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要参加高考,方圆跟彭舒雅要了临市理工图书馆的借阅证，此外也参加了该校组织的夜校。这么一来，方圆倒跟许珊珊成了夜校同学,两人虽不是一个班级,但上课时间一致，时不时总能碰着。
接触的次数多了,许珊珊颇觉方圆这人有些一言难尽。这人奇奇怪怪的，一天到晚摆着一副为情所困的失意样。听讲他们班上的女同志很同情他,经常聚一起安慰他。
本也与许珊珊无关，偏这人还贴上脸来找存在感。说实在话,他们虽是亲戚,但好像还没好到听他说那些情爱故事吧？
这一日，方圆又一脸失意道：“弟妹,你客观讲讲我哪里不好？我到今天都不明白,轻轻为什么要跟我闹分手？我为了她下乡，为了她脏活累活都干了。甚*至家里人寄的钱票都花在了她的身上。她怎么能说分手就分手呢？”
许珊珊实在听烦了,她站定,等着方知文推着车子走来自已身边,而后很认真地回道：“可能二哥的爱太沉重了,人家背不动。”
“又或者我二嫂太好了,能让二哥有闲心想些有的没的。二哥问我意见？那我直说了。虽然咱们是亲戚，但你跟我说这些不合适。再者，我二嫂人好,我却听不惯你这些话。你既然这么爱柳轻轻,祸害别人干嘛？一个快二十岁的大男人了,吃喝还靠爸妈养着，还有脸上说情情爱爱？我看琪琪都比你懂事。”
许珊珊哒哒哒一通说,而后直接跳到自行车后坐，一巴掌拍到方知文后背上，催促道：“天不早了，赶快回家。”
方圆脸通红地站在原地，这日之后竟是再不来上夜校了。对此许珊珊也不在意，只心想着他参加高考的决心也没多大，只怕再考几回也考不上。
倒是方知文见老婆渐渐有了上辈子的强势后，竟高兴地站起来蹬自行车，还嗷嗷叫两大声。
许珊珊吓了一跳，紧紧拽着他后腰处的衣摆，她任长发飞扬，看着远处夜空的繁星点点，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做真实的自已，好快乐！
“珊珊，下回我二哥再跟你卖惨，拿大棒子打他。”上辈子老婆还是发迹之后才渐渐变得性子强势，前期对着二哥这样的人也多是容忍和讨好。
这辈子老婆早早就挺直了腰杆，嗨，由此可见自已还算有点用，给足老婆安全感了。
方知文想此浑身充满了力气，骑着自行车直往家冲。许珊珊也不怕这“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学着方知文那般也嗷嗷叫两声，接着就听见左右巷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夫妻二人嗷嗷笑地回了家。纳凉的邻居听着了，都讲方知文把许珊珊给带坏了。
瞧瞧，老实本分的乡下姑娘，如今也成了穿着喇叭裤的小混混了。
听说她在厂里也没之前那么拼了，瞧瞧，这么晚回家，也不晓得晚上去哪儿鬼混的。
钱芳听了心里有些好受，她是真见不得许珊珊混好。
要不是刘欣肚里怀了娃，她和老二可就真离了。
如今虽说关系也僵僵着，但好在没离婚
好不容易又到了休息日，许珊珊起了个大早。她换上简单的短袖长裤，又将辫子扎好盘了起来，收拾的干净利索后就拎着礼物出门了。
方知文一直将人送到公交站台，再二确认道：“真不要我陪你么？你头回去展姨家，可别迷了路。”
许珊珊没回答，而是直接跳上了公交车，而后推开车窗冲着方知文挥了挥手。
她是去拜师的，又不是去坐客的，才不带着方知文呢。
不然让人误以为自已什么小事都得靠着方知文就不好了。
展红住在财大学校里面的教授楼里，从西门进，先是一长溜林荫大道，走至校训石碑处往左转是个缓坡，上了坡，过了个操场那一排小白楼就是了。
今日展红没课，但她一点也不清闲。四十来平的小屋子里坐了二男两女五个学生，他们正拿着书本跟展红请教知识。
许珊珊拎着东西站在门口，有些许无措。
展红一早上已经收到方知文五通电话了，知晓眼前这人定是许珊珊无疑，她上下打量着，果然是个极为标志的姑娘。
模样长得好，
“珊珊吧，来，你先坐会生们答疑，就让许珊珊在一旁坐着。
许珊珊嗯了一声坐在角落，而后听着展红跟学生们一问一答，她明明一句话都没听懂，偏胸口竟变得火热起来，恨不得立即能融入进去。
她低着头，手指抓了抓腿上的衣服，将的确。
这种感觉，像市的土地，没有胆怯，只有无限的憧憬。
展红扫了许珊珊一眼，倒是暗中点了点头，暗道：“舒雅倒是没看错，的确是个上进的孩子。”
那双眼睛像极了舒雅年轻的时候。
原来展红与彭舒雅不仅是战友，还同是沪市女校的同学。
“展教授，这是学妹吗？”休息间隙，有位女同学盯着许珊珊看了好几眼，忍不住出声问了。
这样好模样的学妹，她怎么没见过？
“她是我校外的学生。”展红将许珊珊介绍给众人，又道：“珊珊，他们都是77届的大学生。”
许珊珊站起来与他们握手，细细品味着“学生”与“大学生”两个词。不过待听到那位长发女同学的名字后，许珊珊有些愣神。
柳轻轻？
是方圆爱慕的那个柳轻轻吗？
只见这人长发齐腰，发丝浓密顺滑，头上戴着红色方格发箍，身上穿着白色海军领的束腰长裙，说话轻声细语，长相斯文秀气，浑身散发着读书人的气质。
柳轻轻握着许珊珊的手，一脸温和道：“许同志，以后我们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对了，许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是临理夜校的学生。”许珊珊一点不怯场，大大方方回答着。
柳轻轻有些卡壳，而后尴尬着说了几句客套话。接着他们五人跟展红辞别，下了楼，男同志凑一起感慨道：“妈呀，那位许同志长得可真好看，我刚都没好意思和她对视。”
“我也是，我也是，长太美了。”
柳轻轻咬了咬唇道：“展教授怎么收个上夜校的人当弟子？”她颇有些不甘心。
要知道自从她上了大学，一心想做展教授入室弟子，偏一直没能成功。
一个连大学都没读的人，凭什么？
许珊珊自然不知晓柳轻轻的不甘心，此时她正接受着展红教授的考察。虽然她一直很努力的学习，但许珊珊知晓，自已根本不可能与柳轻轻他们比较。
十几年的差距不是短短几个月就能追赶上来的。
展红教授早就知晓许珊珊的能力，故而她问的并非文化知识，而是跟朋友一样聊着天。展红教授问了她之前那笔生意的具体情况，而后笑道：“这样，我给你分个任务，从今天开始，你将国家各项政策记录起来，一个月来我这儿一回。”
许珊珊虽不解，但还是答应了。
“我听说方知文正在干个体户，你把这份表格拿回去，日后他的各项支出收入都记录在里面，也每个月带回来给我看看。”
许珊珊接过表格，觉得有些像会计课的内容。
临走时，展红教授又从书柜里拿了两本书出来，分别是《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所得税法》《个人所得税法》两本书，她笑道：“这是今年新出的法条，你回去也研究研究。”
许珊珊抱着书回去了，没想着刚出财大的校门就看着了方知文。而方知文身边正站着一位捧着书本的长发姑娘，走进一看，不是柳轻轻还能是谁。
方知文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柳轻轻，听她还在关心堂哥方圆的好坏，差点就忍不住讥讽出声了。这时他又看见珊珊出了校门，忙跳着挥舞胳膊道：“珊珊，这儿，这儿。”
柳轻轻回头一看，方知文口中的珊珊正是展教授的校外学生许珊珊。
“许珊珊是你老婆？”
“不然呢？”
柳轻轻见方知文语气不对，咬唇道：“知文，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你别因为你二哥就对我有偏见。”
难怪许珊珊一个夜校学生也能跟展教授搭上关系，原来是走了彭校长的路子。柳轻轻十分不满，觉得这是人脉交易，凭什么自已这样努力学习的人比不过许珊珊一个走后门的？
方知文心思全在老婆身上，哪有心情回答柳轻轻的话，他一脸殷勤地接过许珊珊手里的包裹，又拿出瓶汽水出来道：“渴了吧？喝点。”
柳轻轻与方知文是一个高中的同学，读书时候方知文可不是这样的性子，他性子又独又拽，从不搭理班上的女同学。当时班上的男同学多多少少都会怜香惜玉，偏他不会。
她记得孟瑶撒娇让方知文替她值日时，方知文直接让她去看脑科。没想到他对许珊珊时，竟是这样的性子，说实在话，柳轻轻有些不忍直视，实在是他笑起来傻乎乎的，几乎变了个人。
“许同志，真没想到你是知文的老婆。”柳轻轻友好笑道。
“知文？”许珊珊有些诧异他们之间的亲昵。他们之前认识？
方知文边调自行车后座坐垫，边道：“哎哎哎，瞎喊什么，请叫我方同志。老婆，走，咱赶快回家，妈弄了只海蟹回来。”
