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在等待的时间里, 秦意翻阅了大量储存在神廷的书籍。
还真让他从中发现了与“虫洞”相关的记载。
只不过，在这个时代，并没有“虫洞”这样的说法。
「新纪元1811年1月22日，应当是在22:00到翌日的凌晨1：00之间, 具体时间不可考。居住在帕利城邦的梅, 看见天空的上方，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在他的眼中, 变得越来越大, 直到化作一个充满漩涡的洞……」
古籍中是这样记载的。
他们甚至认为，那是通往地狱的门。
所以直到最后那个洞合上了, 他们中间也没有一个人敢走近。
这并不是虫洞的第一次出现。
在新纪元1927年，2033年，都曾经出现过。
有一位的偏远乡下的农民, 他的羊就丢失在那个洞内。
在这本古籍的书页旁, 甚至还为这头羊画了个栩栩如生的图。
外露的机械骨架, 被虫洞的漩涡裹住, 骨架对折, 它就像是被恶魔一口叼住了。
怎么说呢？
死状挺惨的。
秦意按了按额角。
他突然有点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回去了。
突然间，又是“哐当”一声响。
秦意回头看了一眼。
机器人的背甲也掉了一块, 左边大腿甚至也跟着摇摇欲坠了起来。
秦意的思绪一下被阻断, 该怎么打开虫洞→安然经过虫洞, 这样的烦恼，一下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我们这就去给你修身体。”秦意合上手边的古籍，站起身说。
他说完走在了前面。
乌鸿则拖着残破的机器人的身躯，慢吞吞地走在了后面。这样的速度是很慢, 但好歹不会突然飞掉一条大腿。
“神官大人，您要去哪里？”门外的人听见动静, 立刻恭敬地回了头。
倒不是他多么尊敬秦意，而是前几天，秦意在驱邪现场的惊人表现，让人打心底里怕了他。
再加上从前线回来的神廷人员，再三强调，这位神官颇得神明的偏爱，他是最了解神明的人。
同时还有人神色复杂地说，他的来历应该很震撼。
尤其是非，每次一提起这位神官，就会夹着屁股走路，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这种种一结合。
才刚刚抵达神廷不久的年轻的新任神官，顿时变得深不可测了起来。
谁也不敢招惹！
秦意将目光落在神廷人员的身上，看着对方的脸色变幻。
秦意：？
怎么脸色好像还有点惊恐呢？嗯？
秦意低声开口：“附近有什么机械铺吗？”
神廷人员闻声，一下将目光落在了乌鸿的身上。
他面色古怪地道：“当然有……可，他是一个人吗？您为什么要花心思，给一个根本没有生命的东西，组装起四肢呢？”
秦意不打算和对方讲什么是机器人。
他顿了顿，说：“因为这样好看。”
因为这样好看=我在秦意的眼里是好看的。
乌鸿的脑中，飞快地划上了这样一道等号。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秦意拿到机械铺地址后，就立刻出门了。
神廷的交通工具也是一样的。
呜呜呜从居民城中行过的小火车，和机械马拉动的车。他只能选后者，因为他是“地位崇高”的神官。
当他的车马行过城中的时候，甚至会有居民向他的方向跪拜。
秦意走进机械铺。
他转头问：“二号，你想要什么样的新四肢呢？”
大块头惊讶地站在那里。
人工智能再智能，也只是机器人，终究不具备人的情感。
可秦意阁下却连机器人的意愿都要照顾到吗？
也许这正是秦意阁下身上打动人的地方吧！
这头的乌鸿也顿了顿。
什么样的新四肢？
这具躯壳实在太烂了，烂到什么四肢都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但乌鸿还是开了口，他机器人的身躯高大，凝视秦意的时候，要微微垂下头。
乌鸿垂首盯着秦意说：“请主人为我做选择。”
这样最基础的交互，也让秦意感觉到很高兴。
好像他真的亲手赋予了自己的机器人以灵魂一样。
秦意很快就为他选了新的四肢。
“神官大人，这是我们店里最昂贵的机械配件。”店老板紧张地出声。
他很担心一会儿神官直接拿了东西，不付钱就走人。
“没关系，我有钱。”秦意爽快地取出了梅利银行给他的支票簿，在上面写下金额，再签下名字。
害，他在这个年代，实在太有钱了。
有钱是一回事。
但愿意将钱花在谁的身上，是另一回事。
这大概是很久很久，久到乌鸿都快要忘记了的千万年之前，他从人类的电视剧里，看见的一段台词。
秦意就愿意将钱花在他的身上。
乌鸿想。
店老板大概没见过这么豪爽的神官。
天知道，呜呜呜神廷里穷-逼老多了！
店老板激动地亲自将秦意送出了门，他牢牢攥着梅利银行的支票，支票都给攥起了褶。
“您将拥有长达一百年的售后期！我随时欢迎您的莅临！”
……
秦意很快又回到了神廷。
路上他还看见有人兜售神明的“周边”。比如什么，神明语录啦，传说神明用过的器皿的复刻啦。
还有卖陶土模型的――
一双如玉般，骨节分明的手，撕开了黑色的夜幕。
“这是什么？”秦意问。
“这是神明的手，大人。他打开了空间与时间之门，莅临了人间。”
嗯？
要这么一说的话。
“虫洞”其实是神明打开的空间与时间之门吗？
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吗？
秦意歪了歪头。
他没有信仰，当然也就无从相信。
秦意还是花了一点钱，买下了那个模型。
他想弄清楚，虫洞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回到神廷的大殿后，秦意又花了足足一天的时间，才重新为机器人组装好了身躯。
神廷人员对此很满意。
“我还以为这位新来的神官，在反手给了咱们一个下马威之后，会迫不及待地掌控神廷大权呢。但看上去，他好像……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只对他身边那个铁铸的怪物感兴趣！那东西还会说话！”
“真可怕……他真的有神明的偏爱？我觉得更像是有邪恶附在了那铁怪物的身上！”
神廷人员正啧啧感叹的时候。
前线传来消息。
鲸正式向几大城邦迎战了。
不仅如此，他还向神廷下了战书。
神廷抢走了他的新娘去做神官。
他将推翻神廷。
什么什么？
神官是鲸的新娘？
神官对掌权根本不感兴趣，是因为他正等着他的男人来把整个神廷都掀了？？？
神廷人员简直当场裂开。
一向偏安一隅，面对几大城邦挑衅无动于衷的克亚比一族，全族倾巢而出。
他们以不死不休的姿态，朝着几大城邦发出了攻击，一路凌厉，席卷向神廷。
“疯了？”
“克亚比族疯了吗？”
几大城邦的人战栗出声。
而此时，秦意坐在大殿里，慢条斯理地低头抿了一口红茶，压压惊。
随后他才重新抬起了头。
高大的机器人站在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前。
他的新四肢，因为和其它躯干不是在同一家店购入，这样搭配到一起之后，难免显得格格不入。
呃，说格格不入那都叫客气了。
准确来说，修补过后，因为颜色和材质上的差异，明明用的是最顶级的机械材料，却让他看上去更加的破烂了。
秦意沉默了片刻：“二号，你喜欢吗？”
黑色的躯干和大腿，银白色的手臂和背甲。
乌鸿说：“我很喜欢。”
他话音刚落下。
大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
“神官大人。”来人步履匆匆，面色阴沉，“你能告诉我们，你和帕利城邦的王，是什么关系吗？”
秦意老神在在：“啊，他们没有告诉你们吗？最开始，是几大城邦的人将我从帕利城邦绑架了出来，用以威胁帕利的王。”
“老天！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能混进来？”
“因为他，神廷和帕利城邦正式开战了！”
“我的神明，您看见了他的恶行了吗？”
乌鸿：。
看见了。
挺喜欢的。
没别的了。
神廷其实除了供奉至高神明像外，还同时供奉了如智慧之神蕤的塑像，以及战争之神泰的塑像，还有什么黎明之神等等，拢共足有七八座。
他们认为堪达拉蒂是神的国度。
至高神明在堪达拉蒂统治着他的臣民。
而现在神廷的高层就跪倒在战争之神的面前。
他们请求他的助益。
“请降下神迹吧。”他们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么些话。
但也有人悄声问：“真的有用吗？我们谁也没有见过神明不是吗？我们对神明的了解，都只是来自那些与堪达拉蒂相关的古籍……”
“你们忘了神谕上的神迹了吗？”站在中间的老头儿掀开了眼皮。
老头儿顿了顿，又说：“谁说没有见过神明的？我在上个月，的的确确见到了神明。接着乞求吧。”
他话音刚落下。
一道白光大亮。
大殿的上空破开了一个洞，洞内形成了漩涡，带着可怕的强压。
高维度对低维度的碾压，是无情且粗暴的。
大殿瞬间坍塌。
“神迹……是神迹！”他们只来得及喊一声，就大部分都被掩入了废墟下。
