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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2章 番外一


    一年后,登基大典结束,皇帝立太子,尘埃落定,皇帝的叔伯兄弟心有不甘也不敢再去老皇帝跟前上眼药,亦或者捏造一些风言风语给皇帝添堵。


    薛理依然是大理寺少卿,谁叫他今年才三十三岁呢。皇帝倒是想在“大理寺少卿”前加四个字——同平章事,然而他舅颜大人定会第一个反对。


    朝中像颜大人一样年岁阅历的文臣武将还有十多人,他们若是因为嫉妒薛理而结党,纵然薛理谨慎聪慧,恐怕也防不胜防。


    薛理忠君,毋庸置疑。皇帝可不想把这把好刀用废了。是以不止一人暗示他应当封赏薛理,皇帝都只当没看见。


    旁人代入薛理会觉得憋屈,有人甚至忍不住同情他,羡慕嫉妒他的人自然而然少了许多。上朝议事也好,到六部办事也罢,薛理遇到的笑脸越来越多。


    更有甚者,拐弯抹角提醒醉理,日后做事讲究方式方法,像在朝堂上拳打脚踢的情形别再出现。在地方上查少贪官也不能先斩后奏。面对皇亲尽可能礼遇有加,否则他要在大理寺少卿的位子上坐到老。


    薛理嘴上道谢,心里只觉得可笑。


    若非他恩怨分明,在朝中最大的仰仗是皇帝,皇帝敢赐他丹书铁券?三尺白绫还差不多。


    人呢,不能既要又要!


    好比他们家林掌柜,不能叫她赚钱养家的同时还要求其相夫教子!


    说起林知了,这一年和往年并无不同,依然是仁和楼和丰庆楼两边跑。有一回心血来潮给仁和楼加两道菜,一道是粉蒸肉,一道脆皮五花肉。结果惹得丰庆楼的厨子小声嘀咕:“这一年菜单也没什么变化,熟客该吃腻了吧。” 当日林知了只当没听见。


    如今她也是五日一休。休沐日,林知了令做饭婆子砸核桃,剁羊肉馅。八月十四上午,林飞奴驾车送他姐去丰庆楼。


    到丰庆楼后门,林飞奴把马栓好,接过小外甥,林知了拎着大食盒进去。


    林飞奴身上挎着外甥的包,一手牵着大花,一手扛着小外甥去仁和楼。


    此时仁和楼和丰庆楼的厨子都在厨房为晌午饭做准备。伙计开窗通风,洗碗工打扫院子,各忙名的,林知了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大呼小叫,多是看她一下招呼一声就继续忙碌。


    也是因为林知了有了小薛林,丰庆楼众人认为食盒里是小孩的饭菜。


    林知了到厨房,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厨子们看过来,她打开食盒:“近几个月研究的。”


    切菜的徒弟和炖羊肉的厨子不约而同地停下,随即大步朝林知了走去,速度快到跟逃难似的。


    食盒里只有两道主食,也可以称之为点心,一份核桃包和一份纸皮烧麦。


    这些日子林知了天天在家试做这两样,导致门房、奶娘都吃够了。薛理宁愿吃路边摊,也不想看到羊肉烧麦。


    前几天林知了叫他带去给同僚尝尝,薛理嫌拎过去麻烦,半道上看到金吾卫的影子,连同食盒扔给云无影。


    两炷香前林知了拎着食盒走出家门,做饭婆子就禁不住祷告,“谢天谢地,掌柜的终于去祸害别人!”


    现下林知了想着婆子的样子就想笑:“味道如何?”


    擅长面点的厨子连连点头:“掌柜的,明日中秋把这两个点心加上去?”


    林知了:“这两个点心其实适合仁和楼的早上。”


    厨子脸色微变。


    林知了:“做工复杂,核桃包一个二三十文,不符合仁和楼定位。不过也不能就叫核桃包。你们再琢磨俩名,我读书不多,不会起名。”


    所有人松了口气,连声表示他们负责起名,恐怕慢一点林知了反悔。


    丰庆楼众人如此紧张还是因为在他们眼中仁和楼是亲儿子,丰庆楼是养子。丰庆楼众人担心被养母扔给别人,以至于从厨子到洗碗工都忍不住在意仁和楼。


    林知了提醒采买午后去买几斤核桃和羊肉,下午她教厨子做这两样。


    后厨管事听出她话里有话:“掌柜的还有事?”


    林知了:“林飞奴带着薛林去仁和楼了。我担心舅甥二人的目的不是仁和楼。我得过去盯着。


    后厨管事冷不丁想起前几日下午,他趴在二楼睡觉,林飞奴把小薛林抱过来,因为斜对面红袖楼的姑娘夸一句,小公子唇红脸嫩真好看。他就把小外甥递出去。人家嘴上客气一下请他进去,他还真抱着小薛林进去。 饶是知道林飞奴不拘小节,也没想到他这样豪放不羁,吓得管事厨子一个激灵,火急火燎地去账房找林知了。


    这件事要被薛大人知道,还不得砍了林飞奴!


    后厨管事不禁说:“您快去吧。我总觉得以飞奴的性子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仁和楼。”


    可不是吗。


    林飞奴到仁和楼歇一会,小孩要下来出去,他就把小孩身后的布带扯开,一手牵着大花,一手牵着小薛林。


    街坊四邻无语又想笑:“飞奴,你是遛狗还是遛外甥?”


    林飞奴理直气壮:“两不耽误!”


    街坊:“薛大人竟然能忍住不打你。”


    买菜回家的坊间百姓停下,看着小孩梗着脖子往南走:“这是去哪儿?”


    林飞奴:“人多的地方。我大外甥胆子大,人越多他越喜欢。”


    随后林飞奴给外甥买一块软烂的羊排,一大一小去茶馆。


    茶馆伙计认识林飞奴,忍不住关心:“小公子这么小能吃羊肉吗?”


    “我一半他一半。”林飞奴说完低头, “林林,给舅舅尝尝!”


    小孩立刻把羊肉送到他嘴边。


    前些日子小薛林护食。林飞奴朝他手上几巴掌,打的小孩嗷嗷哭,奶娘和门房都心疼,他才把小孩吃独食的毛病改过来。


    林飞奴一口咬掉一半,小孩抿着小嘴看着舅舅。林飞奴瞪着眼咽下去一点就说:“你一半我一半!”


    小孩收回视线,抱着骨头啃羊肉。


    林飞奴等侄子吃完就带着他去茶馆后院洗手。


    幸亏他常来,伙计和掌柜的都认识他,否则真不允许他这么不见外!


    林飞奴带着小外甥要一壶茶一杯奶和一份蛋糕————如今茶馆也学会做鸡蛋糕,舅甥二人正准备慢慢品尝,面前一暗。


    林飞奴抬头,章元朗和夏子乔坐下。林飞奴好奇:“你俩怎么知道我在茶馆?”


    “街坊四邻说的。”章元朗叫伙计再添两个水杯, “林公子纵横东市多年,还有人不认识你?”


    林飞奴:“你俩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家吃早饭吗?”


    章元朗的神色有点不自然,转瞬即逝。


    夏子乔低声说:“他爹娘和我爹娘说今年再落榜就在外面自生自灭。所以你知道吧?”


    林飞奴忘得一干二净。


    前年考中秀才,薛理同林飞奴长谈一番,叫他过几年再参加秋闱,这几年多听多看多思考,想清楚自己喜欢什么。


    薛理的过几年是过五六年,林飞奴把科举抛之脑后,又因为忙着带外甥,忘了过几日他俩还要参加院试。


    林飞奴可不敢叫俩人看出来:“所以呢?”


    章元朗低声惊叫:“我五更天,五更天就起了。看了两个时辰的书,我娘才允许我出来透透气。”


    林飞奴朝夏子乔看过去:“你也是?”


    夏子乔:“我娘说我现在用心也是临时抱佛脚,不再叫书童盯着我。我去你家找你,门房说你和小薛林出来了。我一猜你就在仁和楼。果然到了仁和楼,俞管事说你往这边来了。”


    林飞奴给小外甥擦擦口水:“你俩这次有几成把握?”


    章元朗不答反问:“听说你不准备参加秋闱?”


    林飞奴点头:“姐夫说我还小。阿姐说她不希望我去外地任职。姐夫说要是从军,小兵都比我大,恐难服众。不如再准备几年,届时安排起来也不会惹来流言蜚语。”


    夏子乔:“薛大人还在意风言风语?”


    “他不在意。我也不在意。可是他和阿姐怕我在意。”林飞奴低头看一下外甥, “他俩一个比一个爱岗,正好我带林林。”


    章元朗轻轻捏捏小孩的小脸蛋:“他竟然不闹?”


    “走累了。刚才有吃有喝,待会该睡了。”林飞奴朝他抬抬下巴。章元朗认真说:“我感觉这次有九成把握。可是上次我还觉得自己有十成把喔呢。”叹了口气,“随便吧。”


    林飞奴转向夏子乔。


    夏子乔苦着脸叹气:“心里没底。”


    薛理给林飞奴总结过近几年院试出题习惯,而他不参与出题,考前也不知道谁出题,此举不算作弊。林飞奴就大大方方分享给同窗。


    林飞奴闻言忍不住问:“你们不是看过我的记事簿?”


    夏子乔:“你一点就通啊。”


    林飞奴叹气:“那我也没什么办法。”顿了顿, “要不叫你父亲带你去工部的作坊看看?若是能改良火/炮,炮架在长城上打到契丹王帐,你而立之年就能官至工部侍郎!”


    夏子乔和章元朗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决定,考试结束就请亲友亲爹带他们去六部。


    林飞奴见两个好友不再愁眉苦脸,就请他们吃蛋糕。


    章元朗方才就想问, “茶馆也有这个?”


    林飞奴:“在我祖籍丹阳很多人都会做。被江南客商带到茶馆里不足为奇。近日你没去仁和楼吃早餐吧?以前一天可以买许多份蛋糕,如今早上和晌午各做一笼。比以前少了近七成。”


    夏子乔近日去过仁和楼:“难怪仁和楼又加两道新菜,原来是因为买蛋糕的人少了,少赚的钱用菜补回来。”


    林知了令厨子试做粉蒸肉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点,她就是想吃又懒得动手。


    茶馆里有许多街坊,林飞奴不好意思当众说实话便任由他误会。低头看到小外甥揉眼睛,林飞奴叫小薛林躺他怀中。


    章元朗的一杯茶没喝完,小孩就睡着了。


    夏子乔不禁问:“他怎么这么乖?”


    林飞奴心说,我打的!


    给他吃给他喝,带他去玩,他还敢乱发脾气,不揍他留着上天吗。


    林飞奴下巴微抬:“我外甥!”


    夏子乔听出他言外之意,翻个白眼,拿块蛋糕。


    又在茶馆呆两炷香,听完一段故事,章元朗和夏子乔各回各家,林飞奴抱着呼呼大睡的小孩牵着大花回仁和楼。


    仁和楼明日休息,林知了没有给众人准备中秋礼,而是每人一百文,想吃什么自己买。


    这笔钱发下去,林知了就和弟弟带着小薛林回丰庆楼。


    半道上,林知了叫林飞奴整理食谱,明年她在城东办个厨师学堂。


    林飞奴:“还跟在丹阳一样啊?”