说罢，方知文骑车载着许珊珊回了家，倒是柳轻轻好脾气地与他们道了别。
许珊珊有些诧异道：“你很不喜欢柳同志么？是为了二哥？”虽说方知文时不时就拽兮兮的，但很少对女同志这么不客气，至少她在的时候，他都挺客气的。
骑车的方知文立即摆出一张便秘脸，偏也不好多说，只是附和许珊珊的话道：“嗯，二哥的确付出挺多的。”
“对了珊珊，你大姐寄信来了。”
许珊珊有些诧异，按着之前的规律，这日并不是收信的日子，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么？
到家之后，许珊珊第一件事就是拆开大姐寄的信，只见上面写道：“珊珊，家里人知道你没嫁给周凯，而是嫁给方知文了。爸妈很生气，大妈提议一家人来临市找你们。”
“小妹提前将你家地址都烧了，但是大妈建议直接去彩虹电视机厂蹲你。目前我和你二姐正在打消他们的想法，但你也要做好准备，你是知道大爹大妈性子的。”
看完大姐的信，许珊珊眉头紧皱，方知文凑来看道：“这有什么好发愁的？丑女婿总归是要见公婆的。”
“可是”许珊珊还是很不情愿。
“珊珊，瞒是瞒不了一辈子的，有些规矩得早早立起来也挺好的。我也知晓你大爹大妈的难缠，但你现在有我呢。他们不来就算了，若是来了，你只管摆出一副冷漠的面孔来，其他都交给我。”
其实上辈子的珊珊做得就很好，她娘家那帮人被管得服服帖帖的。就是她大爹大妈以及堂兄弟也都乖巧听话，珊珊说一，他们从没讲过二，所以他上辈子生气珊珊总将自已和他娘家隔开。
许珊珊叹了口气道：“我纵是再能耐也管不了他们的腿啊。只是咱们得统一战线了，他们人来可以，想要好处，不行。”
“明白，一切听珊珊领导指挥。”
许珊珊被逗笑，推开他凑上来的大脸道：“就会哄人开心。”
与此同时另一边朝阳大队
许大丫和许二丫都抱着孩子回了娘家，最近一段时间因着妹妹的帮衬，她们家日子好过很多。这回爸妈和大伯夫妻进城，许二丫有些不放心，决定跟着一块去。至于许大丫，她虽然想去，但因为家里盖房子走不开。
之前她和妯娌闹了一场，后来就以不带二弟一家挣钱为要挟将家给分了。分了家，他们跟大队另外申请了块宅基地，这两天就要上房梁了，她实在走不开。
杨大妮见不得妯娌高兴，她阴阳怪气道：“弟妹，还是你生了个好女儿啊。瞧瞧，结婚不请娘家人吃饭不说，连准女婿是哪一位都瞒得严严实实的。”
“这要是我生的，我至少掀开她一层皮。”
赵小荷脸上的笑脸顿时消失了，她觉得大嫂说的在理，女儿闹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防着他们么？
他们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女儿这种做法就是不孝。
而杨大妮见赵小荷听进去了，又小声道：“弟妹，你是亲妈，这回见了亲家可得摆出架势来。还有珊珊，这丫头不教训不行，你听听村里那些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你可是亲妈，得把派头摆好了。”
“大嫂，我省得。珊珊这孩子养偏了，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这回我得把她性子别过来，就跟小时候那样，孩子不教不成器的。”
杨大妮满意地点头道：“就是，若不是咱们小时候把她性子掰正了，如今能有这么好？”
赵小荷点头表示赞同，她道：“大嫂，还好有你。不然珊珊那孩子也没如今这么好的日子。”
杨大妮虚虚笑了两声，待听着许二丫的动静后就转身回了家。许老大问道：“事情妥了？”
“那是自然，赵小荷就是个蠢得，哄她还不跟哄头猪似的。”
“闭嘴，心里想想就好，不准说出来。不管怎么讲珊珊都是他们生的。那孩子嫁给厂长公子这么样的大事都瞒着，看来是真跟咱们离了心。”
“我早就说了那丫头不是个好东西，你还不信？白白添了那么些鸡鸭鹅给她，呸，人家一点不记你的恩。”
“行了，事情就坏在你这张破嘴上。这回去临市，你给我将珊珊哄高兴了。人家如今是厂长儿媳妇，手指缝漏漏够你二个儿子吃一辈子的了。你看她两个姐姐，许大丫都盖上新房了。”
许老大很早就觉得许珊珊这丫头有些与众不同，偏自家老婆子坏事把人得罪死死的。
这一趟去临市，他是为了缓和关系去的。
原以为周凯个大学生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许珊珊最后竟嫁给了厂公子。
知道这个消息时，许老大几乎一整夜都没合眼。他实在太高兴了，他们老许家可算出了个人物。可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发愁，毕竟他们与许珊珊关系实在是僵硬。
不过又想着自已总归是长辈，许老大又觉得没什么好发愁的。
这一回他准备先礼后兵，若是许珊珊一直不配合，呵呵，他有的是法子治她。
许珊珊自然不知晓娘家的事情，因有方知文身体力行的安慰，她早将不愉快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云雨过后，许珊珊轻喘道：“知文，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珊珊，你哪里不舒服了么？”
“不是我，是你。我知晓你有些不愿意面对，但是我还是想试试。若是临市医生不行，咱们可以去沪市看看，我相信肯定能看好的。”许珊珊斟酌着语言说道，她真怕伤了方知文大男人的自尊。
方知文听着莫名其妙，再细问，他当即满头黑线，而后再次证明了自已身体没事，可许珊珊却不信道：“我大姐和二姐说了，夫妻关系和谐的话，早早就能怀上的。”
除了例假那几日，方知文夜夜都要缠着她，按理她早该怀了的。
方知文听了一头黑线，他想说年后女儿就能来。可见许珊珊一脸发愁的样子，只能无奈道：“行，咱们明日去查一查。”、
次日，许珊珊跟颜组长请了半日的假，两夫妻早早排队看了医生。医生看着两人的报告道：“男同志身体很好，女同志有些虚，喝两副中药就行。”
“医生，那，那我的身体影响要孩子么？”许珊珊脸色有些白，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那不会。”
“可，可，可我们结婚4个月了，还没孩子。”
医生有些想笑她心急，但见许珊珊面色不对，就出声安抚两句，接着又多问了几句嘴。最后好笑道：“你们两要是真想要孩子，那房事得控制控制了。太频繁了可不利于生孩子。”
一听这话，方知文扯着许珊珊就要离开。还是许珊珊坚持不肯走，红着脸跟医生打听具体细节。
回去的时候，许珊珊轻声道：“今天开始一周两次，不能再多了。”
方知文哀嚎，一路对着老婆求饶讨好，还道：“缘分来了，孩子就来了。咱们才结婚，不急。”
“可是我想拥有长得像你也像我的宝贝。她肯定又乖巧又可爱，我只要一想，心就融化了。”
方知文不吭声了，闺女对着珊珊的时候的确乖巧可爱，可对着自已，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再外面更是收了一帮小弟小妹。
一想到被一帮萝卜丁喊大老大，方知文就觉得牙疼。
第24章 24【VIP】
下午许珊珊照常上班,奇怪的是她从进入车间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像极了她报道那日的场景。
“思思,我哪里穿戴不得体么？”许珊珊悄声问道。
自从她退了培训班的课后,秦思思与她关系越发好了，甚至还说了私密话。也是这个时候许珊珊才晓得,秦思思不满自己并非因为方知文，而是害怕自己副组长的位置被她给抢走了。
对此许珊珊表示怀疑,毕竟秦思思人缘摆在那儿。
“姐，你傻啊。我但凡没点后台,敢这么嚣张么？而且,你当车间这些大妈们是好相处的？我这么个爆脾气要是没人撑腰，早被人收拾了好么？”秦思思直言直语,心里越发觉得许珊珊性子单纯。
啧啧,难怪她被方知文吃得死死的。
许珊珊有些好奇，秦思思爸妈也不是厂干部呀。
秦思思只一眼就晓得了许珊珊眼中的疑惑,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厂里该知道的人几乎都知道了,所以她双手左右一摊道：“我和你一样啊,靠对象护着。不过我对象他老子没方厂长厉害。”
“财务室小常是我对象,我俩年底结婚。你晓得的，常副书记可没方厂长厉害，我这不是拼关系拼不过你瞎担心么。”
许珊珊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小常的模样,听说那人有甲亢一直在吃药,眼睛凸下巴宽,从容貌上来说配不上秦思思。秦思思对此大方表示，依着小常的家世,若是模样周正些可轮不到她嫁过去。