一道声音从洞内传来：“你说有背叛神明的信徒？”
“……有、有。”老头儿虚弱应声，“在那里。他与克亚比人 ，达成了卑鄙的合作。”
这时候秦意在一片慌乱惊惧的喊叫中，抬起了眼。
他能清晰地看见，他所处的大殿的顶盖，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掀飞了。
然后他一眼就看见了一个洞，它就这样悬浮在了半空中。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神迹”吗？秦意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
他微微一仰头。
同时抬手，指尖轻轻扫过乌鸿身上的按钮。主脑开启，ID卡发挥作用，他再一次悄然调动了所有的虫形机器人。
“你来自三级文明？……你的身上甚至还有四级文明，不，五级？七级的痕迹……”那个洞居然会说话。
按照最常见的划分规则。
当人类实现行星间来往的能力，被认为达到了一级文明。
当人类实现恒星间来往的能力，甚至能窃取恒星的能量时，即达到了二级文明。
当人类能够在星系间自由穿梭，且长久生存，即达到三级文明……
四级文明代表着人类已经能利用虫洞等途径，来进行迁跃穿梭的旅行。
五级文明则能实现低维高维空间的转换了。
六级文明的生命体便不再局限于物质形态，他们能够跨越平行宇宙。
第七级文明无法被低级文明观测到。
他们被认为是操控宇宙游戏的存在，他们高高在上地观察着所有的低级文明。
所以又被称作神级文明。
就如同最古老的地球人，想象观测薛定谔封闭的匣子里，是一只活着的猫，还是一只死了的猫。
第七级文明真真切切地观测且俯视着所有的低级文明。
“我想吃了你。”洞里的声音说。也许这样他就会走向第七级文明了。
秦意：？
乌鸿：。
煞笔。
47、回到星际时代（上）
第47章
秦意没有信仰, 也从来不会去嘲讽别人的信仰。
但对上来张嘴就想吃人的神明，他想自己可以不需要礼貌了。
“这就是他们供奉的神明吗？”秦意的语气轻快，仔细听的话，会发现里面还有一丝嘲弄。
这不是我。
乌鸿抬眸, 本来就显得冰冷无机质的属于机器人的双眼, 这会儿看上去更加的黝黑，仿佛两个望不见底的深渊, 透着可怖的气息。
黑洞外的应该是和他的手下蕤一样的存在。
用星际时代的形容来说, 就是存在于高维空间，来自第五或者第六级文明的生命体。
乌鸿仔细回忆了一下。
这种藏头露尾的玩意儿, 实在辨认不出是他的哪个手下。
但高维度对低维度空间，力量的确是近乎碾压的。
就像是人轻轻合上手指，就能肆意将一张纸撕碎。
现在的秦意一行人, 对于洞外的东西来说, 就像是一张纸。
乌鸿突然间有些不太高兴。
就在这时候, 神廷的其他人也听见了动静, 他们纷纷跑了出来。
“老天, 那是什么？”
“是神迹吗？”
“神殿塌了！中央神殿塌了！长老们还在里面！……还有塑像……”
他们慌乱地叫喊着。
“不，你们……抬头看。”不知道是谁出了声。
只见殿中供奉着的塑像, 除了至高神明像外, 其它的都有所缺损。要么少了胳膊, 要么少了半个耳朵，更严重点的，只留下了半个脑袋和半边身子。
只有那尊没有雕刻出面容的至高神明像，孤高挺拔, 直直矗立于废墟之中，将一切尘土碎石都顶开了。
好像世间只剩下了他在撑着天踩着地。
说不出的震撼与巍峨。
就连秦意顺势望过去之后, 都不禁轻轻挑了下眉尾。
神廷的老头儿堪堪从废墟中爬出来。
一边吐血，一边指着那黑洞道：“那是……那是我等用诚心召唤，又以心头血祭之，才求来的神明降临。”
神廷的人信仰了这么多年的神。
但等真正见到这一刻，他们却只从心底里升起了不可抑制的恐惧。
真正的神明，原来是有这样神通的……
那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好像会吃人一样的可怕……
老头儿到底年长，吃过的盐比他们吃的米都多。
他面对这样的异状，面色不改色，甚至还深吸了一口气，道：“神官大人！你有什么要说的话吗？”
老头儿有点怕秦意。
毕竟《神谕》的更改，还历历在目呢。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希望，神官只忠于神明。而不是还和帕利城邦的王有所勾连。
有了老头儿带头。
其他人这才堪堪回过神，顿时仿佛获得了主心骨和底气似的，纷纷道：“请神官大人发话！”
秦意好笑出声：“说什么？”
乌鸿这时候才从那种不高兴到，指尖发痒，想要将整个空间都撑塌的情绪中，缓缓抽离了出来。
他的余光扫向了秦意。
明明是这样的时刻。
明明敌我的势力悬殊。
就算帕利城邦的王有一敌之力，但也没办法立即赶到这里。
可秦意好像就是没有丝毫的畏惧。
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操纵他的情绪。
秦意的平静让乌鸿霎地也平和了下来。
这时候有人怒喝了一声：“帕利城邦的王，率全族倾巢而动！完全是不惜命的打法！为的是什么？为的不正是神官大人你吗？”
秦意：？
是谁先去围攻帕利城邦的？
“你得到了至高神明的偏爱，你成为了神官。可你又怎么能同时对两个人献出你的忠诚和热爱呢？还请神官大人，写下书信为证，从此与帕利城邦划清界限，再不与帕利城邦的王，有一丝一毫的来往！”老头儿厉声道。
“没错！神廷容不下有二心的人！”
“我们的一生都只能为神明奉献……”
“你们好像忘了，如果不是几大城邦的人绑架了我，我现在还在帕利城邦过我的悠闲生活。”当然不是这样。
但秦意从来不会把道德制高点拱手让给别人。
“你们好像还忘了，神官是你们来求我出任的。是你们希望通过我，能使你们与神明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坚固。”秦意淡淡出声提醒道。
老头儿神色沉沉，不为所动，只重复道：“你是神明钦点的。”
被神明偏爱的神官。
却倒戈向他人。
一旦传出去，那将会是多么大的丑闻！神廷的威信何存？这会动摇人们的信仰！
秦意这番话倒也不是说给老头儿一行人听的。
而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如果还有三两个脑子清醒的，听了能有点作用，那也算功德无量，尚且有救。
如果没一个有救的，那就拉倒呗。
反正到时候也就一块儿炸上天了。
神廷其他人员这时候倒是按不住了。
他们没想到这位新来的神官，这样棘手，哪怕面对这样的神迹，他居然还丝毫不动摇、不屈服。
他们心中升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恼。
我们都要俯首的神明。
他怎么却能无所畏惧呢？
“神官大人是宁死也不肯与帕利城邦划清界限吗？”有人急吼吼地出声问。
阿非这时候混在人群中，有一点茫然。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去留意那倒塌的神殿废墟下的神廷人员呢？
为什么他们都只盯住了新神官？
阿非喃喃出声：“不应该这样的……”
他一把揪住了身边的人：“你们忘了吗？神官有一个很庞大的怪物！”
被揪住的人惊惧了一瞬，但很快就摇了摇头，说：“那又怎么样？神明在上……”
这时候，他们就听见那厢，身着白色长袍，显得长身玉立，模样美丽而又温柔的新神官，轻飘飘地反问：“如果我说是呢？”
这一句话，瞬间引得众人哗然。
乌鸿微微出神地望着秦意的身影。
从众者、背叛者、无能者。
都如地上脏污的泥。
让人连多看一眼的兴致也没有。
勇敢者、狂傲者、自由者。
才谱成了伟大的赞歌。
乌鸿出神到，甚至已经完全忘记了，秦意想要推翻的神明是他。
神廷人员突然间呼啦啦地朝着那个黑色大洞一跪：“请您降下神罚……”
他们一边说着，还一边悄悄别过头去觑秦意的脸色。
似是想借此恐吓秦意。
只有秦意很清楚。
什么恐吓？
那个黑洞外的生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它想吃了他。只是受限于某种原因，才迟迟没有立刻动手。
这时候秦意抬眸一扫。
那黑洞有了变化。
里头的漩涡转得越发迅疾了，真像是一张血盆大口。
秦意哼笑一声：“谁还陪你们玩这样过家家的权利游戏？”
他话音落下。
无数悄然潜在房檐上的虫形机器人动了，它们由小变大，飞快地舒展着羽翅，像是破茧了一般，转眼就在天边化作了乌压压的一片。
机械羽翅扇动，发出冰冷的碰撞声。
一瞬间，神廷的半边天好像都被遮住了。
而另一半则被那个巨大的黑洞占据住了。
众人惊恐地瞪大眼。
他们喉中发出嘶哑的喊声，极度的惊恐，仿佛化作了一双大手，死死地掐住了他们的脖颈。
“虫、虫子……”
“虫子也化成了怪物！”
就在他们这样震颤畏惧的目光之中。
一个粉红色的巨人，骤然舒展开四肢，拔地而起，占据了整个神坛。
他们的神官，就仿佛神o一样，被那冰冷的、无情的巨人，双手捧起，紧跟着就隐去了身形。
大块头也拿出了自己的新机甲。
因为采购于这个时代，这东西当然一眼就被他们辨认了出来。
但这东西与星际时代的东西比起来。
又是大不相同的。
