面。
黑衣传教士对布兰迪说:“你应该早就听到了关于旱灾的预言,其实原本应该会有比现在更多的伤亡,但并没有,这一切都是我们伟大的神所带给我们的。”
他越说越激动:“我们伟大的神不愿我们在世间受苦,才选择将灾祸从我们身上摘去,让我们获得生命。”
“伟大的神才是世界的根本。”传教士说,“他带领我们上升,一直走到普通人所不会抵达的终端。”
布兰迪在其中的几句话说到了对方的心坎上,因此传教士在这句话后,再次迫切地询问他的想法。
布兰迪自然乐意见到他的这种态度,爽快地就答应了加入。
在他加入后,自然就知道了黑衣传教士的身份。
‘邪神教’是受害者的称呼,而实际上这个教派并没有名字。这个看起来是传教士的家伙是这个无名教派的祭司之一,差不多是教主之下第三梯队的位置。
刚开始布兰迪在教派中的工作并不多,主要就是在祭司身边打打下手,对方并没有让他接触到什么实质性的任务。
目前他眼前所见到的几乎都是这个教派的好的一面——穷困潦倒的信徒在这里寻求救济;家庭不幸受到暴力威胁的信徒在这里得到安慰;劳动得精疲力尽的信徒在这里能够得到扶持……
一切都美好地像是乌托邦中的情景,但布兰迪清楚地知道,越是美好,这一切就越是不可信。
一直在接触这些边边角角的事情当然不行,这有违他来到这里的目的,而几天后,布兰迪才终于看到了这个教派真实面目的一角。
他在送资料的时候,听到了从祭司房间中传来的哭声。
这其实很常见。
不少受到迫害的人们都会向祭司寻求安慰,而其中又有很多人会控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或是哀嚎不已。
但这次并不一样,当哭声传来的时候,从门缝中还不断地有血腥味传来。
布兰迪慢慢向门口走去,从门缝处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房间里有好几个人类——两个活人,三个死人。
仅存的那个信徒瘫软在地上,身体已经被刺穿,布兰迪能看出来这个人类已经活不了太久了。
而此时房间内的另一个人类,也就是穿着黑色礼服的祭司,正看向房门的方向。
布兰迪推开了门,面无表情地对祭司点了点头。
对方笑了起来,脸上还沾着血液:“你已经看到全部了吗?”
布兰迪点头。
而这接下来祭司站起身,向他的方向走来,并且握住了他的手:“他们自愿地为我们伟大的神献出生命,他们的血液将会汇入祂的体内,成为祂的养料。”
“他们和我们不同——我们将会走到世界的终端,成为上升的人……你能够理解的吧?”黑衣祭司问。
他迫切地期盼着一个肯定的回答,毕竟他还是挺喜欢自己的这个下属,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失去,他会感到失落。
而在祭司这样想的时候,布兰迪的眼神已经变化了一遍,最终在杀意上定型。
这家伙满嘴神神鬼鬼。
布兰迪想甩这家伙一个嘴巴子,还想在这家伙脖子上拉一刀。
他这样想,于是就这样做了。
他的刀擦过对方的脖子,血从其中迸发,一样的滚烫鲜红。
黑衣祭司的血和其他信徒的血混在了一起,溅满了整个房间,完全分不出什么不同。
此时那个人类信徒还没有完全丧失意识,正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从喉咙中发出声响:“啊……啊”
布兰迪拎着刀走到他面前,看到对方恐惧的眼神,将刀在身后藏了一下,蹲下身子。
他说:“你快死了。”
人类信徒盯着他看了几秒,才回话:“是的……你……你杀了他……”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对方露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你杀了祭司大人。”
他还在用敬语。
布兰迪看到了他颤抖的身体:“你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人类信徒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看起来痛苦,但又无比迷茫。在短暂的思考后,他找到了最后一件要做的事。
布兰迪看见信徒的嘴张开,做出说话的样子,但声音听不清楚。
他凑近了一些,惊讶地发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对方居然仍在祈祷。
——向他们伟大的神。
他喃喃自语:“我们……都是世上的羊羔,主让我们脱离羊羔,主让我们脱离苦难,主让我们拥有快乐,”
在最后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的却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期待:“——主阻止我们下坠,主让我们向上升起。”
‘升起’?
布兰迪突然想到,在黑衣祭司的话中,也提到过这个词语。
他刚想询问,但这句话后,信徒就没有了气息。
信徒露出微笑,看起来他相信最后的祈祷将会带给他一个完美的未来。
但布兰迪知道,这只是他们的幻想。
布兰迪帮他合上眼,这才站起身来。
他嫌弃黑衣祭司身上的衣服,所以摸到祭司的衣柜里,给自己挑了一身新的,披在自己身上。
与此同时,布兰迪的另一只手覆盖在脸上,当手放下的时候,他脸上的面容已经截然不同。
这是黑衣祭司的脸。
他现在就是黑衣祭司。
第52章 第 52 章 他想好了这个人的死法……
在布兰迪将黑衣祭司的尸体完全销毁后, 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个房间中曾经发生过什么。
而布兰迪走出房间,然后迎面就走来了另一位信徒。
这个信徒的服装明显比普通信徒更华丽, 应该是在级别上更高一级。
信徒看到他,向他低头行礼,然后向血腥味传来的方向看去:“我现在去清理现场。”
布兰迪的视线闪了闪。
看来他的想法没有错,像是黑衣祭司这样的行为早就是教派中被默认的了。
信徒在向他的方向点头之后,朝房间里走去。
而就在信徒走进房间时,对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后退一步,对着布兰迪转过头,嘴角标准地弯起,双眼直直地盯过来:“忘了转告您, 教主的集会即将在一周后举行, 希望您没有忘记。”
布兰迪点点头, 没有说话, 然后就看见信徒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布兰迪:……
他回忆着黑衣祭司之前的行为,在胸口虚虚地画了一个祈祷的手势, 满脸都写着诚恳,短暂地丢弃了自己的灵魂:“我绝对不会忘记这样重要的事情。作为至高无上的神的信徒,我对神的信仰无可置疑。”
布兰迪又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 仰着脸抬高了声音:“我会让神见证我的虔诚!”
布兰迪感觉自己说话的时候已经将灵魂在地狱涮了一遍,都已经熏出来了味道,但好在成效显著, 这下子信徒脸上的怀疑完全不见了, 带着肉眼可见的满意走进房间里。
对方居然真的吃这一套。
布兰迪明白了,不就是装一下无脑邪神吹嘛,这对于他而言简简单单。
他立即走马上任,凭借这几天对于黑衣祭司行为逻辑的了解, 无缝衔接了对方所有的工作,甚至还让同事练连连称赞。
昨天还是小喽啰,今天就是教派二把手。
他自己给自己实现了教派阶级的跨越。
除了掌握遇到同事就吹邪神的伪装套路外,布兰迪还逐渐对祭司的工作内容有了更深的了解。
祭司的工作一般就是在信徒寻求安慰时,来忽悠一下镇镇场子,骗有钱的信徒把钱供奉出来——这是最轻松无害的部分。
而此外,祭司一般会将信徒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榨干净,刚开始是稍微值钱的物品,再然后是让他们人带人,吸引更多的压榨对象,最后如果连这一点价值都丧失殆尽,这些信徒就会沦为这个教派歧视链的最底层。
也就是所谓‘不能为神奉献所有’的家伙。
这时候,这些几乎丧失了所有利用价值的信徒只有一个用处了。
——那就是死亡。
他的伪装套路能糊弄过简单的表面工作,但其中最肮脏的部分没有办法避过。
在一周后的一次和信徒的交流后,布兰迪看见另一个祭司向他的方向靠过来,先仪式性地赞颂了一下伟大的神,然后拐弯抹角地询问他最近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信徒的原因。
“你已经很久没有向我们的神进献羔羊了。”黑色衣袍的老人意味不明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就不发一言,只是盯着布兰迪的表情。
对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明显对此抱有怀疑。
布兰迪早就准备好了相应的说辞,现在正是使用它的时候。
他清清嗓子,扬起脸,更好地露出激动又虔诚的表情:“我当然是想要为神准备最好的羔羊,但你知道,最近羔羊的品质都十分劣质,我将这些牲畜呈送给祂,实在心中有愧。”
老人赞同地点点头,但仍旧没有因此跳过这个话题,而此时有一个声音询问:“你觉得它们劣质在哪里?”
布兰迪向着这个声音的方向看去,在讲坛的另一边,看见了一个眼窝深陷的穿着黑色长袍青年人。
这个青年人的面孔让布兰迪有些眼熟,但他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
当对方过来的时候,年老的祭司自觉地退到一边,让对方取代了他的位置。
布兰迪瞬间就明白了,这个青年人的地位不一般。
如果说只是捣毁这个邪神教,那么布兰迪觉得自己轻而易举就能够做到,但他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是寻找预言家所说的关于公主的信息。
要得到这些信息,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在捣毁教派前,尽力地向教派的中央位置靠拢才行。
所以现在的情况对他而言,这简直不能更好了。
阴森的青年向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继续询问:“给我说说吧?”
布兰迪说出自己思考过的说辞:“现在这些羔羊劣质在,他们对死亡怀有恐惧——即使他们对伟大的神保佑敬仰和虔诚,但死亡的痛苦会让他们血肉的味道大打折扣。”
一旁青年人身后的老人认同地点点头。
布兰迪接着往下说:“并且这些羔羊骨瘦如柴,又如何能够进献给伟大的神呢?”
青年人仍旧保持着像是黑蛇吐信一样的笑容,接着询问:“那听起来,你应该早就想好了改善的方法?”
“当然。”布兰迪说,“如果让我来做,我会慢慢告诉羔羊们死亡是脱离苦海的唯一道路——我会让他们热切地期待着死亡,为我们伟大的神而献出幸福而充实的血肉。”
年老的祭司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频频点头。
青年人这时笑出了声,拍了拍布兰迪一侧的肩膀:“说得不错,但这并不是你拒绝屠宰羔羊的原因。”
“我记得你好像升上祭司还没有多久,到现在只屠宰过三只羔羊,这比其他祭司贡献的数量少了太多。”
布兰迪看着对方的动作,已经对青年人的想法有了预感,此时不由得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青年人从一旁摆设的剑架上取下一把剑,将这把剑放到布兰迪手上:“我想看看你如何将羔羊呈送给我们伟大的神。”
“像你这样虔诚的信徒,一定会为神献上礼物的吧!”
