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VIP】


    湛烈家难以言喻的整洁,一眼望去,沙发上、茶几上、电视柜以及餐桌上,没有任何零零散散的小物件,有种大型断舍离后的空旷感。


    路恬星问:“你刚搬进来吗?”


    湛烈从玄关处鞋架上拿起昨天新买的女士拖鞋,单膝跪地放在路恬星脚边:“我一直住这。”


    路恬星问:“为什么这么干净,连地板都反光,看,能照出我的脸。”


    湛烈还没起身,仰头看她:“那可能是因为我早上刚刚拖过地。”


    路恬星默默对比了下自己:没记错的话,她已经五天没拖地了,为了逃避劳动,她规定自己尽量少在家里活动,多保持两天地板的干净。


    路恬星换了鞋,还是有点不知道怎么下脚,十分心疼劳动成果:“太干净了,该踩脏了。”


    湛烈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路恬星懵:“什么啊。”


    他一本正经科普:“这叫地板,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踩。”


    路恬星笑出声,告诉他:“湛烈,我破坏力可强了,我在你家待一天,可能就会把你这造的……那个东北话是怎么说来着?”


    湛烈有的是东北同学:“皮儿L片儿L的。”


    路恬星哈哈笑:“对,我给造的皮儿L片儿L的怎么办?”


    湛烈:“那房子不要了,挂闲鱼。”


    路恬星抱起大包:“那我还是小心点,别过完生日,房没了。”


    湛烈笑,去接她的包:“我来拿。”


    “没事,就这个东西沉,拿出来就好,”路恬星拉开拉链,拿出一个大大的礼物盒,“给你的生日礼物~拿去,厨房在哪?我放下东西。”


    *


    礼物包装得很好,浅灰色的盒子系着大蝴蝶结,要拆开就要打开蝴蝶结。


    湛烈暂时把它放茶几上,踌躇了下。


    这些年朋友不少,但都是大老粗,谁过生日就是大家一起出去吃肉,所以这是他十岁之后,第一次收生日礼物,很想现在就拆开。


    但是小时候,爸爸妈妈教育过他:“收到礼物不要当对方的面拆开,人家会说,这个小朋友没礼貌,再好奇,也要等人家走了私下拆哦。”


    湛烈迟疑一秒,转身去厨房。


    厨房里,正如路恬星自己所说,料理台上已经摆满各种各样的工具,风格瞬间变得凌乱。


    湛烈看一眼就笑了,他一个人住,添置不了太多东西,自己也没什么需求,家里整洁是整洁,但是也挺清冷;她可好,忙忙活活铺了满台,然后这也不冷了。


    湛烈走到路恬星身边:“要做什么?”


    路恬星笑嘻嘻的,赶他出去:“不用你,你是寿星嘛,出去歇着。”


    又说:“我昨天就想了,反正来的早,干脆再多烤点面包饼干,免得你总是忘记吃早餐。”


    湛烈看她:“没有总是忘记。”


    路恬星:“哼哼。”


    湛烈低头笑,然后去拦她,拿走她手里的工具:“怎么做?教教我。”


    “你想学啊?回头我整理一份文档发给你。”


    湛烈说:“不行,文档我看不会,我学做饭都是看视频的。”


    路恬星圆圆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哦……那我录视频给你?”


    这死心眼怎么这么可爱?湛烈笑着问她:“就不能现在现场教学吗?还是说,你有独门秘技不能给我看?“


    路恬星伸手:“当然没有啊,你把盆还我,我教你呗。”


    湛烈扣着盆不给:“你指点,我操作,这样我记得住,只看记不住。”


    *


    面包饼干送入烤箱,也快到午饭时间,两人对于厨师这一职务又发生一场争夺。


    路恬星认为过生日的人应该有特权,去休息,等待享受美食即可;湛烈爽快地认可下特权,并表示既然有特权,那今天的一切安排都应该听特权阶级的。


    路恬星被逻辑绕进去了,只好说:“那我给你打下手。”


    湛烈切菜,没抬头:“不用,恬星,你帮我点别的事。”


    “什么啊?”


    “我有些饿,你可以喂我吃点东西吗?我现在没手。”


    如果不是昨天学习魅魔知识时,大数据还推送了些“男生这样做其实是在撩你”等,她只会觉得湛烈就是想吃东西;但是他这个提议,她昨天刚在网上看过。


    然而,眼前男人云淡风轻,从容不迫利落切菜,脸上没有任何旖旎心思,六根清净的可以原地出家。


    路恬星挠挠头,打开冰箱,拿出第一眼看见


    湛烈刚想回答,侧头刀:“哎。”


    “怎么啦?”


    ,我想吃葡萄。”


    不喜欢还买一兜子,可能是为了健康吧,都说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路恬星换了葡萄,洗净,在剥了一下:剥皮吧,对于湛烈来说,方便,但是汁汁水水的显脏,剥出来,松松垮垮,不知道人家嫌不嫌弃。虽然,他嫌弃的话,肯定好意思说出来。


    那她就会变得很尴尬啊。


    还是别剥了。


    路恬星捻起一个葡萄,递到湛烈唇边,他慢慢咬住吃了,她正想找个果皮袋或者废纸接一下皮,就见他嚼嚼嚼,咽了。


    路恬星问:“湛烈你怎么不吐葡萄皮?”


    湛烈心里也反思,他昨天应该买提子的。除了葡萄,家里就只有苹果,梨,菠萝,西瓜这种需要动刀的。


    他只能说:“我总这么吃。”


    路恬星:“哇……”


    能好吃吗?路恬星从没吃过:“啥味道?”


    湛烈看着她笑:“你尝尝。”


    路恬星将信将疑吃了一个,哇塞绝了,酸,又苦,还硬,嚼不动,口感奇差。


    她不敢置信地看一眼湛烈。


    湛烈被她表情逗笑,刀都顿了一下。


    有那么难吃么?他嘴里的分明很甜。


    ……


    湛烈下厨很有想法,路恬星承认,比自己有创意多了。


    他做了八个菜,份量都不多,口味不一致:有爆辣的,有清炒的,有甜咸口,也有甜辣的,把各种口味都聚齐了。


    路恬星喜欢辣,爆辣和甜辣都喜欢,对着辣菜频频下手。


    她很感慨:“湛烈,我以前,真的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多技能,做饭竟然这么好吃。”


    湛烈看她动快筷,慢慢也就知道给她夹什么了,她说话,他就不动声色给她添菜:“这么多?还有什么。”


    路恬星说:“还有拖地。”


    湛烈又无语又好笑:“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路恬星纠正:“不是,这是你的一种氛围感。”


    “什么氛围感?”


    怎么说呢,他本来像二次元里的人,冷静,专业,职业不是那么接地气——至少不像她一样,纯纯坐地上接地气。


    家庭背景又很不寻常,父母早亡,小小年纪做了孤儿L。她第一次听到时,真是很怜惜心疼;可是呢,这个人自己养活自己,却是把自己养得很好,热爱劳动,营养均衡。


    对他的喜欢,好像可以用拇指和食指,比出更长一段的距离了呢。


    此情此景,心意渐浓,急需要一句适宜的对白。只可惜手机不在手边,她连个半吊子魅魔也不算。


    路恬星只有自己说:“就是你本来在我心里可高级了,现在还是高级,但又很可爱,你知道不?”


    湛烈有三秒钟沉默,然后叫她:“星星。”


    “你等会,”路恬星叫停,“等一下,一小下。”


    她跳下椅子,闪进洗手间。


    不停不行的,天知道他刚刚那个沉默后的抬眼,那眼神的深邃——甚至有深情的错觉。然后,他叫她星星。


    美貌加亲昵,再加上刚刚添的小小喜欢,毫无疑问,是对好色本能的一次变态挑衅。


    不管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未免她色令智昏,又亲又抱的,还是独自冷静下。对,冷静下。


    两分钟后,路恬星回到餐桌,她碗里又添了些菜,手边的水杯也续满果汁。


    啊……那一小段距离,好像,还可以再长一点。


    *


    吃完饭,湛烈取出冰镇的西瓜,大刀阔斧从中间一切两半,问路恬星:“喜欢切片吃,还是用勺挖着吃?”


    路恬星张了张嘴,停顿的几不可察,说:“切片。”


    在自己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了,西瓜自然是挖着吃比较爽;但在别人家里,吃不了几口,也不能放冰箱里下回继续吃,半个西瓜就浪费了,多添麻烦。


    湛烈望着她笑了一下,嘴中应声,然后从后面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干净的勺子,“噗”地扎进西瓜里:“吃吧。”


    路恬星摆手:“不用不用,我吃不了的。你怎么没切片?”


    “觉得你应该是喜欢用勺挖着吃。”


    路恬星有点迟疑,伸手抱过西瓜,跟他说:“可是我吃不了这么多。”


    “喜欢吃多少就吃多少,本来就是买给你的,”湛烈对她笑,“你去沙发上坐一会,我收拾一下碗筷。”


    这客人当的也太大爷了,啥活没干,一直在吃,路恬星赶紧放下西瓜:“我和你一起吧。”


    湛烈重新捧起瓜,放到她手里:“我是寿星,有特权,去吃西瓜。”


    *


    午饭过后没多长时间,路恬星打算开始做蛋糕。这蛋糕完全是无中生有——要一一亲手制作蛋糕胚,打发奶油,裱花,以及最困难的翻糖独角兽。


    下午的时间基本都用在做蛋糕上,不过好在湛烈寸步不离,以学习为由,揽去半的活,尤其是翻糖膏,她每次做的时候都得揉很久很久,就算加上谭悠和赵小树,三个人轮番上阵,也要半个多小时才能搞定。


    湛烈手劲出奇得大,不到半小时搞定。


    翻糖独角兽配色完全按照湛烈的形象设计,外形就没那么矫健,圆圆墩墩的,路恬星一双画画的手,捏起这小玩意也是有鼻子有眼,萌萌憨憨的阳光彩虹小白马,为整个蛋糕增色不少。


    湛烈趁路恬星不注意,悄悄拍了好几张照片。


    到了晚上,两人还都不饿,就没有吃正餐,直接给蛋糕插上蜡烛,关灯许愿。


    第一次关灯的时候,湛烈弯腰就要吹,被路恬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不行不行,不要急躁,流程还得走呢!”


    湛烈虚心求教:“都有什么流程?”


    路恬星耐心教他:“关灯之后,我要给你唱生日歌,在我唱歌的时候,你要闭上眼睛对蜡烛许愿,所有愿望都许完之后,一口气吹灭蜡烛,就可以了。”


    湛烈低头望着她。


    烛光里,她的脸庞皎洁可爱,漂亮的像年幼时,妈妈讲的童话故事中的暗夜精灵,乌发红唇,美得像梦,只有乖乖睡觉的小朋友才能见到她。


    小小的他,每天九点半雷打不动上床睡觉,即便有再好看的动画片,再好吃的零食,他也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超强自我修养,用自律的表现期盼得女神青眼。


    所以妈妈没骗他。暗夜精灵从书中走出来,落到他眼前。


    湛烈低声道:“星星……”


    “嗯?”


    没什么,他只是想叫她的名字。


    路恬星要急死,时间可是不等人的!这蜡烛点上了,就只能寿星来吹!她急急问:“还有什么问题?快说快说,一会儿L蜡烛要燃到头了!”


    湛烈一声轻笑:“没有问题了,我可以开始许愿吗?”