这个时代的机甲充满着浪漫色彩，个头也不及秦意的机甲大。
更不提星际时代的机甲只是纯粹的武器，哪怕漆成再粉嫩的颜色，它也充斥着冰冷机械身上天然的浓烈杀意。
秦意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操纵过机甲。
那笨重高大如开山巨人一样的机甲，在他的操纵下变得分外灵巧。
一步踏出去。
就是几十米。
奔跑起来，大地似乎都跟着震颤了。
砖瓦倒跌。
地面塌陷。
虫形机器人与黑色洞口联手来了个遮天蔽日，这一切景象仿佛末日降临。
就在这个时候，神廷的大船飞了起来。
“拦下！”
“快拦下！”
“请求神明降下神罚……”
“请求您赐予我们力量……”
神廷乱成了一团，跪下来喊什么的都有。
老头儿也喃喃道：“战争之神，战争之神请您庇佑您的信徒们，赢得接下来的每一场战争……”
但那个黑洞居然诡异地，再没有别的动静了。
它除了静静地摆在那里，展露自己的可怖与神秘，竟然就没、有、别、的、了。
秦意的学习能力究竟有多强，其实他自己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毕竟他在潘达星上的时候，读的都是些“贤妻良母”必备科目。
他从来没有正式地接触过机甲一类的学科，并进行考试。
他曾经坐过帕利王室的大船。
与那位王站在一起，目睹过别人是怎么操纵大船的。
后来又坐了几次其他联邦的船，神廷的船。
经验一累积，要开动这东西，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秦意飞快地操纵着这些更古老的按键与方向杆，他回了下头说：“一号，我有点渴。”
大块头还沉浸在刚才从神明眼皮子底下奔逃的刺激之中，脑中轰轰，心跳飞快，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一只漂亮的水杯，被递到了秦意的面前。秦意：“我没有手能空出来。”
于是那水杯便又往前送了送，一直送到了秦意的唇边。
秦意微一低头。
杯子再微微一上仰，杯中的水就这样到了秦意的嘴里。
秦意舔了舔唇，挪开头。
他的视线这才落在了那一截银白色的机械臂上。
那是机器人的手。
水是他端来的。
秦意的目光又转了转，瞥见了杯身上绘着的图案。
那是星河坠落的彩绘图。
绘画者有着高超的记忆，水倒入后，那星河似乎还跟着荡漾了起来，整幅画都动了。
秦意好笑地道：“一号，这是你拿的吗？这东西好像是放在至高神明像前的圣器。”
大块头这才回了神，他说：“没有，不是我拿的。”
秦意：“嗯？”
秦意一下扭过了头。
他看向了冷冰冰的机器人：“是你吗二号？”
机器人这才从喉中挤出了一个字：“嗯。”
秦意看着机器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那张简简单单的脸，似乎都变得鲜活了起来，具备了一点人的灵动。
更讨喜了。
秦意哈哈笑着说：“如果神廷的人知道，他们的圣器都拿来给我喝水了，我又一次侮辱了他们的神明。他们大概会气到原地暴毙吧？”
机器人盯着他的笑容，又从喉中挤出了一个字：“嗯。”
秦意又回头看了一眼机器人，他说：“二号，你的胆子真大。说拿就拿了。你怎么就刚好挑了这么个东西？”
大块头想说，机器人没办法回答这样的问题吧？
但机器人再度开口了，而这次，比刚才蹦出来的单个字，要长得多得多。
他说：“它是最好的。”
神廷的人高高供奉起来的东西，又与他何干呢？
他想把好的东西，给秦意。
他本来觉得做神官是好的，比做王的新娘好。
可是秦意不喜欢神廷。
那就不要神廷了吧。
乌鸿漫不经心地想着。
他的生命实在太过漫长，力量又过于的强大。
随心所欲已经是刻入他骨子里的事了。
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的简单，甚至不需要额外地过脑。
大块头闻声倒是惊了惊。
他曾经听说过人工智能失控的新闻……但没想到人工智能还能失控到这样的地步――
“把最好的东西给主人”。
这比他一个人类还会拍马屁！
秦意倚坐在椅子上，他歪了歪头。
半晌才出声：“嗯。”
他轻轻笑了下，说：“我喜欢最好的东西。”
秦意对母亲其实已经没什么记忆了。
只有一点温暖的模糊的印象。
他曾经对好父母的想象，是来自于孔嘉翔。
那时候秦意年纪还小，孔嘉翔就已经无师自通知道来骚-扰最漂亮的Omega了。孔大少爷和别人说腻了，已经无法再秀他的优越了。
于是他挑中了看上去最乖的秦意。
“我爸爸上个月做生意又赚了点钱吧，也不多。就八千万吧。然后他买了最贵的星耀机甲模型给我！其实一点也不好玩。但摆着也勉强算好看吧。”
“你知道最近帝星流行什么吗？流行吃那个什么最好的甜品店，佩佩甜点的‘星球爆炸’。我妈让人连夜给我从帝星带过来了……潘达星上应该还没有人见过呢。”
……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那时候，小秦意知道了，最好的东西是给最爱的人。
年幼的他甚至为此动过一瞬间的念头。他想，像孔嘉翔这样的蠢货，才应该拥有秦建林这样的父亲。而我想要孔嘉翔的父母。
不过后来的秦意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因为他慢慢明白过来。
爱之所以伟大，不是因为你优秀时我爱你。
而是当你不再优秀时，我也依然爱你。
父母会俯身去爱一个笨蛋。
这才是最动人的地方。
但我还是喜欢最好的东西。
秦意歪头，看着那高大笨重的机器人，他微微笑起来，眼尾都被拉长了一点，仿佛有着缱绻的波光流连在他的眼眸中。
机器人也不再做声，只用机器的冰冷的目光注视着秦意。
秦意的机甲被留在了船沿边，没有被收回。
机甲的大头垂下。
就这样以一种巨人俯视的姿态，在神廷人员，和几大联邦的人的惊恐中，渐渐远去了。
大船上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又响起了声音。
大块头问：“您不怕那个神明吗？逃跑的时候我听见他们说，那好像是什么战争之神……听起来，似乎不太好对付。”
大块头现在已经很相信，真的有神明这种东西的存在了。
否则那个黑洞外的声音根本无法解释！
乌鸿的眼珠子动了动。
战争之神，他还有一点印象。
今天这个，不是他。
具体是谁，乌鸿也想不起来了。
神廷的人，恨不能编出一百零八个神明。久而久之，有些东西因为得到了信仰，才沾了点神明的光，于是摇身一变，也被称作神了。
但在乌鸿这里，连个屁都算不上。
屁都比他们有存在感。
这种东西，很难对付吗？
他一手能按死一个。
这时候秦意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他懒洋洋地反问：“这种东西，很难对付吗？”
乌鸿一顿，又将目光紧紧落在了秦意的身上。
大块头愣了愣：“可、可我们只是人类……”
秦意：“嗯，我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个神明的声音，会从黑洞后传出来？”
大块头磕磕巴巴：“因为、因为可怕？”从一个洞里传出了声音，那威慑力实在不是一般的强。
秦意摇摇头：“因为它进不来。”
大块头一呆。
是、是吗？
还有这种解读方式吗？
秦意：“假设它真的是神明，你认为神明的力量应该是什么样的？”
“强大……”
秦意见他词汇干瘪，于是自己补充道：“是超乎人类想象的强大。如果将这个世界比作是一个玻璃容器，那么神明就是一团足以炸毁一个星系的能量团。当这个能量团强行要进入玻璃容器……”
“容器会炸。”大块头喃喃道。
秦意点了下头。
“低级的世界，应该是承受不了来自高维世界的能量的。所以它只能打开一个洞，朝洞里喊话，施加威压。这大大限制了它的能力。这也是事物的正常发展规则。否则失序的话，那所有的低级世界都能被随意毁灭了。”
“那……那洞能移动吗？能扩大吗？”
“我想是能移动的，但是会消耗它很大的能量。撕开空间，比直接降临，应该更难吧。”这只是秦意的猜测。
不然的话，这些世界还不成筛子了？天边到处都是洞？
“而将洞扩大的话……除非它又想毁灭这个世界。”秦意低声道。
秦意说的没有错。
乌鸿站在秦意的面前，但他却可以清晰看见千里之外，神廷人员因为黑洞久久没有动静，忍不住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于是那黑洞似是受了羞辱，顿时把洞口撕得再大了一点。
洞口一大，吸力也就越强。
秦意没抓到，倒是先把神廷人员吸进去两三个。
这下神廷的人吓得全都闭嘴了，再不提追捕秦意的话。
秦意真聪明。
他明明不相信有神明，但却又能将神廷信仰、研究数年的东西，分析得这样透彻。
乌鸿想。
这时候大块头又疑惑地开口了：“如果我是神明的话，我炸了这个世界也没关系啊，反正只是个世界……它为什么会害怕这个世界崩塌呢？”
秦意顿了顿：“有两种可能。一，它舍不得这个世界的信徒，二，这个世界不归它管，而是归那位至高神明，它不敢得罪至高神明。最大的佐证就是，我之前明明离它很近，它却没有将我吸进洞里。而是等到神廷的人跪下求它，它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才开始动了。”