在秦思思看来，她嫁的是常副书记的儿子，可不是普普通通一男人。
当然了，以上是小姐妹早前的私密话内容。这会儿秦思思见许珊珊一脸纳闷，就轻声道：“都传你不孕不育。”
“啊？”不是，消息这么灵通呢？
她上午才去的医院，怎么下午就传得满车间人尽皆知了？
“姐，你身体真不好？”秦思思好奇问道。
两人说得很小声，但旁边工位的花婶子还是忍不住的插嘴。奥，对了，花婶子前段时间才投诉的许珊珊，不过她脸皮厚，每日里跟没事人一样。
这会儿她装作热心肠模样，眼里却是满满的笑意道：“小许，你嫁来临市不容易，是该早点怀个孩子站稳脚跟。医生怎么讲？你身体没事吧？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老中医？”
许珊珊冷着脸不说话，她这人向来和气，还没跟人摆过脸子，头回冷脸还真把人给怵着了。至少花婶子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回自己工位开始忙活。
秦思思捂嘴偷笑，又对许珊珊甩了个眉眼。
许珊珊无奈笑笑，而后开始今日的工作。至于外面的风言风语，她也没去管。
对她而言，方知文身体好好的比什么都让人开心。
话说回来，自从许珊珊冷脸杀退花婶子后，她在车间的人缘反而变得好了起来。原先也就同为“靠男人”的秦思思与她交好，如今她又结识了几位能说真心话的朋友。
方知文知道后笑道：“所以啊，善良是需要带锋芒的。你如今也是有靠山的人，没必要时时憋气容忍。你下回跟秦思思学一学，谁让你不爽了，你立刻大嘴巴抽过去。”
许珊珊呵呵笑着，而后忍不住拧了方知文的脸颊，故作凶狠道：“那我要是抽你，你怕不怕？”
“我怕你手疼。”说着方知文逮着许珊珊的手心就是重重一亲，而后扭捏讨好道：“老婆，我们早点睡吧。”
“不行，得遵医嘱。”
“好老婆，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说着方知文贴得越发紧了，许珊珊后背抵着他滚烫的胸膛，人想躲开，偏被他锁得紧紧的。这人拿着下巴又是拱又是蹭，嘴里更是说着令人心发慌的话，许珊珊实在招架不住只能投降了。
此后数日，许珊珊竟是次次都败下阵来。可也不能赖她，实在是方知文花招太多了，简直是能屈能伸，能扯会说，许珊珊从没接触过这样的人，半点抗体都没有。
直到这日，门口保卫队颜良来车间找她，说她爸妈来了，正在大门口候着。
电视机厂大门口，靠左侧树荫下摆了两张长凳，凳子上摆了一排水杯。这些是颜良给他们准备的，偏许家人生怕惹人眼，不敢坐不敢喝水，全低头弯腰地躲在院墙拐角处。
杨大妮躲在男人后头，。
老天爷哎，许珊珊的命也太好了吧。
若厂上班，她真是死了也甘愿。老头子讲得对，不能把许珊珊得罪死了。
至于赵小荷和许老二，脸，好好教育教育她的，此时也没那个胆子了。
他们见到许珊珊穿着工作服出来的那一刻，简直跟见到了救世主一样。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许珊珊是他们唯一的倚仗。
“珊珊。，竟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明明眼前是她生她养的女儿，却又给她满满的陌生感。
许珊珊还没想好怎么对待这些亲人，索性冷着一张脸。她脸一冷，就连杨大妮脸上都显得局促和不安了，她咧着缺牙的嘴讨好地笑了笑，是从不曾有过的示弱和讨好。
也就这么一刻，许珊珊突然觉得这些人带给自己的阴影渐渐削弱。
她想，原来他们也没多厉害，出了村子，在外面的他们甚至还不如自己。
所以，有什么好怕的呢？
从今天开始，一切规矩由她来定。
“二姐，一路辛苦了。”许珊珊挽上了许二丫的胳膊，她甚至都没喊爸妈和大妈大爹。
她如此不孝顺的举动，此时却没一个人指责。
许老二手指轻微动了动，最后低着头跟上了许珊珊的步伐。若搁以前，他定要拿拳头改改女儿的性子。
今日，他却是不敢的。
就是许二丫也有些被妹妹的气势吓到。她想，大城市可真是养人啊，珊珊如今的模样比公社干部还要气派。
她想留在临市
“珊珊，他们是谁啊？咱们家属楼可不作兴把乞丐领进来。”曹婶子盯着许老大一行上下打量着，除了稍微年轻点的女同志，其他人都一脸的沧桑疲倦，皮肤黝黑泛黄，脸上沟壑纵横，身材矮小干巴，走路的时候弯腰弓背，瞧着就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婶子今天怪闲的呀，怎么，我萍姐出门了？奥，对了，这是我爸妈和大爹大妈还有我二姐，他们今天坐车实在是太累了，就先不和你们聊了，回头有空再聊。”
曹婶子听许珊珊提起女儿萍萍，脸上表情顿显尴尬起来。家属楼里回来这么些知青，也就她女儿动不动拿刀寻死腻活。偏她还真不怕死，之前当着她的面将自己胳膊割出血来了。
见了血，事儿就闹大了。厂办主任发了火，强压着他们收留了女儿一家四口。
想到女儿萍萍，曹婶子真恨不得打死自己这张臭嘴，她本想讨好许珊珊，让方知文带着女婿一道干个体户的，哪个晓得上来就把她娘家人得罪了。
“哎呦，原来是大哥大姐啊。”曹婶子立刻转了态度，大步上前握着赵小荷的手就夸道：“珊珊可了不起了，是咱们家属楼数一数二的好同志。还是大哥大姐会培养孩子。”
赵小荷一脸懵，她还没从刚才的恶言中缓过神来，没想着女儿三两句话，就让人转了态度。
她忍不住想了想，珊珊在村里的时候也有这么大能耐么？
许老大一直沉默不语，却没漏过任何一个重要讯息。
他心里叹息，许珊珊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是他能拿捏得了的。
这一回来临市的目标怕是不好完成.
第25章 /25【VIP】
方知文的热情冲淡了许家人的不适与局促,只是余光扫过许珊珊的冷脸，让他们激动的心又静了静。
许老大冷眼瞧着，这位厂公子跟当年的周凯也不遑多让,都是看女人脸色行事的耙耳朵。
而赵小荷则困惑极了,她不明白女儿哪来的底气这么对待方知文。按着她的想法，能嫁给厂公子,许珊珊该有感恩的心，该为方家当牛做马才对。
而事实上,许珊珊坐在沙发上，喝杯水都是方知文为她倒的。
上回大队采蘑菇,许二丫跟方知文有过接触,早晓得他对妹妹上心，但没想到竟会上心到这个地步。日常照顾就算了,关键他时时刻刻能关注到妹妹的情绪。
妹妹只是浅浅皱个眉头,他立刻就将爸妈的话题岔开，那种无声的维护是许二丫不曾见过的。
约莫六点,方远洲跟彭舒雅也下班回家了。两边先是客客气气,而后一道去私人饭馆吃饭。
赵小荷见女儿许珊珊与彭舒雅挽着胳膊有说有笑,心里很不是滋味。
人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她这个三女儿冷心冷肺,只认钱不认人的。
瞧瞧，对着有本事的婆婆巴结讨好，对着穷苦的亲妈一脸冷漠。
突然,杨大妮挽上了赵小荷的胳膊,身体碰触时的温度消融了她心中的寒冰,赵小荷叹了口气道：“大嫂，这孩子养歪了。家里的事情,她是不会管的。”
“瞎说，咱们家的孩子都是好的。”杨大妮故意拔高音量，见许珊珊微微有些侧耳，她又说了，“再者说了，咱们当长辈的不就是盼着孩子过得好么？如今见珊珊这样，我也放心了。”
许珊珊沉默不语，她不是小孩子了，并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哄好的。
虽说许珊珊态度淡淡，不过方家人十分体面，方远洲也没半点架子，亲自给许老二兄弟两个倒酒。许老二兄弟连忙站了起来，结结巴巴道了谢。
只是两瓶酒下肚，许老二兄弟就有些分不清四五六了。
杨大妮几回拉扯都没能成功。
这个糊涂东西，也不看看场合？就他们的酒品，待会儿还不定会说什么混账话了。
杨大妮极力阻止他们兄弟饮酒，方知文却夹了块红烧肉给她道：“大妈，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喝点酒没什么的。”
“哎哎，你，你也吃。”杨大妮不晓得怎么说，只能心里发愁。
然而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这不，灌了两杯酒，脑子糊涂了，胆子却大了。许老二还在气愤女儿刚才的态度，脱了布鞋就朝许珊珊后脑勺打。
因动作熟练，速度过快，方知文虽护着了许珊珊，自己胳膊却遭了殃。
杨大妮和赵小荷前去拉架，却被男人甩了大嘴巴子，许老大坐在那儿，用泛着油光的筷尖指着许珊珊，慢悠悠道：“臭丫头，我看你是皮松了，需要你老子给你紧紧。”