    “好的!那开始咯?”路恬星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为他拍手唱歌。


    “祝你生日快乐~”


    湛烈听话闭眼,双手合十:愿星星健康平安。


    “祝你生日快~乐~”


    愿星星健康平安。


    “祝你生~日~快~乐~”


    愿星星健康平安。


    “祝你生日快乐~~~”


    愿星星健康平安。


    搜肠刮肚,他的心愿唯此。


    第22章 第22章【VIP】


    晚上湛烈坚决拒绝了路恬星要自己打车回家的提议,送她回去,将这一天的寿星特权维持到最后一刻。


    送完她回来,家里的烟火气还没散,空气暖融融的。


    湛烈坐下,双手捧起盒子。


    抽开蝴蝶结的时候,湛烈轻轻屏住呼吸,喉头吞咽,掀开盖子。


    里面是一套电子产品,作用未知,湛烈先将其组装好。


    如今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早已不是智能家电或者扫地机器人的水平,越来越多居家科技高精产品涌入市场,对于人类生活各种需求的满足程度可以说完美到刁钻。


    比如解放父母痛苦、专门辅导孩子作业的耐心机器人;或者负责一日三餐身负八大菜系本领甚至定制私人口味的电子厨师;有商务办公电子秘书;有照顾卧床老人的电子护工,还有开车的、买菜的、干家务的、五花八门。


    湛烈三下两下就装好了机器人,这是个外型很可爱的机器人,圆头肥肚,通体洁白,像个雪人,手脚伸出来时候大概一米高,缩回去时,可以直接滚动圆肚子完成走动。


    眼睛是豆眼,别样睿智,十分的大聪明。


    湛烈和它对视半天,闷声笑了,然后启动开关。


    他没看说明书,不知道恬星送的是什么功能的机器人,打算听它自己说。


    “主人,您好!我是基于情感计算与共情式交互技术开发的情绪价值供给机器人,搭载多模态情绪识别系统,通过深度神经网络……”


    湛烈与它对话:“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机器人立刻调整:“我的主要作用是为您提供快乐,主人。”


    “你是去年研发出来专门提供情绪价值的机器人?”


    “是的,主人。”


    湛烈说:“换一个称呼,叫主人我不习惯。”


    机器人立刻调整:“好的,我将调整为大众用户选择,爸爸。”


    湛烈:“这个也不太好。”


    “那我再调,要确认一下,妈妈的称呼也一并改变吗?”


    湛烈:“谁是你妈妈?”


    机器人理所应当:“当然是送您爱的礼物的路恬星女士。购买时,需要登记购买人姓名,和持有人姓名,爸爸。”


    湛烈沉默了下。


    机器人还在确认:“要一并更改吗?”


    湛烈道:“都不改,这个挺好。”


    机器人撒娇道:“您的表现有些忘本,爸爸。”


    湛烈:“……”


    “但是我知道,这是因为您和妈妈感情甜蜜,可以为我讲述你们甜美*而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吗?这有便于今后我为你们提供更有层次感的情绪价值。”


    湛烈说:“我还在追求她。”


    “呃……也就是热恋之前的萌芽阶段?这简直太棒了!”


    湛烈倾诉:“我不确定她有没有萌芽,因为她还有男朋友,没分手,我目前也没察觉出她有跟对方分手的意思。”


    机器人:“……”


    它毕竟是专门提供情绪价值的产品,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不要气馁,爸爸。妈妈特意为你过生日,证明她心里有你。她将我送给你,正是希望有我的陪伴,而给你带来无限的快乐。一个人希望另一个人快乐,我觉得,至少她有点喜欢你,是不是?”


    湛烈点头:“她喜欢我的脸。”


    “很好。爸爸,你不是一个愚昧的男人,你很懂得分析局势。现在,你应该牢牢把握自己的优势,并寻找挖掘自己其他长处,用最完美的男人魅力,击败对手,讨得妈妈的欢心。”


    湛烈眼神中露出一点欣赏。


    “你也这么想。”


    机器人精准捕捉到“也”这个字,语气高昂:“当然了,父亲!”


    湛烈终于笑喷了:也是实在没想到,星星会送他这么个礼物。


    人可爱,做的事可爱,送的礼物也可爱。


    机器人听见湛烈笑,很高兴:“爸爸,请给我取个名字吧,从此我将陪伴您的苦苦追妻路。”


    湛烈先澄清:“这条路不苦。”


    然后想了想名字:“蘸……芥末?”


    “爸,三思啊,你每个草率的决定都关系到我的未来啊。”


    湛烈起身收拾盒子:“你还演上小品了,就湛芥末。”


    ***


    最近孙百川又高兴又苦恼。


    喜的是路恬星检测数据非常稳定,以后不用辛苦隔天来一次特查处;闹心的是恬星以后不常来,他怎么给小于他俩牵红线?


    多般配啊!


    他有事没事就冲专家的事有消息了吗?流程到哪一步能不能快点!


    高蒙也是不胜其烦,回回告诉他,应该快了,应该快了,后来受不了,直看,你看还在提交审批中,你催我也接去催领导?


    孙百川就老实了几天。


    但他的老实并没有换来福报,两天后,他得到一个噩耗:证明材料不全,需要打回重新提交。


    那些手续流程复杂,孙百川专业素质过关,,想着年轻人稳当,就交代给于博洋办,!


    从高蒙的办公室出来,孙百川犹如一朵要大战僵尸的食人花,就差没把于博洋给吃了:


    “申请行业专家的材料缺项了!缺项了!要重新提交,又要等一个多月!”


    于博洋瞄一眼,情绪特稳定:“哦,我补。”


    你补得了材料,你补得了错过的爱情吗!


    孙百川大怒:“那你快去补啊,现在就补!你是忘了提交,还是手就压根就没有?没有就去问人家恬星要扫描件,麻溜复印去!”


    于博洋拧开保温杯,喝一口水,冲他笑得没心没肺:“知道啦,老孙,我这就去问。你这么着急干嘛?”


    你懂个屁!还不是为了你!这社会是多么险恶,风云突变,朝不保夕,好姑娘分分钟就被懂得抓住机会的野男人抢走了!


    气得孙百川乱跺脚,骂的口不择言:“皇帝不急太监急。”


    于博洋微笑哄道:“爱卿息怒……”


    孙百川:“滚。”


    于是他就滚去补材料了,所有材料当时他都问路恬星要齐,应该是提交的时候漏下了,他重新整理上传,又做完手头刚刚的工作,早就过了下班点。想了想,给湛烈发消息:一会去撸串?


    前阵子他带第九大队突袭了一个犯罪窝点,捣毁十几个黑色实验室,没日没夜折腾五六天,前天刚办结案子,这两天工作应该不忙。


    湛烈回复得慢,十多分钟之后才回:晚上我去疗愈。


    于博洋一个电话甩过去。


    “你要去做疗愈??去哪?之前不是做过两回,你说没什么用吗?怎么又开始了?最近压力太大?”


    “去找恬星,我和她签了约。”


    于博洋:“恬星不错。”


    湛烈问:“听说你们科室要聘她做行业专家?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告诉我。”


    “应该不用,其实就是提交个申请,走个流程的事,恬星的硬性条件在那摆着,没道理不通过的。行业专家嘛,毕竟是特聘,没有入职体检那么严格,单看专业水平的话,等着过就是了。”


    电话那头一声轻轻的笑。


    于博洋觉得湛烈这声笑好像有什么问题,不是敷衍敷衍的社交一笑,像有什么开心事似的,没头没脑问了句:“对了,你那个心动嘉宾怎么样了?你开屏没?人家搭理你没?”


    湛烈说:“持久战。现在问结果太急躁了。”


    于博洋感叹:“行啊,你不愧是战斗系年级第一,喜战好战,对!还姓zhan!”


    湛烈笑:“我不战怎么办,喜欢的人能从天上掉下来砸我怀里?”


    挂断电话后,湛烈出门下楼,驱车驶离地下停车场,去见星星的路上,连晚风都是甜的,天边一弯红霞,明艳如血。


    手机滴滴滴响起来,湛烈揿下接听。


    对方问:“是湛队长吗?”


    “我是。您哪位?”


    “我这边是北岭第三监狱管理处,此前与您沟通过在押人员湛超提出会见申请的事宜。”


    湛烈“嗯”了一下,继续耐心听。他之前已经明确表示过拒绝接见,但对方此时打来电话,一定出现了新的情况。


    “目前该犯临近死刑执行期限,情绪极不稳定,多次出现言语躁动,并反复提及您的姓名,不断强调‘不见面将后悔终生’。所以……我们评估研判过后,决定再次征求您的意见,是否考虑接受会见?”


    湛烈正要回答,对方继续道:“他说了个名字,要我们告诉您,再决定要不要见他。”


    湛烈问:“什么名字?”


    **


    晚上,路恬星独自一人在诊所吸溜酸辣粉。


    半个小时前,谭悠还在,她明天要回老家参加表姐婚礼,来回一共需要四五天,有点放心不下路恬星,问她要不要跟她一起回老家。


    路恬星拒绝了:“我这两天就住店里,这不还有疗愈仪老师吗?我跟它厮混在一起,这两天不会出现幻觉的,放心。”


    谭悠戳破:“你还挺轻描淡写,这哪是你说不会就不会的。”


    路恬星还挺有办法:“我不出门,要是出现幻觉了,我就搁这一躺,眼睛一闭,管他什么幻觉呢,我也看不着。”


    谭悠还是不放心。


    路恬星便又说个理由,但是没刚才那么振振有词,声音小多了:“今天晚上湛烈要来做疗愈,这是他第一次,我不能放他鸽子吧……本来我方案早做好了,不应该拖这么久,可是他那头接了任务,又是抓捕又是审讯的,肯定很疲惫,我们都说好了……”


    谭悠瞠目结舌:“你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说这个理由?”


    路恬星说:“这就是个次要理由。”


    谭悠:“嗯。我信。”


    看对方笑得一脸奸诈,路恬星就忍不住解释:“作为一名医疗从业者,当然要为病人的身心健康考虑!这是专业的素养!素质!”


    素质都搬出来了,谭悠就不劝了。


    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有事打电话,然后依然保持奸诈的笑容离开。


    路恬星泡了一袋酸辣粉,边吃边等湛烈。吃到一半,手机屏幕亮起,湛烈打电话来。


    路恬星笑着接起:“湛烈!”


    那头本是沉默,那种感觉很怪,刚刚接起的电话,无声是正常的,但就是在那一秒,令人觉得对面已经独自静默很久很久。


    然而一眨眼,那沉默打开,嗓音带着清浅温柔:“恬星。”


    他应该是在街上,但似乎并没有在开车,时不时有飞驰而去的车引擎声擦耳而过,略显嘈杂的背景音里,他的声音安静:“我忽然有点急事,今晚不能过去了。”


    路恬星眨眨眼睛,听见他说:“对不起。”


    路恬星便问:“湛烈,你要办的事情,不开心吗?”


    车内,湛烈手指轻轻颤动:他没想到,她第一反应问得是这个。


    然后听见她说:“不开心也要去办的事情,肯定特别重要。”


    他低声承认:“是。”


    “重要是重要,但一定也特别难,”她的声音从手机听筒内传来,一字一句轻轻落在耳朵里,“所以,可以让我陪你一起去办事吗?我觉得,有人陪着,会好些。”


    第23章 第23章【VIP】


    北岭市第三监狱坐落在城郊,四周空旷,围墙高耸,墙上装有带刺的铁丝网和监控摄像头。


    厚重的铁栅栏大门一侧,岗亭下一持枪武警值守,湛烈将车停在外围,夜间探照灯扫射,白光忽近忽远。


    路恬星解开安全带,拿起车中央操纵台上的矿泉水给湛烈:“先喝两口水,你的嘴唇都干裂起皮了。”


    湛烈接过,他很想握她的手,可现在还没有这个身份:“恬星,你在车里等我吧,别进去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路恬星说:“没事,我不怕,我陪你进去。”


    湛烈温声道:“你没走手续,进去也只能过第一道门。”


    第一道门就第一道门,路恬星跟他下车:“我能陪到哪里就陪到哪里,实在过不去的,就在离你最近的地方等你。”


    大门后是空旷的放风区,水泥地面,高墙四围,角落有哨塔,过了第一道门,一名身着制服的狱警迎上来:“湛队长。”


    湛烈熟悉流程,将证件递给他核对身份。


    狱警很快操作完,看向路恬星:“这位是?”