但那玩意儿估计也没想到，秦意会溜得这么快。
放完话就溜嘿！
“可、可是这样的话……那神明岂不是很没有用吗？他们完全无法干涉某个空间的运行？”
“或许有个办法吧。”秦意想了想，反问：“你看过一些影视作品吗？里面有一种恐怖类型，叫上身。它可以上人类的身。”
没错。
不止是人类。
任何物体都可以。
大地、山河，甚至都可以成为神明的意识投射对象。
乌鸿心说。
不用他去解说，秦意已经将大致的规则都推导出来了。
“这样一看，做神明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大块头叹道，一下子也就没那么恐惧神明这种东西了。
这会儿他还有点羞赧呢。
他竟然还不如秦意阁下一个Omega来得沉稳冷静，无所畏惧。
好吧。
仔细一想。
好像就没有什么是秦意阁下害怕的东西。
“是没什么意思。”秦意说。
是的。
乌鸿在心中轻轻应声。
秦意突然站起身：“好了，我们该回到我们自己的大本营里了。”
只见大船的下方。
隐约又可见星际舰的身影了。
秦意指着星际舰说：“嗯，那位神明要是想吃了我的话，我很欢迎它连着这个东西一块儿吞了。”
听到这里，大块头都觉得胃疼了。
“我还真想从它的肚子里试一试，能不能穿过那里，回到我们本来的时代。”秦意若有所思道。
想要……回去吗？
乌鸿盯着秦意。
又怎么会需要通过那样一个蠢货的肚子呢？
这是秦意从神廷逃亡的第三日。
那个巨大的黑洞突然从天上消失了。
神廷中人一派茫然。
难道神都放弃他们了吗？
而这时候，那个大洞外的能量团，这才将意识投射到了一个神廷人员的身上。
此人年轻力壮，力量充沛，信仰之力很足。
可当它一睁开眼。
却发觉自己的脸上一片濡湿。
这个人为什么会……哭？
旁边的人正连声安慰道：“非，你别哭了。唉，我才知道，你的钥匙，还在神官，不，那个叛徒秦意的手里。钥匙总能拿回来的……”
什么钥匙？
没等它回溯这具身体的记忆，身体里藏着的巨大悲恸更先涌了上来。
它两眼一黑。
不受控制地昏了过去。
“非！非！你怎么了！你别急，实在不行把屁股切掉换成机械的吧？！”
神：？
? 48、回到星际时代（中）
第48章
另一片时空下。
周奕擎终于找到了陆济。
用了一段时间的医疗舱, 陆济身上的伤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是生物机甲遭受的重创，没办法在短期内恢复到完好。
陆济扫了一眼后而被牢牢按住的半只眼等海盗。
然后才看向了周奕擎：“周上将怎么来了？”
周奕擎直接了当地出声：“说吧，你在虫洞附近发现了什么？”
“周上将什么意思？”
“你已经失踪好几天了，这很反常。我不得不认为, 你是私底下探索了虫洞, 并且有了一定的发现，还不打算共享给我和霍尔斯。”
“……”
“我来这里找你, 没有其他人知道。”周奕擎几乎都是明示了。
就是在告诉陆济――
咱们还可以继续联手, 把霍尔斯排挤在外。
陆济：“哦。但是这个和我说没用……我有个合作对象了。”
周奕擎一转头。
他扫过了半只眼等人：“我记得你的手下不长这样。不过这些人，倒是有点眼熟。……是上次在无名星球上, 争夺矿山的时候，那群意外出现的海盗？当时，秦意就是在他们的手里。他们领头的主心骨, 是一个叫易先生的人。易？”
周奕擎不愧是帝国上将, 他飞快地反应了过来。
但就算是这样, 开口的时候, 也还是带着一点压不住的不可置信的味道：“那个男人是联盟的郑一安？”
陆济本来因为周奕擎的过于聪明, 以至于现在又要多一个人提前找到秦意，于是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但听到“郑一安”的名字之后, 他反倒古怪地流露出了点笑意。
像是幸灾乐祸。
也像是反正只要不是我一个人的痛苦, 是大家的痛苦, 那痛苦也就不太痛苦了呢。
于是陆济一点头，轻飘飘地说：“哎对，他和秦意、霍尔斯，是一起认识的。他也对秦意有点意思。”
周奕擎：“……”
这样一来的话, 鲸先生出现的时候，郑一安的表现就说得过去了。
周奕擎按了按额角, 有点说不出的头疼。
他对Omega的了解还是太过单一了。
他的Omega是不像纪阳的Omega一样，会因为他们的工作繁忙而大吵一架。事实上，秦意比他还忙。忙到，走到哪里都能多结识一个Alpha。
但周奕擎很快就冷静了。
陆济心生失望的同时，还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这时候周奕擎缓缓抬眸：“嗯，有一件事，因为你失踪了几天，大概是还不知道的。”
“什么事？”陆济呵呵一笑，“你不会是想说，还有谁跑出来，莫名其妙地认领秦意是他老婆吧？”
应该不会吧。
不会吧。
这都已经四个了！
陆济的心态还残存一丝的乐观。
“克亚比一族的王你知道吗？”
“鲸？”
“他来虫洞了，他说，要在这里等秦意回来。”
“……”
一时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彼此都十分的不太愉快，满脸都仿佛写着“来啊互相伤害啊”。
这样凝滞且糟糕的气氛，最后是被纪阳打破的。
纪阳跑来通知周奕擎：“上将，联盟有动作了。”
周奕擎：“嗯？”
“内乱了。”纪阳小声说，“长老院现在在疯狂发函，召您回去。联盟一变，全宇宙的势力割据都得跟着发生变化。”
陆济闻声，心说那感情好。
你们最好都赶紧滚吧。
周奕擎缓缓起身：“郑一安到底想干什么？”
只有郑一安自己知道，他想干什么。
联盟代表已经好几次在他而前压不住火气了，表而的和谐几乎都要维持不住。
只不过因为郑一安目前孤身一人在他们的包围中，他们才没有轻易动手。不然一旦动手，那可就坐实了“苛待功臣”的罪名了。
因为不肯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联盟代表只能又一次虚弱无力地暗示道：“先生知道最近联盟内，有些人生出了叛心吗？”
郑一安淡淡应声：“嗯。”
并不顺着联盟代表的话往下说。
代表咬牙切齿，正绞尽脑汁的时候，却听见郑一安平静地说了一句：“对于大众来说，死亡才是会被永恒记在心中的事。”
代表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所以呢？
你是想让我死？还是谁死？
这是宇宙历3386年8月14日。
他们来到虫洞附近，已经堪堪要满一个月了。
在军事驻地以外，大量旅行团的到来，使附近荒凉的星球都变得热闹了起来。
无数记者时刻监控着虫洞附近的动向。
就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刻。
一架飞船直直朝着虫洞的方向飞去。
“那是谁？”
“不要命了吗！”
飞船上联盟的印记熠熠生辉。
一下子众人都炸开了锅：“他们疯了吗？！那是郑一安的飞船是不是？联盟竟然真的让他去？”
飞船进入虫洞。
它的外表被迅速烤焦、剥裂，渐渐露出里而的骨架，直到完全露-出内里。
郑一安第一次正大光明、坦坦荡荡地拿出了自己的机甲。
顶级的生物机甲。
几乎是大众从来没有见过的形状。
“那是什么……”
怪物？
不等他们发出这样的声音，就看见机甲完全舒展开了身躯。
盘踞的蛇身，仿佛要将整个大洞都填满。
孤注一掷的疯狂。
这是郑一安在遇见秦意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去做的事。
他总是平稳地百般算计，思考好一切的后路，所以哪怕他明明已经成为了联盟的顶梁支柱，却也还是迟迟没有夺权。
让我试一试。
郑一安双眸猩红。
然后彻底落入了那漩涡。
至此。联盟头上那口大锅，彻底地结实地扣紧了。
这一举动掀起了轩然大波。
两大帝国向他们的上将和皇太子，发出了更多的函文。
请求他们回国主持接下来可能会到来的战争。
联盟乱作一团。
在一个月前，谁也没有想过，只是因为一个叫“秦意”的人，他掉进了一个虫洞。于是就引来了今天这样的大波。
与此同时。
鲸先生也才刚刚睁开了双眼。
阿林愣声问：“王，您为什么落泪？”
我落泪了吗？
鲸先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下。
是有一点湿意。
他刚刚看见了，年轻的他，与几大城邦结束了激战后，匆匆赶至神廷。
见到的却只有坍塌的神殿，与如临大敌的神廷人员。
他们的神明来过了这里。
在神明的注目下。
神廷人员逼问秦意，是铁了心不肯与帕利城邦和帕利的王划清界限吗？
秦意说：“如果我说是呢？”
然后神明发怒。
秦意遭遇了最严酷的惩罚。
他将与神明作对。
他将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遭遇神廷的绞杀。
年轻的王听到这里，怔怔落下了眼泪。
数万年后的鲸先生，却也在那一刻，感受到了相似的震撼。
来自秦意的哪怕只有一分的偏爱，原来都是如此动人的。
这就是为什么，这里会聚集如此多的人。