杨大妮心一紧，晓得许老大是真的吃醉了。他们兄弟两人都不是多好的酒品，许老二喝醉了爱打人，许老大则是阴恻恻地骂人。
老实人的面皮一撕开，露出来的面孔又狰狞又恶心。
方知文心疼地将许珊珊搂在怀里，杨大妮冲着方远洲和彭舒雅弱弱解释道：“他们吃醉了，说胡话呢。”
“酒后吐真言啊。看来我们方家还是招待不周啊。”
“哎，哎，不是，亲家”
然而杨大妮还未安抚好亲家，许老大竟还开了黄腔，对着许珊珊的身材指指点点，那些不堪的话立刻让方远洲和方知文火冒三丈，父子二人将许老大按在地上好一通揍。许老二又帮亲哥，好好的包厢被砸得乱七八糟。
杨大妮和赵小荷躲在角落里，拍着大腿哭天喊地。
若非许二丫护着桌子，只怕好好的饭菜全要碎在地上了。
“珊珊，走，我们回家。”彭舒雅扯着许珊珊回家了，半点不管许家这帮人。
回去的路上，方远洲一直板着脸，许珊珊眼眶全是泪水，难堪与羞辱，自卑与绝望交织着她。
“珊珊，这事跟你没关系，都是知文这臭小子的错。”方远洲气得不行，对着儿子就是一脚。
方知文不敢吭声，今日这顿饭局是他接到大姐来信的那一刻就安排好的。
他跟老丈人兄弟两个接触不多，但也听人提过，讲他们兄弟酒安排，订的还是包厢。
这儿位置偏僻，又有兄弟帮忙，就算许家他原想着吵一吵，干一架，砸给个下马威……
狗东西，今日这事，他。
原想着给个下马威，然后再扔点甜头，给他们点小赚头，维持维持大场面就算了。
上辈子珊珊就是这般做的。
此时此刻，方知文改了主意，甜头，赚头，呸，做梦，吃屎去吧。
果然，方知文他们一走，杨大妮和赵小荷顿时六神无主了，她们对着许二丫道：“二丫，你们姐妹关系好，快去跟珊珊说个情。”
许二丫顾自坐在桌边吃着饭菜，好半天才冷笑道：“我可没这个脸。”
赵小荷气得要打她，正在这时店老板过来收拾碗筷，见此情形立即吵嚷着要他们赔桌椅钱。
许老大和许老二喝得醉醺醺的，打架却不含糊。
然后一行人被店老板扔到了派出所。
一直到次日，许老大和许老二酒醒之后，回想着昨日种种，两人恨恨地给了自己两大嘴巴子。
他们操着浓浓的方言，跟派出所同志说着好话，只是店老板死活要他们赔装修费和医药费，七七八八加起来竟要五六十块钱。
杨大妮气道：“你抢钱啊？”
“我抢什么钱？你们看看我后脑勺，都被砸出血了。”
“同志，你行行好，我们庄稼人，真没这么多钱。这样，你去找我女婿，他家条件好，他有钱。”
方知文本想自己去处理许家人，许珊珊却坚持道：“我也去。”
“珊珊，这，你要是不乐意见他们，我也可以的。”
“没有什么乐意不乐意。而是我必须去。知文，我改变了，他们才晓得改变。再者，我二姐还在。”
小夫妻二人很快就到了派出所，当然许老大一行人并非拘留，打个架而已，还到不了拘留坐牢的程度。实在是私房店老板不晓*得将他们安排在哪儿，索性扔给了公安。
但是许老大他们不清楚，以为自己要坐牢了，一个个吓了个半死。
等许珊珊来的时候，许老大和杨大妮都吓哭了。
“珊珊，大爹就是喝了两口酒，真不是故意闹事的，你快跟这些同志讲讲清楚。”许老大眼巴巴地瞅着许珊珊，如今他们只能求许珊珊和方知文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你讲清楚？”许珊珊一脸冷漠道。
“珊珊，你！你不怕方知文看清了你的面目？”
方知文立即表忠心道：“我就喜欢看珊珊打脸极品了。”
杨大妮没听懂，但大概估摸出意思来了。这个方知文，到底有没有点脾气？怎么什么都听许珊珊的？
连娘家都不要的女人，他不觉得可怕吗？
杨大妮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问的。方知文则问道：“你们把珊珊当作孩子看待么？但凡是个人，讲话不会喷粪的。”
许老大难堪至极，但他不是蠢人，他问许珊珊道：“你既然不愿意帮我们，又来这边干什么？”
“领我二姐，凑个热闹。”
许二丫一脸复杂地吃着早饭，这一回，她也觉得许珊珊手段过于狠了。
原以为只是吵吵骂骂，怎么还将亲生父母搞派出所了？
许二丫不是傻子，方知文跟那个店老板的眉眼官司，她昨日就看明白了。
许老大夫妻再没话讲，赵小荷则哭哭啼啼打起了感情牌，她道：“往后我们再不来了。”
她只是想看看女儿，可女儿太不孝了。
以后，权当没生过许珊珊。
许老二也铁青着脸，说以后再也不会认许珊珊这个女儿，甚至还放话道：“以后我和你妈死了，你也不准披麻戴孝到我们坟前哭。”
许老大跟杨大妮虽有不甘，但见许珊珊面有松动，算是琢磨出她的心思了。
“行，你把我们捞出来，往后我们再不来临市。”
许珊珊好一会儿才道：“行，那你们把钱赔了，我来签字。”
“我们没这么多钱，你来掏。”
许珊珊不讲话，如此又陷入僵局，最后许家兄弟没办法，把所有钱掏了仍是不够。许珊珊没让二姐掏钱，而是让他们写了欠条。
方知文则道：“走吧，送你们去车站。”
所有人都闷不吭声，许珊珊则对二姐道：“姐，你要多住几天么？”
“不了，爸妈没坐过车，不习惯。”
“姐，我。”
“珊珊，我懂，你在临市好好生活。上回你寄的磁带和录音机聪聪和红霞都特别喜欢，他们天天跟着读，还学会讲两三句洋话了。红霞讲了，以后要考大学，考来临市。”
“珊珊，事情既然做了，那就坚持到底吧。你能看出来姐是不赞同的，但也不会反对你。你小时候太不容易了。”
“姐，你不知道”许珊珊真的难以启齿。
她的容貌和身段，在乡下就是灾难。
“珊珊，好好照顾自己。妹夫是个好男人，我想老天是公平的。你以前受了罪，但如今遇着妹夫也算幸运了。所以，忘掉从前那些不愉快，好好过日子。”
“姐，我明白。你也好好的，聪聪和红霞一定要好好读书。这是我给他们准备的连环画。对了，这里面是些糕点和水果。”
“二姐，你也是，好好生活。”
许二丫笑了笑，最后抱了抱妹妹，而后带着家人回家了。路上，杨大妮极尽恶毒地诅咒着许珊珊，全是些方知文将她甩了，她出去卖都没人要的恶心话。
“妈，大妈在骂你的女儿，你不反击么？”一声妈，将赵小荷喊愣在当场，她道：“二丫，你大妈只是气着了，骂骂而已，又不可能真这样。”
许二丫闭上双眼，也绝了跟他们说话的心思。
她脑海里全是方知文对待许珊珊时，小心翼翼的爱护。就仿佛妹妹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必须捧在手心上，时时刻刻都需要护着哄着。
人和人，真的太不一样了。
这一回来临市，虽乱七八糟，可却让许二丫明白了些什么。
就连懵懂的赵小荷也有些愣神，她心里偷偷想着，原来女人还有珊珊那样的活法。
原来夫妻过日子，并不需要女人时时刻刻讨好男人。
原来男人是可以做家务的。
可是，珊珊是怎么做到的呢？若是因为美貌，可她瞅着珊珊婆婆长相一般般，为什么珊珊公公也愿意各种照顾她呢？
赵小荷闭上眼睛，脑海里则是方远洲在饭桌上仔细周到地照顾彭舒雅。
她想，女人活到这种份上，这辈子也是值了。
第26章 26【VIP】
离村时,许家兄弟那叫个牛逼哄哄，见人就吹，还讲要背个大电视机回来。可才一日,一帮人又灰溜溜地回了村,瞧他们灰头土脸的，村里人没少暗地里笑话他们。
有人还故意道：“许老二,你亲家给的大彩电呢？”
许老二闷声不吭，心里存了气,回屋却将赵小荷揍了一顿。在他看来，女儿长歪不孝顺,全是她这个当妈的没教育好。
赵小荷被打了一辈子,这回却发了疯地反抗。
如意和美丽两个死丫头又拉偏架，着实让许老二吃了些苦头。
他骂骂咧咧地出了门,着实想不通赵小荷发的哪门子疯。如意和美丽也想不通,不过亲妈晓得反抗却是桩大喜事。
不一会儿杨大妮就上门了，她以长嫂的身份教训赵小荷。仍是老一套说辞,赵小荷半点没听进去,她反而怔怔地看着杨大妮道：“大嫂,大哥打你的时候疼么？”
“哪能不疼？不过咱们大队,哪家男人不揍婆娘的？老二算好的了,从不下狠手。弟妹，你要惜福。就你连生五个闺女，换别人家早把你休了。”
赵小荷听不进劝告,她想着亲家夫妻相处时的样子,对“好男人”的定义有了新的理解。
又想着女儿珊珊做的那些事情,若是放在大队里，不得被男方整个家族的人揍骂？可事实上,珊珊反而过得比谁都好。
赵小荷不赞同女儿的做法，可又忍不住去想这里面的原因。
“如意，美丽，你们是不是早就晓得方知文是你们姐夫？”
事情都揭露出来了，两姐妹也没瞒着，她们更好奇道：“妈，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找到我二姐？”
赵小荷也没瞒着，就将许老大说的浑话讲了，末了还道：“你大爹大妈这回是真吓坏了。”
如意一听气坏了，她这个暴脾气，报仇都忍不到隔夜。当天下午就舀了茅厕的粪水偷偷倒进大伯家大水缸里。