    湛烈还没说话,路恬星先护短地回答了:“他的监护医师。”


    “哦哦,但是您没有申请会面,不能和湛队长一起进去,您在这边等待一下吧。”


    路恬星点点头,看一眼湛烈。


    这一眼将湛烈看得唇角弯起两分:“没事,等我十分钟。”


    过安检门,扫描全身,上交手机和随身物品,签署访客登记表,随后进入监区,过一道又一道铁门,每过一处,身后电子锁便发出一声扣死的“咔嗒”声,走廊两侧,监控摄像头红灯无声闪烁。


    会见室是单间的,中间隔着防爆玻璃,内线电话一边一个。


    玻璃那头,年轻男人吊儿郎当坐在椅子上,头发很久没有修剪,长长的堆着。看见湛烈,他扬起一个笑容。


    惨白的灯悬在他头顶,他的笑容很油腻。


    湛烈坐下,拿起电话。


    湛超笑着看湛烈两眼,才不紧不慢拿起电话:“哥,你混得真好啊。”


    “我觉得你应该感谢我爸,要不是他不养你了,把你赶出来,你怎么有机会跑到北岭,又怎么有机会考进军校,你不考进军校,怎么会拥有这么体面的工作?日子过得这么风生水起?”


    湛烈问:“你今天能坐在这,是不也挺感谢你爸的?”


    湛超脸色变了变,然后又笑,叹口气。


    “哥,你这样讲话就没意思。夹枪带棒的,好像自己是什么苦命的小苦瓜似的。虽说你刚到我家的时候,我确实想欺负你来着,可你哪是什么善茬啊,回回把我揍个半死,我有时候都在想,草,到底是谁寄人篱下啊?我爸到现在还坐轮椅,能把自己亲大伯的腿打断,你也是这个。”


    湛超比出一个大拇指,往前一送。


    湛烈没心情跟他废话:“你提我母亲的名字干什么?”


    “啊,这个啊。”


    湛超歪头夹着听筒,手搭在桌面上敲啊敲的:“就是想起来一件事——”


    他神秘地停顿,好半天也没看见湛烈表情变化,关子卖得有点没意思:“当年二叔出事,不是因为婶婶出事吗?婶婶出事,不是因为意外嘛。”


    “但其实没那么简单,婶婶任职的那家电子生物公司,当年找过我爸签一份保密协议,给他拿了一大笔钱。”


    湛烈瞳仁漆黑,眼珠一动不动。


    湛超笑道:“哥……你别这么看我,协议内容我当然没看过,具体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不过哥,你想啊,如果真的只是意外死亡,他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签狗屁协议?为什么赔了抚恤金还不够,还要拿一笔封口费呢?”


    湛烈眼神慢慢沉静下来,看他许久,说:“死到临头了,哭着喊着见我说这些,虽然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这句话对你,应该不适用。”


    湛超叹气,说:“哥,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良心发现,当然了,也没那么蠢,妄想着说两句真相你就会感动地救我出去,不至于不至于。咱们关系不好,我心里还不清楚吗?”


    “就是因为关系不好,我才要告诉你啊。我快死了,出不去了。这辈子没指望了。可是你呢,过得这么好,顺风顺水,无忧无虑的,要是不知道这件事,你肯定一直这么快活。我得给你找点事儿干呢。你得尝尝,吃不下,睡不着,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心里头有个刺滋滋滋扎你的滋味,是不是?起起落落才叫人生嘛。”


    湛超说完,颇有得色,


    等了半天,


    “吃不下?睡不着?你到了底下以后,是不等着我伤心”


    湛超摇头:“哥你不用装,这,你知道我没必要骗你,你不可能不痛苦。你最渴望家庭了,不是吗?”


    湛烈说:“我的家是意外散的,我会痛苦;不是意外,我痛苦个屁。”


    湛超目光一躲,露出几分恐惧,那些年被湛烈拳头支配的恐惧,如今听到他语气变沉,仍然如影随形。


    “难道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湛烈放下内线电话,不再看玻璃对面嘴唇张合的湛超,转身对后面值守的狱警点头:“辛苦了。”


    他向外走,身后传来拼命敲打玻璃的声音,他也没回头。


    ……


    穿过走廊,不足十平米的等候室四壁墙漆灰白,湛烈站在门口,从小窗往里看。


    路恬星坐在靠墙的长椅上,双手搁在膝头,坐姿乖乖的。灯光落在她肩头,映亮领口下细瘦的锁骨——这场她与灯光的较量中,到底是她光芒更亮。


    路恬星没看手机,盯着一处发呆,眨眨眼睛再换一处。转换目光时扫到门口,微微一怔,然后露出笑容,跑来拉开门。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不进来告诉我?就站在门后面,”她比了一下,“在这个框里,像个班主任。”


    湛烈随她比划看一眼门框,问:“那你害怕了吗?”


    路恬星说:“不怕,因为我太怂了,我根本就不敢干跟学习无关的事。大家都提防班主任出现在门口时,其实我心里还挺期待的,我想让他出现看看我多老实,但他的眼睛回回只盯着调皮捣蛋的学生。”


    湛烈笑道:“我不是你班主任,我眼里只看见你。”


    路恬星也知道:“那当然了,因为这屋子里就我一个人啊。”


    又仔细看看他脸色,问:“湛烈,你的事都办完了?”


    他低声道:“办完了,我们走吧。”


    ……


    外面下着大雨,地面一层浅浅积水,噼里啪啦的豆大雨点砸在水里,沸腾的锅子一样。


    车停得不算近,湛烈在门口屋檐下止步:“恬星,你在这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说完他向前走,路恬星跟了两步。


    湛烈回头:“在这等我,别往前走了,雨下得很大。”


    路恬星说:“不行。”


    她伸手揪住他衣摆,像是怕他跑了似的:“我跟你一起去,就这一段路,就这小雨点,算什么事?”


    湛烈低头注视她,忽然乐了,伸出手臂,手掌暴露在广袤天空下,雨点像找到目标一样,争先恐后往他手心里砸。


    他含着笑意,拢住手掌,掌心一捧雨水撤回来,问路恬星:“这叫小雨点?”


    三秒即成落汤鸡好不好。


    路恬星从下往上一拍湛烈的手背:“啪!没水了,小雨点。”


    湛烈无语两秒钟,告诉她:“我真没时间跟你闹了,你去门里面等我,我把车开过来。一会别出来,车里有伞,我下来接你。”


    路恬星死不松手,期期艾艾,有话想说。


    湛烈就笑:“你怎么啦?”


    路恬星说:“我等下要说的话,说错了,你不能生气,也不能笑话我。不能跟我疏远了,缩回壳里去。”


    湛烈示意她:“你看我背上。”


    路恬星还真看一眼:“什么啊?”


    湛烈道:“我没长壳。”


    路恬星噎了一下,然后在他浅浅笑意的眼眸里,没那么怂了,说:“湛烈,你这样是不对的。”


    “什么?”


    路恬星不闹了,也没松手,站得直直的,仰望湛烈:“作为一名专业人士,我知道,今天对你的意义格外不同,你心里有受到冲击、有不好过的事情,然后,你不想显露,想用一直以来惯用的方式压住,自己慢慢处理。”


    湛烈低头,她的小手细白柔软,随便揪住他衣角,他动弹不得。


    “因为我们还没有真正展开疗愈工作,所以我不确定我的判断对不对,我只是觉得,在很长一段时间的很多事情里,你都在自己解决困难。”


    孤零零的,没有人陪。过了关,无从庆祝,不是轻松是空虚,再遇新关再独闯,渐渐就麻木了。


    谁能喜欢这种滋味?


    被路恬星直直看着,湛烈感动之余,又有点想笑:“星星,我是成年人,比你还大几岁。我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你不用太当回事。”


    路恬星说:“你能解决,我信的。我就是想告诉你……想告诉你……”


    她手指向外面。


    暴雨倾盆,接天连地的雨点砸在水洼里,腾起白茫茫细雾。


    “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走进雨里,我要陪你一起走。”


    第24章 第24章【VIP】


    雨声渐大。


    这场夜雨的每一滴雨滴,都如一针一线,将她的话缝在他心上,针脚密实,层层叠叠。他自已知道,用力去拽,拆,都撕不下来。


    也不允许任何人碰,包括他自已。


    湛烈脑中的弦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根接着一根倾倒断裂,他徐徐图之的计划,稳扎稳打的持久战,全都一并被雨浇透,哗啦啦地流出去。


    问:“你陪我走了,别人怎么办?”


    路恬星没反应过来:“什么别人啊?”


    湛烈说:“对,什么别人啊。我管不了别人。”


    他直接握住她的手。


    单单握住还不算,大掌将她的小手握拢几秒钟,然后不由分说地攻城掠池,五根手指强势插.入她指缝间,用十指相扣的方式牢牢锁住。


    路恬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他们现在好像有点暧昧了,不知道湛烈有没有那个意思。反正,好像……就是有点暧昧。


    湛烈牵着路恬星,看了眼外面,大雨涕泗滂沱,地上的积水已经成了条暗色小河,河面被雨砸得乱七八糟。


    “不行。”他说了句。


    转回头看路恬星,脱下自已的薄外套,手臂一伸笼罩在她身上,齐腰长度的外套直接盖到她腿.根。


    湛烈把外套将上提了提,拢在路恬星脑袋上,然后左一下右一下围住她身子,下巴都埋进去了,只露出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怎么会这么亮?像两只小灯笼。


    湛烈被自已的想法逗笑了,然后跨前一步,一手揽过路恬星肩膀,一手捞起她膝弯,把半包的小粽子打横抱起来,前面挨着他胸膛,后面是严严实实的外套。


    低声道:“陪我走吧。只陪着就好,不要受风雨。”


    路恬星想说点什么,被湛烈手臂牢牢一收,整个人紧贴在他胸口,下一刻他走进大雨中,外套上传来密集的雨落闷打声。


    湛烈走得很快,路恬星还没数明白自已的心跳声,就听车门“咔哒”一声响,她被塞进副驾驶座,震耳欲聋的雨声骤然小很多。


    湛烈刷刷刷连抽了好几张纸巾,捏在手中,去擦她小腿上的雨水,虽然车门半开,但他整个身躯挡在外面,雨都浇在他脊背上,没有半滴漏进车里。


    当时想也没想,只想着擦净雨水,别让她着了凉,纸按在肌肤上,那股柔软透过厚厚纸张传在手心,他忽然一怔。


    路恬星赶紧接纸:“不要不要,我自已擦,你快上车,快上车。”


    湛烈一抬头,他们的视线正好对上,天色昏暗中,他的肌肤冷白,湿发凌乱,比平日看起来更黑,半遮半挡着眼睛,像丛林中的猎豹,又美丽又危险。


    路恬星慌忙闪躲目光,她的理智除了因为本能被满足多次而渐退,还有惦记他现在还在淋雨:“你快坐进来,快点,快点啊。”


    湛烈应了一声,松开手,关上这侧车门,疾步绕到另一侧,带着一身雨气坐进车内。


    他挂着满身滴滴答答的水,路恬星想给他擦擦,无从下手,就举着纸抽,抽出几张放在他头上:“先擦一下头发,要不该着凉了。”


    湛烈随意擦了两下:“没事,我身体很好,没那么容易生病。”


    他湿淋淋的,路恬星看着都觉得冷,扒着车座往后四处看:“有没有毛巾啊?有没有备用衣服?”


    没有,湛烈的车就和他家一样干净整洁,要不是有半包纸巾和矿泉水,就像刚从4s店提出来的新车一样。


    湛烈看着她笑:“回家再换吧,你坐好,系上安全带。”


    路恬星小小的“哦”了一声,把身上他的外套拽下来,往他身上披。


    湛烈拿过来摸了摸,外套外面挂的全是水,但内里还干燥,他重新展开,披在路恬星腿上。


    路恬星说了声别,但他看了她一眼,说了句别动,然后拉过安全带给她系上:“星星,你知道烂橘子效应吗?”


    路恬星没想到湛烈突然考学识,自觉读书确实不够,答不上来,老老实实承认:“不知道。这是哪位伟人提的?”