话说的很好听,也很有水平。
这话一出,直接就把布兰迪架在了剑前。
几个听到这话的高级信徒,已经自觉地将一只昏迷的‘羊羔’从其他房间中拖了过来,放在青年人和布兰迪之间。
青年人的笑容扩大了,他双眼紧盯着布兰迪。
布兰迪手痒得厉害,这是他很久没有过的感觉。
布兰迪叹了一口气。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拿起了剑,刺中了中间那只‘羔羊’的心脏。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刺中了‘羔羊’的黑衣祭司抬起头,高举起手中的剑。
‘黑衣祭司’低声祷告:“他自愿地为我们伟大的神献出生命,他的血液将会汇入祂的体内,成为祂的养料。在此之中,你的生命在祂的气息中得到你远不能达到的升华,这是至高无上的荣幸……”
而此时一名高级信徒凑过来,确认这只‘羔羊’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向着青年人点点头。
青年人,不,这个教派的教主的笑容更加真实。
教主向布兰迪方向走过来,状似悲悯地搭上了‘黑衣祭司’一侧的肩膀:“请勿为一只羔羊悲伤,为吾神献身是它应有的荣幸。”
布兰迪在胸口划出一个祈祷的图案,重复教主的话:“为我们伟大的神献身是应有的荣幸——”
——就怪了,应该说是天大的霉运才对。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他的另一只手刚刚放下,手掌中央熄灭了因释放幻像而产生的微光。
而此时,在被刺中了胸口的‘羔羊’幻像旁,‘羔羊’睡得正香,不时还翻个身,打一两个鼻涕泡。
青年教主这时完全放心了,笑着对布兰迪说:“既然你说过有更好的方法,那么这一部分的羔羊就让你来管理,怎么样?”
布兰迪:“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
他已经知道了面前这个人的身份,刚才那几个高级信徒向对方汇报的时候,称呼这个阴森的青年人为教主。
教主就是这个人。
教主笑着再次拍了拍布兰迪的肩膀,仿佛对着这一切无比满意。
他说:“看来我之前看走了眼,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虔诚。我期待你的表现。”
布兰迪也笑了起来:“当然。”
这家伙说的都是什么傻X东西。
不管这个教主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就在释放幻像的时候,布兰迪已经想好了这个人的死法。
他对此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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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杀死教主之前,布兰迪并没有想到,他会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在他拥有‘羔羊’们管理权的几天后,布兰迪先是到‘羔羊’们的居住地转了一圈。
刚开始没有什么问题,可能是为了维持面上的光彩,这个教派将‘羔羊们’居住的那几个房屋都装修的很不错。
甚至可以说是达到了一般富裕人家的居住标准。
教派供给了这些可能是被蒙骗过来,也可能是对自己未来遭遇一无所知的‘羔羊’们一个看似是美梦,实则是围栏的地方。
他转了一圈,然后到达了最后一处居所。
这里明显得比其他收容‘羔羊’的地方更加得富丽堂皇,在各方面都上了一个等级。
布兰迪提起了注意,但这时,他仍完全没有预料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布兰迪直接打开了门。
然后他就看见围栏中金发蓝眼的某个熟悉的人类,对着他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虽然尴尬,但仍是该死的灿烂。
不合时宜的灿烂。
系统弱小无助又心虚地蹦了出来,用弹幕向布兰迪打招呼:【……嗨?我们来了。】
第53章 第 53 章 我要杀了他
布兰迪:……
嗨个什么啊?谁能给他解释一下, 勇者为什么会在这里?
布兰迪的心态安静地碎了,然后在这之后的短短几秒钟, 他又飞速地将心态拼回了原样。
他迅速地开始回忆之前的安排。
雷恩.沙拉曼原本应该去完成‘公主被绑架’这一剧情点的任务,等到剧情时间进展到国王得知公主被绑架的消息的时候,伪装成吟游诗人的布兰迪再出场和国王交涉,和军队一同去寻找公主。
布兰迪琢磨了一遍这个剧情,然后明白了。
勇者说的他会自己完成前一部分剧情的方法,难道就是作为祭品被绑架到这里。
布兰迪看了看在房间中装作完全不认识他的金发勇者,又打开了剧情面板,发现上面的第一个剧情节点的确已经被点亮了。
布兰迪:不会吧?真是这样?
先不提剧情,现在这个‘羊圈’的负责祭司正在旁边等待着工作的交接, 并且还有很多不相关的人。
不管怎么说, 现在都不是一个好的相认时机, 而雷恩.沙拉曼明显也这样觉得, 所以除了刚开始的那一个对视外,他没有任何的行动。
就在这时, 管理‘羊圈’的祭司走上前来,向他交代一些注意事项,语气间满是对布兰迪的艳羡。
在几个来回后, 这个秃头祭司开始有意地将布兰迪往远处的地方引,看样子有其他的话要说。
“这些是最好的‘羔羊’。”秃头祭司和布兰迪走到了远处的一个拐角,他看看身后的‘羔羊们’, 咬咬嘴唇, 低声对布兰迪说,“教主十分看重你,所以才会将这些‘羔羊’付托给你。”
“你真的是走大运了。”秃头祭司酸涩地说,“才成为祭司, 就能被分配这样的任务,要知道管理‘羔羊’的任务可是油水最多的地方,并且还是最有可能接触到祂的工作。”
他的话中透漏出了很多信息。
但都只是顺嘴一说,对方并没有想接着往下解释的意思。
听这个家伙的话,对方肯定没少通过这个搜刮钱财。
布兰迪当机立断地就从口袋中掏出了金币,塞进了对方手里,当这个祭司颠了颠手中钱币的重量,向他看过来的时候,他就无缝衔接地切换了脸上的表情。
布兰迪面上恰好地对于对方所说的话,表现出了一种狂喜和期盼:“你说真的?我有可能和我们伟大的神有更近的接触——我、我有可能见到祂,真的假的?但我从来没听过有类似的消息。”
原本管理羔羊的祭司满意地将金币塞进袖子里,看到面前人的表情,隐隐地有些得意。
在考虑到面前的家伙马上就会飞黄腾达后,他又接着补充道:“我可从不说假话。听说很快教派就会有一个大型的祭祀仪式,教主大人已经为此筹备了好几年,可以说之前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那个时候。”
说到这里,秃头祭司脸上出现了一些嫉妒的神色:“只要仪式进行顺利,你说不定就能见到祂,这可是天大的荣幸。”
布兰迪又往他手里塞了块金币,然后就看见对方的表情迅速地变化了,连语气都变得无比谄媚:“不过这个机会给你才是最好的,我听过你的事迹,像你这样信仰无比虔诚的信徒必须有去叩见神明的资格。”
看来虽然是邪神的信徒,但这个祭司对于钱的信仰更真诚一些。
布兰迪心思一转,面上激动地接着询问,一边问一边离开这里。
而在离开前,他和正在等待的系统对视了一眼,背后的手做了一个手势,系统作为当了快有半年之久的至尊狗腿子,自然地明白了布兰迪的意思,下一秒就敲响了勇者那边的弹窗。
系统对雷恩.沙拉曼说:【布兰迪大人晚上会和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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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上房间的灯光熄灭,雷恩.沙拉曼听到周围的‘羔羊’都放轻了呼吸,应该大部分都已经入睡。
他枕在床上,果不其然就听见了弹窗弹出的声响。
布兰迪此时正躺在黑衣祭司的房间里,打开了世界实况。
他现在能看见勇者那边的情况,对方正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在实况打开的一瞬间,布兰迪差点以为他们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但这只是错觉。
布兰迪:【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雷恩.沙拉曼简单地布了一个禁音魔法才出声回答,他绝口不提自己偏离了原本的计划,只说了最关键的部分:“我在做任务的过程中,被绑架到了这里,原本是想在到达王城后找你汇合,再决定下一个剧情节点要怎么完成。”
“但我看到了奇怪的情况,”他描述了一下在王城偏门看见的情景,“正好我被认错成了被送来的‘礼物’,就正好借着这个身份进来了解清楚。”
布兰迪这下明白了。
他不仅明白了对方到达这里的原因,还大概猜到了勇者下一步想做的事情。
布兰迪直截了当地询问:【你现在发现了什么?】
雷恩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起另一件事:“我听到了那个黑色秃头的话。”
布兰迪知道对方是在说早上的那个管理‘羔羊’的祭司,他对勇者的听力并不感到惊讶,点点头示意对方接着说。
“他说我们是‘最好的羔羊’对吧?”雷恩.沙拉曼摊开手,“我在这段时间了解过了这里的几乎所有人——他们有着不同的出身,性别种族和拥有的财富数量都不相同,那么‘羔羊’的级别完全找不到依据。”
他顿了顿:“他们就像是随机被聚集在一起的。”
“甚至和我在一起居住的这些人,大部分并不觉得自己即将死去。”雷恩说,“有的孩子是被作为信徒的家人送过来的,以为只要待在这里一个月半个月,就能回到家获得一个铺满坚果碎的巧克力蛋糕——他说他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个了。”
不可能是随机的。
这其中肯定有一定条件,只是他们没有发现。
布兰迪在心中整理了现在的信息,和雷恩.沙拉曼交换:【现在把我们两边的消息整合一下——如果那个祭司说的没错,那么这个教派从几年前就开始筹备祭典,那个时候你还在王城,但并没有听到有关的风声,那么就证明这个教派的幕后者和王宫里的人有关,这是第一点。】
第一点可以慢慢查清楚。
布兰迪看到雷恩明白后就接着往下说:【第二点,就算这个教派的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在搜集‘羔羊’时完全没有动静,因此搜集‘羔羊’的工作不可能长时间持续,只能是从最近才开始。而这些被分成不同等级的‘羔羊’以及教主这几年的准备工作,都是为了一个月或者半个月后的那个祭典。】
很快,他发出弹幕的速度停滞了,无数信息在他脑中整合,然后不断分解。
纷繁复杂的众多线索像是海浪一样不断翻滚,然后不停显现,布兰迪看到了其中那一条正在汇集而成的关键点。
布兰迪冲破上方无数的迷惑信息,伸手向仍在汇集的关键点抓去。
布兰迪抓到了其中最核心的部分。
他发出了弹幕:【不,说不定这个教派是为了最后的祭典而组建的。】
所有的线索和疑问点都指向了最后的祭典,它的重要性抬升到了最高处。
布兰迪知道下一步的调查要往哪里进行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必须知道这个祭典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从床上翻下身,来到书桌前打开灯,就有先把这些信息记下来。
而这时,布兰迪听见了世界实况另一边的声音:“你打算怎么做?”