    林知了:“不一样!每月两菜一汤一份主食,一次二三十人,每月只教八天,每天上午下午各半个时辰。可是每人每月的束脩是一贯,如果不教点真功夫,你姐会被骂黑心肠。这次叫丰庆楼的厨子教基础,比如刀工,杀鱼分羊的技巧。令仁和楼的厨子教做菜。仁和楼的菜更适合寻常百姓回家慢慢练。”


    “您不担心过些日子人人都会做锅包肉啊?”林飞奴问。


    林知了:“所以叫你整理食谱,回头我把招牌菜挑出来,教他们做更适合推着小车兜售的食物。再说了,即便仁和楼的菜被他们学去,东市也不会有第二个仁和楼。”


    林飞奴闻言想笑,他姐的口气真大啊。


    林知了:“你不信?不是每个东家都舍得把净盈利分给伙计厨子。”


    “只是百分之二也不舍得?”林飞奴不信。


    林知了点头:“也许有人舍得。但厨子等人的月钱会比现在少两贯。洗碗工每月最多三贯。仁和楼洗碗工的月钱加赏钱每月不低于六贯。拿多少钱做多少事,你觉得他们酒楼里的厨子会像仁和楼的一样用心?”停顿一下, “兴许跟丰庆楼前掌柜一个德行,只叫马儿跑,不舍得给马吃草。”


    林飞奴想不通:“叫马吃饱的道理他们会不懂?”


    林知了笑了:“怎会不懂。好比街上的小偷,明知伸手就有可能被抓,为何还要偷?”


    林飞奴无法反驳,便问:“您办学堂这件事姐夫也知道?”


    林知了点点头:“仁和楼和丰庆楼的厨子还不知道。回头我问问他们,上午叫丰庆楼的厨子过去,下午叫仁和楼的厨子过去。一次一百文。我再找两个帮手买食材。”


    林飞奴帮她算算账:“您能赚到钱吗?”


    “开两个班,一个班三十人,能赚到钱,就是赚的不多。”林知了低声说,“皇帝给了丹书铁券,就当为他笼络人心吧。如今很多技艺都快没有传人了,还守着什么传男不传女的规矩。我的厨师学堂办起来,定会有人跟着办别的。”


    林飞奴看到几个西域人。朝他姐使个眼色。


    林知了瞬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朝廷的事。反正这件事要上表陛下,届时叫你姐夫跟陛下提个醒,陛下自会叫工部和鸿胪寺拟定章程!”


    林飞奴琢磨片刻:“回头就叫姐夫禀报陛下。兴许陛下给你提供学堂,帮你筛选学生编写课本,你挂个学堂堂长的名就可以多拿一份俸禄。”


    林知了:“若是陛下把老御厨请回来,我也不用担心仁和楼的菜外传?”


    林飞奴点头:“日后薛瑜还可以卖食谱!”


    林知了又思索片刻:“你还是要帮我整理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林飞奴点点头就把外甥递过去:“他怎么这么重?”


    林知了:“肉结实。就这二哥天天担心他被你和你姐夫打坏了,每次来送酱和十三香都要过来看看他。”


    小孩动了一下。


    林知了顿时不敢说儿子坏话。


    晚上,薛理回来,林知了把她的决定告诉薛理。林飞奴在一旁补充。薛理听姐弟二人说完,也觉得有些技艺因为一些破规矩失传了很是可惜:“节后再说吧。”


    今年不巧,中秋节正好撞上庄稼丰收。薛二哥一家不能进城过节,翌日上午,薛理一家下乡。


    小薛林第一次到乡下,跟鱼入大海似的,招鸡逗鹅,他累得晚上睡觉打呼。


    薛理震惊,指着儿子:“他这么小打呼?”


    林知了:“太累了。你不累?”


    薛理下午割半天黄豆,手臂酸软:“二哥二嫂也不差钱,为何还要亲自种地?”


    “二嫂的想法和我们不一样,她觉得有几亩地心里踏实。”林知了没下地, “快了吧?”


    薛理点头:“还剩不到二亩,二哥家人多,明天上午就能收好。”


    “那你早点起,我们上午回去,鱼儿明天过去。”其实还有一件事,今日丰庆楼推出核桃包和纸皮烧麦,林知了记挂此事,想回去看看销量。


    翌日上午,准备走的时候,小薛林抱着他二伯的脖子不愿意上车。


    薛二哥看着侄子可怜兮兮的样子:“你们走吧,过两天我进城把他送回去。”


    薛理心大,闻言就叫林知了上车,令林飞奴上马。


    小薛林一看狠心的爹真走,又急得嚎啕大哭。


    林知了冲他伸手,小孩慌忙把自己递过去。


    薛二哥不禁说:“小没良心的,二伯白疼你!”


    小孩擦着眼泪转向二伯,像是有几分留恋。薛二哥抬抬手:“过几日家里不忙了,叫你舅送你过来。”


    路上风大,即便在马车里面,林知了也担心着凉,给孩子裹上小棉被。


    一家人到家,正好同薛瑜碰个正着。


    林知了和薛瑜带着两个婆子去厨房准备午饭,趁机告诉薛瑜她想明年办学堂。


    薛瑜一听她要从仁和楼挑厨子,立刻表示她可以教徒弟。


    林知了皱眉。


    薛瑜:“您不信我?”


    洗菜切菜的俩婆子闻言朝林知了看去。


    林知了无奈地说:“我是怕了你!前些日子我刚要做开口饺子,你就叫我在里面包糯米和肉,还要包梅干菜粥肉。这两样和南方的粽子有何不同?不过是把竹叶换成面皮。关中百姓吃不惯咸口粽子,就能吃惯咸口开口饺子?”


    薛瑜:“我发誓不灵机一动!”


    林知了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婆婆有没有叫你下厨?”


    薛瑜摇摇头:“端午节一起包粽子的时候,大伯母和二伯母趁机说还没吃过我做的菜。我正想试试酸杏炖肉———”


    林知了和两个婆子都忍不住看向她。薛瑜心虚地笑笑:“俞管事不许我在仁和楼试做。我说了自己买食材,她也不同意。”


    林知了:“她不同意是对的!被外人发现仁和楼的厨子都跟你一个样事小,你把众人吃中毒,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两个婆子深以为然!


    林知了:“听你的意思没做成?当日你婆婆开口了?”


    薛瑜:“婆婆说我的厨艺是你和仁和楼的厨子教的。我在仁和楼以外的地方做饭被人学来去,如何向陛下解释。”


    林知了:“你婆婆也算明事理。你记住,无论丁家其他人对你多好,你和你婆婆相公才是一家人。真遇到事她们还是先紧着自己的儿孙。”


    “我知道。就像娘,疼大哥看重三哥,不怎么喜欢二哥二嫂。可是娘也能为了他们同二婶打一架。”说到此,薛瑜想不通, “都打破脸了,怎么还能和好啊?”


    林知了:“你娘耳根子软!比如清明节,二婶在二叔坟前哭一场,你娘就能原谅她!”


    两个做饭婆子忍不住问林知了何时办学堂。


    林知了:“你们不是没有子女吗?”


    如今家里八位仆人都跟林知了签了死契,是薛理在奴仆市场挑的人。几个奶娘是短契,小薛林周岁第二日,林知了就把人辞了,每人多给五贯钱。


    两人扭扭捏捏地表示还有亲戚。


    薛前所不下去:“什么亲戚?我看是娘家人!你们在夫家过不下去和离的时候怎么对你们?以为告诉他们三嫂要办学堂,他们就会感激你们?你们帮他们出来你,他们学好了,会说自己聪慧。要是没学会,他们会说还不如直接把钱给他们!”


    林知了:“届时会在仁和楼和丰庆楼贴公告。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收。你俩提前告诉他们也没用。因为我又不考刀工和做菜的手艺,而是面谈。是人是鬼,三句话我就能叫他观原形!”


    两人闻言突然意识到一点,她们提前告知有可能弄巧成拙。若是被林知了刷下来,娘家人定会心生怨恨。


    可是绝口不提,也会埋怨她们为何不提前告诉他们,他们可以提前备考。


    想到这些,两人左右为难。


    薛瑜:“发现好人不好当?”


    林知了叫她炒菜。


    薛瑜:“你要不要去看看林林?”


    林知了:“你三哥和飞奴都在堂屋,那么多人还能哄不好一个小孩?”


    薛瑜心说,就怕他们三句话没哄好就上手。


    可是她也抽不开身,她想做饭啊。薛瑜宽慰自己,打就打吧,反正三哥和林飞奴不舍得下死手!


    第193章 番外二


    中秋后第一次朝会,薛理留下。


    皇帝到书房坐下便问:“私事?”


    薛理:“半公半私。”


    随后他把林知了准备办学堂,以及把学堂设在何处,令谁为先生等等,全部和盘托出。


    饶是皇帝早已知晓林知了非寻常女子,也没想到她不止敢当先生,还想当堂长!


    见多识广的内侍惊呆了,讷讷道:“林掌柜不愧是林掌柜。”随即又忍不住说,“丰庆楼的前几位掌柜的输给她不丢人。”


    皇帝瞪一眼内侍,这是重点吗?


    薛理:“陛下兴许不知,在坊间有许多规矩,比如传女不传男,传内不传外。倘若家里没人了,还守着这种规矩技艺不就失传了吗。也许没有传人的人也想广收徒,只是担心祖宗半夜去找他们。若是林掌柜把学堂办起来,这些人自然会劝自己,陛下希望他们把手艺传出去。祖宗泉下有知定不会怪罪他们。”


    皇帝知道:“朕听说许多工匠很是固执。林掌柜怕是要失望了。”


    薛理:“人人都有一技之长,可以养家糊口,便不会追随心怀叵测之人兴兵。女子可以当厨娘为家中增加进项,也不会被赎卖。长到二十岁顺顺利利嫁人,为婆家开枝散叶,本朝人口也会有所增加。”


    内侍忍不住说:“薛大人的想法很好。可是这里不是鱼米之乡江南啊。”


    “塞外草原那么大,把无房无地的人迁过去,关中人口不就少了?”薛理往左右看,默内只有他们三人,便放心大胆地说,“陛下,改日叫人统计关内有多少犯人,明年春把这些犯人全部迁往西北和东北修长城,亦或者修路架桥。”


    皇帝心惊:“不担心他们在边关生事,同胡人勾结?”


    薛理:“最好如此!但凡有一人跑去契丹,我朝也不算师出无名。”


    皇帝惊到失语。


    内侍目瞪口呆,谁说薛大人当了父亲稳妥了!


    薛理:“辽东寒冷,并非不毛之地。再说,辽东自古就是华夏疆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契丹人盘踞多年也够了!”


    皇帝好一阵无语:“你是大理寺少卿,不是兵部侍郎,不要天天想着开疆辟土!”


    薛理朝内侍看去:“他说人多了关中养不活。”


    内侍张张口,顿时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你又不懂朝政,也不懂薛大人,你多什么嘴!


    “陛下,林掌柜此举百利而无一害!”薛理感觉皇帝仍然不动心,便问,“陛下可知缓解关内各种矛盾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皇帝联想到他先前说的:“打仗?”


    薛理:“一旦出兵,打得你死我活的婆媳会亲如母女,在朝中吵成斗鸡的文臣武将会亲如一家。流氓不敢出来生事,担心被送去战场。只会空谈造谣的书生会不约而同地关心前方战况。世家也不会再琢磨臣又要给您出什么主意。


    多年不打仗,也该检验一下。顺便让他们记住皇帝是谁!”


    最后一条,皇帝无法反驳!