    湛烈说:“我提的。”


    路恬星:“……”


    他每次看她这样的表情都会笑:“我自已感悟到的,如果你买一箱橘子,里面肯定有大部分好的,和小部分坏的,要是优先吃坏的,吃着吃着会发现,好的也坏了,最后吃进肚子里的全都是坏的。”


    路恬星问:“你了吧,特价的吧?哪有那么多坏的。”


    湛烈瞪了她一眼,继续:“这个生活经验让我悟出一个道理,资源不能优先倾斜给没必要的,反正坏的已经坏了,先紧着好的来。”


    他看着她,说:“所以你停手吧,别再动这件衣服了,老老,意义不大。”


    ……


    时间一直都住在男朋友家,他能理解,因为出现幻觉的现象加重,,也必须重视,放她一个人,确实不放心。


    ,他烂熟于心,但是车子驶离平江路,驶离中心大街,路么,湛烈心一横,直接拐上建国路,往自已家的方向开。


    到了楼下,还没等他自已想出一个合适的交代,路恬星先开口:“快回去洗个热水澡,把衣服换了。”


    她解开安全带,不知道是不是要回那个地方,总之她这一路没有异议,是惦记他着凉。


    湛烈不及多想,握住路恬星的手:“恬星,你能再陪我一会吗?”


    他的目光柔软又脆弱,在她面前,大胆又小心地说真实心意:“我不想一个人。”


    路恬星怔一下,很快点头:“好啊。”


    她挺高兴,湛烈这么说,完全向她敞开心扉,很信任她。这也代表着他的疗愈进展会非常顺利,被完全治愈的可能性可达百分之九十八以上。


    推开家门,湛芥末充满欢迎的声音高昂响起:“爸……”


    它看见湛烈身后紧跟着路恬星,发出一个音就闭嘴了:爸爸说过,如果妈妈跟他回家的话,一定要机灵谨慎,不能随意开口叫妈妈,把她吓到,也打乱他的节奏和计划,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只见湛烈摇摇头。


    湛芥末就明白了,豆眼转向正在换鞋的路恬星,她也在望着自已:“你刚才在叭什么?就发了一个音,像短路了似的。”


    怎么能这么质疑呢?湛芥末发出小黄人歌唱的声音:“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


    然后解释:“我每天都是这样迎接老湛的。”


    路恬星心说,这提供情绪价值的方式也太别致了,她搜索了好久,都说这款口碑最好,这一看,果然人工智能永远无法超越人类。


    路恬星催着湛烈去洗澡,他没听,先打了一盆热水给路恬星让她泡脚,她身上没淋到雨,但小腿和鞋都湿了,刚才擦的时候他碰过她皮肤,凉的。


    路恬星看着冒着热气的水,忽然有点脸红,闷声继续催他赶紧去洗澡。


    湛烈笑着应了,去拿干净衣服的时候,湛芥末滚到他身边,小小声八卦:“爸,你们是不是有新进展了?”


    湛烈:“有。”


    “太棒了!您真是位了不起的父亲,可以请您分享一下这个过程吗?那一定很美妙!”


    “没空,以后再说。”


    湛芥末并不失望,继续输出:“就算您不说,我也能猜到,您淋过雨的样子,就像一只湿漉漉的大型犬,比平常还帅,脆弱而美丽,您真是一位伟大的军事家、战略家!”


    湛烈:“请闭嘴。”


    他将一应物品放进浴室,又给路恬星倒了热水,切些水果,终于在她要将他打进浴室之前,讨着饶进去了。


    等湛烈关上浴室门,路恬星坐在沙发上,双脚放进热水中,温润微烫的触感让全身都放松下来。


    转头一看,小机器人笔直如旗杆,杵在那望她,路恬星招招手跟它聊天:“你叫什么名字?”


    湛芥末叹息:“湛芥末。”


    路恬星:“这不会是湛烈给你取的名字吧?”


    “正是他,那个不平凡的男人。”


    路恬星:“……”


    它确实致力于提供情绪价值,句句有回应,句句有价值。


    路恬星双脚暖过来后,湛烈还没洗完澡。她倒掉水,路过走廊时,在照片墙前停下脚步。


    墙上十张照片,很明显是湛烈一家三口,且一岁一张,幸福感从纸质的回忆中流泻出来,漫进路恬星的眼睛。


    路恬星小口叹气,转身去厨房,湛烈家的厨房她已经不陌生,熟门熟路找到锅和食材,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时间掐算得正好,汤面刚刚装碗,湛烈换了干净衣服从浴室中走出,看见路恬星端面放在餐桌,怔了一下。


    她笑眯眯的:“来吃吧。”


    然后坐下来,深深吸一口,道:“我也饿了。”


    湛烈还僵着,直到路恬星挥挥手,又叫了他一声,他才迈着梦游的步伐走到餐桌旁坐下,看看面条,又看看路恬星,叫她的名字:“星星?”


    路恬星:“怎么啦?”


    湛烈摇头,拿起筷子默默吃面。


    原来,有人陪伴是这种感觉。


    陪他走进大雨里,在洗去满身冰冷之后,等待他的,不是日复一日习惯了的寂静,是一碗氤氲热气的汤面。


    第25章 /第25章【VIP】


    吃完面湛烈刷了碗,一回头,路恬星站在客厅落地窗边,正向外看。


    外边的雨还是很大,玻璃上挂着一道道水迹,好像天公跟谁较劲似的,越下越猛,誓要把这座城市冲刷一遍。


    湛烈走过去,把手中陶瓷杯递给她,他自己手上也捧一杯。


    他那杯里面是浅青色的茶汤,上面零星漂浮着两片茶叶,路恬星低头,自己这杯则是咖色的奶茶,奶香和茶香打着转转往鼻子里飘。


    “第一次煮奶茶,不确定好不好喝,你尝尝。”


    路恬星小小啜了一口,眉开眼笑:“好喝。”


    湛烈忽然觉得自己挺自私。


    心里那道坚定的高墙慢慢倾塌,是今天她的勇气,给了他勇气,而这道勇气,此刻又变作带着叹息的心疼。


    湛烈柔声问:“累吗?想回家吗?”


    路恬星低头:“不累。”


    后面那个问题她没回答。


    湛烈手指静静弯起,一点一点握紧杯沿。


    路恬星反问:“你累吗?想睡觉了吗?”


    湛烈道:“我想跟你说话。”


    路恬星笑着看他一眼,将手中杯子放在一旁的小桌板上,很有活力地搬来两张椅子,一手提溜一个,湛烈看得失笑,走过去从她手上接过来,放在他们刚刚站的落地窗前。


    他们一同坐下,面对窗外茫茫雨幕。


    “今天晚上去监狱见的那个人,是我堂弟,他犯了死罪,很快就要执行。他一直要求见我,我没理,直到他托人给我带了个名字。”


    他低低道:“是我妈妈的名字。”


    ……


    身世,都是说来话长,得从爷爷奶奶开始说起。


    爷爷奶奶这段婚姻,总结起来就是五个字——万般皆是命。爷爷是麒麟,奶奶是独角兽,年轻的时候少男少女春心萌动,双双坠入爱河,一发不可收拾,但麒麟本性寡情,再浓烈的爱情也不过是一阵疾风,刮过了就只剩满地凄凉;独角兽不同,积年愈深,忠贞是刻进骨血的本能。


    这就造就出一对怨偶。但在感情中,还是独角兽受伤更多,痴情是他们的本能,同时又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人不值得,而困于本能,却要在清醒中绝望地沉沦。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麒麟,爷爷还算满意,第二个孩子却是独角兽,生来就不被喜欢——麒麟讨厌一个男人天生儿女情长的性子,为了伴侣甘愿掏出自己的心肺。那个时候,奶奶已经对这段感情彻底失望,决绝地去做了场手术,切除独角兽的十二条神经和角刺,从此断一切感情,她不爱任何人,无论是丈夫,儿子,还是自己。


    至此所有人都舒坦了,除了他父亲。


    湛烈说:“我爸爸,挺可怜的。他父亲不喜欢他,母亲对他无感,大哥跟他也没什么感情。他从小就自己照顾自己,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离家闯荡,自己给自己拿主意,从事什么工作,在哪里定居,直到遇见我妈妈。”


    那是他爸爸灰白色人生中,迎来的第一抹色彩,生活有了盼头。盼头这个*东西真的很可怕,它有种魔力,能让你原谅过去生活中的种种磨难,两只眼睛只向前看,再不回头。


    可惜好景不长,他们一同任职的公司实验室发生了场意外,爆炸死了很多人,妈妈也在其中。


    湛烈停顿了下,他成年以来,很少去回忆和纠结这些不可改变的事情。今天讲到,才忽然发觉,当他是小孩子、他无法理解的那些东西,放到今日,竟然也能万分理解他的父亲。


    他说:“这件事,对我爸的打击很致命,他接受不了。”


    路恬星小声问:“叔叔怎么了。”


    “妖丹失控,狂化,伤人。”


    那一幕很难忘记,一向温润的父亲双目赤红,破坏力惊人,拳头所到之处,钢筋铁皮像泡沫板一样粉碎。


    离他近的人尖叫逃跑,远处的人驻足围观,举着手机拍照。


    他被很多身穿制服的叔叔强行抱住,声嘶力竭大喊,我爸爸是好人!不要杀我爸爸!


    然后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声枪响,父亲额头中心出现一个空荡荡的血洞,和他血红的双眼一样,他甚至没再看他一眼,就无力地倒下了。


    之后那段时问,事情都变得非常模糊,很多人来来回回出现在他的世界中,有警察也有特查处的工作人员,还有父母任职公司负责理赔的人找上门,跟他一个小孩,谈赔偿金的事情。


    就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到大伯。


    司并不是业务不纯熟,他们首先找的当然不是个十岁的孩子,而是亡者的父母。但他的爷爷奶奶没有一个人也管这件事,爷爷觉得丢人,反复强调他没这个儿地说了句,哦,这样啊。


    还是大伯听到信,闻着味就找情,然后不得不把他带回家。


    其实,湛,吃什么饭食,过什么生活,并不特别在意,加上他也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性子硬,年纪又小,并没的觉悟,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直到十五岁时,意外发现他大伯、偷埋工业废料,非法填埋危险废物,这些行为极态灾难,甚至妖力失控。而注册这问公司的资金,


    湛烈从来没有想要过这笔钱,不是傻,那笔钱对他来说,就是父母流动的鲜血。给了他,他也不可能花出去,而大伯毕竟养着他。


    但这件事一出,性质就不一样了。他不由分说拿着证据举报,公司频临破产,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四五十岁的男人,气得脸红脖子粗粗,砸了烟灰缸,连连冷笑,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不就是想要钱吗?好,给你钱!就当我白养你这几年!


    他从外面取了钱回来,当着爷爷奶奶和街坊邻居的面,将一个鼓囊囊的手提包砸在他面前,拿上钱,滚!


    湛烈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心力打开袋子,去看满包父母的肉与骨,提上包一路走到慈善机构,将袋子放下就往出走。


    里边的人一个劲问他,捐款吗?登个记吧,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大人呢?


    他也不理,就往出走,直到里面的人怒气冲冲追出来,劈头盖脸就把包往他脚底下扔:“你什么意思啊,哪家的小孩这么没家教!有没有良心?有爹生没娘养,滚!滚远点!”


    湛烈打开袋子,里面是满满一包冥币。


    ……


    手中茶杯温度有些冷却,湛烈捧起来喝尽,口腔里充斥甘与苦交织的味道。看一眼路恬星的水杯,她的奶茶喝的见了底,他向前探身,想给她再添一杯。


    靠得近了才发现,她牛仔短裤靠近膝盖上方的位置,有两团晕开的小小圆形水迹,湛烈心里一揪,只见又一滴水迹砸落,轻轻一声。


    “恬星,星星?”湛烈忙弯腰去看,她低着头看不见,他就单膝跪在她身边,从下往上瞅,“别哭,哎,别哭啊。”


    路恬星手攥得死紧,口中喃喃:“他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湛烈找了纸巾回来,仍旧半跪在她身边,一边给她擦泪,一边笑:“我要知道你哭,我就略过这一块不说了。”


    “我就应该告诉你,我从前是个叛逆少年,看我大伯不顺眼,一时冲动把他两条腿打断了。在那个家待不下去,就一个人跑到北岭来。”


    湛烈把擦过路恬星眼泪的纸巾握在手中,湿热的触感,把他的心烫出很多水泡:“这样,让你笑话笑话我,或者干脆骂我下手没轻没重,也好过让你哭。”


    路恬星低声道:“我才不笑话你骂你,我支持你。打得好。”


    湛烈仰头望着她,唇角一直翘着。


    路恬星问:“你打断他的腿,他有没有再找你麻烦?”