“你看到了这个教派的情况。”雷恩.沙拉曼轻快地给出了建议:“我们一起把它毁掉吧。”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就像是知道这样说,就可以完成自己想做的一样。
布兰迪:“当然。”
但他没想到,雷恩的下一句又接了上来:“我还有一个请求。”
勇者盯着天花板,也通过世界实况与布兰迪对视着:“将杀死这个教派的教主的权力交给我怎么样?”
对方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布兰迪知道勇者说这句话时很认真。
布兰迪:“我已经预定过了,你总要给我一个原因。”
雷恩.沙拉曼:“这并不是你的责任,我是人类的勇者,所以这份责任应该让我承担,我没有让你为此奋战的理由。”
布兰迪并不相信只是因为这些。
雷恩.沙拉曼停顿了一会儿,重复了一遍:“并且我是勇者,而我之前在王城时却没有发现这里。”
和他住在一起的‘羔羊’中有被诓骗过来的孩子,也有明知是死亡但仍狂热地乞求为神赴死的信徒。
勇者看到信徒狂热地低声祈祷着,祈祷自己的死亡能换得神明的一丝垂怜。
勇者看到被亲人骗来的中年妇女绝望地哭泣,控告着自己儿子为了获得神的承认做出的恶行。
勇者看到有的年轻人从绝望的叫喊到沉默,再到自发地用现在的居住条件蒙住自己的眼睛,哄骗自己只是一次简单的旅行。
这一切荒谬,离奇,让人厌恶。
勇者的床位在窗边,仅有的一点白色的光从上方狭窄的窗口照射过来,投在床位对面的墙壁上,而雷恩的眼睛被笼罩在黑暗中,看不太清。
他在之前没有发现王城中的这一面。
布兰迪听见雷恩.沙拉曼坚定说:“我要杀了他。”
在一段的沉默后,布兰迪拍了拍虚空,就像是拍了拍金发勇者的肩膀:“那就不用说那么多的理由,你只需要说一句我讨厌他就够了。”
布兰迪笑了笑:“人头让给你。”
第54章 第 54 章 一个新的圈子形成了……
在确定好自己现在要调查的主要目标后, 布兰迪就开始迅速地开展起来了搜集信息的工作。
而在金钱攻势中口风不严的秃头祭司,自然而然地就成为布兰迪搜集的信息的主要来源之一。
钱不能买来所有东西, 但事实告诉布兰迪,友谊是可以用钱买来的。
短短半个星期,秃头祭司对他的态度就变得无比热络,口风也越来越松,有时甚至不用金币,就能轻而易举地从对方嘴中套出布兰迪想要知道的消息。
但只是这还不够,布兰迪把主意打到了其他的祭司身上。
大部分祭司虽然对他的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但也知道教主对他十分看重——起码是在这一段时间,因此一刚开始就对布兰迪有隐隐的敌意, 表现在事务当中, 就是暗中的针对和排挤。
这些对布兰迪来讲完全算不上什么。
他明白这些祭司的心理——一是觉得自己不合群, 二是觉得他们在教会中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从这两种心理出发, 他迅速地开始装样子,在房间中供奉了神像, 卡着别人进来的时候进行祷告,神情虔诚,双目泛光, 一幅对神感动不已的模样,而与此同时,他还不忘定点击破, 疯狂地向周围有用的人展现自己的人格魅力。
几天后, 一周一次的信徒集会结束,瘦高祭司刚刚硬生生挨了半个会议的骂,此时正抱怨着自己为什么会眼瞎地不小心丢失两个信徒。
瘦高祭司感觉自己简直是个罪人——神向他交付了看守信徒的任务,教主也对他寄予厚望, 但偏偏他自己将所有的事情都毁掉了。
而就在这个他无比愧疚的时候,最近风头正盛的那个黑袍祭司向他的方向走来,并且握住了他的手。
褐色眼睛的祭司注视着他:“伟大的神可不会希望你这样,毕竟你可是祂看好的祭司不是吗?”
总而言之,布兰迪凭借之前几十年的职场工作经验以及速记的鸡汤内容,完美地掌控了这里的社交关系,飞速从人们口中‘老板手下的红人’,变成了‘最虔诚的信徒’以及‘有能力有担当的老大哥’之类的人物。
他现在在教派中受欢迎到了极致。
几个祭司私下谈论时说到最近教派中的变化,就总会不知不觉地聊到布兰迪。
“难道没有人觉得教主对他的提拔太蹊跷了吗?”用餐时,桌子旁的青年祭司一边方面包上涂抹肉酱,一边向身旁的祭司吐槽,“那个家伙现在管理的事务可是一些资历深、信仰虔诚的信徒都没有接手过的,但教主大人却直接付托给他。”
“的确是有些蹊跷。”另一个祭司看着番茄肉酱被涂抹在面包上的样子,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一样,表情变得舒展起来,“但那家伙的能力的确不错,并且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我好久没有见过这样虔诚的信仰了——听说他会每天除集体祷告之外,还在自己房间里供奉了神像,随时都会向神祈祷,并且他处理事务的能力也很强。”
第一个青年祭司的动作这时候停下了,他手中的面包被挤压了一下,鲜红的番茄肉酱从两片方面包中溢了出来,粘在他的手上。
青年祭司咧开嘴,肯定了这一点:“这的确是,你看到前几天由他举办的祭祀仪式了吗?”
这样一说,另一个祭司也提起来了兴致:“虽然只是较小规模的,但在他手下的‘羔羊’都干净且温顺,我从没见过那么完美的祭祀。”
在一旁听着的女祭司也开口:“是的,前不久我刚遇到一个十分顽固的邪教徒,他帮忙将这只迷途的‘羊羔’引向了正途,接受神的恩泽。”
他们说到这里,互相对视一眼。
“这样一说,教主大人对他抱有更深的期待是理所当然的。”青年祭司切开盘子里夹好的面包,不得不嫉恨又确信地承认——
——“他说不定会成为离教主,甚至是离祂最近的信徒。”
这句话让周围的祭司都变了脸色。
几秒钟的沉默后,女祭司转移了话题:“快点用餐吧,毕竟信徒集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周围的祭司们点点头,也纷纷移开了视线,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鲜红的肉酱像血浆一样从面包片的缝隙间溢出,沾染在此时正在用餐的祭司手上。
他们浑然不觉,聚精会神地祷告,然后张开嘴。
——咬下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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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布兰迪正在黑衣祭司的卧室中,对着卧室中被施了催眠术的人类们发愁。
这段时间里需要杀人的任务,他都用幻像糊弄过去了。在祭祀仪式或者是任务结束后,他会将这些被自己救下的信徒搬到房间。
现在他们占据了卧室的半壁江山,这么大的占地面积,就算布兰迪使用了幻像也又极大被发现的风险。
每时每刻都很可能有人敲响他的房间,然后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或者说踢到这一堆人类,并发出像是看到成堆的美洲大蠊一样的尖叫声。
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出现,布兰迪必须找机会将这些人类送出教会。
他又往上面覆盖了一层的幻像,看了看时间,向信徒集会的场所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有高级信徒或者祭司向他的方向投来视线。他们在打招呼的同时,还不忘停下脚步为布兰迪让开一条路。
布兰迪明显地能够感受到他现在在教派中地位的提升。
他向路过的人点点头,然后接着向前走。
当他走进礼堂,其中已经就位的祭司们就不约而同地把身子朝向了他的方向。
其中好几个祭司直接从座位上站起身,热切地向着布兰迪的方向走过来。
以布兰迪为中心,一个新的圈子形成了。
布兰迪身旁的祭司在围上来后,就说起了之前布兰迪在很多信徒面前完成的那一次祭祀仪式,话语间满是赞美之词。
他们刚开始大多都是受过布兰迪的帮助,觉得布兰迪值得拉拢交往,再或是单纯地因为对新祭司的好奇而来和布兰迪搭话的。
刚开始只是搭话,再然后,他们心服口服地聚集在布兰迪身边。
总而言之,他们都成了布兰迪的一方,成了布兰迪的消息来源。
布兰迪越过了他们抛来的话题,不动声色地将他们的谈话引向了一两年之前——也就是祭典最有可能的准备时间的开始。
原本他都已经做好得不到任何有用回答的准备,但出乎布兰迪意料的,他身旁的一个年纪较大的祭司在略微思考后回复了他。
“我还记得,”年纪较大的祭司说,“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信仰了神,而如果没有记错我们很多人都是从那个时候接受祂的教诲,走上脱离苦海的道路。”
“只要发自内心地相信祂,我们就能够脱离苦海。”另一个布兰迪身边的祭司比划了祈祷的手势,脸上的表情温和又愉快。
他这时轻松地背诵了一遍教派的颂词:“我们都是世上的羊羔,主让我们脱离羊羔。主让我们脱离苦难,主让我们拥有快乐,主阻止我们下坠,主让我们向上升起。”
在祭司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布兰迪看到周围人的表情变得无比虔诚向往。
这种虔诚让他们看起来,像是沉溺在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中一样。
“到那时,我们将会拥有数不尽的布匹,无数的浆果和白面包……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会收入我们手心。”长得像是麻杆一样的祭司说,“我们会建成一个天堂。”
“而教主大人也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要不然半年前,他又怎么会亲身去往魔界呢?”