    内侍不想不看也知道皇帝心动了。


    薛理:“臣的意思也不是叫您这两年出兵。师出有名是前提!”


    皇帝不曾想过开疆辟土,此时他只想坐稳皇位。可是一场大胜能让他从此高枕无忧,还可以解决那么多纷争,他有何理由拒绝呢。


    皇帝:“朕需要时间。”


    薛理:“臣去掖庭。”


    这一年来皇帝把夜庭重新翻新加盖,又把掖庭北端的训练场同掖庭官隔开,太上皇和太妃以及小皇子和未出嫁的公主便搬去掖庭宫。薛理要去掖庭,自然是去探望老皇帝。


    皇帝因为“掖庭”二字陡然想起朝中七成文臣武将是旧臣。王家兄弟和金吾卫大将军如今仍然对老皇帝忠心耿耿。


    皇帝愈发觉得他需要一场胜利树立军威!


    薛理走后,皇帝忍不住把他的想法告诉内侍。


    内侍试探地问:“听说契丹兵强马壮,胡人也是如此,若是败了呢?”


    皇帝:“朕去年春天登基那日,薛通明就同父皇说过,春天关外胡人不敢生事。若是春天出兵,即便不能取得大胜,也不会惨败。正好试试前两年工部研发的火/炮。”


    内侍:“此事是不是再同颜阁老等人商议一番?”


    皇帝不想找他舅,他大舅无论给出什么建议,末了总会用一副“皇帝我为你着想”,亦或者“我比你年长,比你懂得多,你听我的没错”等神色盯着他妥协。


    哪有薛通明直爽,只给出意见。像方才他不同意,薛理就找理由说服他,从未用过“你不听我的,江山不稳”的口吻逼他点头。


    先前他自以为是一碗水端平,薛理也是拿出实实在在的前例证明他并非杞人忧天胡言乱语。


    皇帝转向内侍:“薛通明方才说的那些,朕不希望第四人知晓!”


    内侍慌忙发誓他什么也没听见。


    此时,薛理才到掖庭宫门外。担心撞到年轻的太妃,薛理问禁卫:“太上皇用饭了吗?今日谁陪在太上皇身边?”


    禁卫朝御花园方向看去:“应当用饭了。八皇子和十二皇子,还有十二皇子的母妃,前后脚到御花园,此刻兴许同太上皇在一处。”


    薛理移步御花园。


    皇帝的花园在两仪殿后。以前两仪殿后面还有一座宫殿。经过多年战火损毁严重,修缮皇宫之初破败的宫殿被夷为平地,在其基础上修了两处凉亭和几间暖阁,种满了花果树木,又在水边堆上假山种上荷花。无论暖春还是寒冬,御花园都是好去处。


    如今深秋时节,石榴柿子枣压弯枝头,苹果和犁等待丰收,还有零星几个桃子,以至于薛理甫一靠近就闻到果香花香。


    薛理没有贸然进去,而是令守在远处的太监代为通报。


    如今太上皇可以单手拄着杖走几步,慢慢说话不会流口水也说得清,但他在外仍然懒得开口。看到小太监出现就用拐杖戳一下心腹太监。


    内侍开口:“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薛大人求见。”


    老皇帝有些意外,紧接着哼一声。


    内侍忍不住在心里替老皇帝说,他竟然知道叫人通传?装模作样!内侍面上神情自若:“陛下也想见见薛大人。”


    十二皇子的母妃要抱着他从另一处离开。小孩像个蚯蚓似的躲开,慌不择路,一下子撞到薛理腿上,往后踉跄,坐到地上。


    薛理本能把小孩提起来才意识到不是他儿子。薛理又不能把孩子扔地上,上前两步塞老皇帝怀里。


    内侍慌忙伸手接过去。


    薛理从提到塞堪称一气呵成十分顺手,陪老皇帝下棋的八王爷看呆了。


    老皇帝没好气地瞪眼看着薛理。


    薛理弯腰见礼。


    老皇帝哼一声才用拐杖指着旁边的圆凳子。


    薛理坐下。


    老皇帝慢慢问他来做什么。


    薛理笑着回答:“无事。”看一眼才出来的朝阳, “用饭了吗?怎么一大早来御花园?冷不冷?”


    内侍替老皇帝回答:“陛下才用过饭,走过来的,不冷。这个时节秋高气爽,陛下不喜欢待在殿内。”


    老皇帝瞪一眼内侍,就你话多!


    薛理:“太极殿繁忙,若是皇帝有所疏忽,您别一个人生闷气,尽管告诉臣,缺什么少了什么,微臣令人为您寻来。”


    老皇帝忍不住开口:“猫哭耗子!”


    八王爷不禁朝薛理看去。


    八王爷一直对他很是好奇。可惜他年少,不被允许参与朝议,私下里又同薛理毫无交集,以至于今日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薛理。


    薛理果然和传言一样,只是长相就担得起“探花”二字。联想到他在扬州干的事,一日砍了两淮盐商官吏几十人,不怪他在朝中有个别名———玉面阎王!


    不是判官,因为判官要听阎王的。薛理同阎王一样,叫你三更死,你找皇帝求情也活不到五更天!


    只看薛理的做派便可知晓的他的秉性和宽厚温顺毫不相干。八王爷心想说,他会拂袖离去吧。


    薛理一动不动,笑容愈发灿烂,“陛下糊涂了不成?哪有人说自己是耗子。”


    八王爷险些惊呼出声。他不解释也罢,怎么还敢调侃父皇!


    老皇帝毫不意外:“你探望朕,有愧!”


    薛理:“您这话说的,不知真相的人还以为微臣是乱臣贼子。”


    老皇帝:“你是!”


    八王爷呼吸一顿,后悔故意留下观察薛通明此人。


    好奇心害死猫!


    古人诚不欺我啊。


    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八王爷犹豫不决。


    薛理慢悠悠问:“您是指去年皇帝登基那日发生的事吗?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以江山社稷为重啊。若非臣请皇帝即日登基,待藩王集体发难再匆忙登基,给西北的胡人和东北的契丹筹谋的机会,恐怕这御花园早已被烧成灰烬。哪还有什么秋高气爽。”扫一眼御花园的景色,转向老皇帝,“一年多过去了,您还没放下?”


    老皇帝放不下。


    他还活着,京城将士不会兴兵作乱,不会出现生灵涂炭。当日薛理扯什么胡人,不过是因为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慌了神才被他哄骗过去。被哄的人自然也包括老皇帝自己。


    老皇帝越发清醒越想收拾薛理,论大做文章,文武百官之中,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若非薛理当机立断,太极殿的不孝子想坐稳江山最少要吃苦受罪挨骂半年!


    老皇帝一想到不孝子非但没有挨骂,不知真相的文臣武将还在他面前盛赞皇帝孝顺,为了江山稳定老皇帝又不能说他逼宫,憋屈只能往肚子里咽,别提心里多堵!


    老皇帝抄起拐杖要敲他。


    薛理起身躲开:“您看您,怎么听不得半点真话啊。微臣知道忠言逆耳,可是利于行啊。”朝老皇帝的双腿看去。


    老皇帝把拐杖塞给内侍,朝薛理看去。


    内侍后悔才把十二王爷还给太妃双手空出来。


    内侍拿着拐杖哭笑不得:“陛下,薛大人乃大理寺少卿,奴婢可不敢殴打朝廷命官。薛大人,您还没用早饭就来探望陛下,就是为了气陛下?”


    薛理坐回去:“陛下,您为何不骂皇帝呢?因为您心里也承认他做得对!您说您的这些儿子,除了他还有谁能令百官俯首称臣?”朝八王爷看去,“八王吗?”


    八王爷满脸惊恐,你们君臣打机锋,扯我做什么:“小王愚笨。父皇,儿臣都分不清五谷,如何能处理好朝政。皇兄是您亲自教养的太子,除了他无人能担得起祖宗家业。”


    薛理:“陛下,听见了吧?这就是百姓的心声!”


    老皇帝气笑了。


    薛理故意说:“笑了就好了,笑了就不气了。”


    皇帝冲内侍伸手,内侍赶忙把拐杖递过去。老皇帝又想敲薛理,他哪只眼睛看到自己气消了。


    薛理抬手攥住拐杖:“陛下,您歇会儿,臣跟您说件事。”


    老皇帝放下拐杖,瞪着眼睛等他胡扯。


    薛理:“要说乱臣贼子,朝中确有其人。您有心思同微臣和陛下赌气,不如养精蓄锐打的他从今往后不敢踏进皇宫一步。”


    薛理不提老皇帝都忘了,因为此人从去年到现在一年半过去,从未探望过老皇帝。


    老皇帝用拐杖挥两下,薛理起身告退。


    八王爷听糊涂了,他俩说谁呢?难怪不叫他退下!


    老皇帝指着棋盘示意儿子继续。


    薛理出了皇宫往西,在西市用了早饭才去大理寺,只因他在宫中逗留近半个时辰,大理寺的早饭早凉了。


    晚上回到家,薛理就叫林知了耐心等消息。


    饭后,小薛林不困,林知了牵着大花,薛理扯着绑在儿子身上的布条,在坊内闲逛。


    坊内的王公贵族隔三差五就能看到薛大人遛儿子,可是两三个月了,他们仍然不习惯。


    前往丰庆楼的大驸马到薛理身边停下:“薛大人,您这样不成体统。”


    薛理:“人小跑得快,一眼没看见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得不牵着。您这是去哪儿?”


    驸马想起同友人约好了:“我也出去消食。”说完就上马。


    薛理不禁啧一声。


    林知了:“得罪过你?”


    “羡慕他。富贵闲人啊。”薛理感叹。


    林知了对着夜空翻个白眼,故意问:“这几年赚的钱足够我们后半辈子用的,你辞官回乡?反正我也过够了京师的寒冷!”


    薛理脱口反对。感受到揶揄的神色,薛理的脸色不自然:“我寒窗苦读多年,朝廷将我养大,我总要回报几年,否则和忘恩负义之徒有何不同?”


    “您可真会——”林知了不经意间瞥到双膝跪地的儿子, “林林,抓什么呢?”


    薛理赶忙上前提起儿子,小薛林手里有一块石头。薛理拿走扔掉,用自己的衣角给儿子擦擦手:“你属乞丐的吗?什么东西都捡。我是缺你吃缺你喝把你养的这么眼皮子浅?”


    小孩被训很不高兴,伸手要娘。


    林知了把大花的狗绳给薛理,单手接过儿子。小孩趴在她肩上装委屈。林知了故意说:“回家吧。”指着来时路。


    小孩瞬间站直,指着坊外灯火通明处。


    林知了抱着他朝坊外走去。


    到坊外,林知了把孩子给薛理。夫妻二人轮流抱着小孩,又叫他下来走一会,约莫半个时辰才到灯火如昼的平康坊。


    小薛林早已哈欠连连。林知了和薛理见状就没进去,又轮流抱孩子回去。


    到家小孩早睡着了。


    林知了抱着孩子,薛理给儿子洗洗脸和手脚,又给他擦擦身上的汗,就放在大床旁边的小床上。


    先前林知了把奶娘辞了就给儿子买个小床。因为小孩一觉到天亮,林知了像早年照顾弟弟一样叫儿子睡在她旁边。


    起初小孩哭闹。林知了把他抱到床上,睡着后把他放小床上。


    有几次给他洗好澡把他放小床上,小薛林想翻身翻身想起来起来,意识到一个人睡很自由,便不再哭闹。


    又一次朝会,退朝前,皇帝把他舅他岳父等朝廷重臣留给议事。但不包括薛理。


    大理寺卿同薛理一起出宫,边走边问:“近日你是不是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惹陛下不快?”