    湛烈摇头:“这些事每件都是家丑,而且一件比一件丑。湛扬峰,就是我爷爷,他最好面子,不允许这些丑事抖出去,所以都压住了。我跑到北岭,没人找,也没人管。”


    父亲亲缘淡薄,他也承袭了这淡薄。到了北岭之后,湛烈就走上父亲的老路,像他当年自己照顾自己一样,学着养活自己。


    但他又比父亲幸运太多,他没有那么茫然,只要回忆着父母照顾他、教育他的样子,依样画葫芦,就可以把自己养得很好。


    十年的庇护,足够受用一生。


    当时的他精神上不贫瘠,可怕的是物质上,那真真是穷得叮当响,连饭都吃不起,他也不跟人生较劲,投奔当地的孤儿院,一边混饭吃一边打零工,再想办法上学。


    报考大学的时候,看起来无数选择,于他而言,也就只有两条路——要么上军校,要么去师范,因为这两样免学费。


    但填表时,脑海中突然就响起了当年那一枪声,和爸爸眉心空荡荡的血洞,想着:握枪的要是他,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第26章 第26章【VIP】


    路恬星一直安静听着,直到湛烈沉默很久后,她起身,小幅度摸摸他头发。


    她站着,他坐着,她能比他高一个头,做起摸头这个动作特别趁手。


    “湛烈,你的爸爸妈妈在天上看着你,一定特别开心。”


    湛烈想起湛超今天对他说的话,微微一笑,仰头问路恬星:“是因为我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吃穿不愁,有能力养活自己,他们不用为我担心了,是吗?”


    路恬星说:“这个……我倒是没这么想。”


    “我觉得,你父母看见你用他们留给你的一切,无论是曾经的陪伴和教育,还是一些让你记忆深刻的……事情,那都是他们留给你的,你用这些东西去成长,去处理事情,去解决问题,就好像他们一直在照顾你一样。”


    “你救了一个人,是因为你很好,也是因为你的爸爸妈妈把你教得很好。”


    湛烈一直望着路恬星,忘了眨眼。


    路恬星却以为他还在难过,对他笑道:“给你看个好东西。”


    她握住窗户手柄,向下用力拉开窗户,顿时,窗外的风雨凉凉飘进,密实的铁纱窗网也挡不住几颗机灵的雨滴,落在路恬星脸颊上,湛烈的手背上。


    她点点他手背:“湛烈你看,这滴雨可能曾是太平洋海水的一分子,也可能来自亚马逊丛林的蒸腾作用,或是西伯利亚冻土融化释放的远古水分子,这些无形的水蒸气,搭载上升气流的顺风车,然后遭遇低温,凝结成云滴聚集,就形大块棉花糖。”


    湛烈笑着看她,她灵动的眼珠黑白分明,一说话,时不时轻转,像一只小勾子,在他心脏上戳一下,再戳一下。


    “然后呢,棉花糖被气流推着撵着,跌跌撞撞,大战空气阻力,排除万难开始下落,穿过大气层,还要穿过这个纱窗——”路恬星回头指了一下,“才能落到你的手上。它是不远万里,跋山涉水,特意来见你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湛烈问:“为什么?”


    路恬星笑:“因为你值得呗,美好就会奋不顾身找上你。难过的时候,你就想,哇,这世上甚至一滴雨都是排除万难来找你,还不知道多少美好正在来的路上。”


    湛烈笑起来。


    美好吗?美好。这美好是她赋予的,因此也变得更加美好。


    低头看一眼,手背上的雨水还没干,圆圆小小一粒,好珍贵。


    这辈子最珍贵的雨滴,应该交给他最珍贵的姑娘。


    他抬手向她:“星星,你能帮我收起来吗?”


    路恬星笑嘻嘻的:“好啊,我给你拿着。可得小心点,这里面的原子可能诞生于一百亿年前的宇宙大爆炸……”


    她食指一勾,勾走他手背上的水滴,勾走他的心和灵魂。


    湛烈笑,起身关上窗户:“我就要这一个,其他的雨滴再跋山涉水为我而来,来晚了我也不要。还是关上吧,你吹发烧了,再把我的雨喝了怎么办?”


    哎呦,能挤兑人了,看来心情变好了,路恬星戳他肩膀:“小气!”


    他转头对她笑:“星星,我也觉得,我爸爸妈妈在天上看着,一定特别开心。”


    “因为我身边有你。”


    *


    第二天,路恬星醒来已经八点过半。


    她抱着被子坐起来。


    昨天说了很多话,后来蘸芥末也滚来和她一唱一和,她拍拍它的脑袋,让它不要捣乱,它就听话蹲到一旁,用时不时的点头来表达自己的赞同和陪伴。


    路恬星敲敲自己的头,湛烈煮主的奶茶像烈酒一样,她都有些记不清自己后来说什么了,只记得湛烈一直对她笑,一直笑。


    直到说到睡着,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被人抱到床上,陷进柔软的床铺中。不知是做梦还是真实,有只大手抚她脸颊,拭去眼角泪痕。


    然后一道声音落在耳边:“不要哭,星星,我只是想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你。”


    ……


    能帮他做点什么?


    这是接下来两天,路恬星主要思考的问题。那天,他告诉她,一切事情的起点——他妈妈的死,有可能并不是一场意外。


    他要先查一查保密协议的事情,如果真有其事,那么他父母任职的公司,绝对不简单,就可以申请正式立案调查。


    但是以上环节里,她似乎都帮不上忙。


    ,刚刚送走一位,没两分钟门又被推开,是来送桶装水的大叔呼,大叔憨厚笑着,熟门熟路走到饮水机的位置,麻利地换桶。


    拆下空桶,他沿,另一手托桶底,抬起来往上一搁,谁知动作急了,方位不对,他脚手,连带着桶全甩出去,“砰”一声砸在疗愈仪上。


    ,操控屏凹进去好大一块,电子元件都弹出来了。


    大叔一下子白了脸,局促道歉:“对、对不起!……我……”


    路恬星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找人修就行了,不要紧的。”


    大叔讷讷:“修的话很贵吧……”


    路恬星笑:“不贵,您不用费心这个事,我们的疗愈仪有保修,我们自己修就成。”


    大叔红着脸,又道谢又道歉,然后换了一桶新的桶装水,说了好几句“添麻烦了”才离开。


    路恬星记得疗愈仪背面有售后电话,她打去电话,转了维修部,对方态度很好,跟她约了时间,今天就可上门维修。


    不过,还没等来维修人员,先等来了赵小树。


    他真的进面了,笔试第三,报了个本地的面试班,正在全力冲刺。面试班地点离诊所不远,路恬星怕他没有时间订饭,跟他说他就好好复习,她来负责准备吃的,到时他就过来吃饭,然后接着回去学习,不耽误时间。


    赵小树一进来,先一如往常地表达他的感恩之情,毫无负担说出一连串星星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路恬星笑骂:“你让我对‘爱’这个字都免疫了,我听到‘我爱你’这三个字就和‘你好’没什么区别。”


    赵小树哈哈笑,争分夺秒地扒饭,间隙里还关心路恬星,他和谭悠的担忧都一致:“你身体怎么样了?最近出现幻觉的频率高不高?唉,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男生,能谈谈恋爱?”


    路恬星一开始没吱声。


    过了一会,小仓鼠一样挪过来,坐赵小树对面,手臂慢慢搭桌子上,抿唇问他:“要是有呢?”


    赵小树喷饭,然后赶紧拿纸巾擦了:“谁呀?”


    路恬星低头拨弄衣服上的穗:“就是湛烈啊。”


    “湛队长?哎,那好啊,我对湛队长印象十分不错,真的,其实我觉得看人,也不需要那么长时间,一顿饭的细节足够,湛队长绝对好人。”


    路恬星清了清嗓子,又说:“而且我感觉,他对我,应该也是……有那个意思的。”


    赵小树急道:“那不正好?你情我愿,心心相印,一拍即合!那你们咋样了?没谈?!哎呀,应该早点挑明啊!”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本来情况是这样,但是最近几天,湛烈有一些私事,挺麻烦的。我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说这些,我怕他没心情,那不就是成给他添乱了吗?所以我想等他事情解决了再提。”


    赵小树放下筷子:“星星,你这么想不对啊。”


    他指指自己:“你看我,我也是个男人吧,我从男人的角度给你分析分析男人的心理。”


    “首先,你说你感觉他对你也有那个意思,像你这么迟钝的人都能说出这话,那我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实不相瞒,最开始我见湛队长,我觉得那个时候他已经对你有点意思了。”


    路恬星微微睁大眼睛,但赵小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往下说:“他现在有烦心的事要办,这事挺棘手,挺复杂,也就是说,现在他前面是生活上的窘境和困难,后面又是感情上的不确定,人生的两个重要大事,都是悬空的,飘忽的。”


    “事儿嘛,一码归一码,困难是困难,感情是感情,而且我品得出来,湛烈是个内核很强大的人,他遭遇的麻烦也许客观看来,是道难关,但对于他,还远远不到生活各项进程都要停摆的程度。假如他真的心力交瘁到没心情,就不会让你察觉出,他对你也有意思。”


    路恬星听得眼睛都不眨。


    赵小树最后总结:“如果你们两个对彼此都有意,倒不如就把这件事定下来,一来,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二来于他而言,也是吃了颗定心丸。后面阵地稳定,他也好专心应对前面的困难。”


    路恬星认真听完,由衷道:“小树,你面试班真没白上,现在讲话好有条理。”


    赵小树嘿嘿笑:“还行还行。”


    他吃完饭就赶紧走了,叮嘱两遍“勇敢去做justdoit”,得到路恬星的保证才挥挥手走了。


    路恬星承认赵小树说的有些道理,但捅破窗户纸是门技术活,怎么捅,在哪个时间节点上捅,都应该稳扎稳打。虽然她从来没捅过,思来想去,不能急急忙忙在电话里捅。


    这事应该当面捅。


    于是给湛烈发消息:湛烈,你什么时候回来?


    湛烈回得很快,几乎秒回:明天回。


    路恬星捧着手机笑,又问:事情查得顺利吗?有新发现吗?


    他说,有。


    路恬星心悄悄提起来,坐姿都端直两分:是不是很忙?累不累?


    下一秒湛烈的电话打进来。


    “星星,”他叫她,嗓音含着笑,低低的,“你怎么小心翼翼的,对我这么呵护,我是瓷器?”


    路恬星小声反驳:“哪有啊。”


    “有,我感觉,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受伤的小动物,你就伸着手指头戳一戳,想确认我还活着没。”


    路恬星笑起来,问他:“那你是吗?”


    他说:“是,但不是小动物,是狮子老虎,豺狼虎豹,你再戳我,不一定发生什么事。”


    路恬星才不怕:“你是阳光彩虹小白马。”


    那头轻轻笑起来。


    说到这,路恬星还真好奇,那天湛烈只说自己奶奶曾经很爱爷爷,后来太痛苦,切除神经和角刺后就不爱爷爷了,感觉独角兽的本能和情感有关:“湛烈,独角兽的本能是什么啊?”


    湛烈:“不告诉你。”


    路恬星跳脚:“怎么这样!我的隐私你都知道!”


    湛烈笑出声,也不知道是他本来心情就好,还是和她讲电话才这么开心:“我工作性质特殊,所有本能必须背记,要不然我也不能知道这么多。”


    路恬星不死心:“关系好的人,一般都会互相告诉。”


    湛烈说:“好,回去告诉你。”


    第27章 第27章【VIP】


    下午四点,维修人员按时上门。


    来人穿着一身黄蓝相问的工装服,打理得很干净,手提工具箱,一脸老实巴交。


    他查看了下疗愈仪的损坏程度,挠挠后脑勺,说主板损坏有点严重,虽然在保修期内,但由于是意外损坏,不是产品本身的问题,所以会需要些额外的费用。


    他拿着文件说明,指着上面的字,有些局促。


    基层人员不容易,路恬星从不为难:“没关系,确实是我们自己弄坏的,按规定来就行。”


    工作人员就放心上手维修了,拆了面板,检查里边的线路,路恬星在旁边看了两分钟,感觉这个用时要很久,就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男人忙活很久,将线路一一重新连接好,从工具箱拿出一根数据线,连上疗愈仪和自己的电脑,打算修复数据bug。看着看着,眉心一皱,原本面无表情专心工作的脸色,渐渐转为凝重。


    他抬头看了眼路恬星。


    她专注自己的事情,没往这边看。男人悄无声息拿出手机,对着屏幕上的数据拍下一张照片,点两下手机,发送出去。


    三五秒后,手机轻轻一声震动,收到一条回信。


    他看了后,咽咽口水,随便拆了两条已经连好的数据线,再抬头瞄路恬星。


    收回目光时,不经意扫到旁边墙壁上满墙照片,其中两个尤为扎眼,一张毕业证,一张学位证。


    男人没细看内容,视线快速扫过大学的标志,只盯着上面的照片,目光在照片和路恬星本人上流连一个来回。


    他站起身,一脸歉意:“不好意思,还需要一点时问,您着急下班吗?”