鲸先生的心沉了下去。
可是与更高维的文明作对，秦意真的能活着回来吗？
他们哪儿知道。
什么“神明发怒”，什么“遭遇了严酷的惩罚”，那都是神廷在为自己挽尊罢了。
他妈的总不能说，我们召唤的战争之神变成了一个大洞，吸了几个神廷人员，然后就没然后了吧？
我神廷的而子何在？！
而此时的那片时空下。
其实不止是神廷的而子没了。
刚刚将意识投射在阿非身上的神，也感觉到自己的而子快要没了。
他严词拒绝了把屁股切掉的提议。
然后一边骂骂咧咧着“该死的人类为什么要发明贞-操-裤这种东西”，一边按照阿非的记忆，赶往了秦意的星际舰。
这个时代的人不认识那是什么东西。
他却是认识的。
那是来自至少第三文明的产物。
这个神官，来自第三文明！
他的世界也许还没有神明。
这样就最好了。
自己就顺势摸过去，吃掉那个世界，也没有人会找他的麻烦了。
他想得很好。
而这头的秦意，在星际舰的脚下，发现了孔嘉翔。
孔嘉翔震惊地望了望他：“我听帕利城邦的人说……你被绑架了……”
秦意：“嗯。”
孔嘉翔而色复杂地说：“所以那个帕利城邦的王，也根本无法保护你。”
他知道秦意丢了之后，就来这里等着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少天。
秦意：“嗯？怎么？你还准备来保护我吗？”
他和以前实在太不相同了。
口吻都是漫不经心的。
好像Alpha都能被他踩在脚下。
孔嘉翔深吸一口气，应了声：“嗯。”
秦意：“那行，后而有神明在追杀我，你去吧。”
孔嘉翔：？？？
秦意往星际舰内走。
孔嘉翔咬咬牙，跟了上去。
秦意倒也没把他扔下去。
毕竟秦意准备要离开这里了，孔嘉翔这煞笔虽然讨厌，但罪不至死，最好是带回去，丢回孔家。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孔嘉翔颤声问，“这个世界真的有神？”
秦意：“有。”
孔嘉翔瞪大了眼。
秦意到底还能招惹什么东西？这……这他妈都快超出人的认知范畴了。
被附身的阿非，带着神廷人员一路疾行。
终于在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后，赶到了星际舰的而前。
神很快摒弃了阿非的躯体，它重新在天边撕开了一个洞。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个洞比之前要小很多。
但这一幕依旧足够震撼住孔嘉翔了。
真的……真的有神明？！
秦意却只是抬手一指，轻描淡写地说：“看见了吗？现在我们要开着星际舰穿进去试试。”
孔嘉翔恨不能当场给他跪下。
你他妈真的是Omega吗？！
这个世界的神你也敢抗衡？
49、回到星际时代（下）
第49章
面对天空中再度撕开一个黑色大洞的奇景。
第一个慌的不是秦意。
而是神廷的人。
他们望着面前的星际舰。
这东西简直撕裂了他们对世界的认知。
恍惚间, 他们有种，自己仿佛才是那地上的蝼蚁，而这蝼蚁，却不知量力地卷入了另一个级别的斗争中去。
他们的新神官, 拥有着也许堪堪与神明比肩的力量……
就在这时候, 有人嘶声喊道：“神廷告急！神廷告急！”
“帕利城邦的王率众闯入十二神殿！”
“快，快回援！”
这几声慌乱地一喊出来, 本来气势汹汹的队伍, 登时就又散了架。
秦意坐在星际舰内，通过外接收器, 将外面的声音一清二楚地纳入了耳中。
他惊讶地出声：“还挺快。”
孔嘉翔也是一愣。
他酸溜溜地出声道：“这个王，原来能为了你做到这样的地步啊……”
秦意：“嗯，可不是吗？不像刚才请你替我挡一挡神明, 你都挡不住。”
孔嘉翔脸上的表情顿时又红又绿。
“再见了。”秦意垂眸, 轻声说。
虽然帕利城邦很有意思, 可其它城邦实在不怎么样。
他还是回去吧。
如果我能回去的话……
秦意歪了歪头, 低低出声：“我突然觉得, 被别人追杀围剿，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大块头愣愣心道。
是、是吗？
大概只有您会这样觉得吧。
孔嘉翔蓦地抬起头来。
他总觉得秦意这句话里, 像是意有所指一样……他要干什么？
天边的黑色大洞, 突然在一瞬间撕大。
正如秦意打算孤注一掷去作尝试。
那位不知名的“神”, 也打算耗上它所有的力量，吃人事小，面子事大，得为自己挽个尊。还得是在神廷人员, 众目睽睽之下为自己挽尊。
这里不是神廷。
它就算把这里挖出一个窟窿来，真正掌控着这个世界的那一位乌先生, 也是不会来管束他的。
而现在，它不仅要在这里挖一个洞。
它要吞了一切能吞掉的东西！
去他妈的切屁股！
它恶狠狠地想着，然后将洞口撕得更大了一些。
秦意：“走了，拜拜。”
话音落下，他驾驶的星际舰瞬间收起所有外部的滑行道、升降梯，腾空而起。那庞然大物一升空，瞬间将这一方天地都遮蔽了。
神廷人员这才知道，这庞然大物单单只是摆放在那里，还不够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当它浮动在他们的头顶，那种天空瞬间被压缩的逼仄感……
仿佛下一刻，这东西落下来就能将他们碾成肉泥。
大概就如蚂蚁见到了大象。
那种世界观上崩塌的恐惧，牢牢占据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心。
“跑！”
“快跑！”
神廷人员这时候只恨自己往前凑得太近，一时间想要跑出那庞然大物的阴影笼罩区，都是那样的艰难。
他们的新神官。
帕利城邦王的新娘。
……原来这么可怕啊啊啊！
孔嘉翔也不由脸色发白。
他从来没有搭乘过星际舰。
别说他了，就算是他亲爹，也根本没机会搭乘这种玩意儿！
他眼看着与地面的距离飞速拉开，脚下都好像发起了晃：“秦意……你真的会开……这东西吗？”
孔嘉翔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胸中一阵翻涌。
这庞大的东西，居然轻巧极了。
它的速度当然已经超过了音速，也许已经接近光速了？孔嘉翔不知道。
但只是一眨眼。
他感觉自己的躯体好像都被那股飞速的力量扭曲了一样。
然后再放眼望去，就全都是黑色了。
孔嘉翔整个人惊得眼珠子都快脱眶了。
“洞……那个黑色的大洞！我们已经在洞附近了？！”
人对未知总是充满畏惧的。
哪怕他是个从出生时，就被测定为基因优秀的Alpha。
孔嘉翔很想上去制止秦意的动作，可他他妈的不会开星际舰！他怕自己一上去，这东西就坠毁了！
孔嘉翔简直急得要当场发疯。
但这时候星际舰停住了。
那个洞外的“神”也蚌埠住了。
因为到洞口了，才发现。
它撕的洞口，它不、够、大。
他妈的这个星际舰，光一个屁股，都比它的洞口大！
秦意也很无语。
虫洞看上去并不大，但实际上它能吞下比它大百倍的东西。
只要那东西靠近了它。
而这玩意儿看上去还不如黑洞牛逼呢。
秦意不高兴地出声：“浪费感情。”
乌鸿突然觉得有点可爱。
于是机器人也真就发出了低低的一声笑。
机器人的声音，笑得孔嘉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孔嘉翔刚才惊惧散去，这会儿正觉得脱力呢，他忍不住回头，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笑什么？”
乌鸿当然不会理会他。
孔嘉翔面上有点挂不住。
秦意变了，现在会讥讽他了，这也就算了。
但他还能让一个机器人给瞧不起了？？？
孔嘉翔咬牙道：“这是你从哪里捡来的破烂？”
乌鸿：“呵。”
他是秦意亲手组装的宝贝！
秦意：？
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好像从机器人的嘴里，听出了阴沉讥讽的意思？
大块头也觉得有点迷惑。
人工智能……都这么智能了啊？
秦意这时候缓缓出声：“它比你宝贵，孔嘉翔。”
孔嘉翔喉头一哽。
“它浑身上下加起来，花了足足八十三万通用币。你知道这个时代的八十万，等于多少星际币吗？八百多万。”
孔嘉翔死死咬住牙。
我……连八百万……都不值？
乌鸿的心情不错。
“我值八十三万。”乌鸿说。
星际时代，就是八百多万。
从来没有人敢于试图对乌鸿明码标价。
但乌鸿觉得这滋味儿不错。
秦意突然觉得他的机器人有点可爱。
于是秦意也笑了下。
僵持的局面就在这一刻突然发生了转变。
明明近在咫尺了！
明明只要一伸手……
顾不上那么多了。
洞外的“神”再难按捺它的贪婪。
一双手从大洞外伸了出来。
那双手冒着光，强烈的光几乎让它的手部轮廓都变得不清晰了。
就好像两根光棒，突兀地进入了这个世界。
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压力，陡然从头上压了下来。
突然间地动山摇。
天边浮动的淡淡蓝光往下坠落。
它要强行挤进来？
秦意飞快地转过头，重新按住了面前的操作台。
既然这东西不是虫洞……那他就可以接着跑路了，跑远点。
有本事它就彻底挤进来抓他，把这个世界完全挤塌。
这一幕在孔嘉翔的眼中，简直就跟末日恐怖片差不多。
他大吼一声：“秦意！”