    薛理:“大人何出此言?”


    大理寺卿:“方才陛下为何不叫你留下旁听?你可是有从龙之功。以前陛下未入主太极殿,隔三差五叫人请你。如今可以正大光明用你反而不用?”忽然想起什么,“是不是因为你经常去探望太上皇?” 薛理见他开始阴谋论,不得不出言打断, “颜大人!”


    大理寺卿恍然大悟:“陛下担心你俩打起来?”


    薛理没有回答。


    大理寺卿认为自己猜对了:“先前听说你和他是针尖对麦芒,王不见王。原来真到了这种地步。颜大人比你年长几十岁,又是陛下的亲舅舅,不如你退一步,别叫陛下左右为难。”


    薛理:“你才说他比卑职年长。卑职熬就能熬死他,为何要委屈自己?”


    言之有理!大理寺卿还是噎了一下,拍拍他的肩:“你的性子,摊上的帝王幸好是太上皇和陛下。但凡你早出生三十年摊上先帝,别想三十来岁官至四品!”


    薛理:“卑职遇到的陛下若是先帝,卑职会选择从军!”


    大理寺卿张张口,竟然发现无言以对。


    薛理的骑射功夫不如中郎将王慕卿,可是加上他的脑子,先帝定会把他带在身边,同如今一样是天子近臣。


    薛理冲大理寺卿笑笑就去牵马。


    大理寺卿无奈地摇摇头,翻身上马,率先前往大理寺。


    翌日没有朝会,薛理在家用过早饭又陪儿子玩一会才去大理寺。


    此时马路上人极少,路上没耽搁,不到两炷香,薛理就到大理寺。


    进门他看到门房和打扫院子的婆子在一块嘀咕什么,薛理没放在心上。本想回办公室,发现评事等人也挤在一起聊什么,薛理转身朝他们走去,进屋才发现右少卿也在:“聊什么?”


    大理寺右少卿一把拉过他:“通明,你我相识多年——”


    “别来这招,有事说事!”薛理一听他拿同僚之谊说事直觉事不小。


    右少卿噎了一下。


    薛理转向经常出去核实证据的评事:“出什么事了?”


    “听少卿的意思,您还不知道?”大理寺评事感到不可思议。


    薛理:“我应当知道?”


    “昨晚您在什么地方?”不待他开口,评事又问, “有没有出去过?”


    薛理点头。


    众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薛理:“薛林不睡觉,我和夫人陪他在坊外玩一会。”


    众人震惊,他竟然在家带孩子。


    薛理:“还不说?那我走!”


    右少卿再次拉住他,低声说:“昨晚颜大人被打了。”


    “活该——”薛理停下,打量着众人, “诸位不会以为此事是我做下的?”


    众人正在分析这事是谁干的。


    右少卿反应最快,笑着说:“你想打颜大人何至于偷偷摸摸。再说,把人套在麻袋里面这么?的活只会是市井无赖。”


    薛理想到一人,那位可不是无赖。薛理发现此事有点奇怪,先说颜大人可不这样认为,后问颜大人出门不带家丁吗。


    右少卿:“颜大人年迈,平日里选择乘车。车停在车行,虽然离颜大人所在的酒楼不远,可颜大人也要带着家丁走上一段。这几日又恰好子时月亮才出现,想来提着灯笼也看不清迎面走来的人,何况那些人从背后袭击。”


    薛理想起来了,这几日陪孩子出去,他和夫人必有一人提着灯笼。薛理打量众人:“事情发生在晚上,你们却一大早就知道事情经过,说明颜府的人来过,找我还是报案?”


    右少卿不禁啧一声:“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报案!居然阴阳怪气地暗示我们秉公处置!我就算徇私舞弊,他也不知道。天知地知我们知道,我们不说,天地不言,谁知道?”


    评事等人连连点头。


    薛理朝几个评事看去:“那也要出去做做样子。”


    评事之一:“黑灯瞎火的晚上,又发生在人来人往的西市,上哪儿查去。再说,不是凶案,寺卿大人也无权劳民伤财全城搜寻。卑职问颜府的人可有证据,亦或者颜大人近日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颜府的人竟然有脸说颜大人一向与人为善。此话的意思不就是只有曾经扬言要杀了他的您最可疑?给他查?等着吧!”


    右少卿点头:“幸好你是大理寺卿少卿。要是六品户部员外郎,颜府的奴才敢直接定罪就是你干的!”


    薛理:“即便查不出什么,也要去西市看看。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以我对颜大人的了解,不可能只派人来大理寺报案。”


    右少卿想到皇帝,令评事出去做做样子,以免皇帝问起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颜大人的长子确实进宫上表皇帝,他父亲昨晚被人下黑手,话里话外,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敢动他父亲。


    皇帝近来愈发不想听到同他大舅有关的事。再说了,被打这种事不应该找京兆府吗。难不成叫他令金吾卫全城搜捕!皇帝叠眉:“你想说此事是薛通明干的?”


    “微臣没有证据,不敢妄言!”颜家长子道。


    皇帝叹气:“朕可以告诉你,不是他!薛通明想打你父亲,定是他认为舅父欠打。他会边打边告诉舅父错在何处。早年教训前御史大夫和礼部侍郎时便是如此。”


    颜家长子仍然认为除了薛理没人敢动他父亲:“陛下想说无赖干的?不年不节,无赖为何突然这样做?”


    皇帝:“舅父晚上不在府中去西市做什么?”


    第194章 番外三


    颜家长子的神色微变。


    皇帝见状忽然想起昨天的事。


    退朝后,皇帝召多人议政,十年以上的案犯全部迁往东北和西北,又令边关严守,绝不能令其入关祸害百姓。


    身为皇帝不能直接说他想发动战争,自然没有提契丹、胡人。可是只说这一件事,颜大人就反对。


    皇帝询问其他人的意见。


    刑部和京兆府认为应该把人送到边关修长城铺路造桥。少数服从多数,皇帝不顾舅父的反对定下此事。颜大人当时神色不忿,定会找人发泄出来。


    以皇帝对他舅的了解,他舅不会骂他糊涂,而满朝文武他舅最厌恶薛理,哪怕薛理昨日不在,他也会找几人一边喝酒一边讨伐薛理。


    皇帝怀疑他舅在西市酒楼的谩骂被市井百姓听见,而在百姓眼中薛理清正廉明,骂他的人定是贪官无疑,兴许因为害怕贪官报复才用套麻袋的招数。


    皇帝:“回去告诉舅父,不是薛理。劝他想想近日有没有开罪过旁人。敌在暗他在明,不查出来,下一个被打的极有可能是你。”


    谁也没想到三天后的晚上颜家长子被打一顿,鼻青脸肿,不能见人,也不能进宫告状。


    当晚薛理领着儿子在丰庆楼等林知了。事发时许多食客看到薛大人跟遛狗似的在丰庆楼门外遛儿子。


    翌日晌午,食客见到林知了就问,“颜家是得罪谁了?”


    林知了:“又不怀疑是薛大人干的?”


    食客:“薛大人每日陪儿子累得直不起腰,哪有心思算计国舅。即便无需他出面,他怕是也没有这份闲心!”


    林知了:“颜家住在皇城西边,离得这么远,得罪过什么人,我们真不清楚。文武百官一个比一个精明,平日里恨不得戴上三层面具,薛大人也不知道谁恨颜家。”


    食客:“颜家没叫大理寺帮忙寻查?”


    食客的友人笑了:“你是不是傻?颜家怎么可能把此事交给大理寺。”


    食客恍然大悟:“我忘了薛大人乃大理寺少卿。”又琢磨琢磨颜家的事, “若是他同文武百官政见相左,因此被报复,没有必要打颜家公子。我觉得像是私仇。


    林知了看到伙计端上来一份纸皮烧麦,就问面前几个食客,这份点心味道如何。


    几人夸开口饺子比饺子鲜香,其中一人又说他夫人喜欢核桃包。


    聊起家人和吃食,几人就把颜家的事抛之脑后。


    林知了不会每晚都在丰庆楼。前几晚在丰庆楼,今日午后她就回家。


    小薛林在林飞奴书房榻上呼呼大睡,林如了从婆子口中听说此事就去东院,见到她弟便低声说:“你把他交给两个婆子。那俩人是请来照顾他的。你天天带他,人不就白请了吗。”


    林飞奴:“他不闹我带他,他闹的时候就交给婆子。”


    林知了:“元朗该考好了吧?找他出去玩玩,不要整日待在家中。”


    “阿姐,我知道。”林飞奴合上书本, “我们约好了,下月初去秦岭,顺便住几日,夏家在秦岭脚下有个庄子。”


    林知了把儿子抱走。


    “让林林在这儿睡吧。我也想睡一会儿。”林飞奴起身翻出话本就在大外甥身边躺下。


    林知了见状帮他带上房门。


    下午睡了一个时辰,小薛林晚上精神了,吃饭的时候绕着饭桌打圈转。薛理把他按在儿童椅上,指着小孩:“用饭!”


    小孩人小,但很有眼力劲儿,知道不可以再闹,乖乖吃他的肉粥。


    林知了终于可以同薛理聊几句:“我怎么觉得颜家大公子被打正是因为他去告御状?颜家得罪谁了?”


    大理寺评事有两把刷子,虽然没有查到嫌疑人,但查到颜国舅出事那晚在西市干了什么。


    薛理:“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兴许以前陛下总是征求他的意见,如今多是听旁人的,颜国舅心里落差极大,前几日多喝几杯把半朝官吏编排一顿!”


    林飞奴:“打他和他儿子的可能是两拨人?”


    “谁知道呢。”薛理想起下午听到的事, “刑部和京兆府都决定把此事延后,颜家不满就叫他们自己去查。”


    林知了:“你也不知道什么人干的?”


    薛理飞快地朝外看一眼。


    林飞奴顿时来了精神:“别担心,都在西院用饭。”


    薛理:“王慕卿!”


    林知了诧异:“不,不是江湖草莽?”


    林飞奴:“不是说套麻袋打的?这么糙的活,会是王家?”


    薛理:“颜家长子和我的同僚猜的不错,市井无赖不敢得罪颜家。手段虽糙,但不可能是他们干的。满朝文武只有王家不怕颜家。即便被查出来,王慕卿也敢说,是我!”


    林知了想想食客们的分析:“没听说过这两家有仇啊。”


    薛理:“王家是谁的人?”


    姐弟二人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一人——太上皇!紧接着想起一件事,很早以前市井谣传薛理要杀颜国舅。姐弟俩自然要问薛理是否真有此事。薛理就把颜国舅叫太上皇移官一事告诉二人。


    林飞奴:“帮太上皇出气?可是那件事都过去一年多了啊。”


    薛理:“正是过去太长时间,颜家至今不曾怀疑王家!”


    林知了:“颜国舅没大碍吧?”


    薛理:“手臂骨折,还是写字的右手!”


    这伤说严重,养几个月能痊愈。要说不严重,百天过后朝中又是另一番光景。林知了不禁说:“这么会挑地方,不是市井无赖的手段。”


    林飞奴好奇:“姐夫,大理寺查还是不查?”


    薛理:“查清楚是王慕卿干的,颜家也不信。我们弄清事情缘由,等陛下询问的时候不至于无话可说便丢开不管。”


    林知了:“陛下会问吗?”