    路恬星说:“没关系,不急。”


    他重新靠坐下来,拨弄了下数据线。


    十几分钟后,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推开门,脸上带着匆匆行路的神色,一进门便笑容可掬:“请问路恬星小姐在吗?您申请了疗愈仪的维修服务吧?”


    路恬星走过来:“您是……”


    年轻男人礼貌微笑,伸出手:“路小姐您好,我是华鼎生物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的售后部经理,吴维,我在线上看到我们售后人员上传的维修表单,发现额外收受了费用,赶着过来处理这件事。”


    路恬星问:“收费用怎么了么?”


    吴维笑容满面:“路小姐,是这样的,您当时在购买这台疗愈仪时,选购的是售后无忧安心服务,交了三千九百九十八的保险费,按照约定,无论这台疗愈仪出现何种程度的损坏,由于什么原因导致,我们都将免费为您维修。”


    他哎了一声,转头看那工作人员,语气有些严厉:“你怎么没有看清楚,打你的电话,你又不接,怎么将客户的表单都提交错了?”


    “对不起经理,我下次一定注意。”


    路恬星还在想,悠悠当时竟然交了这么高的保险,一直没听她提起过,这个买正品很大方但是多掏五块钱邮费都会破防的女人,竟然花了三千九百九十八的保险费……然后听见吴维训斥那个维修工,思绪就断了:“不要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辛苦您跑这一趟,说清楚了就好。”


    吴维笑道:“谢谢您的体谅。”


    那维修工也跟着道谢。


    吴维走到男人身边:“你接着给人家修,认真点。”


    路恬星还站在他们旁边,吴维看看她,忽然不好意思笑道:“路小姐,抱歉,能麻烦您给我点水吗?我这工作一忙起来就忘了喝水,现在渴的不行。”


    路恬星点头,指一下饮水机:“当然可以,您自便。”


    吴维微怔,很快恢复自然:“好的。”


    他转身走到饮水机旁,取下两只一次性水杯,一次接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掉,另一杯他端起,走到维修工面前,弯下腰:“你也喝口水吧,天太热了。”


    男人双手接过:“谢谢吴经理。”


    一个银色的小巧U盘,在两人手心不动声色交接。


    ……


    二十分钟后,疗愈仪修好,一切工作正常。


    吴维脸上一直带笑,再次感谢路恬星的的理解和对他们产品的支持,和那个维修人员一起离开了。


    路恬星关上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无论是维修工还是吴维,态度都非常好,尤其是吴维,整个一含笑大菊花。


    可他的笑容,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路恬星给谭悠拨去电话,谭悠秒接,上来就是连珠炮:


    “星?my星?你咋了,有幻觉?唉,咱们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把门关了,回家在床上躺两天,哪也不去,最安全!”


    路恬星哭笑不得:“没,没有幻觉,我就不能想你给你打天,这种天气我会长蘑菇的。”


    “啊,想我啊,,明天往回赶,后天到。”


    ,你回老家一趟,来回路上就要三天,反正也没什么事,你,这边还有小树呢,不用着急往回赶。”


    谭悠在那边哼哼哈哈的,明摆着


    “行,谭总说什么是什么,”路恬星笑着窝进沙发里,“悠悠,我有个问题啊,咱们疗愈仪不小心磕坏了,我找了售后,他们说当时你买的时候,还花了三千九百九十八的保险?最高级的,能包一切状况的维修。”


    “哈!哈!哈!”谭悠发出惊天爆笑,“胡扯呢吧,三千九百九十八的保险,我给自己买的人身保险都没这么高,我还给它买这么贵的保险,它配吗?”


    然后她又撤回这句:“当然了,如果它能把你的病完全治好,那还真的是很配,别说三千九百九十八,后边加个零,我也不眨眼睛。”


    “那……”


    “哎,星星,星星,我估计是他们搞错了,将错就错吧,你不要实实诚诚地追过去,说我们没有买保险,非得要给人家钱,能薅一把资本的羊毛不容易,这福气给咱咱不要,以后过了这村没这店……”


    挂断电话,路恬星抓抓头发,抱着膝盖,歪头直勾勾盯着疗愈仪。


    人到成年,或者说进入社会赚钱以后,就会明白一个道理:美好的事物还有可能会不期而至,但是钱,这个东西,绝对不会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满脸堆笑地走到你面前。


    路恬星早早锁了门,因为答应过谭悠不会自己单独出门,尤其天色已晚,确实不安全,锁好门后就上二楼的休息室,打算待一会就睡觉。


    刚躺下,湛烈的电话就进来了。


    “星星,做什么呢?”


    路恬星回答:“要睡觉咯。”


    他笑了一声:“还不到八点,就要睡觉了?”


    “湛烈同志,咱们两个的‘要睡觉’估计不太一样,你应该说睡就睡,眼睛一闭就进入睡眠状态了吧?我这还得玩一会儿,有可能一个两个三个小时,不定什么时候,玩累了再睡觉。”


    湛烈说:“坏习惯。”


    路恬星萌混过关:“嘻嘻。”


    湛烈确实吃这一套,不说她了,只笑,笑声带着磁音余味,特别好听。


    萌完了,他另换了个话题:“你这两天怎么没去和润家园住?吵架了吗?”


    和润家园?悠悠家?哦,对,他有定位。路恬星说:“吵什么架呀,我们怎么可能吵架,人家回老家去参加婚礼好不好?”


    湛烈就“嗯”了一声,没发表任何多余意见。


    路恬星翻个身,改为趴在床上,臂弯里抱着枕头,这个姿势声音会有点闷,显得比平常更糯:“湛烈,我本来还有点心慌,你打过电话来,我现在一点也不慌了。”


    湛烈问:“你一个人在诊所?”


    “是的~”


    湛烈抿一下唇,那家伙怎么想的?回老家参加婚礼,已经两天了,就把星星一个人扔在诊所,他应该知道星星的身体状况吧?身为男朋友,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吧?


    压下情绪,他柔声问:“为什么心慌?”


    路恬星说:“可能是我敏感了吧,今天我们店里的疗愈仪坏了,我就叫人来维修,过程……还挺顺利的,服务态度也很好,反正就是后来那个男的笑容……怪怪的,不舒服。”


    “星星。”


    “嗯?”


    “你锁好门,然后自己玩两个小时。”


    路恬星好奇:“为啥要玩两个小时?”


    湛烈说:“从现在开始玩两个小时,正好到十点,正式睡觉,是合理的健康作息时问。”


    路恬星:“……行,一切听湛队长的。”


    挂断电话后,路恬星心说,我才不听,我就不听,我要熬夜和小说漫画短剧综艺电影奋战到凌晨三点!


    然而,刚刚奋战两个小时,即将到十点的时候,湛烈的电话又打进来。


    路恬星忍俊不禁接起,态度格外乖巧:“湛烈队长,你是不是掐着点来查我的岗?十点啦,来检查我睡没睡觉吧?”


    湛烈问:“我的管理有这么严吗?”


    “你肯定啊,军事化管理,”路恬星笑,学起湛芥末来了,“您就是一个有强烈时问观念和自律能力的、不平凡的男人!”


    他那头一声失笑。


    路恬星还没心没肺地乐,问人家:“怎么样?我说的是不是准准的?”


    “不准,”他说,“给我开门。”


    第28章 第28章【VIP】


    路恬星窝在被子里,听见湛烈这句话的一瞬间,没有即刻反应过来。


    她问:“开门?开什么门?”


    湛烈嗓音带着夜风的湿热:“诊所的门。”


    路恬星“嗖”地从床上弹起来,七手八脚蹬上拖鞋,火速赶到诊所门口。这个时间点,别说诊所的灯都熄了,外面街道上的商铺也都基本关了门,只有昏黄的路灯灯光。


    暖光光晕里有一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玻璃门外,肩上背着包,是一个温柔的夜月赶路人。


    路恬星从前台柜子上摸到钥匙,麻利地打开锁链拆下,再咔咔两下拧开玻璃门锁,怔怔拉开门。


    “湛烈……你不是明天回来吗?”


    湛烈说:“改主意了。”


    他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下巴上也冒着青色胡茬,微微一笑时,平和又从容。


    路恬星拉着湛烈手腕,把他往里拽:“你先进来坐着,我给你拿水,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


    湛烈应该是真的累,一点没推辞,进门后坐在沙发上,伸手反拉她袖口:“我不饿,不吃。”


    路恬星看他:“你怎么回来的?这么着急,是这边有什么任务吗?看着休息得不好。”


    湛烈笑道:“反正那边的事情都结束了,今天回明天回都一样,而且……”


    “而且什么?”


    他说:“我管理严格啊,我要是不回来,你就敷衍我,熬夜玩手机。”


    路恬星十分冤枉,立即为自己辩护:“我哪有?我电话里答应得多好,我不都跟你保证了么?”


    湛烈说:“听着不服。”


    路恬星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你等着,不饿也得给我吃,先把瘦下去腮帮子鼓起来再说。”


    她说完转身走,湛烈便起身跟着,像个大型尾巴一样:“星星,别忙了,真吃不下,我看起来瘦了吗?”


    路恬星点点头。


    湛烈道:“那你收留我住一晚吧,睡一觉肿了,腮帮子就鼓起来了。”


    路恬星挑眉:“睡一觉能肿得那么有成效?我不如给你两拳。”


    湛烈没意见:“也行啊。”


    路恬星倒不是不想留,楼上房间倒是有,但只能住赵小树的,而当时在她和谭悠的联手压迫下,赵小树的房间最小,还没有个像样的床,只有一张沙发床。


    “在这我怕你休息不好,你还是回家住比较舒服。”


    湛烈:“累,开不动车。”


    路恬星拿起手机:“那有什么,我帮你叫个车……”


    湛烈手掌虚虚盖在她手机屏幕上:“头晕,坐不了车。”


    咋也不行了,路恬星收了手机:“那我给你收拾下小树的房间,你在这将就一晚上。”


    赵小树房间东西少,也挺整洁,收拾起来用不了多长时间,路恬星五分钟搞定,湛烈也洗漱完了。


    他看上去真很累,眼皮半垂着,高大的身影晃进来,感觉下一秒就能睡着。


    路恬星抱着被,看湛烈瘦长身躯蜷缩在沙发床上,歪一下头,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把被搁到湛烈腿边,半趴在沙发床边,双手托腮:“湛队长,你这么累,回来之后怎么没直接回家?先来诊所了?”


    湛烈低垂头,目光一锐。


    反应过来心跳一飘,然后立刻冷静,他一直垂着眼皮,星星肯定看不见——一个蹲过点,打过硬仗的特殊警种,五天五夜没合眼都精神抖擞,这才两天两夜,哪至于这么困。


    但争取争取,就是先争后取。


    她开口问了,是机会,一个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的人,当机会送到眼前,不把握住他就是窝囊大傻子。


    湛烈垂着眼,轻描淡写:“你说心慌,我回来看看。”


    某些男朋友占着这金贵的位子,在其位不谋其政,没心没肺去老家参加什么婚礼,就别怪他不仁不义,趁火打劫。


    路恬星慢慢笑了。


    现在算是好时机吗?应该算吧,要不然什么时候是好时机?可是现在应该说什么呢?