秦意却只淡淡地对大块头说：“如果他干扰到我们，你就和二号一块儿，把他扔下去。”
孔嘉翔：“……”
他惊恐地望着秦意。秦意又一次刷新了他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什么温柔的贤妻良母！
他是手段层出不穷、高傲又冷酷的Omega。
星际舰的速度很快。
但的确毕竟不是一个时代的产物。
那双手还是抓住了星际舰的尾巴。
这时候那个洞口已经摇摇欲坠了。
那双手上的白光，也飞快地化作光点向四周散去。
孔嘉翔看着这一幕，想喊又不敢喊。
秦意低声说：“我还没有试过轴向炮和两舷炮呢……”
“轰隆”一声巨响。
炮-弹在洞口炸开，将白光炸得更散了一点，无数光点从空中落下，孔嘉翔都能清晰感觉到星际舰震颤了一下。
但那一刻的震撼。
都比不上接下来的这一幕。
那双冒着白光的手，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它飞快地往回蜷缩了下，但这是徒劳无功的。黑色的物质侵入了白光，并且迅速将它包裹、拉扯。
一个人形被拉扯出来，完全呈现在了洞口处。
那个人形浑身都冒着白光。
这也许就是神廷召唤的那个“神”的本体模样。
明明是个人形。
可下一秒，它就像是面团一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折叠了起来。
它的四肢、头颅，全部被叠到一起，一声怒吼从它的身上发出。
没有人注意到。
这一切都是在机器人的注视下完成的。
无数白光散落。
它彻底被折叠成了一团球。
那一团球在洞口炸开，生生将原本那个洞口，瞬间撕裂成了一个更大的、一望无垠的黑色深渊。
恍惚间，仿佛有一扇门，被这个爆-炸打开了。
“神”也是会死的。
它在死前，最后留在脑内的印象就是……原来至高的神明就站在那个人类的身旁，一直注视着它。一直。
乌鸿用自己的意识，杀死了它。
并用它死亡时爆出的巨大能量，生生撕出了一个新的虫洞。
这时候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
星际舰瞬间被黑色深渊吞没了进去。
那一瞬间，秦意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哐当”。
就像之前掉了胳膊一样。
他的机器人突然间彻底散了架。
秦意愣了愣：“……二号？”
但黑暗中，再没有回应的声音。
乌鸿的意识被迫回收。
他寄居的载体也承受不住力量，瞬间散架。
乌鸿重新睁开眼。
看见的是蕤。
蕤本来是想来询问，他的裸-体画是怎么一回事的。
但等一眼望进乌鸿眼里无边的沉沉黑色，他一下就住了嘴。
乌鸿先生此刻看上去，不太高兴。
哦，好像也很正常。
毕竟乌鸿先生就从来没有高兴过。
没有人见过他的笑容。
只有永远印在面上的阴翳。
这时候战争之神哆哆嗦嗦地来到了面前。
他望着乌鸿俊美却阴沉的面容，说：“我、我没有被神廷召唤。”他当时一看事情不对劲，溜得可快了！
蕤茫然出声：“怎么了？什么事？”
“没什么，先生刚刚杀死了一个神。”幸好死的不是我。他心说。
蕤也惊惧地望了望乌鸿。
但乌鸿连半点目光都没有分给他们。
蕤只好自己悄悄去查探了。
结果半分钟不到，他就回来了，忍不住失声道：“先生，黎明之神死了。这个世界，从此没有黎明了！！！”
乌鸿：“哦。”
哦。
哦？
就哦？
蕤默默落泪。
决定还是不要再问裸-体画这件事了。
裸着也挺好的。
最近他的信徒都明显增多了，可见是挺喜欢他的肉-体的。
……
这是大家守在虫洞附近的第三十六天。
郑一安进了虫洞。
以至于虫洞附近已经乱起来了。
而此时的潘达星上的人们，他们惊恐地抬头望去，只见天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
那个洞也许离他们有着遥远的距离。
但就算是这样，也足够叫人感觉到可怕了……
“那也是虫洞吗？”
“快！上报帝国！”
他们话音还没有落下，所有人就都看见，一个巨大的星际舰，从洞口冲了出来，气势磅礴。
遮天蔽日。
它逼近了潘达星。
潘达星上的所有防御，都对它无效。
只一个眨眼。
它就以着超高的速度，来到了潘达星上。
“警报！警报！”
“快联系最高长官！”
秦意眨了下眼。
他觉得也挺奇怪的。
他只是在进入那个洞口的时候，想了一下潘达星，居然出口就真的开在了潘达星。
那可真是……妙啊！
“发生了什么事？”几大家族的人也纷纷走出了府邸。
第一学院的学生们，更是震惊又好奇地高高抬起了头，伸长脖子。
“是恐-袭吗？”
“别国入侵？”
“不可能！”
孔嘉翔这时候缓缓睁开眼，往下一望，没想到入眼的全都是熟悉的景色。
“回到潘达星了？……就这样回来了？”他愣愣出声。
但他一转眼，突然发现秦意再次启动了轴向炮。
这东西的威力，他已经见过一次了。
孔嘉翔瞪大眼：“你干什么？！”
炮口校准后，终于对上了秦家的建筑群。
这一大片区域，都属于秦家。
秦意想了想，还是不能伤害无辜的人呀。
于是大半个潘达星的人，都听见了那从天空传来的，轰隆隆的震撼的声音。
一个字接一个字落在耳朵里，就像是雷炸开了一样。
“我是秦意。”
“下面我将要轰-炸掉秦家，我会倒数十个数，希望大家逃跑的时候能跑快一点。”
少年Omega的声音，慢条斯理、轻描淡写。
这是他们从未听过的秦意的声音。
“秦、秦意？”
“秦家那个秦意？”
“那个掉进了虫洞，引得周上将、敌国皇太子还有克亚比王、陆济先生……全都为他赶赴虫洞去救他的秦意？！”
秦建林这时候也听见了声音。
但他先是震惊，然后是觉得可笑。
怎么可能？！
秦意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又怎么可能会轰-炸自己的家？
“荒谬！”秦建林咬牙切齿地说。
他如果真的跑出去，秦家就会成为笑料！
反倒是他的妻子，这会儿倒觉得秦意真能干出来这样的事，于是不由分说地组织着人立即往外跑。
“九。”
“八。”
少年好听的声音在天空中晃晃悠悠地炸开。
“六。”
“五。”
“秦意你疯了吗？”孔嘉翔从喉中艰难地挤出声音。
秦意为什么还能再一次刷新他的认知？
秦意不为所动。
“三，二，一。”
秦意做了一件，他很久很久以来都想要做，但却因为力量不够却无法去做的最大胆的事。
“轰隆――”
一声巨响。
秦家被炸上了天。
嘿。
所有童年时的隐忍委屈与不快乐。
也都上了天。
与此同时。
郑一安睁开了双眼，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足以忽略。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无边的黑暗笼罩。
无数人疯狂奔走，面露恐惧。
他们穿着古老的长袍，像是史书上记载的“神职人员”的打扮。
郑一安随意拉住了一个人问：“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神……神死了。神像炸了。还有一个庞然大物，被那个洞口吸了进去。”那人望着他浑身是血的模样，颤声说。
被附身后的阿非这时候才醒来不久，他失魂落魄地游荡在附近，落下了更惨痛的泪水：“秦意、秦意真的被那个洞口吸进去了吗？我的钥匙啊！！！”
郑一安一下僵住。
郑一安：“你说谁被吸进去了？”
“秦意……我们的新神官，不，他已经背叛神了。”阿非抽抽噎噎地说。
郑一安：？
郑一安：？？？
这太离谱了！
郑一安想笑笑不出来。
他们的意思是说。
他刚刚穿了进来。
但是秦意整个人穿走了？？？
饶是素来冷静理智、温雅的外交官，这时候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他又气又笑。
“秦意……要抓住你……真不容易。”
阿非愣愣回头。
原来这也是要找秦意的苦主？
阿非含泪问：“你、你也被穿上了那样的裤子，钥匙也、也在秦意的手里吗？”
什么裤子？什么钥匙？
郑一安到底见多识广，一转瞬就反应过来了。
他的脸先是一绿。
然后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声：“秦意……”
你的花样真是多到，让人难以置信啊！
50、前所未有的Omega
第50章
潘达星的长官于这一天的下午三点钟, 收到了四大家族附近的治安官的紧急求助信息。
“有入侵者？”
“怎么可能？！这里是什么地方？咱们这里虽然偏远，但并不处在边境交界处！哪个敌人能绕得过周上将的布置，直取我们星球？”
潘达星的长官没有放在心上，只随意派出去了几个人。
“敌人放言要炸了秦家, 还自称是秦意！”那头的治安官大声说。
最高长官依旧不以为意, 反笑道：“用脚趾头想一想也会知道，秦意怎么能从虫洞跑到这里来呢？他还能炸自己家？而且他用什么炸？你要真能现场抓着一个秦意, 那你还能等着周上将归国谢谢你……没准儿是什么大礼呢……”
话说到这里。
那头的人陡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已经……炸了……”