    薛理微微摇头:“陛下有些奇怪,这几日跟不知道此事似的。”转向小舅子,“听说你过几天出去秋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又不是小孩子!”林飞奴给他夹一块牛肉, “吃菜!”


    此时皇帝正在为他舅的事烦心。


    皇帝想起去年薛理同他聊过,既然抢了太上皇的皇位就别心怀愧疚折磨自己。否则长此以往下去,他不一定有太上皇身体好。


    前些日子他说起对孩子一碗水端平。薛理提醒皇帝不可。皇帝再次意识到很多事注定不能两全其美。


    翌日清晨,皇帝令心腹太监带两盒补品和两个太医前往颜家,令他舅安心养伤。


    心腹太监出宫之时,皇帝把他大舅的工作分摊下去。


    至于他舅私下里有可能骂他忘恩负义,皇帝劝自己不必在意。又不是第一次挨骂,去年太上皇用脸骂的可比他舅狠多了。


    这样一想,皇帝心里舒服。再一想到日后不必再看到他大舅的死人脸,皇帝愈发感到神清气爽。


    颜国舅没有私下里骂皇帝白眼狼。朝中官吏前去探望他的时候他暗示皇帝登上帝位他功不可没,可是皇帝坐稳江山藏的第一把弓竟然是他这位亲舅舅。


    知道内情的官吏嘴上附和,心里骂他脸大如盆。


    当年太子挑断贵妃母子的手筋脚筋,颜国舅吓成孙子,是薛理力挽狂澜,不等皇帝降罪于太子,不等当年的礼部尚书回过神来,他就大骂贵妃其罪当诛。


    去年也是薛理把王维卿等人骗到宫中为新皇稳住局面。


    真要论第一人,无论从哪里算都轮不到颜国舅。


    可是有人信。


    颜国舅暗示他如今这样是薛理害的,有个御史就上表弹劾薛理。


    皇帝看了,也批了,令其三日之内拿出证据,倘若没有证据,滥用御史监察职权,诬告朝廷命官,两罪并罚!


    薛理从未动手,弹劾他的御史把京师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证据。三日后,皇帝把此人交给刑部。


    就在皇帝把人交给刑部的前一天,有几位颜国舅的人弹劾薛理。皇帝依然令其拿出证据,否则一律按诬告处置!


    薛理近几年很是安分,每日出了大理寺就回家,都不曾跟前几年认识的几位江湖草莽碰过头,无论同僚告他什么都是诬告。


    皇帝处置五个诬告之人,文臣武将消停了。原先想诬告他人的人也不敢这个时候上表。


    王慕卿探望太上皇的时候把此事当成乐子说给他听。说完仍然意犹未尽,他忍不住嘀咕:“颜贼真蠢。但凡他有薛通明一半精明,有他为太子攀腰,再给您家老二个胆子当年都不敢给太子下药。”


    太上皇的心腹太监好奇:“陛下处置的五人都是颜大人的人?”


    王慕卿:“最先弹劾薛通明的那位不是。好像同薛通明是同年考生,但比薛通明大近十岁。他四十多了仍然是五品,薛通明三十多岁官至四品,我是他同窗也忍不住羡慕嫉妒。好不容易碰到一次机会,还有颜国舅撑腰,哪能就此放过薛通明。”


    太上皇冷笑。


    王慕卿:“您也觉得他蠢?他要有眼力劲儿,不至于在朝十多年还是五品。前几年薛通明直接间接弄掉多少人,空出多少机会,您都没想到提拔此人,可见他不止会做人,也不会做官!“


    内侍替太上皇问:“剩下四人什么来历?”


    王慕卿:“一个是颜老头的亲戚,三人是他一手提拔的。皇帝这次的做法我挺意外,以他的性子竟然真舍得动颜老头。”


    内侍:“奴婢也觉得陛下跟前两年很不一样。”


    太上皇看着王慕卿说:“皇帝!”


    王慕卿微微摇头:“皇帝不知道是我做的。皇帝的脑子有的时候不够用。颜老头的四个家丁都会拳脚功夫,被人同时放倒,江湖草莽都做不到,他竟然认为是坊间百姓干的。”


    太上皇:“找,皇帝!”


    王慕卿这次没听懂:“找皇帝做什么?”


    “你!”太上皇盯着王慕卿。


    王慕卿恍然大悟:“趁机坦白?过些日子被他查出来就被动了。”


    太上皇指着内侍:“找,皇帝!”


    王慕卿替太上皇说:“去把皇帝找来,说太上皇找他有事。”


    皇帝登基以来,他爹第一次找他,就是天塌了他也要赶过去。以至于老皇帝两炷香后就见到人。


    王慕卿起身行礼。皇帝令其坐下。太上皇朝内侍招招手,内侍把照顾太上皇的宫女太监带到殿外。


    皇帝心头发紧,又出什么事了。


    太上皇已经决定坦白,就没绕弯子,待皇帝坐下就给王慕卿使眼色。


    王慕卿直言,颜家父子是他派人打的。


    皇帝震惊。


    颜家长子被打的消息传到太极殿,皇帝怀疑过薛理。以他对薛理的了解, “既然颜家说是我干的,我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对不起你的污蔑!”所以他把颜家长子打一顿。


    皇帝令禁卫核实此事,本想劝薛理息事宁人,结果禁卫带回来的消息是“薛大人忙着带娃。”


    皇帝又怀疑别人。


    满朝文武被他怀疑一半,都不曾怀疑过王慕卿。


    皇帝想不通:“舅父何时得罪过你?”


    王慕卿朝老皇帝看去:“他欺人太甚!”


    颜家何时欺负过太上皇?皇帝想起来了,去年他登基第二天,颜大人就迫不及待地令太上皇移宫。


    皇帝看向他爹:“父皇也知此事?”


    太上皇不知。太上皇是叫王慕卿查颜家,用正大光明的手段把颜国舅撵出去。王慕卿觉得查他和打他不冲突,就先打一顿出出气。


    王慕卿半真半假地说:“陛下自然知晓。因为微臣用的是陛下的人。”


    皇帝怀疑他听错了:“父皇的人?”


    王慕卿问皇帝:“陛下听说过暗卫吗?”


    很早以前皇帝听说过宫里有暗卫。去年宫殿大修,下水道都被翻开,皇帝也没找到暗卫:“不是坊间话本传说?”


    王慕卿:“西市有一家店,一半卖盐一半卖酒,后院便是暗卫府衙。暗卫有男有女,平日里和常人无异。太平年景半年才去一次暗卫府衙证明自己还活着。上次用到他们所有人,是你被废的第二年太上皇查当年的贵妃一脉。再次用他们就是前些日子查颜老——颜大人和颜家公子的踪迹。”


    皇帝冷不丁想起薛理对他父皇的态度。用他舅的话说,人都不能动了,你怕他作甚。薛理好像知道他父皇有后手。


    比起暗卫的存在,皇帝更想确定这一点:“薛通明也知道?”


    王慕卿脱口道:“他知道?”


    皇帝愣了一下:“不,朕问你,”皇帝糊涂了, “你是说他不知?”


    王慕卿不假思索地说:“他怎么可能——”转向老皇帝, “这么隐秘的事您也告诉他,谁是您外甥,谁是您儿子?”


    老皇帝一脸无语地闭上眼睛。


    王慕卿见状不禁问:“他不知?”


    老皇帝睁眼,很是无力:“他谨慎!”


    二人听出他言外之意,薛理是宁可猜错,也绝不心存侥幸。


    王慕卿想想薛理的秉性,感觉他不是这样的人:“薛通明有如此心机?他不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吗?”


    老皇帝慢慢说:“他是农家子,他是薛探花。”


    王慕卿瞬时明白这两句话意味着什么,农家子请不起名师,薛理能被点为探花靠的是苦读,他能耐得住寂寞且顺顺利利参加春闱,就不可能是个口无遮拦张狂之人。


    王慕卿又想起那一年的“江淮大案”,从五月到八月,薛理像消失了一样,各地官吏都查不到他的踪迹。去年四月他日日到两仪殿探望太上皇,跟他在两淮的三个月比起来好像不值一提。


    王慕卿:“去年就知道薛通明日日探望您的真实目的是查传说中的暗卫?”


    皇帝听呆了。


    太上皇微微摇头。


    王慕卿糊涂了:“薛通明没查过?臣想起来了。先前臣问他为何要把兄长骗到宫里。他的意思兄长固然不会趁着陛下登基之日作乱,但他也要防患于未然。”说到此很是无语, “他怎么这么多心眼子?”转向皇帝, “这就是您看重的人!”


    皇帝心说,薛通明果然没叫朕失望。


    “薛通明是父皇钦点的探花!”皇帝笑着提醒。


    太上皇盯着儿子说:“不要告诉他。”


    皇帝:“父皇觉得薛通明在意吗?”


    薛理不在意。


    太上皇顿时感到憋闷。


    皇帝见状又想笑,他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先前小薛林满月那日,皇帝令心腹送去丹书铁券后一度很后悔。薛理才三十出头,四十岁以后他变了可如何是好。


    后来薛理劝他放宽心,不要总觉得对不起太上皇,皇帝又坚信薛理日后也不会叫他失望。


    此刻皇帝觉得即便十年后薛理变了,用丹书铁券逃脱罪罚,他也不后悔!


    太上皇看到皇帝笑得见牙不见眼,没好气地哼一声。


    王慕卿打量皇帝:“你给薛通明灌了什么迷魂汤?”


    皇帝敛起笑容:“通明二字是朕取的。”


    “只是为他取字,就值得他为你用尽心机?”王慕卿皱眉, “颜老头还是你舅!”


    皇帝直接忽略“老头”二字, “有人滴水之愿涌泉相报。有人贪心不足!何况薛家和颜家不同。薛家人丁单薄,宅无两处,田无二亩,光脚不怕穿鞋!颜家家大业大,他牵挂太多,私心越来越重。”


    王慕卿挺意外:“陛下知道?”


    皇帝假装没听见,对太上皇说:“儿子暂时用不到那些人,还是交由他管辖。”


    太上皇颔首。


    王慕卿找皇帝要去年俸禄。


    皇帝带他去太极殿,令内侍宣少府监。


    虽然皇帝觉得他用不到那些暗卫,可是正如薛理所言,防患于未然。再说了,朝廷也养得起。


    自从士大夫地主官吏也要交税,即便今年春皇帝减免了一些地税,今年的税也比五年前多一倍。


    也是因为国库有钱,薛理撺掇皇帝检验火/炮时,皇帝从未考虑过火炮造价贵,试坏了将会损失多少银钱。


    与此同时,因为皇帝把弹劾薛理的五人都交给刑部处置,大理寺卿找到薛理,问他对此怎么看。


    薛理:“大人希望卑职做什么?”


    “他们弹劾的人是你不是我。”大理寺卿提醒, “如果你想火上浇油,就挑几人查证,查到证据我交给刑部侍郎,令其严惩!”


    薛理:“不必!”


    大理寺卿:“什么时候变成君子?”


    “卑职也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啊。”薛理一副您怎么能这样冤枉我的样子,令大理寺卿不禁打个寒颤,忍不住挤兑, “你不是谁是?”


    他们都是马前卒。不值得薛理费心算计。薛理指着卷宗:“卑职要把颜家变成光杆将军!”