    唉,算了,舌战莲花也没什么用,都老夫老妻……呸,亲亲抱抱的都做过了,就打个直球,直接来吧。


    路恬星鼓起勇气,弯腰在湛烈驳唇上吧唧亲了一口。


    湛烈猝然一惊,抬眼看她。


    想过这么说应该会有进展,但进展不至于……这么快吧?


    她大而圆的眼睛润润亮亮的,像盛满星河碎光,比溪水还清澈,一边一个,简直


    湛烈密如擂鼓的心慢慢平静,自己的颜,但是没想到吃到这种程度,此,*没好好打理,蜷在这小小的沙发床上,难不成了反差,星星喜欢?


    湛,你这是什么意思?””


    湛烈绝望。


    我宝贝竟然更喜欢落拓不羁的风格。


    第29章 第29章【VIP】


    黎明破晓,一丝阳光从地平线破出。


    湛烈蜷缩在沙发床上,双目紧闭,被梦境拖拽到十岁那年。


    早晨父母一起出门,在他们以为他没注意到的角落悄悄亲吻,他懂事地非礼勿视。等再见面时,母亲成了无数碎片,而父亲则变成一头发狂的野兽。


    他拼命挣扎,始终无法靠近父亲半分,一片混乱的人群中,他看见有人举枪——不是安排在制高点的狙击手,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容模糊,五官像一抹凌乱的油画。


    不要!不要!


    “砰”的一声枪响,倒在血泊中的,却不是高大的父亲,而是一抹娇小柔软的身影。


    这声巨响将他好不容易拼凑的平静快乐炸得粉碎,父亲的绝望,魔咒一样承袭在他身上。


    “星星!”


    湛烈猛地弹起,冷汗涔涔。


    看清这个房间后,他闭了下眼睛,抬手死死捂着胸口,蜷缩忍耐:梦里他看见星星毫无声息倒在地上,发丝伴着鲜血粘腻沾在脸上,他心脏痛到窒息,爆裂,醒来后,噩梦实体化仍旧如影随形,他心脏惯性地维持破碎绞痛。


    脑中反复确认,她的位置距离自己直线距离只有四米,才慢慢平息。


    缓了会儿,拿起手机看一眼,还不到六点。


    湛烈迅速妥当收拾好床铺,推门出来,站在拐角处紧闭门扉前停了一会儿,手搭在门把手上,轻轻下按,推开一条缝,默默向里注视。


    路恬星双臂拥着被子,一条细嫩白皙的小腿骑在上面,黑色的长发像花瓣一样散开,睡颜又香又甜。


    湛烈本来就想她,又因为做了噩梦,忍不住来看一眼。但一看就挪不开眼,抿了抿唇,轻手轻脚走进来,在她床边单膝跪下。


    看着看着,伸手刮了下她鼻尖。


    然后跪坐在她床边地上,像护食的小孩子,眼睛不眨地看。


    “我最多再让你欺负半个月。”


    “你抓紧亲,抓紧摸,想睡也可以。”


    “等我忙完这阵子,事都了了,就没这么温情脉脉了,我会管你要名分。”


    湛烈轻声说完,握住路恬星的手,单独拎出她大拇指,小幅度下压关节,她的大拇指很乖巧地冲他点一下头,再点一下头。


    湛烈说:“行,你答应了就行。”


    他轻轻带上门下楼,在诊所自带的厨房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能用的食材,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下把日子过得如此清贫的二人,然后拿起手机订了个餐。


    一直留到早餐送到,湛烈给路恬星留了个言,叮嘱她记得吃早餐,便打算离去。


    走出几步,在那台疗愈仪前顿住脚步。


    湛烈径直朝它走去,目光上下打量一圈,绕着疗愈仪外围慢慢走,走到背面,盯着烫金的铭牌看了几秒,然后抬步离去。


    *


    路恬星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她迷迷瞪瞪摸到手机,眯着眼看了一眼,按下接听放在耳边。


    “老爸,你又是参与了什么刺激的项目?还是吃了什么好吃的新品?这么急于分享……现在才六点半,你又不是出国游,应该没有时差吧……”


    那头她爸爸声音小小的,像背着人一样:“哎呦,我每天给我的宝贝女儿分享快乐,不应该吗?”


    路恬星声线游离:“嗯…………很应该…………”


    听到她的声音,路尧总忍不住下意识关心:“身体怎么样?一切都好吗?”


    “嗯,老爸,你不是每天都问吗?昨天下午我们刚说完,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开始问……可好了,挺好的,都好……”


    她的回答困意中伴着敷衍,眼瞅着就要继续睡着,路尧赶忙拦截:“星星,星星,你你先醒醒,先别睡了,你听爸跟你说,爸有个急事需要你帮忙。”


    路恬星困得抓不动手机,侧过身子,把手机直接放在耳朵上,然后解放双手,闭着眼睛嘟囔:“你说吧爸爸。”


    “就是之前,你不是问过家里边有一个蛊药,瓶身上有小心心的那个,你还记得不?星星,你能给爸邮两瓶来吗?”


    路恬星:“行。”


    “好乖宝贝,你邮的时候一定要悄悄的,然后,等你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千万千万别跟她提这件事。”


    路恬星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然后又问了句:“为什么?”


    “哎呀,这个嘛,


    路恬星有点醒了。


    瓶身上有小心心?那不是她不小心给湛烈下的那个蛊吗?虽然说这一段时间,他脸部不受控制的问题已经得到妥善解决,不出意外大概率已经康复,但因为之前他不喜欢提这事,一提就不开心,所以她一直也不好意思问。


    手里的,路恬星睁开眼睛,也有力气拿动手机了:“这位路姓研究员,请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你的非法运输服务,我底要干什么?”


    路尧新朋友了?说话一套一套的。”


    路恬星想笑忍住了:“你不要转移话题,这个小心心,到底有什么作用?”


    眼瞅着不说女儿就务,路尧只能坦言:“你爸爸我心里苦啊,这两天同行路上遇到了一个外国帅哥,”


    “我真的使尽浑身解数,各种风格都尝试了,把自己弄得老来俏也比不过那个该死的老外,星星,老爸实在是穷途末路,为了让你妈妈眼里有点我,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路恬星问:“这到底是啥?”


    “就是一种……市场上没有承认的……黑蛊。比较罕见……简称为爱你蛊。就是……中蛊之后……会对下蛊人……有那么一些……不受控制的……由衷的……”


    “……喜欢。”跟女儿说这个,怪不好意思哒。


    路恬星慢慢道:“就是喜欢?”


    路尧一本正经地开始扯上学术:“这个在我们研究中呢,嗯……说喜欢可能有些浅显,因为人的感情吧它,确实比较复杂,可以概括为爱意,或者占有欲,或者什么的。这个蛊产生的值,就比较浓烈。不过,没有副作用,一点都没有,也不会伤身体,在健康的夫妻关系中,相爱的基础上,一个绝望的丈夫,为了祈求好色本能的妻子的爱,小小的使用一下……”


    路恬星说:“老爸,开外挂是件可耻的事情,我坚决维护公平正义。”


    路尧很着急:“主要是现在这个事,它对我来说确实是有那么点不太公平!”


    路恬星实话道:“不公平爸爸你也忍忍吧,主要是这事我不敢干,妈妈也是研究员,她那么聪明,就算你的奸计得逞,她心扑在你身上,但也一定会发现。到秋后算账的时候,不仁不义的你,一定会为了讨妈妈的欢心,而毫不犹豫出卖我——千万不要向我保证你会扛下一切,您总是这么说,但多次生活经验证明,你只会为了邀功推我下火坑。”


    几次求恳后,路恬星依然坚守底线,终于,路尧哭唧唧地挂断电话。


    而放下手机,路恬星也发了会呆。


    这段时间感觉到湛烈的喜欢,不是自我感觉良好,是真的。但原因并非自己讨人喜欢,而是因为他中了蛊?


    路恬星低下头。


    这件事,好像令人有点难过。


    ……


    “高处,基于以上调查结果,我申请对华鼎电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进行立案调查。鉴于其涉嫌妖丹违法实验,而该公司在生物实验领域具有较大行业影响力,业务规模庞大,若违法行为属实,可能对社会公共利益造成严重危害。为有效固定证据、防止关键数据被销毁或转移,建议依法从速立案侦查,需要公安等有关部门配合工作。”


    湛烈这边汇报,高蒙手中翻阅着他提交的材料,白纸黑字,触目惊心,他反复看了两遍。


    物证第一时间送去鉴定,结果已出,没有问题,就是这人证……高蒙点点文件:“你大伯,哦不,湛锦山很配合?”


    “非常配合。”


    高蒙说:“我们应该更谨慎一些,他是人证,最关键的物证也是从他手中提供的,而他对你的情感成分非常复杂,他这么配合,会不会……”


    湛烈先笑了一下。


    然后摆摆手:“高处,我明白您的顾虑,他不会翻供的。在我搜集证据的过程中,拿下他反倒最容易。因为湛锦山父子脑回路和常人不同,他们一致认为,隐瞒此事,会让我在无知中获得平静与幸福;而揭露这件旧事,反而令我痛苦。在他们的立场上,这是摧残我的一种手段。”


    高蒙目光有些不忍心,叹了口气,说:“湛烈,你一定要清楚,这不是痛苦的来源,而是获得真正的平静的机会。”


    湛烈说:“我当然清楚。”


    “好,那就好,对于你提交的材料,我还有处疑问,保密协议中明确要求‘放弃对你母亲遗体的处置权’,可当时实验室爆炸,她已经……这份保密协议的背后,目的很耐人寻味。”


    湛烈略微迟疑:“目前证据不足,还有待进一步考察。我只聊聊?”


    “你大胆地聊。”


    “回来路上我简单查了下,华鼎公司近二年采购二十二次人类胎儿干细胞,但公开项目远不至于有这么高的次数;我还托于博洋帮我探了个前路,但因为没正式立案调查,所以没有加在报告中,他们北岭的实验室废水检测出□□和□□混合物,这是典型的非法人体麻醉方案。”


    “昨晚他们的冷链车向码头运送了十个生物样本箱,海关记录显示,这批箱子报关单写的是‘实验用猕猴’,而热成像显示箱内温度28℃——灵长类动物运输标准是16℃。”


    高蒙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站起来:“你意思箱子里可能是……”


    湛烈望着高蒙,语气沉静:“加上,我母亲的研究方向是妖丹基因定向武器。”


    他顿了一下,道:“我怀疑他们在进行活体实验。”


    ……


    华鼎生物。


    中式红木茶台前,贾海达盘腿坐在蒲团上,手边茶壶坐着水,茶盖被被水花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小吴,你这个消息是近十年,我听到的最好消息,我真的很感激你。”


    吴维满脸堆笑,连连说不敢不敢。


    贾海达道:“你带来这个消息,让我想起十几年前,楚曦,害……你应该不认识,那时候,她是咱们这名气实力都碾压众人的资深研究员。”


    吴维很有眼力见,上前一步,为他斟茶:“贾总,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她炸死了,老公疯了。”


    “嗯……那是个刚烈的女人啊,发现了我的秘密,当时我潜心研制的药剂——还在实验阶段,全天下仅此一管,我反应那么快,封锁大门,派了那么多人去拦截……谁能想到,她为了彻底销毁,眼睛不眨就喝了。”


    “实验室也炸了,我的药剂,实验数据,成果,全没了。她让我多走了近二十年弯路。”


    吴维笑道:“好在贾总现在苦尽甘来,实验推进的很成功,马上就可以进行临床试验。在这个时候,您又遇到绝佳的实验体,真是老天都帮您。”


    贾海达慢慢品茶:“是,把那个女孩子弄来吧。”


    吴维立刻转身,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我都准备好了,请贾总过目,这是我草拟的协议……”


    贾海达看他一眼,没打开,慢慢推开文件,弯腰去摸左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完好的注射器,针头有牙签粗细。


    “谈判谈判,没有筹码,你怎么谈?就拿你这份协议吗?人家年轻的小姑娘,一听要做人体实验,人家不害怕吗?”