布兰迪抓住了这句话:“去往魔界?听说那里的魔族可是无比残忍,不愧是教主大人,竟然会亲自去那里……”
这一说,麻杆祭司可就来劲了:“可不是嘛,听说为了保护其他信徒,教主大人甚至是孤身一人深入魔界的,直到一两个月前才回来,不知受到了多少苦,”
说到这里,布兰迪的猜测已经被证明了百分之七八十了,但还剩下最后一锤定音的证据。
他马不停蹄地摸到了教派摆放卷轴报告的地方。
这里摆放的很整齐,正好方便了布兰迪的翻找。
布兰迪在书架上顺着标记,一本一本地翻过去,对应着上面记录的时间。
无数的时间标记和对应的签名从布兰迪眼前掠过,又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这个教派的教主经常通过卷轴对成员下发指令,其他的祭司或者信众都要按照他的话去执行,而卷轴上金色的字迹在一段时间中断掉了。
布兰迪取下了字迹中断的那一个卷轴,展开了它,并找到了这个卷轴的时间。
字迹中断的时间,正好是半年前,也正是七区魔兽养殖产业开始的时候。
一切都对应了起来。
此时,布兰迪想到了一个几乎快从他脑海中消失的名字——沙朗。
那个向七区管理者提出养殖魔兽的家伙,那个从村民的暴怒中假死逃脱的家伙,那个很有可能是兽潮后面的推手的家伙……
布兰迪找到了之前让系统记录的七区管理者交给他的资料,翻到有双方签字的那一页,和之前卷轴上的字迹对比。
这一瞬间,布兰迪想要拿起刀的冲动再次变得无比强烈。
完全一致。
这个无名教派的教主,就是沙朗。
而此时,他在思考中,仍然敏锐地听见了向这边接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过成排的书架,目标明确地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弯。
最后,脚步声的主人转过拐角,出现在布兰迪身后。
刚开始是寂静,再然后,
有人将手放在了布兰迪的一侧肩膀上,轻声笑了起来:“瞧瞧,这不是声称会为神献上洁净羊羔的信徒吗?”
他停顿了一下,笑容扩大了一些。
脚步声的主人接着轻声问:“你在找什么呢?”
声音很轻,甚至听起来像是在吐气。
布兰迪一时间环视了一条靠在他颈侧嘶嘶直叫的毒蛇,冰凉且滑腻,只要发现一点端倪,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尖牙刺入他的肌肉中。
在极短的沉默后,布兰迪也露出标准的笑容。
他没有犹豫地将手放在胸前,面上无比虔诚地低声称呼身后的人为——
——“教主大人。”
第55章 第 55 章 他向面前的人轻鞠一躬(……
其实在教主出现的第一时间, 布兰迪就发现了对方。
从另外一端传来的脚步声被有意地放大,并且变得越来越急促。
如果说他是普通人或者普通魔族, 在这种情况下会觉得大事不妙。
但布兰迪是谁 ?——他可是最年轻的魔王,勇者的合作对象,以及魔界中武力值第一梯队的顶尖魔才,他可以痛打十几个这样的人类不带喘气!
他在短暂的半秒钟思考了一下严刑逼供的可能性,最终还是遗憾作罢。
虽然说对方对自己没有威胁性,但现在这家伙还有用处,没有到可以翻脸的地步。
不能动手,又要在不否认自己行为的情况下消除对方对自己的怀疑,为之后自己的探索做准备——这就不是单纯的武力可以解决的了。
而此时这个教派的教主, 也就是沙朗, 正面带微笑地紧盯着面前向他行礼的祭司, 布兰迪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很久, 神色中有些晦暗不明。
布兰迪敏锐地意识到对峙的状况再这样维持下去,很可能会迎来翻脸的结果。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正面回应对方的问题了。
布兰迪的大脑极速转动, 开始回忆起这几天自己从祭司们以及信徒口中得到的消息。
他现在需要一个合理的、并且有利于他获得信任的理由。
想想什么对于这个教派的教主来讲是无害的,什么是和‘沙朗’追求的利益一致并且不会引起戒心的?
现在已知沙朗着手筹备了教派,而教派的建立的是为了祭典的完成。
祭典的原因还并不清楚, 但这已经足够让一条清晰的线路在布兰迪心中呈现出来。
他一边快速思考着,一边抽出之前被他打开过的另一个卷轴握在手上。
那么第一点,先承认自己的行为。
布兰迪回复:“我来这里查阅工作相关的资料, 但不止如此。”
在这句话后, 布兰迪就闭口不言。
沙朗的视线直勾勾地向布兰迪的方向投去,而在几秒的沉默后,他轻声笑了起来:“接着说,你想说什么?”
他现在明显地提起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很好, 这下就好忽悠了。
布兰迪将手中的卷轴摊开,放在两人之间。
卷轴上记录了一年内物资的调动。
“在完成任务的时间里,我观察到最近几个月的物资和人员都在往王城的方向流动。再加上您在一段时间前,将洁净祭品这样重要的任务交付给我,这不免让我有了一个猜测——”
布兰迪观察了一下黑衣教主的神色,紧接着说出了其他祭司告诉过他的事情:“我们伟大的神是否即将降临?”
黑衣教主的脸已经快和他的衣服一样颜色了,布兰迪知道现在对方心中的警惕一定到达了极限,因此他并没有停顿,直接往后说:“并不需要确切的答案,我只是真诚地想给您提供一个建议。
此时谈话的主导权完全转移到了布兰迪手中,他向教主的方向微微低头,表现出自己服从面前之人的意思。
“我想您一定是在为了吾神的降临仪式而准备,而迎接吾神的仪式当然要做到最好,因此必须要得到王国的支持。”
说到这里,布兰迪停了一会儿,看了看黑衣教主沙朗凝重的脸色,微微一笑:“所以我认为,您一定是想要争取到王国的宗教把控权,或者说是成为国教?”
黑衣教主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听起来你有方法。”
“当然。”
布兰迪接着对方的话往下说:“现在的王国并没有正统宗教,因此很明显,只要国王认可,能够提供国王足够的利益,那么之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黑衣教主明显因为这一番话,陷入了思索。
布兰迪趁机再加上了把力:“我可以帮助您。”
“你分析的没错。”教主沙朗再次仔细看了看面前的这个祭司,重新认识了一遍这家伙。
虽然这家伙刚开始的说辞让他有些火大,但之后对方的分析却很正确,点到了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上。
教派现在最首要的任务是要获得国王的认可没有错,但并不是因为对方口中所说的那个原因。
毕竟‘神’本来就是个谎言,他心知肚明,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谎言去推动教派成为国教。
在短暂的思考后,沙朗兴致盎然地向面前的祭司看过去:“我很感兴趣,如果你这样做,那么你的理由是什么?你想获得更高的地位或者奖励吗?”
布兰迪露出了演练过无数次的狂信徒式笑容,谦卑地低头:“我对这些并没有什么渴望,如果可以请在仪式上让我站在前方,我只有这样一个请求。”
“最近教派的动向并不是秘密,我想其他人也不会放弃这样一个接近神的好机会。”
说到这里,布兰迪抬起头:“我只不过是快了一步。”
没等教主回话,他就接着往后说:“更主要的是,您可能需要我的帮助,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沙朗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黑衣祭司的面孔,仔细判断对方话中的真假。
这个加入教派不到半年的祭司正虔诚地注视着他,褐色的眼睛熠熠生辉,不管不顾地恳求他的回答。
沙朗回想起刚才这家伙的话,不由得感到心悸。
这个自己并没有放在眼里的祭司居然有着这样敏锐的洞察力,高超的智慧,从层层幕布后直接抓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但与此同时,这个祭司就像是这个教派中的其他成员一样,疯狂地信仰着一个虚无的神明。
想到这里,沙朗突然感到无比畅快,他怜悯地重新扫视了一圈面前的人。
就算这个人再怎么优秀,再怎么有能力,但对最终的计划一无所知。
沙朗现在已经可以想到,这个褐色眼睛的祭司在仪式上崩溃绝望的样子了。
布兰迪注视着面前的教主,他们无言地继续对视了几秒。
“那么很好。”在半晌的沉默后,无名教派的教主——沙朗对面前的人露出了微笑,“我当然很高兴你能助一臂之力,神会认可你的贡献。”
布兰迪一看就知道对方已经被自己的话忽悠了个彻底。
而沙朗也是这样认为。
于是,两个各怀鬼胎的家伙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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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谈话的确对布兰迪在教派内的工作起了很大作用。
教主沙朗从这一天开始,就更多地将教派内的重要事务付托给布兰迪。
在这之后,布兰迪将各项事务都处理得十分符合对方的心意,因此顺理成章地,布兰迪逐渐成为了教主在教派内的心腹之一。
得益于此,布兰迪的情报网络在蜂拥而来的教派成员的帮助下,扩展地越来越广阔,而与此同时他手中的事务也越来越多。
布兰迪没有想到,自己脱离了没日没夜工作的恐怖魔生没多久,就又要陷入无名教派的工作深渊。
忙了好一阵后,布兰迪才好不容易抽身出来,有机会和勇者通讯。
他刚打开通讯面板,就看见雷恩.沙拉曼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了过来,一人一魔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雷恩.沙拉曼静止了几秒,在用了个静音魔法之后,才低声回复:“我原本以为你好长时间都不会来找我了。”
他这幅模样可怜兮兮的。
布兰迪的确是因为事情太多,一时忘记了和他联络,在此时不由得有点心虚,但他直接跳过了对这一句话的回复,进入正题。
“你对国王了解多少?”
雷恩.沙拉曼收起了他那副失落的样子:“国王?除了在刚被确认为勇者以及屠龙前后见过他几面之外,他和我交流并不多。”
交流不多没关系,这也不像是魔学论文一样还需要事例支撑,布兰迪很快就从勇者口中获得了国王的性格特点和爱好等信息。
这些信息再结合国王对国家大事的对策反应,布兰迪已经能够总结出国王的人物画像了。
这个人类王国拥有一个资质平庸、敢于不择手段、并且善于使用专断手法统治国家的王。
如果在战争时间,这样的国王不算太坏,说不定还可能带领整个王国走向上坡路,但这样一个国王正好占据了国家的和平年代,那么就只能说是灾难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新贵族还不断兴起,对上层的权力和荣华虎视眈眈,国王现在最担心的应该就是自己屁股底下的王座了。
雷恩.沙拉曼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布兰迪接下来的回应,于是放下手中的杯子,环顾四周。
他这时正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而在他周围,是无比和谐如同一家的祭品们。他们脸上洋溢着十足的欢乐,小声地说笑着。
而在雷恩接着等待的几分钟内,有一个老人给他了一块紧俏的焦糖黄油饼干,另一个青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地在人们中央的空地上讲起了关于贵族冷笑话。
不论是笑话还是关于美食,房间中的人们最终总是会谈论起他们的神。
再过了一会儿,笑声震耳欲聋地响起来。
在这种笑声,在这种几乎让所有灵魂趋同的虚幻美妙中,雷恩听见布兰迪的弹窗声‘叮——’地响起。
他听见布兰迪在对他说着下面的计划——其中大部分被省略,省略的内容由布兰迪来实行,有着褐色眼睛的魔王说了很多。
而很突然地,魔王叫了他的名字:“雷恩?”
布兰迪敲了敲桌面:“你在听吗?”