    大理寺卿:“自从十多年前陛下被废过,颜家和其亲友就变得异常低调。这些年没人犯事。我在大理寺多年,从未见过颜国舅为谁求情,你查也是白查。”


    薛理没说他前几年查到过一次:“不试试怎么知道。”


    大理寺卿帮薛理并非有别目的,而是觉得颜家欺人太甚,压根没把薛理的上司、他这位大理寺卿放在眼里,屡屡欺压他的人。


    大理寺卿闻言便说:“我找几人帮你查。”


    薛理微微摇头:“卑职一人便可。此事不急。颜国舅在家养伤,即便查到跟他有关的案子,请他过来协助,他也可以拿养伤当借口避而不见。”想起什么,“颜家以前深居简出,不等于这两年也是如此。” 这两年颜国舅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颜国舅如此高傲,他的儿子侄子女婿不可能个个老实巴交。


    大理寺卿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叫人把这两年的案子找出来,尤其近期发生且尚在审理的案件。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颜家人多,不可能个个循规蹈矩。薛理也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查到颜国舅的侄女婿。


    此人现在蜀地出任巡抚,而案子跟他关系不大,成都府丢失了一批官银,经查实乃守卫在外面挖地道,监守自盗。


    薛理看到这个案子就笑了。


    要说粮仓守卫监守自盗,他信。朝廷担心百姓家中走水烧到粮仓,多把粮仓设在城外人烟稀少的地方。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挖十条地道也无人知晓。


    银库不同,银库在府衙之中,日日人来人往,云无影出手怕是也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


    本案中涉及到百万两官银。这么多钱守卫是怎么运出去的。如蚂蚁搬家一般吗?可是钱运出去他们竟然不跑。


    窗外飘着雪花,薛理披上大氅,尽可能不让自己缩脖,大步流星前往大理寺卿办公室。


    薛理把卷宗递过去,大理寺卿很意外:“真有?”


    “不在京师。兴许是仗着天高皇帝远。”薛理指着官银, “看这里。”


    大理寺卿:“这是去年的税收?今年春天才发现丢失?一百三十万?只是几个守卫?糊弄鬼呢。他是不是以为大理寺没有库房,我们不知道银钱放在何处?一百三十石粮食还有可能监守自盗!”


    薛理:“重点是一百三十万少了一百万。吃喝肯定用不了这么多钱。倘若换成瓷器,收缴上来可以拍卖。要说被他们换成衣物,即便蜀锦十分昂贵,短短半年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大理寺卿:“即便换成蜀锦穿在身上,破案后那些衣物也可以卖掉或当了,多少可以弥补一些损失。”


    薛理:“卑职有两个猜测,一是监守自盗,找回来一百万,而办案人员起了歹心昧下七十万。第二个猜测便是这些人是马前卒!”


    “今年春太上皇已经可以起来走几步,颜家应该担心被太上皇分权,不敢这个时候犯案。我倾向黑吃黑!”大理寺卿话锋一转, “虽然颜国舅被陛下撵回家养老,可他毕竟是皇帝亲舅舅,御史台不一定敢查。”说到此看向薛理。


    第195章 番外4


    薛理明白他的意思:“卑职是不怕。可是卑职出面查此人,会令不知真相的百姓认为陛下忘恩负义,登基大典才结束就对亲舅舅下手。”


    大理寺卿指着知府的名字:“那就查他的姻亲。牵扯到他身上,外人只会认为颜国舅的侄女婿倒霉,被这等贪官连累!”


    薛理:“不会查到大人的亲戚吧?”


    大理寺卿一愣,随即笑了:“每年经手那么多案子,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我的亲戚真有徇私枉法之人,轮得到你查?早被人告到太极殿!”


    薛理:“明日卑职就挑几个人专办此案。”


    大理寺卿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此事。


    着手调查之前,薛理打算先去拜访皇后的父亲,吏部尚书李大人。


    前些日子薛理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李大人和颜国舅在御书房吵过几次,有一次因为李大人嘴拙急得险些动手。


    薛理不是李家人,也不吃颜家饭,听到此事轻笑一声就抛之脑后。


    如今他查蜀地官员,借用蜀地官员档案,想来吏部尚书很愿意帮他借阅隐瞒。


    薛理随便挑一个案子就拿着卷宗前往吏部。


    鹅毛大雪也没能阻挡他的决心


    大雪改变了吏部尚书的出行计划,薛理到吏部就见到李大人。


    李大人可不信一个小小的案子值得他从城西到城东,就劝薛理有话直说。


    薛理递过去一张纸条,纸条上三个字,正是成都知府的名字:“下官想查他所有亲友!”


    李大人收下纸条,送走薛理,他亲自前往档案室。


    最初李大人很好奇,此人怎么得罪了薛理。蜀地官吏案卷在一处,李大人不经意间翻到巡抚的卷宗,想起前些年到颜家参加婚宴,颜国舅的侄女婿与其同名,瞬间明白薛理的真实目的。


    上个月他儿子李珩还疑惑过,颜国舅的人几次三番弹劾薛理,薛理竟然按兵不动,这可不像他的做派。


    原来在这里等着。


    薛通明还是十年前的薛通明,不出手则已,出手就令敌人毫无招架之力。


    原本李大人对此还有几分漫不经心,此刻他认真查阅。


    李大人以自己的名义把卷宗借出去之后先放在他办公室。隔日早朝碰到薛理,李大人同他使个眼色。


    薛理在大理寺用过早饭就去吏部。


    幼时薛理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少时看的书多了,有的时候为了节省灯油,有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不知不觉过目不忘。


    薛理在李大人办公室把所有人名记下就拿着一份卷宗告辞。那份卷宗正是薛理先前随便选的小案子涉及到的审判官吏的档案。


    回到大理寺,薛理把人名籍贯以及官职记下,找几位评事帮他翻找。


    早年间的“江淮大案”牵扯到许多人,朝中先后贬罚十多人,多出七八个空缺,颜国舅借机安排他的人。而其中一位京官正是颜国舅侄女婿的姐夫的弟弟,如今还在京师。薛理令两位评事详查此人。 薛理不着急出结果就提醒两人慢慢查证。


    十年前可没人把薛理的话放在心上。


    如今薛理早已用实际行动证明为他做事他不会卸磨杀驴。评事自然把他的意思奉如圭臬。


    评事认真对待,薛理便放手让他们去查,而他同以往一样核实死刑案件。


    忙碌到除夕前一日,薛理终于迎来了七天长假。


    考虑到薛瑜年初二回娘家,薛二哥一家便进城过年。


    林知了早已准备好蔬菜瓜果,也把菜单吩咐下去,因此无需刘丽娘进厨房。


    除夕上午,暖阳明媚,刘丽娘在西院厢房廊檐下同林知了晒太阳,身边还放着茶几果盘。听到主院传来的锅碗瓢盆碰撞声,刘丽娘不禁说:“我做梦就想过现在这样,过年也不用我费心操力。”


    林知了:“在家也不用你做饭吧?顾娘子的儿女和李婆子的孙子孙女可以包揽所有家务。”


    刘丽娘:“两个丫头针线活好,我叫她们做针线。俩小子跟着你二哥出诊,顾娘子和李婆子烧火喂牲口,需要我自己做饭。”


    “你不想教俩丫头原艺,就叫龙凤胎烧火。疼孩子不等于把他们养得四体不勤。像我们在丹阳开店,飞奴才六七岁,他不在门外招呼客人,我就叫他同鱼儿一起烧火。”林知了又说,“他要养大花,我就叫他照顾。你看现在,可以一边遛狗一边照顾他外甥。”


    刘丽娘想笑,不知真相的人听闻此话得以为他外甥是狗:“我记下了。”顿了顿, “有件事,我和你二哥不知道怎么办。”


    林知了示意她但说无妨。


    “我家那俩可以去学堂了。”刘丽娘道。


    林知了:“你想让他们去村学,还是去飞奴以前的学堂?堂长年迈早已退休,如今的堂长秉性如何,我不清楚。飞奴离开学堂三四年,也不知道如今学堂由谁当家做主。”


    刘丽娘:“飞奴怎么没去官学?”


    林知了:“官学先生见到相公还要自称学生,叫飞奴去官学,他教人家还是人家教他?”


    刘丽娘想想,倒也是。


    “说我家那俩。他俩打小没有分开过。崇仁坊的学堂肯定不收女学生。可是叫小子为了丫头在村学读书,我又觉得委屈了孩子。”刘丽娘忍不住叹气。


    林知了:“相公这几日闲着无事,叫他给侄子侄女列个书单,再把他给飞奴整理的院试试题分析带回去,每年冬天和夏天过来住十天半月,相公为他们补课,平日里还可以互相监督。”


    听闻此话,刘丽娘想起她小姑子不爱看书不爱画画,如今琴棋书画都懂点,还会拳脚功夫,正是因为身边有个勤奋好学的林飞奴作对比。


    “先这样——”听到脚步声,朝东看去,小薛林晃晃悠悠跑进来,刘丽娘慌忙起身接住他。


    小孩扭身从她怀里钻出来扑到林知了怀里:“娘~娘~~”


    林知了:“有事说事,撒娇无用!”


    “娘,飞奴不许我吃糖葫芦。”小孩站直身体就告状。


    刘丽娘惊了,看向林知了:“他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字?飞奴小时候也这样?”


    林知了:“飞奴小时候跟着我,我不爱跟他胡扯,他三岁了还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这个臭小子隔三差五去茶馆,他就是个哑巴也能被人教会说话。”


    小薛林爬到她腿上, “娘,糖葫芦!”


    林知了搂住他:“哥哥姐姐也不许你吃?如果只有舅舅一人,我怀疑你俩都有错。他仨针对你,应该你反省。是不是不喊哥哥姐姐舅舅,只喊他们的名?还是说好了给你一个,你吃完了言而无信,又找他们要?” 小孩摇头晃脑,一副“不听,不听,听不见”的样子。


    林知了:“薛大人有钱。”


    “娘有钱。”小孩从她腿上下来,朝她腰间翻找。


    今日除夕,林知了没打算出门,怎会把碍手碍脚的荷包带在身上。小孩一无所获,难以置信,他娘竟然没钱。


    薛大人从主院过来。


    小孩扭头一看,欢快地跑过去:“二伯!”越过他爹,抱住他爹身后的二伯的双腿。


    薛二哥很疼侄子,因为侄子摊上个狠心的爹。薛二哥弯腰抱起他:“想我啊?”


    小孩使劲点头:“二伯,我要糖葫芦!”


    “二伯带你去买。”薛二哥抱着他转身出去。


    林知了不禁叹气。


    刘丽娘失笑:“他可太知道这个家谁疼他。”


    薛理在林知了身边坐下:“二嫂,年初四就叫二哥回去!”


    刘丽娘:“我们原先想着住到十五再回去。”


    薛理毫不客气地说:“要是这样,我把薛林送给你们!”住到十五,薛林能被他二哥宠成林薛。


    刘丽娘好奇:“他的糖葫芦呢?”


    薛理:“原先飞奴叫他们在东院等着,他骑马出去买三串。你家那俩一人一串,他和飞奴一串,四六分,他的四个吃完不乐意想耍赖,飞奴不惯他,一口咬掉剩下两个,他气得把小竹签甩地上,飞奴也不理他,就跑来找你们。” 隔着一堵墙,薛理在主院只听到寥寥几句也能还原整个过程,因为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刘丽娘:“飞奴怎么忍心跟他计较?”