    吴维拿起注射器:“这是——”


    “Wraithfire,名字酷吗?一针下去,她那个病死亡率,翻十倍。”


    吴维手一抖,露出为难的表情,慢慢把注射器放回桌上:“贾总,这这我不行,人家和我才一面之缘,不是很熟,短时间内不好找机会下手。”


    贾海达纳闷道:“你要什么机会?见到面,你个大男人,她个小姑娘,直接抓头发按桌上,对着后腰一捅,两秒钟的事。”


    “但——这是犯法呀,店里都有监控……”


    “所以这就是筹码,这不就能上谈判桌了?有监控,要报警?没有问题,她也别活。”贾海达道,“但这个时候,你再拿出你的方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钱,健康,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该她得的,她一样都不少,聪明人还不知道怎么选吗?”


    吴维咽了咽口水:“那我……这两天准备一下。”


    “不用准备,夜长梦多,”贾海达低头喝茶,“你今晚就去。”


    ……


    路恬星今天在诊所晃荡了一天,从早上等待上班,到中午逐渐疑惑,一直到下午,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真是奇了怪了,整整一天,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新的病人,之前约好日子的人也都跟串通了一样,通通没来。


    甚至连赵小树,都在中午的时候给她发了个消息,说不太舒服,不过去了,随便对付吃一口就继续学习。


    快到七点的时候,接到湛烈电话。


    “星星,你今晚还在诊所留宿吗?”


    路恬星说:“留,我答应悠悠了。”


    “还是一个人?”


    “嗯。”


    她蔫蔫的,平时蹦蹦哒哒的小山雀,像被淋湿了一样。好笑之余,还有点心疼:“怎么不开心?是不是今天生意不好?”


    路恬星说:“哎,快呸呸呸,我今天接待的人可多了,门庭若市,熙熙攘攘,有力推动了北岭、省城,乃至全国的GDP发展。”


    湛烈笑了一会,问:“那今天要纳的税,得不少吧?”


    “那是那是,光荣得很。”


    湛烈也不戳破,早晨离开的时候,他围着那疗愈仪转了一圈,看见背后的铭牌,心里就是一沉。


    虽然泛上浓重不安,但工作责任所在,他不能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只能用独角兽妖丹抑制给诊所上了一道防护,今天绝不会有任何人靠近星星所在的这道门。


    “那……”


    “湛烈。”


    “嗯?”


    路恬星小小深呼吸,抽出书本下面一张写满字的纸——这是今天一天她百无聊赖下写出的无数句式,其中有几个已经打上大大的叉,她对着唯一保留的句子,默默给自己打气,念出来:“你今天工作忙完之后,能不能抽空来见我一面?我有个问题,想当面跟你确认。”


    湛烈本就斟酌要用什么理由才能叫她同意自己再次去留宿,没想到对方正好撞上来:“我现在就去。”


    又柔声问:“怎么这么郑重?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路恬星翻篇看看。


    他这个问题,她没考虑到,纸上没提前写好。


    想了一下,小声说:“不难,挺简单的,但只有你能回答。”


    第30章 第30章【VIP】


    湛烈说一会过来,路恬星的心情反而轻松起来。


    就算她不甘心、不死心好了。再怂,这种事情也一定要问个明白。只有听他亲口说,一切情不自禁都是被蛊所控,她才能放弃。


    路恬星找出一沓新的纸,一边思考,一边在纸上写下能用的开场白。


    ——首先,我要再次向你道歉,因为我已经知道之前失手给你下的蛊的功效……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说,这样不就突出了抱歉,而不是自己的喜欢。重点不能放在这,道歉应该在后边,对,放在后边。


    ——昨天我亲了你,跟你告白,你没有表达任何想法,我理解为默认,并且在我的认知中,一直觉得我们两个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如果你……


    不行,还是不行,这前摇也太长了,拖泥带水,表达得过于混乱,分散重点。


    路恬星接连画了两个大大的叉,重新组织语言。


    “叮叮叮……”


    路恬星看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她划了下屏幕接听:“喂,你好?”


    “路小姐你好,我是吴维,昨天登门处理过疗愈仪售后服务的工作人员。”


    路恬星皱了皱眉:“啊……你好。”


    “路小姐,是这样的,昨天我在照片墙上看到您的学历,您是A大毕业的人才,恰好,我们公司实验室正缺少您这样的稀缺人才,回去后我和实验部的同事提了提,将您的情况汇报给贾总,他对您很是赏识,希望有幸邀请您加入我司。”


    路恬星刚发了个音,吴维便抢先快速说道:“路小姐,我们非常欣赏您的专业能力,贾总的初步意思,年薪两百万起,另有绩效奖金和股权激励,公司为您配备专属的助理团队,每年三十天带薪假期,任意分公司可申请轮岗,如果您能来的话,还可以在滨海新区为您申请一套高管公寓,或者选择每月三万元的住房补贴。”


    路恬星默了默,说:“你们待遇高到似乎不应该是我能匹配到的。”


    吴维笑道:“A大毕业的人才,什么都配得上。贵校绝大多数毕业生都进了国家研究所,我们能捡到漏,是我们的荣幸。”


    “我不明白,吴经理,这应该是人事的工作,为什么是您来联系我?”


    吴维愣了一下,没想到路恬星会这么问,很快重新笑道:“人事部的同事突然联系您,怕唐突了,我怎么说也算得上认识,先来帮忙探探您的意思。”


    听起来有点道理,路恬星心说,如果我普信的话,这会应该已经兴奋地准备好走上人生巅峰了。


    但她还有点理智,包装太好的命运馈赠,听起来都有种诈骗感。


    路恬星不置可否,一边听吴维介绍,一边打开电脑,输入“华鼎生物”,检索出的页面就有科研团队简介。


    她看了看,觉得这公司挺神奇:华鼎现有的科研团队由七位学科顶尖人才领军,其中两位手握《Nature》、《ScienceAdvances》封面论文、三位参与过国家级脑机接口项目,包括军工级基因武器芯片设计经验,甚至团队最年轻成员二十七岁已获国际生物黑客马拉松冠军,实验室团队获得十八项国际专利证书,最新的交流合作新闻照片上,是与美国NASA、瑞士洛桑联邦理工学院合作的纪念牌。


    真不是她瞧不起自己,A大在业界的能力确实顶尖知名,够上这样的团队……虽说也有可能——但至少,应该是她求人家而不是人家求她。


    鼠标滑轮一滚,众多科研事项中,一条突出的新闻展露在页面上——华鼎生物实验室爆炸致研究员身亡,其丈夫妖丹失控行凶伤人。


    路恬星凝眉,手指略僵,点两下鼠标。


    那头吴维还等着路恬星的回答:“喂?路小姐?听得到吗?”


    片刻,路恬星说:“吴经理怎么不直接来诊所与我面谈?”


    吴维笑笑:“我倒是也想,您的诊所有尊大神护着,轻易也靠近不了啊。这样,您要是有意思,不如找个地方,我们详细聊一聊?”


    路恬星:“时间,地点。”


    吴维很快报上。


    行,他还挺着急,就今晚,在他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路恬星说:“好啊。”


    *


    挂断电话,按照时间约定,路恬星应该现在就出门。但她没动,窝在沙发里向门外瞧,脖子快抻长一节了。


    十分钟后,熟


    路恬星一喜,甩开抱枕,烈。”


    湛烈问:“今天这么欢迎我……”


    “快进来快进来,”路恬星拽着湛烈,反手关上门,推着他往椅子上一按,自己笔直站他面前,“湛队长!”


    湛烈:“……干嘛?”


    路恬星笑一下,然后小脸板得如一况。”


    煞有其事的,湛烈事?”


    路恬星一呆:“啊……不是不是,还有别的。但事有轻重缓急,先说这个。”


    她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从维修疗愈仪到职位申请,最后总结:“他们对我发出邀请实在有点奇怪,我就去查了一下,发现这个公司就是……”


    路恬星微顿,看看湛烈,他眉眼微弯,目光鼓励她继续说。


    “就是你父母曾经任职的公司。你说过,你妈妈的死亡不是意外,是人为,那就证明这个公司有可能存在黑色产业链条,我查了,他们现在的研究方向是基因武器,这个事在业界看来,可大可小。”


    路恬星想了下:“基于以上情况,我有一个猜测,但没有依据,我只跟你说一说,有没有用你们可以拿去判断——我不认为自己目前的水平,可以被这么优厚的待遇邀请进华鼎生物的团队。但是,如果作为一个绝佳的实验品,就很有说服力了——他们修过这台疗愈仪,拿到我的数据轻而易举。”


    湛烈眉一点一点拧紧。


    路恬星还有最后一句:“你要是觉得有必要,我很愿意当你们的线人去赴约;你要是觉得我想多了,那你也得陪我去,给我撑腰,我已经在走特查处的行业专家的流程了,不想去他们那,希望他们以后别来骚扰我。”


    湛烈看一眼门口,他无比感谢自己的敏锐,今天阻绝了所有外人;也无比感谢她的机灵,等他来,与他说明一切。


    湛烈向路恬星伸出手:“星星。”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抓住她,抓住她,心就能落到实处:他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也知道后怕的浪头有多大。


    路恬星低头看湛烈空空的手掌,咽一下口水,慢慢伸手放在上面,然后被他握住。


    “星星,对方这个时候约你见面,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湛烈他们掌握的比自己深,他这样说,证明先前的预感方向没错:“那我怎么做能帮到你们?”


    湛烈沉默了下。


    华鼎在进行活体实验,又这么着急找星星,假设他们真的盯上她做实验品,今晚的见面大概率会出手。如果他们把握机会,人赃并获,此案的推进会迈出很大一步。


    还没等他想清楚。路恬星摇摇他的手:“我不怕。”


    湛烈看她:“怎么会不怕?”


    路恬星说:“有你在,你肯定可以保证我的安全。”


    湛烈:“我可以保证。但是我舍不得。”


    路恬星心跳加快。


    他这是在撩她吧……等这事过去,一定揪着他问个清楚。此时此刻,她只要对得起自己对他的喜欢:“我说过要陪你一起走,现在有这个机会,我也有这个能力和勇气,我一定要去。”


    这之后,无论他喜不喜欢她,她都没有遗憾了。


    ……


    吴维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咖啡厅二楼最里边的包间,在两人到达之前,湛烈收到队友的反馈,布控已经完成。


    队里有个队友是猫头鹰,在经过特殊训练后,目光已具有半穿透性:“湛队,这人不老实,他从包里拿了个东西,一直攥在手里。太细了我看不清,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有个队友是海豚,掌握情绪监测,态度斩钉截铁:“他一定会出手,因为他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如果是正常招聘,他一个甲方,有什么好紧张的?”


    湛烈一一回应,始终握着路恬星的手,与她并肩走进咖啡厅。


    路恬星小声问他:“湛烈,你要一直跟着我吗?”


    “当然。”


    “你不用躲在暗处伺机行动吗?”


    湛烈神经紧绷,但听到她的话,还是被她可爱到:“在什么暗处,当然在明处。在暗处万一把你误了,我找谁要人去?我都部署好了,放心。”


    路恬星很安心地不说话了。


    走到紧闭包房门口,看一眼湛烈,他用口型无声道:敲门。


    路恬星点头,轻轻敲了敲门,里面过了两秒,才传出吴维含笑的声音,一面招呼着“路小姐你来了”一面从里打开门。


    湛烈就站在门边墙壁,在吴维的视线盲区。


    路恬星向里走:“吴经理……”


    吴维满脸堆笑,在路恬星走过他身侧的一瞬间,拳头一紧,青筋暴起。


    刚有一个抬手的动势,下一刻天旋地转,“咣当”一声被死死按在桌上,关节锁固那一下,手中的东西滑脱了手。


    再接着就是一阵迅速的脚步声,也不知从哪冲出来这么多人,手腕一沉,被上了拷。


    局势已定,湛烈目光一瞥。


    掉落地上的凶器不是常见的刀枪,而是一管透明液体的注射器,针头很粗,泛着点点寒光。


    湛烈脸色沉冷,收回视线。


    控制,警戒,取证,吴维被顺利带走,湛烈特意落后一步,在所有人都向前走时,握住路恬星的手。


    低声问:“吓到了么?”


    路恬星实话道:“没有,还没感觉到该开始害怕,一切就都结束了,好快。”


    湛烈笑了一下,伸手抱住她。


    他的手臂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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