世界实况中的雷恩.沙拉曼很快就回答:“是的,我在听,你刚刚说到这个教派有争取国教地位的打算,而你会和他们一起去往王宫,这一趟肯定会有我们需要的线索。”
布兰迪盯着世界实况看了一会儿,保持了沉默。
过了几秒,勇者选择举双手投降:“好吧,我走神了,我是在想你可不可以教我幻术?——如果我没记错,封印记忆应该也属于幻术的范畴吧?”
“我在这方面不太擅长,但我觉得现在正是需要这个的时候了。”金发的勇者诚恳地说,“另外还有一点……”
布兰迪虽然不知道勇者的想法,但他此时已经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打算:“很好,那么信徒那方面就靠你了,还有……系统?”
很久都没有出现的系统弹了出来:“在!”
布兰迪向系统下了命令:“我会注意你们这边的情况,如果有需要帮忙的时候,你仍要配合雷恩。”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向着世界实况的另一端发送了弹窗:“之后我并不在这里的时候,我相信你们会做的很好。”
雷恩.沙拉曼的耳朵红了。
而系统发出了激动的爆鸣声,漏气气球似得四处乱窜,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
“是!”他在系统空间挺挺胸,瞬间斗志昂扬,“尽管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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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兰迪和勇者谈话后的第二天,教会会议中黑衣教主沙朗宣布了教派的最新计划。
沙朗环顾下方:“之后的一个多月,我将会去往王宫……”
布兰迪听见身旁的祭司们在窃窃私语,谈论之前一直没有听见和这件事有关的风声。
而这时黑衣教主已经快要结束了全部的讲话,来到了随行人员的部分。
又是几分钟,布兰迪看见黑衣教主的视线向着他头顶的方向飘来。
紧接着,他这个身份的名字出现在所有人耳中。
再然后是静默。
静默中无数视线从四面八方刺来。
在视线的中心,布兰迪欣然出列,向着面前的人轻鞠一躬。
第56章 第 56 章 我会完成‘方舟’
另一个方向上, 脸皱得和橘子皮一样的年长祭司恨恨地看了过来。
他的视线最为强烈,几乎能够形成实质。
布兰迪记得他, 这个橘子皮祭司是教主最为看重的一名心腹。
他能做到现在的这个位置当然是费尽了千辛万苦,而今天教主的一句话却让自己突如其来的到达和他一样的位置,怪不得他有这样的反应。
布兰迪想了想,模仿记忆中勇者的样子,对着橘子皮祭司的方向灿然一笑。
橘子皮祭司的脸疯狂地抽搐起来,仿佛马上就要蹦起来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事实证明,正义的勇者对于黑暗势力向来都有奇效。
他破防了。
布兰迪将视线从橘子皮祭司身上移开,转向台上的教主。
教主沙朗并没有在意信徒之间的小小动静,自顾自地宣布散会。
在布兰迪周围的信徒神色各异, 但大部分并没有说话, 而是沉默地向布兰迪看过来。之前和布兰迪关系不错的几个祭司刚想向他的方向挤过来, 又慢慢停下了教主。
有一些信徒以及祭司陆陆续续地离开礼堂, 而刚才被点到名字的几乎都还没有离开。
布兰迪皱了皱眉,然后就看见橘子皮祭司向他的方向走来。
年老的黑衣祭司努力地露出微笑, 但是这微笑却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看来你把最近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才会让教主如此看重你。”
布兰迪点了点头。
橘子皮祭司咬紧牙,声音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一样:“教主对你的计划很信任, 如果你拿出了成果,说不定你可以在见到我们伟大的神的时候,给予一个能让你受到祂注视的机会。”
这句话一出, 整个礼堂的气氛瞬间发生了质变。
还在礼堂里的黑衣祭司们同时向布兰迪和老人的方向扭头, 直勾勾地看过来。
他们的表现不亚于在歌剧演出时,看到有人凑上前亲吻了表演者侧脸的狂热粉丝。
此时无数视线从不同方向射过来,炙热到可以引爆整个场面。
橘子皮祭司一句话就将布兰迪放在了其他祭司的对面。
在这之后,祭司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奇怪。
但不管其他祭司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 总之在几天后,他们一起坐上了去往王宫的马车。
和布兰迪不同,这次随行的其他祭司或者信徒几乎都是教会的元老级成员,而其中不乏有王公贵族。他们早就打通了到达王宫的第一道关卡,并一路迎接马车到达王宫附近。
布兰迪坐在马车上,而他的对面是仍旧裹着黑色衣袍的教主。
教主沙朗从窗帘的缝隙中向王宫的方向望去——他的视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移动了。
布兰迪注意到他手上正拿着一本打开的册子,里面印着一些不同物品的图片,而在图片之后还有物品的介绍。
他虽然想仔细看清楚,但是这时马车的速度逐渐减慢,然后完全停下。
他们已经到达了王宫。
布兰迪第三次到达了人类的王宫。
他现在完全可以说自己已经成为了魔界和人界中王宫的常客。如果他从魔王之位退休,立马就可以无缝衔接两个王宫的导游工作。
对王宫熟悉的一小步,就是他导游事业的一大步。
他们到达的时间是下午,而国王将会在第二天的上午接见教主沙朗,和他商谈关于教派的事情。
在这之前还有一段空闲时间。
布兰迪早就决定好了这段时间的分配,因此他和随行的其他信徒道别,先一步回到房间休息。而一回到房间,他就掀开了窗户,从房间里跳了出去。
他沿着记忆中的那条小道左拐右拐,再次推开那一片巷子尽头的门板。
预言家已经这里等待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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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朗端起了茶杯,他的身旁是老橘子祭司。
老橘子祭司已经在这里走来走去埋怨了有一阵时间了,他口中的几乎都是关于那个前几天刚刚和他说过话的家伙的问题。
沙朗听得不耐烦,打断老橘子祭司的话:“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
“他没安好心。”老橘子祭司一口断定,“您不觉得奇怪吗?他自从加入开始,就在半个月内有计划地笼络了很多教派成员。 ”
“还正好是在我们重要的祭典开始之前。”
沙朗抬眼看他,老橘子祭司一时以为自己的话使得面前的教主提起了注意,更进一步地接着讲:“在这个时候他恰好出现了,我不得不对您说,我不信任他。”
“并且拉克、里奇自教派成立开始不久就担任了教派的祭司,这次连他们都没有资格随行,但这小子却……”他滔滔不绝。
教主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老橘子惶惶地抬起头,发现面前的教主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
教主的黑色袍子笼着黑色的阴影,这阴影同时也铺撒在他的面孔上,使得他的面孔这时显得十分可怖。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你是在指责我的决定错误吗? ”
这句话让老橘子瞬间慌了神,连忙趴倒在教主面前:“不,我当然没有这样的想法。”
沙朗盯着老头祭司颤抖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才发出一声笑声。
“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想的。”
他拍了拍老橘子祭司的肩膀:“如果是关于你说的问题。那你更是不用担心,既然我让他到达了这里,那么我已经想好了他的用法。”
教主沙朗离开座位,向房间的正中央走去。
灯光明亮,在明亮的灯光下,他一步一步地踩在王宫客房昂贵的地毯上。
在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下方,房间的正中央,他展开双臂。
老橘子祭司一动不敢动地趴在地面上。
沙朗自言自语:“你已经跟着我很久了,也知道了很多事情,那么你还记得教派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吗? ”
“……”
“这么害怕干什么?”沙朗呵呵一笑。
虽然是这样说,但他并没有在意到底有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往下说:“怎么会没有名字,只不过是知道的人没有几个。”
这时他向窗户看去。
不愧是王宫,在窗边就能看见透亮辉煌的光芒。
整夜灯火闪耀,整夜欢笑不断。
而王宫之外,是昏暗的居民区,他能想到这时贫民区煮着土豆汤的香气。
他能够想到流浪儿在泥饼上方划开手掌,血液混合着泥土的味道。
他曾经是其中的一员。
沙朗不想再回到从前。
他已经远远地脱离了他的过去,而相应的,为了他自己,也为了帮助他脱离过去的人,他也必须推动那个计划的实现。
“别在地上坐着,坐在椅子上。”沙朗背对着祭司开口。
老橘子祭司如蒙大赦地从地上爬起来,跟在教主身后,不敢再说一句话。
“我知道你向我控告的原因。”沙朗拍拍他的肩膀,“你的信仰很虔诚,我们都看在眼里,很少有人比得上你,但你也应该知道,我有自己的打算。”
老橘子祭司连忙接话:“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伟大的神。”
沙朗笑了。
他向祭司点点头,看着对方匆忙地离开,重新看向窗户。
水晶灯太过晃眼,沙朗即使看着窗户,也会被玻璃上的影子晃到。
他最近总是会想起很久之前的记忆。
阳光滚烫,他能闻到尸体、鲜血和灰尘被炙烤的气味。
盛装的人向他伸出手。
“就是这样。”在他记忆中面容快要模糊的公主笑着问,“我会完成这个计划,我称呼它为‘方舟’,拯救整个世界的方舟。”
“你会帮我的,对吧?”