    薛理:“他吃独食的性子就是飞奴打过来的。这个家里飞奴唯一不舍得打的人是他姐,不舍得打的牲畜是他狗儿子!”


    林知了听着他酸溜溜的口吻,好气又好笑:“他舍得打你?”


    薛理朝东边抬抬下巴:“来了,自己问!”


    林飞奴到他姐身侧停下:“问我什么?”


    林知了:“一直忘了问你,元朗和子乔考得如何?”


    薛理瞥一眼林知了,怎么不问?


    林知了装没看见,指着不远处的圆凳子叫弟弟坐下。


    林飞奴不想坐,倚靠姐姐坐的椅子:“姐夫没说?”


    薛理:“我只有早朝的时候才会见到章大人。你觉得章大人会特意告诉我他儿子堪堪考过吗?”


    林飞奴:“让您猜对了。他和夏子乔一个倒数第四一个倒数第五。章大人已经决定叫他们去工部,当个没品小吏。”


    刘丽娘第一次听说:“还有没有品级的官吏?”


    林知了:“临时工。”


    林飞奴点点下巴。


    刘丽娘:“日后呢?”


    林飞奴:“工部的事做不下来,就去给件作搭把手。三百六十行,总有一行适合他们。章大人不会叫他在家混吃等死。夏子乔说他爹说的,人闲下来客易生事。如果样样不行,就给他买几亩地,叫他下乡饲候土地。”


    刘丽娘神色诧异地看向林知了,大户人家都是这么教育孩子吗。


    林知了:“二嫂有所不知,很多人家聪慧的孩子在朝为官,聪明不足的儿子回家种地,且成千上万亩祭田。以前祭田不用交税,一子种田积攒家业,一子在朝当个清官,全家名利双收。如今怕是不行了。”


    薛理点点头:“以前令奴仆收割,又没有赋税,一亩可以赚两百文。现在最多百文。”


    刘丽娘:“是不是官宦人家的奴仆也要交税?”


    薛理:“没有地的奴仆无需交税。然而那些人家地比人多,他们希望朝廷不收地税收人头税。偏偏朝廷反其道而行。若非太上皇先提出无地之人无需交税,笼络了民心,后又提高军费开支,牢牢握住兵权,此令出不了京师。”


    刘丽娘震惊:“那些人的势力这么大?”


    薛理:“百姓和兵卒没有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很容易被有心人的巧言令色洗脑。你吃到肉包子,他人告诉你肉包子不好吃,你还会信他?同此事一个道理。”


    刘丽娘明白了:“难怪人家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读书人真能骗!”


    林知了朝薛理看去。


    薛理:“我是读过几本书的百姓,跟囤积上万亩土地的人分属不同圈层。我是他们最鄙视的人之一!”


    刘丽娘:“我见过你说的那些人,嘴上夸你二哥医术好,可是神色高高在上,就像叫你二哥诊脉是对他的施舍。”说到施舍,突然想起一件事, “弟妹,如今仁和楼还施粥吗?”


    林知了点头:“每年腊八,慈恩寺。”


    刘丽娘:“丰庆楼呢?”


    “在慈幼局。”林知了想起今年在慈恩寺发现出家人个个白白胖胖,添香火钱的百姓瘦骨嶙峋, “寺庙的土地要交税吗?”


    薛理:“问我?”


    刘丽娘:“全家只有你一个当官的。你说呢?”


    薛理仔细想想:“好像不用?”


    林知了:“倘若有些人把土地放在出家人名下?”


    薛理思索片刻:“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林飞奴:“前些年大规模灭佛,把出家人吓得一个比一个谨慎,他们还敢知法犯法?”


    薛理:“当年‘天街踏尽公卿骨’,按照族谱挨个杀,此事才过去多少年,又出现许多大家族!”


    林知了:“说回寺庙,要是叫出家人交税,陛下会不会被百姓戳脊梁骨?”


    刘丽娘:“肯定会!”


    薛理微微摇头:“也许不会。此事要看如何筹划。”顿了顿,“你常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不信出家人个个心怀慈悲!”


    刘丽娘皱眉:“他们作恶就不怕遭天谴?”


    林飞奴听不下去:“二嫂,真有天谴还要三法司做什么?”


    刘丽娘被问住。


    龙凤胎跑过来,林飞奴不希望几人的谈话被他们听见,不待他们靠近就迎上去,把他们哄出去。


    林飞奴的话令薛理想起一件事,朝廷通缉的许多要犯这些年跟凭空消失了似的。


    刑部和大理寺都怀疑这些人躲在深山之中。可是山中多凶兽,一条不超眼的毒蛇就能要人性命,亡命之徒也不想死的如此窝囊。再说了,作恶多端的人哪能耐得住寂寞。如果不在深山之中,上了通缉特的人也无法大隐隐于市,寺庙倒是个好去处。


    七日后,薛理回到大理寺,令人把这些年通缉的要犯画像找来。


    大理寺卿听闻此事就来找薛理:“怎么突然想到严查要犯?是不是这几日在街上碰到过?”


    薛理胡扯:“前几日陪夫人上头香,感觉有个出家人看着眼熟。他不可能去丰庆楼和仁和楼,可是卑职平日里除了在家和这两处酒楼,就是在大理寺。”


    大理寺卿听明白他的意思堪称震惊:“你是说?”


    薛理点点头:“如今坊间百姓还在过年,虽然我们开始做事,但在百姓看来我们应该无心做事,若是这个时候查他们,他们一定没有任何防备。”


    “这个时候也会卸下平日的伪装?”大理寺卿补充。


    薛理:“去刑部找几个生面孔,再挑几个机灵的评事,再带几个拳脚功夫不错的,换成他们自己的衣物,扮成陪女眷上香的样子,严查城中各大寺庙?”


    大理寺卿看到画像下方的悬赏金额很是心动。


    如他自己先前所言,仇家很多,所以他不敢贪,担心被仇家下套。以前买的地要交税,百亩土地一年的进项不够全家用上一个月。夫人又不擅长经营。大理寺卿还要维持他身为朝中大员的体面。这两年越发感到捉襟见肘。


    大理寺卿指着赏钱,看向薛理。


    薛理:“大人可知仁和楼如何发赏钱?根据俸禄多少平分下去。”


    大理寺卿算算他的俸禄,倘若评事得一贯,他可以分到十贯, “通明的主意极好,你在这里安排,本官这就去找刑部尚书!”说完他就出去令人备马。


    年前刑部把要紧的案子办完了,如今上到尚书下到没品的小吏都在屋里打哈欠。


    大理寺卿见着刑部尚书就提议趁着要犯过年放松警惕,两家出其不意,届时把赏钱分了。


    没人跟钱过不去,何况刑部众人很清闲。刑部尚书令生面孔侍郎带队,大理寺这边令右侍郎带队,两家抽调上百人,一个寺庙五六人,同时行动。


    右少卿带人陆陆续续出去,大理寺卿想起一件事:“通明,为何只查寺庙不查道观?”


    薛理:“道观不是说句我想出家就能进。招摇撞骗的假道士也要看几本风水术。假和尚一句‘阿弥陀佛’就能化到斋饭!倘若你是急需躲藏的江洋大盗,你是剃成光头,还是学风水进道观?”


    学风水就要识字,即便不识字,也要买本书找人读给他听。有这功夫都够跑到关外了。


    大理寺卿:“我们就在家等消息?”


    薛理去厨房找来一个火盆,二人在廊檐下围炉煮茶。


    大理寺卿不懂:“为何不在室内?”


    “门窗关上,容易被炭火熏晕过去。若是门窗打开,室内和室外有何不同?”薛理问。


    大理寺卿闻言感到匪夷所思:“你怎么什么都懂?”


    “卑职很小的时候有一年冬天很冷,有一户村民睡前在屋里点个火盆。翌日等邻居觉得奇怪,太阳都出来了,这家人怎么还没起就去敲门。然而无人应答。邻居意识到出事了,报官后撞开门,身体都江了。”薛理小时候是有这么一件事,但不是发生在山东村,而是发生在丹阳县城,“死者亲友认为他们全家是被人毒死的。后来请来临安府的仵作,仵作确定是中毒,但是炭火中的毒!”


    大理寺卿不禁说:“本官也看到过类似案件。”


    薛理顺嘴问,哪一年的案子。


    两人聊了几起案件,太阳升高,眼看要到饭点,喝了一肚子水的大理寺卿出恭,回来看到院中仍然安静极了,“通明,先用饭吧。我看还有得等。”


    薛理:“卑职感觉他们回来了。”


    大理寺卿摇摇头去洗手。


    薛理把火盆等物收起来,洗洗手从室内出来,果不其然,满院子人,还有三个和尚。


    听到动静匆匆跑出来的大理寺卿看着光头不可思议,哪怕已有心理准备。


    薛理走过去:“只有这三人?”


    三个和尚抬头。


    薛理:“认识我吗?”


    三人跟没听见似的。


    薛理:“大理寺少卿,薛通明!”


    三人陡然睁大眼睛。


    薛理:“看来听说过本官的大名啊。想必几位也听说过,薛通明言出必行!”


    三人神色微动。


    “坊间有句话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在我这里,坦白从宽,我可以叫家人同你们见上一面,或者留个全尸。若是有重大立功表现,此生还有可能出去。”薛理不待几人开口,令人把他们带下去分开审。 右少卿累得口干舌燥,想说饭后再审,然而评事等人太听话,薛理话音落下,他们就把人带下去。


    右少卿噎了一下,待人走远才想起来说:“通明,他们都饿了——”


    大理寺卿打断:“这个时候他们的防备心最弱!要是叫他们吃饱,想想自己犯的案子,交代出十个同伙也不可能免了他们的死罪,他们定会跟刚才一样闭口不言!”


    右少卿恍然大悟:“卑职真是饿糊涂了。”


    大理寺卿看向薛理:“待会去刑部看看?”


    薛理:“刑部章大人比卑职会审会查。”


    大理寺卿:“那就吃饭!本官倒要看看清净之地藏了多少污垢!”


    第196章 番外5


    薛通明言出必行的名气太大。


    江洋大盗也好,贩夫走卒也罢,都深信薛通明言而有信!


    是以三个假和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理寺卿吃过饭又眯一会,醒来得知还在审,他心慌,找到薛理问:“这得有多少污垢?”


    薛理:“审的越多,我等拿到的赏钱也会跟着增多。大人与钱有仇吗?”


    “本官担心牵扯到太多出家人,回头信徒围攻大理寺。”大理寺卿道,“某些人可能还骂咱们穷疯了,连出家人的钱财都不放过!”


    薛理:“鬼迷心窍的人是少数。没了寺庙还有道观。没了寿星还可以拜财神。这座庙为富不仁,换一个便是。那零星几个信徒成不了气候!”


    大理寺卿冷不丁想起春节期间他夫人拜了观音又拜财神,门上贴着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他夫人连灶王爷都没放过,早晚烧香。


    除夕和年初一两日厅堂和厨房跟仙境似的。大理寺卿被熏得头晕,数落夫人几句,夫人反而说他不懂,礼多神不怪!