许老大从外头吹完牛回来，正想舀水解渴，就看见大水缸里飘了一层白蛆，缸沿子上还有未干的粪水。
而干完坏事的如意早拉着妹妹美丽跑去大姐家了，可不管大伯一家是如何跳脚发火。
呸，气死了才好勒
临市
许珊珊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虽说展红阿姨只要求记录之后的各项政策。但许珊珊却还想查查之前的。
正巧方远洲有每日读报的习惯，旧报纸也未扔，全装在了纸箱里。
许珊珊读得津津有味，其中有一篇文章写着“包产到户”。虽说从去年开始风声松了些，但老家大队也顶多是不再限制养牲畜，可没听过这些。许珊珊拿着报纸问了展红老师，展红问道：“先说说你的观点。”
“老师，我认为后面会慢慢落实这项政策。首先我看了之后好几篇报纸，从报纸舆论上来看，几乎全是鼓吹包产到户。再一个，我是从村里出来的，大锅饭的弊端我全都经历过。就我个人而言，肯定希望政策能够落实。”
“如今城里渐渐宽松，村里不可能还是老一套的。我看现在摆摊卖吃食的人越来越多，但也都讲买面粉菜肉很麻烦。如果村里不甩开胳膊干，供需不平衡，那现存问题还是很难改善。”
“我之前卖爆米花，靠得就是姐姐们分的份额。可如果姐姐们玉米都不够吃，哪会卖给我，那我也没法子摆摊了呀。”
“你说的没错，下个月咱们临市郊区大队全部落实包产到户。”
“如果你还是村户，还在家里种地，得了这个消息你会怎么做？珊珊，下回来的时候记得给老师一个可行的方案。”
许珊珊带着任务回了家，觉得老师这个问题又简单又难。
卖粮食不难，可卖出好价很难。
与此同时，方知文也无语了。这才多久，空磁带已经涨了二回价了。朱帅道：“方哥，那咱们也涨价。”
“我听说最近市面上出了新的学习磁带？价格怎么样？”
“哥，这我还真不知道。回头我买份看看。”
“成，你先买回来，明天见面的时候再详聊。”说着方知文看了看手表，一拍脑袋道：“哎呦，都这个点了。我得走了，你们自己先忙。”
方知文推着自行车就往外跑，楚云却拦住了他道：“方哥，我有事跟你说。”
“明儿再说。”
“不行，必须今天。哥，我”
朱帅一听急了，“好好的怎么不
楚云看了眼方知文，咬了。”
“行，老朱，你给法是有些讨巧，但也没好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楚云没想到方知文这么轻松就答应了，她一急，立刻扯住他的短袖道：“真的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们是合作关系，又不是签卖身契。”方知文有些纳闷，搞不明白楚云在纠结什么。他将自己衣袖出来，再次说道：“我真有事，你们自己处理。”
等方知文走了好远，朱帅才道：“都跟你说了，方知文心里除了他老婆，别的女人根本都不在意。实在不行，你觉得我怎么样？我大好青年也没对象呢。”
楚云红着眼睛，一脸愤恨道：“你闭嘴。”
她知道论样貌自己比不过许珊珊，可自己有能力帮方知文，许珊珊能吗？
她只会花钱而已。
次日，朱帅和方知文从对手学习磁带里听到了楚云的声音。
朱帅感慨道：“我瞧着楚云那么喜欢你，没想到她竟然早早投靠咱们对手了。啧啧，女人的爱真廉价。”
方知文无语道：“你瞎说什么？我好好一男人，可经不起你这样的污蔑。要是你嫂子听着了，我把你耳朵拧下来赔罪。”
朱帅：？？？
污蔑？
楚云知晓了怕是还得哭二两泪。
行吧，朱帅也懒得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着方知文道：“我昨天看到有人拿着录音功能的收音机在玩。我可以肯定，那不是咱们翻改的。”
“老大，你说，是不是有人照抄了咱们生意啊？”
“那得先查查再说。查到了也先别有动作，让我琢磨琢磨。”
朱帅同意，心里却将对手骂了个半死。他又想着楚云跟对方有合作，八成晓得对方是谁，所以此后数日，朱帅一直悄悄跟在楚云身后。
另一边方知文则没想太多，毕竟他不可能垄断生意，只是想趁着别人还没开始多挣点。
只是等朱帅查到竞争对手是周凯这个学生时，方知文不免若有所思起来。
光靠周凯一个人肯定不行，毕竟他一文科生不懂电路焊接之类的，就是不晓得搞技术的是哪一位。
这人技术可以，方知文眼馋。
既然他们将孟云撬走了，自己撬个人回来也算扯平吧
因着彩虹电视机厂升级，许珊珊所在的生产线全部更换成彩电生产线。秦思思凑过来道：“我听说一台彩电能买两台黑白的了。咱们厂要是真顺利生产出来，那咱们厂线肯定会被评为省级优秀。听说省里奖励是一整套大红花被，正好给我用来结婚。”
许珊珊笑道：“听说是牡丹花样式的。”
“我最喜欢这花样了。对了珊珊，你跟方知文别忘了来吃杯喜酒。”
秦思思的婚礼定在腊月，这会儿离过年还剩二天，厂里也已经放假了。
许珊珊和方知文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她也没坐下，而是在角落吃着瓜子，又看秦思思伸着胳膊张罗着宾客。她嗓门大，性子爽，没有一点新娘子该有的羞意，倒是财务小常难得的有些腼腆。
不过让许珊珊没想到的是，柳轻轻也来了，她身边还有位容貌出众的姑娘。
“估计是小常下的请帖。当年他跟我二哥一起追柳轻轻，但是一听柳轻轻要下乡，人家转头就放开了。”
“那小常结婚怪晚的。”
“挑啊，你别看他长得丑，私底下发誓要娶个大美女当老婆。”
“也是，秦思思虽然泼辣些，但是真好看。”
“那也跟我老婆没法比。”说到这里，方知文颇为得意。
小夫妻说说笑笑，另一边柳轻轻跟孟瑶说：“瞧瞧，我没说错吧。方知文如今跟以前可不同了。瞧瞧，原来他也会哄女同志勒。”
“毕竟是自己老婆嘛。”孟瑶不关心方知文，她问柳轻轻道：“听说你公公厂里搞计划外生产，多的份额，能卖些给我么？”
“这事我不敢保证，我回去再问问。孟瑶，你要真是缺钱，不如找方知文帮帮忙。”
“我找他干嘛，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从年轻那会开始，方知文就没搭理过自己。如今隔了这么多年，只怕别人都认不出自己了。
孟瑶也是没办法，自从她返城后，日子实在难过。可是她必须挣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留在乡下的女儿。
柳轻轻心想：我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缠着我干嘛？
第27章 27【VIP】
柳轻轻本来不想参加常癞蛤蟆的婚礼,只是想着方知文夫妻肯定去，她想了想就把孟瑶也给带着了。
只是多年不见，孟瑶也不是当年那个跋扈不讲理的姑娘,她那隐秘的小算盘自然落了空。
不仅落了空,还被孟瑶给缠着了。
实在没办法，柳轻轻只能故作为难道：“瑶瑶,这事情真不好弄，你非要,我只能从自家份额里抠点给你。”
孟瑶立刻顺杆子往上爬道：“轻轻，真的谢谢你了。你果然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柳轻轻扯了扯嘴,勉强笑了笑,心里轻啧：真是，为了钱,孟瑶也真是够不要脸的。
因找着了货源,孟瑶一颗心算是落在了实处。此时，她也有闲暇打量方知文了,这一看就将她给逗乐了,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错话,他老婆不过皱了皱鼻子,他就在那儿自打嘴巴。瞧他老婆倒是个腼腆低调的,抓着他的手不许他闹。他倒好，竟拽着老婆的手摇摇晃晃，跟她家里三岁闺女撒娇时是一个样式的。
孟瑶实在不忍直视,对着柳轻轻笑道：“该,总算找到治他的人了。”真是没想到,他这种人结了婚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你也不看他老婆那妖妖媚媚样儿。”柳轻轻一想着许珊珊能得展红教授开小灶，心里就记恨到不行。她入学的时候就听人说了,展红这人可不简单，当年根据地的经济就是她盘活的，如今临市很多经改政策背后都有她的影子。更遑论她手里那些人脉关系了。
不管是人脉还是政策，但凡展红露露口风，乞丐也能变富翁。
孟瑶有些诧异柳轻轻言语里的轻蔑，因自己还靠她夫家吃饭，少不得捧了两句。不过也是实话，柳轻轻长相清纯，气质文雅，读书的时候就很受欢迎。排除长相，她人也很上进，不然也不可能77年就考回了城。
想想自己，又想想柳轻轻，孟瑶羡慕中又带了些自卑。不过转而一想，靠自己的脑子，就算把书本全吃进去怕是也没用。倒是许珊珊怪上进的，都端着铁饭碗了还主动学习。
另一边，许珊珊实在受不了方知文的粘，天啊，他怎么就这么喜欢贴贴？大庭广众的，许珊珊实在受不了了，索性跑到女同志堆里玩。