在油脂的焦臭中,被当地富商们联合追杀的骗子看着公主的面孔,怔怔地伸出了手。
教派没有名字,是因为这并不重要,他们伟大的神并不重要,死去的人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名为‘方舟’的整个计划。
“我会的。”
过去和现在的同一时刻,沙朗重复,“我会完成‘方舟’。”
第57章 第 57 章 真正的谈话
第二天如期到来。
布兰迪听见周围的祭司一边小声议论着, 一边不断紧张地检查着身上的服饰。
他们的紧张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上午的接见只是简单地走了一个流程,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站在靠后位置的祭司甚至都看不到国王的样子,只能隐约地瞥到国王红色卷边披风的模糊色块。
一行人呼啦啦地进去,一个小时不到就呼啦啦地出来。
布兰迪对此早有预料。
王城现在的形势并不乐观,大臣以及贵族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勾心斗角,快要打得头破血流,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国王有获得教会支持的想法,也不会表现在明面上。
真正的谈话要在私下进行。
他的想法一点没错。在这之后不久,布兰迪和其他的教徒就得到了待在王宫的命令。
这段时间里他迅速地和随行的其他祭司热络了起来, 但始终没有从教派的祭司中听到一点有关谈话的风声。
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真的封上了嘴, 还是一无所知。
布兰迪探查不出来消息, 也干脆地完全摆烂, 于是接下来他愉快地享受了几天美食,吃了睡睡了吃, 安静地在王宫充当吉祥物。
这几乎成了布兰迪这一年最轻松的几天时间。
在这一段时间的彻底放松之后,布兰迪终于等到了谈话的结束。
三天后的傍晚,老橘子祭司转达了教主沙朗的话。
“现在是履行你职责的时候了。”
这家伙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嫉妒, 像是个看着国王被狐狸一尾巴勾走的忠臣,那叫一个擂胸顿足、痛心疾首。
布兰迪对此呵呵一笑。
如果老橘子知道教主沙朗心中的想法以及所谓的职责,他就不会再这样想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经历, 布兰迪已经对沙朗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性格中最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疑心重。
他的这个性格特征导致了沙朗对于谈话结果的不信任。
教主沙朗很可能已经有了商谈的筹码, 但正是出于他的不信任,才决定临时将布兰迪加入随行人员的名单中,把布兰迪口中的方法作为另一个迫不得已的保障手段。
这一点倒是方便了布兰迪行动的推进,但同时也埋下了地雷。
布兰迪当时和他的那一次谈话只能做到降低他的怀疑, 而不能将他的疑心完全打消。
因此现在老橘子这句传达的话,只意味着一点——谈话失败了。
布兰迪跟着老橘子向另一条走廊走去,停在门前,敲响了房门。
房门打开前,布兰迪的思绪仍在翻涌。
作为一个疑心极重,并且脑袋算不上愚蠢的教主,沙朗最有可能有什么反应?
是真的想让他去尝试说服国王,还是另有打算……
无论如何,布兰迪看向装饰着鎏金纹路的房门,他都确定自己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房门打开了。
###
房间里没有开灯。
一片的乌漆嘛黑,但窗户大开着,晚风呼啦啦地灌进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把房间想吹气球一样吹得膨胀起来。
头发被风刮得乱飞。
布兰迪从头发中拯救出自己的双眼,然后就对上了那个坐在窗户旁的身影。
漆黑的屋里,教主沙朗斜着身子看着窗外的亮光,在听到动静后才回过头。
“坐。”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布兰迪刚落座,对方就接着开口:“我知道你肯定很好奇谈话的结果。”
“我当然很想知道结果是什么。”布兰迪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对吗?”
他此时知道教主沙朗和国王的谈话已经失败,但他并没有看到沙朗脸上有失望的神色,与之相反的,对方面孔上更多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笑容。
布兰迪评价:这种笑容挺欠揍的。
教主沙朗不知道目前看起来十分虔诚的祭司,此时正想暴揍他一顿。
他正一门心思盘算着到底要怎么推进下面的计划。
虽然是这样想,但他的记忆还不断地回到今天上午的谈话,不断地想起坐在王座上的国王……
也不断地想起记忆中死去了很久的公主。
现在教派所拥有的资源已经能打动王城上层的贵族,但却没有让国王产生犹豫。
最让沙朗无法理解的一点是,他已经打上了公主的亲情牌,却连让国王动摇一下都没有。
要知道这可是他女儿的计划,谋划了大半生甚至为此而死的计划,但是却比不上国王屁股底下王位的一块宝石。
现在第一条路走不通了,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沙朗还有其他的计划,虽然要比有国王配合的情况麻烦一些,但总归还是能行得通。
反正现在王国上层的家族都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占据王位,谋求更高的权力,他很容易就能争取到他们的帮助,唯一困难的一点是如何在事情完成以后将自己摘出去。
但现在连这一点也算不上难题了。
因为沙朗找到了一个送上门来的替罪羊。
教主沙朗思考着,看向坐在他身边的祭司。
而此时布兰迪与他对视,恍然大悟地张开了嘴。
布兰迪感觉这家伙没安好心,再放任他思考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于是直接出声:“我明白了,您叫我来一定是为了和国王的谈话,而现在正是需要我的时候了。 ”
他一脸我都明白的表情,快速地抓住了教主沙朗的一只手,表明自己的诚心。
沙朗刚想开口,话就被卡了回去。
“我明白您的顾忌。”布兰迪语气放缓,微笑了起来,“但我想如果我能够成功,那么您将会更轻松一点,我们也能离神更进一步。”
他的话十分具有蛊惑性,沙朗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挣开对方的手,就愣愣地继续听他说。
“我恳请您允许我尝试一次,我敢保证我能够让国王同意与教会的合作。”
教主沙朗被这套连招打了一遍,晃了晃有些晕眩的大脑,企图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布兰迪弯了弯眼睛,努力使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真诚:“而且如果这次我真的失败,也不会有大任何变化不是吗?只不过是保持现在的结果。”
这句话戳中了沙朗的想法。
的确。就算这个祭司没有成功说服国王,他们照样还是会实行第二套也就是即将进行的方法,杀死国王。
和现在的情况又有什么区别?
既然这样,还不如让这个自诩为有能力和国王达成谈话的家伙去尝试一番。
完成了,就皆大欢喜。
完不成也好,面前的这个家伙就会成为他们杀死国王的替罪羊。
教主沙朗心思定了下来,转头向面前的家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好,我很高兴你能有这样虔诚的态度,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我会尽我所能。”
到这里为止,他们结束了交谈,从座位上起身。
教主想:完不成就杀了吧。
布兰迪想:完不成就杀了他。
布兰迪和教主沙朗再次相视一笑,丝毫不顾对方的死活,各自都对自己的决定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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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天晚上之后,很快第二次谈话就开始了。
布兰迪代替了教主沙朗,进行与国王的谈话。
在上次谈话时,国王并没有看到布兰迪,因此他此时漫不经心:“你是代表你的教派来和我谈话?”
他搭着王座的扶手,看向下方地毯上的陌生祭司:“上次我的回答已经很明白了,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就算能给您带来助力?”
国王的视线一瞬间盯向了他:“如果我没记错,这套说辞已经用过了。”
“但总有不一样的地方,”布兰迪接话,“比如助力的方向不同,而来源的人也不同。”
在沉默中,布兰迪颔首:“您也不用担心,因为我不是代表教派来到这里的。”
“我代表的是预言家。”
这就是布兰迪和预言家见面所说的其中一件事情。
布兰迪当时其实并没有想要使用预言家的名号,只是询问她所知道的关于国王的信息。
但当预言家明白现在的情况后,她提出了这个建议。
“如果要阻止教派和国王的合作,还要暂时保下国王,那么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获得国王信任的方法。”
“现在国王在忌惮勇者,所以你不能用雷恩.沙拉曼的名号,”预言家分析,“那么就用我的名字吧。”
“我的预言从来没有出错过。”
而现在,在布兰迪说出这句话之后,是更为紧密的沉默。
国王从王位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了下来,与此同时挥手让已经举起了手中武器的士兵退开。
最终,他停在布兰迪前面。
“预言家?”国王说,“如果她做出了新的预言,那么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通过你来给我说?”
“因为现在才是恰当的时机。”
布兰迪眼睛眨都不眨地说谎:“那么,现在我们好好谈一下吧——”
“——关于您的王国。”
国王盯着他的脸,接受了这一场新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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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朗其实并不觉得那个祭司能够说服国王。
因此他对第二次的谈话几乎不抱什么希望,已经在与势力主要在王城的贵族联系。
在祭典正式开始后,有没有国王其实都并不重要,顶多会使‘方舟’上的秩序混乱一些,但到时候重建新秩序就好了。
反正最终整个世界只会保留下王城这一块的土地。
然后在几个小时后,沙朗看见了走出来的黑衣祭司。
那个祭司仍旧是一幅低眉顺目的模样,微微颔首地向门口的卫兵道别。
而在黑衣祭司扭头看向他的下一秒,教主沙朗看见这个青年人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和青年人之前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与笃定。
沙朗因为这个笑容愣了一下。
穿着黑色祭司袍的青年人说:“我完成了。”
第58章 第 58 章 成为心腹?我吗?……
布兰迪成功地说服国王答应了和教派的合作。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合作。
时间回到昨天布兰迪和国王谈话的时候。
“‘和教派合作是正确的选择’?”国王问,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预言家的意思。”
他是一个平庸的国王,但并不是一个愚昧的国王, 他只不过是向来把自己的脑子贡献于如何保全自己以及手中的权力上面。
虽然与教派合作对稳固他的地位有一定的作用,但这个决定带来的风险要远远大过对他的好处。
别以为沙朗把教派包装得多好,不管怎么说教派的势力总归还是在国内,他对具体的情况还是清楚的,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一回事,但合作就是另一回事了。
国王他可不想之后他的名字一提起,就被众人唾骂,永远在历史上臭味难消。
他可是还想要名声的。
布兰迪跳过了他的问题,直击中心:“合作, 但并不是真的合作。怎么拿到全部的好处才是关键不是吗?”
“既然他想要把这个教派包装成圣教, 那么我们当然可以帮助他们完成包装, ”布兰迪笑了笑, “但只有他们能看到。”
“只有‘方舟教’能看到?”国王思考,“怎么说?”
“您应该在为那些贵族烦心吧, 而教派正好和那些上层的贵族联系紧密,如果您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那么这都会变成您的功绩。”
“在这种时候, 一场瓮中捉鳖的演出恰恰好。”
国王仍在犹豫,而此时布兰迪再次开口,不过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他对您说了教派的名字是吗?”