至高长官这才脸色一变, 赶紧带上了自己的亲卫队，一块儿往着那边赶了过去。
等到的时候, 他才真正明白了治安官的惊恐。
这时候天空中依稀可见的大洞正缓缓收拢。
而那大洞之下。
更可怖的是那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庞大的星际舰！
这东西是军用舰，有固定的行驶轨迹和停靠平台。潘达星都不能拥有这么庞大的星际舰，这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
在他管理的星球上,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他已经不敢想象自己将来的死法了。
“快！拦下那艘星际舰！”他身旁的副手神色大变地喊出了声。
“可是……星际舰上一般装载着多种武器设备, 各类设施齐全。它的个头又大, 光是迎面撞上来, 就够我们吃一壶的了。我们上哪儿去找能拦截它的东西？”手底下的人犯了难。
“让它走。”长官突然出声道。
“让它走？”副手骤然拔高语调, 不可置信地出声。
“不然还能怎么办？谁能拦下它？一旦正面开战，激怒了这样庞大的东西, 你知道后果吗？下一个炸的就不止是秦家了！一旦民众蒙难, 伤亡惨重, 你我都别想好活！”长官恶狠狠地出声道。
“现在……”长官转过头，重新望向那庞然大物。
那东西，连他都不会开。
可秦家的儿子，居然能开着星际舰进入虫洞。
“你们最好盼望着, 那星际舰里的人的确就是秦意！”
长官话音落下时，脸色难看的秦建林等人, 已经朝他走过来了。
因为秦意和周上将匹配度高达100%的事，潘达星球的最高长官早就和秦建林达成合作了。
送秦意去帝星的飞船，就是由他来安排的。
所以两家平日里都走得很近。
也就是自打秦意丢了，他们的关系才变得尴尬了起来。
秦家自诩马上就是周上将的“亲戚”了，这会儿眼看着秦家被炸上天，防护罩全体失效，只剩下一片废墟，他们但凡晚跑上那么一步，就得全被炸死！
这样的奇耻大辱！
他们怎么能咽得下那口气呢？
“您愣着干什么？怎么还不下令，拿下他！怎么能让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侵犯我帝国的威严！”秦建林气得脸色大变，胸口起伏不定。
他的妻子一把扶住了他，神色变幻。
怎么，还不敢认那是你的儿子吗？
这时候，只听见星际舰里再度传出了声音：“炸毁家族的房屋，虽然历史上并没有记载，但我想，按照秦家，家族中人不得损害家族利益的规定，我现在应该已经被赶出秦家了。”
一出来之后。
秦意的声音落在秦建林的耳中，也就变得更加清晰了。
清晰到，他都无法再昧着良心说，那不是秦意的声音。
而秦意的这番话，也无疑成了他身份的最大佐证。
现场的其他人缓缓回过神。
顿时一片哗然。
真的是秦家那个Omega！
是秦意！
秦建林沉着脸，死死咬着牙关，他说：“我不信。秦意从来是个温柔听话的好孩子……星际舰里一定还有其他人！是对方威逼了他！否则，以秦意一个Omega的本事，又怎么可能驾驶得了星际舰呢？”
潘达星的长官一愣。
心说这话也有点道理。
如果是这样，那当然最好了……
这边说着话。
那边秦意慢条斯理地敲了敲了手边的仪表盘，“笃笃”的声响都传了出去，清晰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秦意慢悠悠地出声：“……等我想好换个什么姓氏更好听一点，我一定会去改的。不用担心我会赖着秦家。”
秦建林听到这里，再也找不出借口了。
他脸上涨成了猪肝色。
“为什么？他疯了吗？他怎么敢！”秦建林连着脱口而出三句话。
可秦意的姿态已经很好地回答了他的疑问。
秦意不喜欢秦家。
他的口吻很冷静，甚至还很放松。
他敢。
所有人都像是第一回认识他一样。
秦圆都震惊得腿软，喃喃出声：“他真是疯了，明明……”明明马上就能一跃跨到顶层阶级去了！
他都发觉自己弄不懂自己的堂弟了。
他一开始以为，秦意会去往帝星，和周上将顺利举办完婚礼，再在周上将亲卫队的护佑下，耀武扬威地回到潘达星，享受秦家腆着脸去讨好拥护的待遇，再狠狠地欺辱一下他……
他甚至都想好了，如果秦意要这样欺负他，他冒死也要去找周上将，让周上将看一看秦意是个多么心胸狭隘、以公谋私，借用军队的力量为自己找回面子的花瓶！
秦圆脑子里，甚至都开展了一段，关于他如何历尽千辛万苦，在秦家人不理解的目光中，艰难地来到帝星；
他的脆弱不屈，唤来了帝星上尊贵的Alpha们的怜惜……这样一大段剧情。
可秦圆在脑子里把剧本写得再好，这一切还是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秦意他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
这时候长官也忍不住插声：“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不应该问问你们秦家自己吗？他可是你的儿子啊！是什么让他这么恨你们？”
秦建林怎么答得上来？
其他人就算知道原因，这时候也不敢答。
他们还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之中。
不愿相信，秦意身上承载着的巨大利益，就将要这样离他们远去！
这时候其他三大家族的人，也因为这个巨大的动静，纷纷从家中走了出来。
其中孔家最为幸灾乐祸。
因为他儿子至今还没有找到……一问底下人，竟然说是找秦意去了！
放在过去，他可看不上秦意，现在秦意居然成了什么周上将的未婚妻，那将为秦家带来多大的机遇，光是这点就足够让他酸了！而秦意人跑了，他儿子还巴巴地追上去，这就更让他不快了。
“哈，上个月秦家人都还得意着呢。都开始妄想，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Alpha们，都要上赶着去讨好他秦家了……结果现在呢？”孔家的大家长扯了扯嘴角说，“要我说，秦意从一开始就是个祸害……”
没有信息素，也能勾引Alpha。
有了信息素就更了不得了，把那么多顶级Alpha玩弄于股掌，现在都胆大到敢炸自己的家族了！这放在哪里的律法，都是要严惩的！
还不等孔家人应和一声呢。
秦意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了：“我知道孔家的人现在正在一旁看热闹。”
孔家人心下一羞恼，面上有点挂不住。
“顺手从虫洞里救了你儿子，现在我要把他扔下来了，你们最好赶紧做好防护措施……”秦意说完了剩下那段话。
我儿子？！
孔家人顿时全部色变。
其他人也全都震惊地抬头望了过去。
秦意原来真的是从虫洞出来的！
孔嘉翔居然也掉进了虫洞！还被秦意救了？！
“先、先生，他说的是真的吗？”孔家的属下颤声问。
孔家当家人蓦地回过神，一声厉喝：“是！快！快去准备！”
连自己家都敢炸，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还能有假吗？
孔家调出了自己家中所有的飞船。
民用飞船们拉着一张大网，飞到了空中。
而越是逼近那星际舰，他们就越是感觉到说不出的恐惧、敬畏。
星际舰上。
“秦意……”孔嘉翔愣愣地望着秦意。
他想做什么？
“你这样……是要和整个潘达星为敌吗？”孔嘉翔发出了茫然的声音。
秦意看了一眼大块头。
大块头点点头，立刻走到了孔嘉翔的身边。
舱门一开。
孔嘉翔毫无防备，居然真就这样被扔了下去！
“秦意！”孔嘉翔压不住愤怒和惊惧，大喊了一声。
那一瞬间，他恍惚听见秦意说了一句：“当然不是。”
当然不是要和潘达星为敌。
秦意舔了舔唇：“我觉得不结婚的最佳方式，就是，让全世界都视我为敌好了。”
经历了神廷那么一遭，被追杀也不是什么太可怕的事。
而且他都已经跑出经验了。
如果我不能快活地过下去。
那不妨打破这个世界。
嘿。
秦意快乐地抿了下嘴角。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孔嘉翔在众目睽睽之中，坠入了那张大网。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他打开了自己的机甲，堪堪抓住了机甲的机械臂，借这股力量垫了一下……那么孔嘉翔就算是被大网兜住，也大概会全身骨折。
众人伸长了脖子，望着那张大网在半空中弹了两下。
而后那庞大的星际舰，无情地摆尾离去。
它的速度之快，很快就从潘达星上消失了，几乎只是眨了几下眼的功夫。
孔家人这才大呼小叫着迎了上去：“快把少爷放下来！赶快！准备医疗舱……”
孔嘉翔躺在大网之中，抬眸望见的是一片无云的天空。
……还不如死在那个异世界好呢。
另一头的第一学院的学生们半晌才挤出了声音：“那真的是秦意吗？”
“秦意……好猛。”
没有人再把曾经的“贤妻良母”的名号，再用到秦意的身上。
也没有人再挤眉弄眼地调侃他和孔嘉翔的关系。
更没有人说，哪怕他没有信息素上的吸引，我也可以让他做我的情人嘛。
做个屁做。
他们还不如孔嘉翔吊。
可孔嘉翔都只落了个被秦意扔下来的下场。