秦思思将她扯一旁道：“给你介绍个人。”
“谁？”
“你不是想要新种子么？那人专门培育瓜苗的。”
秦思思将许珊珊扯到靠窗的位置，只见最里侧坐了位戴着厚框眼镜的男同志：“乔平，我发小。他下乡的时候专门研究瓜苗新品种的，但是后来因病回了城，目前在农业研究所上班。”
另一边，方知文见老婆跟男同志聊天，故作自然地过来道：“秦思思，结婚快乐啊。”
秦思思点了头，又对着发小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许珊珊，她家是庆市定的，她老家那边虽然还没包田到户，但是有自留地。”
许珊珊有些奇怪道：“乔同志，你怎么不在临市郊区弄呀？”
乔平挠了挠脑袋道：“临市这边的气候土壤都不合适。”接着他就说了什么土壤的酸碱度啊，季风不季风气候。许珊珊完全听不懂，但一听又觉得十分靠谱。
这可是大专家啊。
当初展红老师布置了任务，许珊珊想了许久，例如城里货物互换，例如农产品二次加工等等。但是想到家中靠种田为生的姐姐们，她觉得新品种也会是个好出路。
就算他们那儿还不给干个体户，但新品种的瓜果卖给供销社也是个好路子啊。
乔平虽然书生气很浓，做起事来却雷厉风行，次日一早他就坐火车离开了。许珊珊害怕姐姐们不晓得事情的重要性，头一回发了电报回家。
许大丫接到通知，还以为珊珊那儿出了什么大事。等知道信息后，她长长嘘了口气，而后就回家开始张罗。
正好他们分了家，又另外起了屋子，还刻意盖了四间房，再来两个人也够住。
许大丫感激妹妹时时刻刻念着家里，趁着日头好熏了香肠和鸡，又托张丽娜带给妹妹。
强志杰见她有什么好的只想着自己妹妹，忍不住嘟囔两声。许大丫立即火大道：“我就是想着妹妹怎么了？要不是我妹，咱这房子盖的起来？”
，还想着你弟？”
“你，你，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嘴脸。”强志里真不是滋味，钱，整个人就抖起来了，哪里还有以前的贤惠样。
许大丫搂着女儿道：“红霞，记住你三姨的好。”
“妈，我晓得的。我三姨买的裙子可好看了，来娣她英语呢。妈，来娣好聪明，一学就会，。”
“了。”
“嗯，我跟来娣一起复习呢。”
这一年，许珊珊没回家拜年，她的身体也没办法坐那么远的火车。是的，许珊珊怀孕了。
“知文，你，你怎么知道的？”许珊珊真的奇怪极了，自己的身体，自己一点感应都没有，知文却提前晓得了。
方知文故作神秘道：“老婆，我跟你说，我这个人会看相。就这么扫一眼，嗨，我就晓得你怀没怀。”
许珊珊还真信了，毕竟早上起床，方知文突然就说她怀了，去医院一查还真是。
“真的？那你再帮我看看。”许珊珊睁着眼睛一脸好奇道。
“嗯，我看看，女施主，我瞅你面若桃花，眼若星辰，难得的大富大贵的面向。如今又嫁了位旺妻男，往后前途不可限量。”
许珊珊听了噗嗤直笑，但想想还真是，方知文可不就一直旺她的么。
小夫妻正说笑着，突然家里的大门被人蛮力推开，周凯黑着脸冲了进来，说要找方知文讨个说法，他老婆刘欣挺着个大肚子跟在后面，连连跟人道歉。
要不是害怕周凯得罪了厂长，让她在厂里难混，刘欣真不想管他的死活。
也是昨天刘欣才晓得周凯之前在外面挣了不少钱。
这狗东西一毛钱没往家里掏过。
第28章 28【VIP】
许珊珊见刘欣面带疲倦,肤色发黄，忙将她迎到沙发上坐下。又端了水和果盘过来，关心道：“嫂子,你还好么？”
刘欣喘了口气道：“怀了个磨人精,吃不好睡不好。”今日生了气，又感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许珊珊小时候照顾过亲妈月子,自然晓得女人怀孕生子的艰难，又想着刘欣早前释放过的善意,忍不住劝道：“嫂子，你如今怀了孕,就该好好休息,万事不管。”
说着，许珊珊看向周凯时,忍不住面带嫌弃。这人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周凯此时真恨不得跟方知文同归于尽了,自己早前卖磁带挣的钱，一下子全赔了,不仅如此,好搭档也被他撬走了。
方知文却无语道：“你盗版我生意,我都没上门揍你,你倒是有脸来找我？是男人,有本事生意场上还回来，上门撒泼丢不丢人？”
"你，你,你分明是故意的,就是为了给我埋坑。"
狗日的方知文,真他妈一肚子坏水，先是找人假扮买他磁带,害他借钱屯了一大批货，直到现在还没卖完。接着又放出风说要搞升级，他又借钱跟在后面买材料。最后他又以跟学校举报为由头，将自己好不容易找来的技术员杨善给挖走了。
他妈的，自己辛辛苦苦一学期，到头来又欠了一屁股债。
周凯实在绷不住了，正月里就火气冲天地寻方知文麻烦。
方知文很肯定地点头道：“我是故意挖的坑，就是没想到你会掉得这么彻底。”
“你！”
“怎么，要打架走，出去单挑。事先说好啊，输的人可不准哭鼻子。”方知文讥讽的语气让周凯实在受不了，只是想着之前被按着打的经历，又本能的忍气吞声，他僵硬地回道：“我今天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许珊珊一旁竖着耳朵听着，原来周凯气呼呼跑来不是找方知文算账，而是要将手里那批材料转卖给方知文。
呃，这，这架势，跟强卖似的。
这时刘欣也出声了，她恳求道：“珊珊，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从腊月开始，天天有人上门要债。我自己倒无所谓，只是孩子们都受了惊吓。我晓得方知文既然买材料，后面肯定有安排。”
周凯气鼓鼓地不说话，沉默着等待刘欣给他擦屁股。
“行啊，五毛钱一斤。”
“什么？不行，我们买都是一块二，而且收拾整理还搞了很长时间。五毛钱一斤，你怎么不去抢？”
“有本事一块二你卖出去。我可是听说废品站只肯出三毛钱一斤。”
周凯不说话了，他没想到方知文连这些细节都晓得。
刘欣恳求地看着许珊珊，希望她能帮帮忙。许珊珊则道：“嫂子，男人的事情咱们就不管了。”
若不是周凯写信到乡下，爸妈他们也不会跑临市来。方知文攒了一肚子气，怎么可能轻松放过周凯。
而她许珊珊更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刘欣姐若是有什么困难，她能帮肯定帮。可想要她出声帮周凯，绝对不可能。
刘欣没想到许珊珊拒绝的这般干脆。要知晓许珊珊一直以来表现得都很宽和仁善，所以猛地一下子，她竟然愣住了，词穷了。
偏许珊珊继续说了：“嫂子，但凡我家知文手段狠点，此时周凯已经被开除了。说实在话，他这个人浑身漏洞，还这么张牙舞爪的？真当我家知文没脾气，好欺负？”
刘欣彻底不说话了，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暗道自己看走了眼。不过转而一想，许珊珊有方知文撑腰，性子变强硬了也属正常。
而有了老婆撑腰的方知文越发嘚瑟，最后以四毛五一斤的价格买了周凯的货。
周凯无法，只能忍气应了。
等周凯夫妻气呼呼走后，许珊珊忍不住好奇问了：“你这是准备做什么的啊？”
“冷风机。”
方知文倒是想一步到位搞个空调勒，但是搞不到大件材料，而且如今家庭供电功率不够，空调一装，铁定跳闸。夏天实在是热，只能先将风扇改装成冷风机。
“周凯这人还是有些本事的。他那批材料我提前看过，比我买的质量还好。有他这批货，我半年不需要烦恼材料了。”
许珊珊噗嗤笑道：“你早就想接手他的货，偏还故意气人。”
方知文却将许珊珊搂在怀里，还语。越想越开心，噗嗤笑得直抖。
了，你小子捡着钱了？”
“爸，妈，可比捡着钱，你俩要当爷爷奶奶啦。”
彭舒雅一听，立刻将儿子挤旁边，她喜事，珊珊，给你爸妈寄封信。”接着，她又思考再三道：“珊珊，大后日着，要不你找个姐妹来临市照顾照顾你，
许珊珊本想说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毕竟她妈当初怀妹妹的时候还下地干活勒。可想着能借此机会让妹妹来市里，她又有些心动。
“妈，我们自己有钱。”
许珊珊是真有钱，他们两口子账户里都快有接近五位数的存款了。
彭舒雅晓得儿子能挣，就没争这些，想着后面许家姐妹来了，自己掏钱给她买些衣裳之类的，也算给儿媳妇做脸
朝阳大队
许珊珊的信很快就寄到了村里，她信上说要如意来临市帮忙。毕竟如意快到了领证的年龄，她真怕妹妹被爸妈给随意婚配了。
许如意自然乐意，但是许二丫却道：“如意，我想了想还是我去临市比较好。你毕竟没生养过，哪里晓得怎么照顾孕妇。”
许如意觉得有些道理，不过姐夫能乐意么？而且聪聪怎么办？