“毕竟如果要进行合作, 却还不知道确切的名称实在说不过去。”国王说, “教派的名字是‘方舟’。”
方舟这个名字很微妙。
它最初出现在人类王国的宗教故事中,指的是在洪水中拯救地面上生物的‘诺亚方舟’,有帮助世界度过灾难的含义。
布兰迪想不到‘方舟’和这个教派的相似之处。
而此时,在这一句话之后, 国王起身。
他给出了最终的答复:“我答应你的建议。”
黑发的青年人笑了起来,不再保持谦卑的姿态,反而站起身,向国王做出邀请。
“很好,”布兰迪说,“那么来一场表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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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天后,来到王宫的教派成员就忙了起来,脚不沾地地筹划接下来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谈话成功的原因,教主沙朗明显地发现后续文书以及其他事务推进得十分顺利,心里自然清楚这是布兰迪的功劳。
在这一段时间,布兰迪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受到教主沙朗的重视。
刚开始还是一些关于合作的事务,但当时间逐渐推移,教主发现他能将每一件事都处理得十分完善后,就连他原本不会负责的事务教主沙朗也会寻求他的建议。
简直是把他当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在这段时间还有其他的一些改变,就比如随行人员对布兰迪态度的变化。
在刚到达王宫的那几天里,因为布兰迪的空降挤走了好几个勤勤恳恳的老祭司,和老祭司关系不错的人当然因此不满。但因为谈话的成功,他们的不满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是前所未有的热切。
对了,其中有一个例外。
除了老橘子。
离回到教派还有一段时间,布兰迪在向教主沙朗报告任务完成情况时,再次撞上了老橘子的告状现场。
他嘴一张,就开始得吧得吧说布兰迪黑心烂肺没安好心,心不诚意不坚,说不定这次合作就是他布下的陷阱,就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布兰迪在拐角处听了会儿,感觉他说得居然还意料之外的正确。
可谓是通过极致的敌视看到了真相。
正确是正确,但布兰迪不能再让他说下去,要不然等教主的疑心病一犯,他可就麻烦了。
他从拐角处走出来,不经意地发出了一点声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老橘子闭上了嘴,一边瞪他一边飞快地走远。
“我已经完成了各地区信仰比例总结报告。”布兰迪没听见一样走到教主面前,“艾琳和本给我提供了相关的数据,因此我能保证这篇报告没有错误,但我总还是想让您来看最后一遍。”
这是一份十分完善的报告。
沙朗简单翻阅了一下,感觉自己就算可以挑刺也很难挑出错处。
他把报告递了回去,与此同时将头偏向了布兰迪的那一边:“你有听到刚才的话吗?”
“什么?”布兰迪疑惑,“我来得太晚了,看来是我错过了什么。”
沙朗把这个青年人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虽然他知道老祭司是因为嫉恨才说出这样的话,但他还是不由得感到心中不定。
“我可以告诉你。”沙朗说,“刚刚过去的祭司对我说,你做这些别有用心。”
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仔细地从布兰迪的面孔上划过去,企图找到他脸上的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但布兰迪并没有让他如愿,他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沙朗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失望还是轻松,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但眼角的肌肉分毫不动。
“就算你有其他的想法也没有关系。”沙朗拍了拍布兰迪的肩膀,“教派是很宽松的,我们可是一个大家庭,每个人都会彼此包容。”
“而有其他的想法很正常,这是每个人都会产生的。”他更仔细地观察布兰迪的表情,“所以放轻松,说出来也没关系,就算你真的做了一些事情,我也不会追究——”
“不。”布兰迪打断了他的话。
沙朗的表情僵了一下。
布兰迪认真地看着他:“我不会做不利于教派的事情,也不会做不利于教主您的事情。”
在教主的视线中,布兰迪继续说:“可能有人是为了教会,是为了神,但我可能对您说,我并不只是为了这些。”
他的眼神炯炯,坚定而赤诚:“我做这些更多的是出于您。”
“我?”
“当然,虽然我们的神对我而言不可失去,但您对我而言同等甚至是更加重要。”
布兰迪说得自己快要呕出来了,但在半秒不到的停歇后,他又继续开口:“这一次我想要帮助您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并不想看到您为此烦恼。”
在这里他浅浅diss了一下前面疯狂说小话、让人头疼的老橘子祭司。
紧接着他看了一眼阴森黑教主的表情,觉得是时候该收尾了。
布兰迪深吸一口气,露出了无比熟练的微笑:“因此请您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做出这样对您不义的事情,我会为了您竭尽全力。”
不能不义,但能大不义。
沙朗看着面前的青年人,对方浅褐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一只初生的羔羊。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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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兰迪看着对方的表情,在这个时候也知道了一件事。
心理战,他赢了。
这之后教主对他的疑心应该会大大降低,他私下的行动会便利许多。
幸亏赢了,这才不亏他说了那么多恶心腻歪的话。
出乎布兰迪意料的,这一次带来的好处很快就体现了出来。
在这的两天后,布兰迪突然接到了来自教主沙朗的命令。
“去拍卖场?”布兰迪坐上马车,然后就看见了教主手中的小册子。
很眼熟,他在回忆手中搜索了一圈,最终发现正是之前来王宫时他在教主手中见到的那一本。
教主沙朗在黑色的兜帽下看了他一眼,把小册子递了过来,而他身旁的老橘子祭司气得鼻子冒烟,然后干脆扭过头眼不见心为静。
布兰迪能够感觉出,教主沙朗的态度比起之前变得不同了。
布兰迪打开册子,开始翻看。
册子中大多是魔兽材料以及千奇百怪的植物药材,而另一部分则是从古代保存到现在的器皿珠宝之类的物件。
他们的目标会是哪一个?
布兰迪快速地在其中看了一圈,最终找到了几个很有可能的拍品。
附着了魔法术式、一经启用就可以造成大面积破坏的戒指。
输入魔力就可以蛊惑人心的宝石台灯。
以及最吸引布兰迪注意的一个拍品——曾经封印了魔王的六面骰子。
他知道这个,毕竟它曾经不止一次地出现在魔族的教科书上,他熟悉地都能背出来它的全部特征。
六面骰子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如果它不是方舟教派的目标,那么布兰迪必须拍下它。
而如果它就是方舟教派的目标……
布兰迪停下了翻页的动作,陷入了思考。
这时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繁华,而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在不断倒退,他们在接近远处的拍卖场,并即将到达目的地。
而在几分钟后,马车停下在了一个人来人往的华丽建筑前方。在打开窗户的一瞬间,嘈杂的说话声就窜了进来。
“走吧。”教主沙朗说,“我们到了。”
第59章 第 59 章 真相逐渐解开
布兰迪落后教主一步, 跟着他走进拍卖场。
刚走进拍卖场时就有人和老橘子祭司点了点头,然后就自然地走到了他们前方, 推开了其中一个包厢的门。
这个包厢的视野很不错,应该是上层贵族都很难得到的位置了。
布兰迪看了一眼正对着老橘子祭司点头哈腰的侍应,扭头看向支着头的黑衣教主。
他们这次来拍卖会是私人行程,这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教主沙朗对他的信任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深厚,上次谈话的作用比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说不定他可以利用这份信任来做更多的事。
在他思考的时候,下方正不断地叫着价,镶嵌着宝石的台灯已经被炒到了一个极高的价格。
布兰迪听得牙酸,不由地开始计算这些钱投入到魔界基础建设能获得的收益。
叫价声不停,但教主仍旧支着头, 翻看着手中的册子, 仿佛对下方的情况半点都不关心。
只要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在某一页上停留很久了。
布兰迪看看他的动作, 又看看下方的拍卖会场, 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会真的这么巧吧?教派的目标真的是曾嘎了好几任魔王的六面骰子?
他迅速地从世界实况中找到了他们现在的位置,并将小册子的画面放到了最大。
真的就这么巧。
现在的时间并不够布兰迪将拍卖物品替换, 并且如果替换的赝品逼真度不够被发现不对,反而可能会出更大的岔子。
而如果布兰迪自己出钱买下,更是容易产生冲突。
排除掉这两种方式, 在短时间布兰迪想到了一个最省钱省事的方法。
就是放任这个名为‘方舟’的教派将骰子买走,在摸清他们的目的后,再拿回来。不花他一分钱, 就能免费获得。
布兰迪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错, 而此时他余光看到教主沙朗坐直了身体,向下方看去。
教派的拍卖目标出现了。
这时距离拍卖会开始的时候已经过去挺久,起码大部分的人已经昏昏欲睡。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台子上的拍卖官突然提高了声音。
“现在即将出现的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拍卖官举起一只手, 并大声地向周围的人介绍,“我想在场的很多人都是为了它而来,甚至只是想要知道这件近似传说的物品的真实样子。”
他向身侧挥手,正对着被丝绸覆盖的拍品侧身:“而今天大家将会看到的正是曾经封印过两任魔王的魔法装置,而它的另一个称呼更为广为人知,那就是‘六面骨骰’。”
什么奇了八怪的称呼方法。
布兰迪刚这样想,然后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他们好像还真吃这一套起名方法。
而在惊呼声不断的人群里,布兰迪看见了一个戴着兜帽的年轻女子。
预言家在人群中对他眨了眨眼,而她的身旁正是侍卫长。
侍卫长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一只手放在腰间的剑上,视线向布兰迪的方向遥遥地望过来。
在和布兰迪对视的下一秒,侍卫长学着他姐姐的动作,缓缓地眨了下眼睛,就当做招呼了。
今天人可到的真齐。
与此同时,教主沙朗对布兰迪开口:“你来举牌。”
像是帮沙朗处理事务之类的事情原本应该是老橘子祭司来做,但布兰迪接过了牌子,并没有看见老橘子有不满的神色。
布兰迪明白预言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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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价声不停地响起。
布兰迪听见价格一路飞涨,着实是出乎意料之外。
而当一个对于购买装饰品已经足够高昂的价格出现后,会场中出现了几秒的沉寂。
拍卖官环视四周,提高了声音:“现在出价一万,还有更高的价格吗?”
上方的包厢举牌:“一万五。”
一万五千金币,这对于拍品来讲已经是一个很高的价格了。
拍卖官激动地眼神发亮:“目前最高出价金币一万五,还有人要加价吗?”
一个简短的沉默。
布兰迪举着手中的牌子,嘴角轻微地弯曲了一下。
果然,下一秒另一个包厢加价:“二万。”
布兰迪看向一旁的教主,教主沙朗对他点点头,于是布兰迪再次举牌。
“现在是三万!”拍卖官喊,“还有吗?”
三万五、四万……
在几轮出价后,拍卖官声嘶力竭地大喊:“现在已经到达了五万!还有人要出价吗?”
人群在下方窃窃私语。
用五万金币买一个没有多大用处的物品,就算这个物品有多大的名声,在他们看来也有些不可理喻。
毕竟六面骨骰的用法早就找不到了,现在除了当一个装饰品也没有多大用处。
另一个包厢再次举牌。
拍卖官大喊:“五万五!还有人吗?”
沙朗咬咬牙,向布兰迪比了一个一的手势。
“五万六!”
“五万七!”
现在出价已经在以千为单位比拼。
而不管怎么样,最终价格都来到了——
——“六万!”
拍卖官激动极了,他大声喊出这个数字:“还有其他人出价吗?”
布兰迪看向教主,而此时沙朗盯着下方,一动不动。
这已经是他手头所有的流动资金了。
沙朗一咬牙,再次示意布兰迪出价。
“七万!”