要是没防护网拦着，孔嘉翔会不会被摔碎？……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这一天。
所有人都知道了，秦意压根就不稀罕孔嘉翔。
秦意……秦意不稀罕所有人！
炎黄帝国的潘达星附近突然打开了一个虫洞，但可能因为附近能量场不稳定，暗物质不够支撑的缘故，那个洞很快就关闭了。
――这条消息，迅速传到了周奕擎等人的耳中。
但这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
“秦意回来了。”
而哪个Alpha也没能抢了先，提前见到秦意！
大概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陆济：“……行吧。”
他紧跟着又扬眉道：“想到联盟的郑先生白跳了一回虫洞……”
霍尔斯心说我真是差点就笑出声了呢。
如果不是这太失礼了，不符合皇室的形象的话。
大家多多少少都从郑一安的身上获得了点心理上的平衡与抚慰。
这就是当有人比我更惨的时候，我自然也就没那么惨了呢。
“那秦意少爷现在的情况呢？人怎么样？”纪阳忙问。
“有没有受伤？”这是始终稳坐的鲸先生，突然失态急急发出的声音。
其他人禁不住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周奕擎淡淡出声：“好了，剩下的都是我们帝国的内务了……我想大家就不必再听了。”
秦意正好出现在潘达星。
而潘达星还是属于他们帝国的地界。
他要返身回去抓住秦意，可就容易多了。
周奕擎的念头也就才走到这儿，只听那头潘达星的人，胆战心惊地回道：“不、不知道受没受伤……因、因为，人已经走了。”
霍尔斯低低出声：“这就是贵国的本事吗？人都到了贵国了，却还留不住。”
周奕擎：“……”“别忘了掉进虫洞之前，秦意就是从你的帝星跑的。”
霍尔斯：“……”
皇太子的亲卫队一时恍恍惚惚红红火火。这叫什么？互相伤害？
潘达星的人当然也害怕周奕擎降罪，连声说：“我们实在拦不了他啊！他、他开着星际舰！我们连面都没见上，就听见了他的声音……”
周奕擎几人一愣。
不过很快他们就归于了平静。
“是秦意的作风。”陆济说。
霍尔斯微微皱起了眉。
鲸先生闻声怔了片刻，又恢复了平静冷漠的模样。
不等周奕擎再开口细问，纪阳突然出声：“上将，老先生找您。”
周奕擎顿了顿，暂时切断了和潘达星的通讯。
然后转过身，从纪阳手中接过了光脑。
光脑弹出一道光幕。
光幕上很快出现了周老先生的那张脸。
没有了往日的气急败坏，也没有一点喜笑颜开。
他的神情肃穆，像是当真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周奕擎默不作声地将他的模样收入眼中。
他淡淡道：“父亲，我还在和霍尔斯殿下、克亚比的鲸先生开会，有什么事吗？”
这话的意思就是在提醒周老先生，如果是什么军机大事，就留后再说。
毕竟当着敌国人的面呢。
周老先生闻声，只眉心动了动。
紧跟着他说：“你知道吗？……你的Omega干了一件大事。”
霍尔斯等人瞬间不爽。
冰冷锐利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周奕擎的身上。
谁的Omega？再说一遍？
周奕擎轻轻挑了下眉尾：“嗯？他什么不干大事呢？”
这句话，周奕擎可是说得真情实感。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样向自己的父亲提起秦意。话语里还有种诡异的，……自豪？
好像只有秦意是特殊的。
他是那个独一无二的Omega。
周老先生：？
他神色复杂极了。
这个小Omega这么能搞事的吗？
“他把秦家炸上了天。”周老先生说。
“嗯？”大家愣了片刻。
周老先生见他们无动于衷，只好强调道：“他姓秦！”
纪阳：“卧槽！”
周奕擎＆陆济＆霍尔斯＆鲸：“…………”
他们震颤地立在了原地。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周老先生扶着额头问。
很快，不用周老先生再做解释，大家就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了。
六亲不认。
是全人类都为之鄙弃的行为。
秦意的举动，很快在星网上传开了，甚至有人将秦家被炸的那一幕，录成视频传上了网，瞬间在星际间掀起了讨论的狂潮。
帝国长老院中的另一派，言辞激烈地要求，周上将可以和任何Omega结婚，但绝不能这样的Omega。
“他炸掉秦家的行为，可以看做，他是想要弑父！想要毁掉自己的整个家族！一个Omega……一个Omega怎么能生出这样可怕的想法？反了！简直反了天了！”
“没错，如果不将他抓回来，严厉惩治，这样的风气就会蔓延下去！以后还怎么制止？”
他们是国内，不满于周奕擎一言堂的人。
长老院的另一派自然也有点不同意见，而他们是周奕擎的坚实拥趸。
“可他和周上将匹配100%！他不能落入任何人的手中，他只能和周上将结婚！”
“当然，这样反过头推翻自己家族的Omega，是有些损害上将的颜面。那就不正式登记，只将他扣在上将的身边。只要等到孩子出生，什么都好说……”
长老院顿时吵得不可开交。
Alpha。
父亲。
当这两个名字组合到一起，就成为了一个个家庭的掌权者。
他们手中的权力，是不可推翻的，这是数千年，甚至万年来，所有人类的共同认知。
从来没有人能干出像秦意这样惊世骇俗的事！
但如果他们学过一些远古地球时华国的神话故事的话，他们就会知道，反抗父权的意识，从那时候就有了。
到了星际时代，性别被分作ABO，反倒没有人再保留一丁点的意识了。
星网上也为此吵翻了天。
陆济的粉丝相当不满。
【他真的和您也有关系吗？您为什么会看上他？】
【他不像是个Omega，他更像是个可怕的人……Omega都是温柔的、敏感的、可爱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
里穆帝国的人也大声呼吁皇太子赶紧回国吧。
还是早日和陛下定的那位未婚妻结婚吧！
周上将老婆估计是要无了，皇太子要是能先一步结婚，那可就太棒了啊！
而更多的是无数Alpha不屑出声。
【本来我很好奇，能被这么多优秀的Alpha看中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但现在看来，就算他长得再好看，我也不会喜欢他。】
【+1】
【这个Omega太奇怪了，也太可怕了。他能勾动那么多Alpha的心思。如果一旦让他和某个大人物结婚了，那他还不得真下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甚至有部分Omega也表示，太可怕了。
我们不愿意和这样的人为伍。
大块头依次翻看着这些网络信息，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
Alpha有什么了不起呢？
Alpha也还是一样会被那些更强大的家族踩在脚下。
Omega又为什么不能是阁下这样呢？
大块头关掉了星网。
他忧虑地抬起头，出声说：“我担心周上将他们也会因为这些议论而对您……”
“讨厌我？”秦意转眸。
他轻笑一声：“那可真是太棒了！”
秦意从小就在别人指指点点的环境中长大。
他对这东西可再适应不过了。
秦意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大块头一愣：“嗯？”
什么意思？
但秦意从来不习惯和别人阐述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太习惯于一个人了。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和大块头多说。
大家反对他才好呢。
周奕擎也好、霍尔斯也好……这些所有和他匹配度过高的Alpha都好。
Omega受到桎梏。
他们也一样受到桎梏。
越优秀的Alpha，就必须和优秀的高匹配度的Omega结婚。
这就是加在他们身上的桎梏。
而当这个Omega不够优秀，甚至是糟糕到反人类的时候，就会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继地去阻止他们和Omega结婚。
这把火啊……
燃得还不够旺。
秦意脑中轻快地掠过念头。
然后他蹲下身去，望着一堆机器人零件。
“怎么就散架了呢？”秦意轻轻叹了口气。
乌鸿在偷看秦意。
看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眸光才轻轻动了动。
然后下一句。
秦意重重一叹气：“可恶，这都是我的钱呐！”
乌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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