许二丫舍不得儿子，可她更想去临市。
“你也晓得你姐夫家的情况，聪聪是钱家独孙，一家人都疼的要命。我就是出去一段时间也不打紧。”
许如意挠了挠头道：“那行，要是姐夫同意，二姐想去就去。”
许美丽一直沉默听着，冷不丁道：“可是二姐，三姐指定四姐去的。而且二姐，你不是说年后跟大姐一起种乔专家的瓜果么？”
接着许美丽又道：“四姐，你可别忘了过年大妈他们说的话，要你今年就嫁人勒。你想嫁人？”
许如意连忙摇头，许二丫却是瞅了瞅最小的妹妹，仍是咬牙坚持自己的想法。
“这样吧，咱们写封信给三姐，看她怎么说。”许美丽提议道。
很快许珊珊的回信就到了，仍是坚持让许如意去临市。许二丫没法子，只好歇了心思。
只是临出发了，许如意又不放心道：“小妹，要不还是让二姐去吧。留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哎呦四姐，你还不放心我啊？你多想想自己吧。”许美丽说着，突然歪头瞅了瞅四姐，突然道：“四姐，你长得也不错，争取给我找个城里的四姐夫。”
许二丫一愣，她没想到小妹打的这个主意。
一下子，她心里那些疙瘩全部消散了。的确，四妹去临市最合适。依着三妹许珊珊的手段，给四妹找个城里的对象也不难。
不过经此一事，许二丫倒是对小妹刮目相看了，这孩子闷声不吭得，没想到门儿清。
心里门清的许美丽冲二姐龇了龇牙，一脸的清纯无辜。
许二丫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行了，二姐之前错了，你别放在心上。”
“二姐，为自己争取可不算错。但是四姐去临市，是咱家最优解，不是么？”
“对对对，是二姐钻牛角尖了。你这丫头，将来怕是比你三姐还厉害。”
家里有姐妹如此，许二丫真觉欣慰高兴。
许大丫不知她们之前的官司，作为最贴心的女儿，她此时正帮亲妈干活，又劝亲妈跟三妹缓缓关系。
赵小荷这回听劝了，还杀了家中下蛋的老母鸡。
“哎，你四妹一走，妈这心里就空落落的。”四女儿虽然脾气爆些，但真是贴心。她跟许老二吵架，回回如意都冲在前面。
女儿这一走，往后就没人护着自己了。
“妈要是想女儿了，就跟如意写信。再者说了，家里还有美丽呢。”
赵小荷不知道怎么说，美丽这孩子虽然年纪小，自己却看不透她。
这孩子跟三女儿有些像，但心思比三女儿还要深。
赵小荷猜想的不错，自从四女儿许如意去了临市，自己再跟许老二干架，就没人站她前面护着了。
回回他们两口子有点争吵的迹象，许美丽就溜到外头去玩。
亲妈好歹，她竟然从来不问。
这孩子竟然比许珊珊心还冷，还硬。
然而赵小荷不知道的是，见她被揍得鼻青脸肿，许美丽悄悄哭了好几回。她虽然没有直接出面帮忙，却让小伙伴哄爸妈去她家玩。
村里人心里再笑话人，当着面都是会拉架劝和的。
许美丽心想：妈，你既然能生出二姐，三姐和我这样的闺女，你不该这样生活的。
妈，求你了，对自己好点吧。
也对我们好点，好么？
妈，求你了，让女儿敢大胆地放心地爱你，成么？
妈！
第29章 29【VIP】
许如意来临市已经一周了,她很快就适应了临市的生活，只是对彭阿姨的好，还有些不大适应。
她刚来第二天,彭阿姨就带她去商场里里外外买了两身衣服,时不时也会买些零嘴给她吃。
这让她不晓得如何回报才好。
方家的活实在太少了，也就做个早晚饭,再加收拾收拾屋子。叔叔阿姨的衣服都是自己洗，她三姐的衣服则由姐夫洗,自己根本都插不上手。
这会儿叔叔阿姨，姐姐姐夫都出去上班了,就她一个人呆在家中。她上上下下绕了个圈,实在找不到活干，又拿着拖把将屋外的走廊从头到尾拖了干净。
到了下午,她实在无聊了,索性围上围脖四处遛遛，她也不敢走远,就绕着家属楼逛逛。
家属楼正门小门岗里,几个大妈正窝里头聊天,她们见了许如意,连忙将她扯了进来,抓了把瓜子塞她手里，自来熟道：“你是许珊珊妹子吧？黑了点，但眉眼也怪秀气。”
“周凯和你三姐的事情,你都晓得的吧？”
“哎哎,上回你爸妈他们来看你姐,怎么第二天就回家了？没多住几天？”
“哎哎，方家要你照顾人,一个月给你开多少工钱啊？”
许如意屁股还没坐热，大妈们就开始轮番轰炸了，只听得她头脑昏昏，而后把瓜子往盆*里一放，撒着脚丫子就往外跑，差点撞在方知文自行车上。
“如意，你干嘛呢？被狼追了？”
“没，姐夫，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去乡下搞了两条鱼回来。你姐不是爱吃清蒸鱼头么？你鱼头清蒸，剩下的身子红烧。”方知文正巧还有事，将胖头鱼给了许如意后，转身就又走了。
许如意一见有事情忙了，浑身充满了干劲。
等晚上许珊珊下班，她又偷偷将大妈们那些话告诉了姐姐，许珊珊笑道：“如意，你是不是有点无聊？”
“嗨，姐，我是有些闲。要不，你再给我找点活干干？”这回来临市，大姐二姐她们做了好多尿布，不然自己还能缝几针打发打发时间。
“要不你看看书？”
“姐，那还不如让我把楼下空地给开荒了。”
许珊珊没同意，方远洲毕竟是厂长，传出去人家说是占地就不好了。不过四妹的确不是读书的料子，逼她看书估计也就装装样子。
方知文见姐妹俩说着愁着，就笑道：“这还不简单，我给如意介绍个活。”
“啊？姐夫，这样不好吧？我都领了你家工资了，哪好再出去挣钱。”
“那肯定的，你每天只准搞两个小时，若是影响了你姐的生活质量，往后再不准出去。等你姐生完了，也得以你姐为重。”
许如意连忙道：“那我还是不去了吧。”
“去吧，不然你一个人在家是无聊。珊珊，你还记得孟瑶吧？我以前同学，最近搞了一批布，做什么发夹头绳的生意。我记得如意针线活挺好的，正好给她帮帮忙。这个活还有点好，能带回家里弄。”
许珊珊好奇道：“你同学怎么找上你了？”
“哪里是找我，是找的我堂哥。”
“嗯？堂哥不复习了么？”
“也复习也不复习。不过这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是嫂子朱珠在给孟瑶帮忙。妹妹要是觉得闲，也能弄点打发打发时间。”
许如意在一旁不说话，反正美丽跟她说过了，听三姐和三姐夫的准没错。
“行，如意，你是空闲就弄些打发时间。”如意也不小了，是得给自己攒点钱。
“好勒，哥，那我明儿就去找你同学？”
“这样，明天带你去认认我嫂子，你俩可以约着一起行动。”
三人正说着话，就见彭舒雅一脸疲倦的回了家，许如意则去厨房端菜弄饭。许珊珊诧异道：“妈，你哪里不舒服么？怎么这么累？”
彭舒雅喝了口热水，而后解释道：“今个方圆去学校找我了，缠了我一下午，我头都被他说大了。这孩子再这么搞下去，早晚得出问题。”
原来方圆跟柳轻轻两人又搅和到了一起。今日方圆刻意跑去临市理工，就是想托二婶子帮忙将柳轻轻介绍给展红教授做徒弟。
彭舒雅自然不愿意了。她跟展红教授是过命姐妹不假，自己一句话就能搞定不假，可她跟柳轻轻又没半毛钱关系，自己凭什么去当这个中间人？
珊比，真是脑子进水不好了，珊珊是谁？柳轻轻又是谁？
她不帮自己儿媳妇，帮？
她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可方圆就搁那儿钻牛角尖，说了一下午柳轻轻如何如何优秀，如何如何不容易。
彭舒雅听得火起，她问道：“方圆，别忘了，你柳轻轻难不难我不晓得，但是我知晓朱珠了自己的老婆孩子。”。”
“妈，你话说这么重，二哥他听进去了？”
“你看妈这个样子，像是劝服他了么？”
许珊珊还是头回见婆婆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忍不住捂嘴偷笑。这个时候她觉得知文跟婆婆怪像的，都是情绪特别外露的人。
许珊珊不理解，同时旧时代被压迫的人，为什么妈妈和婆婆之间差距这么大？
彭舒雅听了许珊珊的困惑，知晓这孩子表面冷漠，心里还想着她的亲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顶道：“珊珊，你自身的经历不就告诉自己了么？走出去，多看看。”
“妈当年要是一只待在徽市，只怕想法跟你妈也差不多的。可出去了，接触的事物多了，又接受了新思潮，人就会变了。”
许如意正摆着饭桌，抬头看见彭阿姨正温柔着摩挲着三姐的发顶，她躲回厨房也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嘿嘿，感觉彭阿姨的手好温暖啊，自己也好想被摸。
也不晓得被被人摸，和自己摸自己，有什么区别？
“好孩子，你如今做得就很好。你妈早晚一天会明白的。”
许珊珊没说话，她想着昨天五妹寄来的信，心里仍旧不报有任何希望。
甚至觉得五妹和以前的自己一样傻傻得。
只盼着五妹不要被背刺了!