而另一边很快再次举牌:“七万一!”
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教主沙朗维持不住表情,但他目前没有更多的钱了。
在他身后,老橘子祭司刚要上前,一旁的的布兰迪放下了牌子。
几秒后,拍品成交。
“你要做什么?”沙朗愤怒地问,“为什么不接着出价?!我们必须买下……”
这句话刚出口,他就又闭上了嘴。
布兰迪虽然惋惜没有听到更多的信息,但此时他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做。
“我知道您想要它。”布兰迪将一只手放在胸口,“但事情并没有到达让您倾尽所有的地步,获得六面骨骰有更好的方式。”
老橘子祭司刚要说话,就被沉下了心的沙朗抬手打断。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沙朗站起身,兜帽下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了过来。
他一步一步走到布兰迪面前,与他对视:“那么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把东西拿回来,能做到吧?”
“当然。”布兰迪微微颔首,“愿为您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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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兰迪一出来,就往小巷子里钻。
他熟悉地推开黑暗中的门板,走下台阶,来到点着蜡烛的房间里。
里面坐着的正是拍卖场上另一个包厢中客人——预言家。
而侍卫长坐在她身旁的座位上,摆弄着手中的骰子,见布兰迪进来,就远远地将骰子丢了过来。
六面骨骰落在布兰迪手心。
“你们用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布兰迪拉了个椅子坐在桌子旁边,随便猜了几个,“随便哪个贵族?还是国王?”
布兰迪看了看他们的表情,明白第二个答案是正确的。
应该是从国王那里坑来的,毕竟现在国王也就只剩下一个名头以及钱了,而预言家又正好是他稳固地位的最大保障。
“我们可以跳过这些话题。”预言家说,“时间有限,是时候该解决完一些没有说清楚的问题了。”
“解谜?”布兰迪笑了,“你可不是出题人,我也不是解谜人,所以来对对答案怎么样?比如先说清楚方舟教派是谁建立的,最后的祭典到底是什么,六面骨骰到底有什么用,以及……”
魔王与预言家四目相对:“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谋划的。”
这并非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布兰迪:“先从最后一个问题开始如何?我想问这个很久了。”
预言家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
“可以。”她说,“我本来就应该告诉你。但是,最后一个问题要和第一个问题一起回答。”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预言家回答,“因为我是方舟的组建者之一。”
第60章 第 60 章 真正的方舟计划
布兰迪没有想到这个答案。
他的表情凝固了。
在将近一分钟的沉默后, 他才再次开口:“最开始‘方舟’是你组建的。”
预言家说:“是的,而在三年前我退出了‘方舟’。”
布兰迪接受这个事实比其他人想象中的更快, 他说完这句话就顺理成章地接着问。
“还有其他人和你一起组建了‘方舟’,是谁?”布兰迪看着面前的人,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个名字,“公主?”
他的猜测全部正确。
预言家点点头,顺着布兰迪的问题往后说。
“五年前的一天,公主请求我做出一个关于世界未来的预言。”
她当时的样子可以称得上是癫狂,推开门就闯了进来。
预言家和公主的关系不错,但也从没看到过她这幅样子。
“所以我帮她预言了,而得出的结果和公主口中所说的结局完全一致。”
“你相信了她。”
“我相信了她。”预言家说, “公主带来了足够多的金钱才支撑了这个预言的完成, 因此这个预言绝对准确。”
布兰迪让预言家加快叙事节奏, 尽快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跳过, 直奔重点:“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简单来讲,就是公主看到未来世界会毁灭, 我也看到未来世界会毁灭,我们都不想死,所以我们打算救一救世界。”预言家一句话带过了她和公主的所有想法, “我们感觉救一救计划不太好听,所以起了个名字,叫做‘方舟’。”
能够承载生灵度过危难的方舟。
布兰迪接着问:“那么方舟教会又是怎么回事?”
“方舟计划当然不可能只由我们两个人来实行, 所以我们打算组建一个可以成为助力的组织, 并用计划的名字命名,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个教派。”预言家说,“它刚开始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只是单纯的救助组织, 最大的任务就是勘察各地的变化,寻找导致世界毁灭的原因。”
“然后呢?”
“在我一无所知的时候,又是一天,公主对我说她知道了世界毁灭的原因。她认为我们的世界是依赖一个爱情故事形成的,这个故事被其他并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生命掌控,当故事结束的时候,就是我们世界毁灭的时候。”
布兰迪瞬间就想到了曾出现在他脑海中的那本漫画。
一时间很多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布兰迪并不是这个漫画世界中第一个觉醒的角色。
公主才是。
“我差点以为她疯了,但她看起来很绝望,所以我接着听她说。”预言家仍在回忆,“她提出了一个新的计划。”
布兰迪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此时一旁的侍卫长坐直了身体。
在三年前,金发的公主握住了预言家的手,眼睛亮得吓人。
她大声地说:既然他们那么想要完成这个故事,如果我们故意破坏掉呢?让这个故事成为永远都不可能被续写的存在,我们就能永远存活下去。
‘想想看!’公主说,‘一个没有了主要角色,没有了绝大部分背景板的故事要怎么完结?!’
就像是诺亚方舟一样,方舟上的人得救,洪水中的生命毁灭。
方舟上的生灵会延续下去,他们再也不会被掌控。
“她把这个计划称为真正的方舟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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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预言家把长发从脑后拨到身前:“我和公主大吵一架,我告诉她这个想法不可理喻,但她执意如此,于是我选择退出,而她继续。”
“在离开后,我就很难再得知她做的事情,也很难阻止她的行为。她推动上层的贵族对国王施压,使得在大旱时对于各种魔法师的管控大大提升;又有意地在两界中推动有隐患的魔兽养殖,并催化灾难的产生……现在想来,这些应该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我为了这个世界,也是为了补偿错误。”预言家说,“所以我按照预言找到了你。”
现在布兰迪的大部分问题已经解决了,还剩下最后两个。
“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那么祭典就是为了方舟计划而准备的。”布兰迪说,“方舟?她想把整个王城变成方舟。”
他自问自答地又解决了一个问题,而这时布兰迪坐起身,重新看向预言家。
“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魔王问,“六面骨骰在计划里有什么用?”
他等待着答案,但预言家却摇了摇头。
这是预言家少数不知道的几个问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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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现在着急没有任何用处。反正到最后全部事情他都会一清二楚。
布兰迪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给自己放了个短假,溜溜达达地在王城中搜罗美食,找了个小酒馆享用了杯啤酒,又痛痛快快地揍了顿找茬的佣兵,度过了一个相对美满的下午。
最终他拎了几包水果曲奇,才再次回到了‘方舟’教会。
教主沙朗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当布兰迪拿着骰子推门走进来的时候,他的视线就立马撞了上去。
视线灼灼,布兰迪当什么都没感受到,把握着骰子的那只手摊开放在沙朗面前。
沙朗拿起骰子,盯着它看了许久。
就在布兰迪以为对方不会有什么反应的时候,黑衣的教主一只手搭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沙朗说:“做得很好。”
在这句话后,布兰迪在方舟教派中的待遇可谓是节节高升。
教主开始时不时地往布兰迪手中塞一些更为重要甚至让其他人眼红的工作,还更改了仪式上祭司的站位,使布兰迪能在祷告仪式上站在前方。
另一方面,教主身边最常出现的人从老橘子祭司,变成了布兰迪。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教主对他的重视。
在这样的状况中,老橘子对布兰迪的不满愈发强烈。
而在再一次的仪式后,他向布兰迪的方向走去,刚扯扯嘴角想要说话,余光就看见了周围的信徒悄无声息地向这里聚拢。
其中大部分是高级信徒以及祭司,他们向这边聚拢,然后不约而同地靠在了布兰迪的那一边。
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祭司从身后路过,对他点点头,然后站在了布兰迪身旁。
老年祭司站在他们的对面,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最终怏怏地闭上了嘴。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
布兰迪清楚这一点,而这对他有益无害。
他刚回到教派,就通过世界实况联系上了勇者。
“看来你那边的事情完成的差不多了。”雷恩.沙拉曼笑着说,“正好我也是,我原本还害怕我忍不住,幸好你回来的时候刚刚好。”
布兰迪琢磨了一下这句话,莫名其妙地笑了:“说得和你马上就要启动绝招了一样。”
“差不多。”雷恩.沙拉曼摊了摊手,“我用你教的幻术,一个挨着一个把已经被洗脑的祭品的部分记忆封印了起来,这可比杀魔兽要累多了。”
他看了看周围的祭品以及部分的信徒:“我能保证这段时间他们不会回想起来信仰教派的记忆,而在这段时间后记忆会逐渐淡化,至少不会过于影响生活。”
这已经很不错了。
在‘方舟’教派解散后,这些曾经将信仰深入骨髓的人们将回归正常的生活中。等脱离教派的环境时间长了,就算这些人们再回想起来这些记忆,也不会再受到困扰。
布兰迪期待这样的情景。
“你现在也不用等了,”他继续对勇者说,“你那边有多少人愿意帮忙?”
雷恩.沙拉曼很快回话:“几百人。”
他向旁边的人们做了一个手势。
而他身边的一些人在短暂的躁动后,停了下来安静地看着勇者。
雷恩想起了他说服面前这些人的时候。
他并不像是布兰迪一样有不错的说话水平,因此他费了很大工夫,都无法让这些人信任自己。
直到他拿出了勇者的剑。
雷恩再一次由衷地感谢自己成为了勇者。
“比我想象中的人数更多。”布兰迪想了想,“不过还不是时候,我需要你们在最后的祭典上控制住场面——还有一周多的时间。”
他看看世界实况上的勇者:“而在此之前,”
雷恩.沙拉曼疑惑地眨眼。
布兰迪笑了:“在祭典前,我们需要先杀死教主。”
“勇者理所当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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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沙朗打开了窗户,坐在了椅子上。
风从窗户中穿过,再次让他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三年前,公主邀请他加入方舟计划。
登上‘方舟’的人将会去到新世界,而地面上的人将被结局毁灭。
如果沙朗答应加入,他就将会成为新世界的引路人。
他会毁灭旧世界,建造新世界,而在新世界,他将会掌握从未获得的钱财,以及权力。
一个贪财的骗子怎么会拒绝这个邀请。
他答应了,而很快方舟计划就会实现。
就在一周后的祭典上。
沙朗想到这里,就满意极了。而就在这时,他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他站起身,打开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