第30章 30【VIP】
许如意在姐姐姐夫的支持下,开启了打两份工挣两份钱的生活。因总约着一道去孟瑶那边领材料包，她与方圆老婆朱珠也混熟了。再加上俩人都是从村里走出来的，相处起来也比较随意自在。方圆不是个贴心的丈夫,婆婆又爱挑毛病,日子久了难免觉得憋屈压抑，这不,她碰着了许如意，就常常说些心事。
许如意好奇道：“嫂子,你当时怎么想要嫁给方圆哥的啊？”
“如意，你不晓得他对柳轻轻多好。我从没见过有哪一个男人对对象这么体贴周到的。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啊？因为他对柳轻轻好,所以你嫁给他？”许如意一脸懵,完全理不清这里面的逻辑关系。
“嗨嗨，妹子,你可别瞎想啊。是柳轻轻和方圆分手后,我才嫁给方圆的。你不晓得我们当地的男人，一个村都找不到一个不打老婆的。方圆是真好,说话和和气气,对着柳轻轻永远都笑盈盈的,我还见他蹲着给柳轻轻系鞋带勒。我知道他现在还不爱我,可你看,就算这样，他也愿意带我和孩子回城。我们当地好些知青抛妻弃子，方圆这样算很好很好的了。我相信日久见人心,他早晚有一天会晓得我的好。”
“那是真怪好的。不过方圆这么好,他们俩咋还分手了？”许如意想到周凯一回城就抛弃了三姐,这么一对比，方圆的确剩了一筹。
“是柳轻轻提出的分手。当时另外一个知青追她,说有关系安排她上工农兵大学。”
“不对啊，我听说柳轻轻是自己考的大学呀。”
“就是同一年。77年初分得手，本来讲年底安排上工农兵大学，后来不是恢复高考么，柳轻轻就决定自己试一试。”
许如意听了，真觉得命运捉弄。回头后她跟姐姐如此感慨着，不料她姐夫却道：“拉倒吧，主要问题还是我一哥这人不上进。他那些好，太廉价了。”
“啊？”
“我哥连个大学都考不上，柳轻轻77年不分，81年也得分。”这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他哥是有情饮水饱，柳轻轻则不是，她有青云志。
许如意听了，有些似懂非懂道：“那这么讲，嫂子跟方圆哥也怪配的。”
方知文笑笑不语，只交代许如意道：“如意，你还小，千万别急着谈对象。”
上辈子这丫头就差点被骗。
“姐夫，我才不勒。我忙着挣钱呢。”
许如意是真有干劲，要晓得她一个月能攒三十块钱勒。拿到钱，她就给妈妈和妹妹买了身厚棉衣。
朝阳大队
收到衣服的赵小荷眼眶都泛红了，她就晓得四姑娘是最体贴的。隔壁杨大妮虽眼馋，可被男人管得紧，如今她也不敢跟以前那样拼命地往家扒拉东西了。
许老大看得明白，许珊珊这丫头再心狠，对妹妹也是好的。只要她还想着娘家人，他们拐着弯也能占着便宜。
所以可不能再跟如意美丽闹僵了。
就是老一实在棒槌，怎么都说不通，临老了还跟弟妹闹僵起来了。对着小女儿美丽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这回如意没给他买衣裳，又将他气了半死，见人就说生女儿不顶用，还是得生儿子。
许老大承认这话都是自己灌输给老一的，可如今情况不同了，老一个死脑筋怎么就转不过来？
没法子，许老大只能又苦口婆心地夸他家女儿如何如何好。
越夸，许老一越犟，越犟，许老大只能继续夸，他真是把当年说的每一句坏话都又给吞了回去，偏这把不顶用。
而许美丽收到衣服后立即给四姐寄了封信，让她以后不准往家里寄东西。
许如意一脸懵，又找三姐请教。
然后就看见三姐夫跪床边上给姐姐揉腿。
“妹，进来，没事。”方知文招手就让许如意进来，自己继续给老婆揉腿。约莫是缺钙，珊珊这几天总是腿抽筋。
许如意吐了吐舌头，而后将小妹的信给三姐看。许珊珊笑道：“那你就听美丽的。”
也不晓得美丽的法子有没有用。
“那姐，你能帮我管钱么？我，我总是忍不住想花掉。”
“成。”
时间飞快，转眼许珊珊走起路来都显得艰难了。许一丫掐着预产期，她跟许大丫两个缝了百家衣和百家被给妹妹。
靠着乔专家的瓜果，强钱两家今天下乡，好些村里人不敢搞，还是许大丫和许一丫相信妹妹，将自留地和菜
没想到这个瓜特别肯长，个头又大又占重。
关键还不那么容易坏。
县里供销社的人还刻意开车下乡收瓜。
，准备的礼物自然用心。
而许珊珊临近生产却开始害怕了。她大姐夫当初可好了，可生了红霞后，他就变了个人。
方知文也很好，可，可，可万一他也重男轻女呢？
毕竟他是独生子。
方知文很快就感知到了老婆的愁绪，一问缘由，他立即笑了：“该是我发愁才是。”
“？”
“哼，不用想，以后你肯定是和女儿天下第一，可从不管我的。”
许珊珊不信，方知文对她这么好，自己怎么可能不管他。
然而生完孩子后，许珊了，甚至觉得他有些碍手碍脚。
她搂着红彤彤的女儿，头还没她巴掌大，那么小，那么弱，看起来又那么可爱，甚至还有些小可怜。
许珊珊所有的心神和目光都在女儿身上，生之前她好害怕是个女儿，害怕她会面临跟自己一样的境遇。但是生完以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强大好勇敢。
她将手指塞进女儿佑佑小小的掌心里，然后被女儿紧紧握着了。
她亲了亲佑佑的额头，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会给女儿幸福和快乐。
方知文倒是不晓得老婆的心思，他实在头疼老婆大半夜不睡觉，睁着眼睛时时刻刻关注闺女。
“珊珊，月子里得好好休息。”
“知文，你说女儿怎么一动不动？你快探探佑佑的呼吸。”许珊珊有些焦急，女儿把她手指松开了，好一会儿没动了。
方知文立刻听话地探了呼吸，又摸了摸她的小心跳，轻声道：“佑佑睡着了，你也睡。”
许珊珊松了口气，但看着女儿可爱的小脸实在睡不着，她悄悄道：“佑佑真好看。”
“像你。”
“嘴巴也像你，有点嘟嘟的。”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许珊珊总算睡着了。这会儿换成方知文不敢睡了，他得时时刻刻关注女儿的动态。
他得把小佑佑伺候好了，不然哭起来，珊珊铁定会醒。
至少在下顿奶之前，让珊珊先休息会
许珊珊发现方知文真的是个好爸爸，换尿布，洗澡，做排气操？抚触？都特别得懂。自己好像除了将闺女喂饱之外，完全没有插手的机会。
不过日子久了，许珊珊悄悄对着妹妹道：“你有没有觉得佑佑脾气变大啦？”
佑佑长得这么可爱，却是个大嗓门。
许如意悄声回道：“姐，我也觉得了。”
谁料姐妹俩的对话被方远洲听着了，他笑道：“佑佑嗓子好，以后当个女高音。搞不好佑佑还能上电视呢。”
“对，当个歌唱家。”彭舒雅也点头赞同。
两人说着就进屋看孙女去了。许如意透过门缝，正瞅着方远洲拿着摇摇鼓逗佑佑玩，脸上的笑容都让人觉得有些谄媚了。
就，就好像当爷爷的在求着孙女冲自己笑一样。
“姐，佑佑爷爷奶奶是这个。”说着许如意冲着三姐竖了个大拇指。
她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稀罕孙女的爷爷奶奶。
“我以前还担心佑佑不被人喜欢呢。”许珊珊笑得一脸心满意足。她真的没想到，就是奶奶竟然也怪喜欢佑佑的。
然而就在许珊珊享受着初为人母的喜悦与幸福时，老家的紧急电报却将她的好心情拉到了深渊。
电报是小妹美丽发来的，短短六个字，“妈喝敌敌畏了"，却将许珊珊姐妹俩吓得晕了过去。
好在彭舒雅眼尖手快地扶着姐妹俩，再一看电报上的内容，她也吓了一跳。
这，好好的，亲家怎么想不开喝农药了？
这，这可是剧毒，过量是真的会死人的。
庆市第一人民医院
许美丽砸钱将亲妈第一时间送到了市里最好的医院，好在家中敌敌畏没剩两滴，主要是瓶壁上的农药残余，又加上送医救治及时，赵小荷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可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仍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许美丽背靠着走廊的墙壁默默哭着，她还是个15岁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事情。
许老大拎着橘子罐头来了医院，见许美丽这样也不晓得怎么搞。
“美丽啊，跟你姐拍电报了吧？”
许美丽没吭声，她恨亲爸，也恨大伯。
许老大摇了摇头，进屋看了眼差点丧命的一弟妹，第一次替亲弟弟道了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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