    “通明言之有理。”大理寺卿想起新皇登基不到两年,定会借此施恩,兴许他一人的赏钱加朝廷赏赐就有百余贯。


    与此同时,刑部也在审。


    起初只审到些许皮毛。章大人想来大理寺看看情况,因此想到薛理,想到他在坊间的名气,就告诉假和尚,大理寺也在审,薛通明是主审官。薛通明的大名想必他听说过,被薛通明抓到的假和尚要是全交代,可就没他什么事了。


    为了立功,刑部的假和尚不再迟疑,刑部官员问什么他们说什么。发现主审官不满意,他们如倒豆子一般,连哪些和尚犯戒都抖露出来。


    傍晚,刑部官员带着厚厚的审讯记录前往大理寺。


    由于涉及到许多事,又因为是两府联合行动,以免查重了浪费物力财力,章大人问大理寺卿先查哪方面,


    大理寺卿叫薛理说几句。


    薛理看向大理寺卿:“大人可知百姓最恨什么?”


    章大人:“贪赃枉法!”


    薛理微微摇头:“贪赃枉法若是为了百姓,在百姓眼中是义士。百姓只恨为富不仁!好比卑职夫人林掌柜,坊间百姓都知道身为掌柜的可以拿到许多俸禄,只看她衣着也能看出一二,为何不恨她?只因自从她接管仁和楼年年施粥。接管丰庆楼之后每年去两次慈幼局。”


    章大人:“先查有多富,再查多么残暴?”


    薛理点点头。


    章大人叫大理寺卿把审讯记录拿出来,两家先核对再商讨抓捕行动。


    大理寺右少卿不禁问:“连夜抓捕?”


    章大人:“夜长梦多!”


    薛理:“明日这个时候再抓,账簿可能已经烧了。”


    右少卿:“寺庙也有账簿?”


    薛理无语。


    章大人:“出家人也要吃吃喝喝!你不会真信什么修行辟谷?每年的香火钱,即便朝廷分文不取,也不允许他们任意挥霍!”


    大理寺卿叫薛理去户部调人。


    论查账,户部最专业!


    新年第一案,持续两个月!


    京师辖区之内取缔了七家寺庙,庙里的无辜者都被送往其他寺庙。这个节骨眼上可没有哪个寺庙敢拒收,一个个向官府承诺“天下出家人是一家!”


    三月三,朝廷颁布新令,所有道观、寺庙人员必须前往官府登记,一岁小和尚小道士也要被师父抱过去登记。


    寺庙道观的土地交税,且不允许从商,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此时各地官吏也收到消息,寺庙里有通缉犯。为了政绩,各地官吏利用统计出家人数之际进入寺庙挨个核实。


    很少外出的江洋大盗消息闭塞,等官差到庙里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可惜这个时候再跑也晚了。


    右少卿带人查办期间,薛理也不是日日围炉煮茶,他前往京师各大狱中,令狱卒告诉在押的犯人,薛通明近日在查假和尚和通缉犯,请众人协助薛大人办案,提供的消息属实,可以给予钱财奖赏。


    关押的犯人听说过薛理的大名,毕竟薛理从七八年前就出名了。为了赚点赏钱补贴家人,还有犯人希望减刑,纷纷找牢头坦白。


    薛理拿到口供后,大理寺和刑部诸人事半功倍,是以用时两个月就查得一清二楚。否则最少三个月。


    案子查清后,薛理提议公布案件详情。


    原先大理寺卿很同情佛门清净之地被假和尚玷污。随着查到某些寺庙还不如红袖楼干净,大理寺卿恨不得把案件详情贴在寺院门口!


    案件公布后,香火鼎盛的慈恩寺门可罗雀。监寺找上林知了,请薛大人对外澄清,慈恩寺没有做下那些事。


    林知了问监寺慈恩寺有没有土地,土地收的粮食够不够全寺出家人吃用。既然够用,无人上香,师父们正好清修,用心教养小和尚,以免佛门之中再出败类。


    监寺有心反驳,但那些言语着实不应该从出家人口中说出来,他只能告辞。


    晚上,薛理回来,林知了把此事告诉他。


    薛理冷笑:“他还敢来?若不是管账簿的和尚把所有事扛下来,此时他应该在狱中同假和尚作伴!”


    林知了:“慈恩寺也有问题?”


    薛理:“香火钱不对。这个监寺可能知道,有可能只是听说一点,然后就被管账簿的假和尚糊弄过去,反正他不无辜。真要查下去,玩忽职守就可以夺了他监寺之职!” “那怎么没查?”林知了顺嘴问。


    薛理:“大案要案当紧。大理寺和刑部拢共就那些人,这次还找户部调十多人,谁有时间查他。再说了,换个监寺不一定用心教养小和尚。”


    林知了:“既然案件已经对外公布,说明结案了,陛下没点表示?”


    薛理:“户部还在统计赃款。户部尚书上表后,陛下不会跟太上皇一样吝啬。”


    林知了:“我猜也是,他需要笼络人心。”


    皇帝确实要趁机笼络人心。


    除了通缉犯的赏钱归刑部和大理寺,皇帝又赏两府各一千贯。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把钱发下去之后,两人又给众人放三天假。


    假期归来,先前被薛理交代查颜国舅侄女婿的姐夫的弟弟的评事也查到此人不干净。


    年前评事没什么头绪,认为薛理盯着颜府不放是想公报私仇。可是薛理又同他们说过,他要证据确凿。如此一来,评事只能继续暗查,查到薛理失去耐心主动叫停。


    谁也没想到年后出了“假和尚”。暂停此事查假和尚的时候,评事等人着实松了口气。谁知根据在押的犯人提供的消息抓到两人,其中一人叫嚣着他乃国舅爷的亲戚。


    评事告诉嚣张的犯罪嫌疑人,此乃大理寺,大理寺少卿是薛通明,敢杀了颜国舅的薛通明。今日莫说他,就是颜国舅,他也要坦白伏法!


    此人有些卑鄙,为了减刑就把颜国舅侄女婿的姐夫的弟弟供出来,说他在花楼看上一个女子,该女子虽在风尘,但有些风骨,宁当穷人妻也不当富人妾,他便把人强掠到府上。


    审问他的评事不信,花楼同丰庆楼只隔一条路,薛通明隔三差五去丰庆楼接妻子,休沐日带着儿子过去,那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敢在薛通明眼皮子底下闹事。


    此人混迹市井,自然听说过薛通明的大名。他还听说自从林知了出任丰庆楼掌柜的,花街的腌臜事都比往年少了许多。


    在东市花街自然不敢。西市也有一条花街。虽不如红袖楼名气大,也有京师城中堪称第二的花楼。此人又交代那名女子去年才出来表演,被颜府远亲掠走时还是位清倌。


    评事问他有没有证据,他便说此事花街许多人都知道。评事令人把他押下去,他叫上几个同僚前往西市花街。


    果不其然,确有其事。不过花街老鸨不知道那人乃颜府远亲,先前她没有报官是觉得“民不与官斗”,担心“官官相护”,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鸨心里恨极了,她辛辛苦苦仔仔细细培养了八年的姑娘,还没给她赚半年钱就被人低价买走,无异于刘掉她的心头肉。如今被她等到机会,老鸨如何会放过恶人。


    评事叫画押画押,叫签字签字。恐怕一人口供人微言轻,还请几位敢仗义执言的富商作证,又找来街坊四邻。


    评事拿到证据便回大理寺交给薛理。


    薛理没有立刻抓人。


    休沐日,薛理领着儿子出去,顺便去一趟前同僚家。他有个同僚如今是御史。薛理把其中部分口供交给前同僚。


    皇帝不许诬告,可证据确凿上表弹劾乃御史的职责。


    这位前同僚很是好奇此人何时得罪过薛理。薛理直接说他乃颜家远房亲戚。


    前同僚听闻此话还有什么不明白。薛通明是行事露落不假,可他从来不是忍气吞声之人。先前这位同僚也同好友分析过,薛通明有了孩子之后有了软肋不成,面对颜家人的挑衅,他竟然一忍再忍。


    此刻看到证据,这人同大理寺卿等人一样不禁在心里感叹,薛通明还是以前的薛通明。


    基于对薛理的信任——薛理不会把帮助他的人拖下水,便答应薛理他晚上就写奏折,明日一早便上表天子。


    翌日早朝,该御史上表弹劾此人狎妓且强卖花楼艺伎!


    朝廷不许百官狎妓,御史又说他证据确凿,皇帝就令大理寺严查。


    下朝后半个时辰大理寺就把人拘了。


    此人被抓时叫家人去颜家,而这家人到颜府就说亲自拘人的乃薛通明,薛通明就是报复。今日薛通明敢抓自家人,明日就敢前往颜府拿人。


    许多官吏都知道薛理的手段,一查查一窝,根本不懂见好就收。


    城中哪个权贵没有几个糊涂亲戚,谁也经不起他如过筛子一般详查。颜国舅的侄子,也是天子的亲表弟,立刻进官面圣。


    此时皇帝才知道御史弹劾的人乃颜家远房亲戚。皇帝以己度人,认为薛理并不知道那人同颜家的关系。再说了,上表弹劾他的人又不是薛理,薛理身为大理寺少卿,抓人核实是他的职责。


    皇帝表弟固执地认为是薛理。皇帝觉得他简直无理取闹。上次他大舅被打,也是说薛理干的,结果是王慕卿。


    皇帝叹着气告诉他,薛理没有那么闲。前些日子一直忙:“假和尚”的案子。大理寺上上下下累得腿肚子抽筋,如何还能分出人手查那人。此事显然是花衔老鸨不满,告到御史台!


    表弟没有被说服,可是“假和尚”的案子轰动全城,要说薛理还能分心对付颜家,简直是往薛理脸上贴金。


    皇帝叫他表弟退下,日后没有确凿证据不可诬告!


    表弟走后,皇帝看向内侍:“此案你怎么看?”


    内侍:“陛下日理万机可能忘了。今日弹劾那位大人的御史以前是薛大人同僚。同薛大人一起查过庐州知府,也去过两淮。“江淮大案”牵扯到期中许多人,御史台也有几位因此被贬。他就是那个时俱上来的。”


    皇帝张口结舌:“———颜家人没有冤枉他?”


    内侍:“御史也不是诬告啊。”


    皇帝点点头:“这倒也是。”忽然想起薛理以前说过的话,他登基后不能叫百官看出他有心查贪官,应当令百官认为他剔除的异己恰好是贪官, “薛通明应当不担心颜府认为他挟私报复。”


    内侍:“薛大人无需亲自出面啊。他出面拘人,正是告诉颜府,他就是故意的。”


    皇帝又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内侍:“奴婢去请薛大人?”


    “找他做什么?”皇帝问。


    内侍:“薛大人的手段,陛下您不知道啊?这些年他一直在查案,从北到南,从朝堂到地方,什么事没有经历过。颜府这些年不可能如一张白纸,但凡有一个黑点也能被薛大人查出来。”


    皇帝:“薛通明比你知道什么该查什么不该查。”


    薛通明若是不懂,前年他登基之初,薛通明不会把不给太上皇请太医一事全推到他舅父身上,把他摘的干干净净。


    如今为了不让他落一个鸟尽弓藏忘恩负义的名声,薛通明就不会对颜家赶尽杀绝。


    又过了一个多月,小薛林两岁生辰过后,抽丝剥茧多日的薛理查到蜀郡官吏,因此上请天子他去蜀郡,又请天子为他配几个金吾卫,其中一人便是云无影。


    皇帝诧异:“你不是在查颜府亲戚?”


    薛理说出去年春天发生的盗窃大案。


    此事皇帝知道,他也怀疑那几人是被知府推出来顶罪的。考虑到巡抚乃他舅父亲自安排的,他把舅父撵回家,短时间之内不能再动颜家,不能叫百官认为他刻薄慕恩,便只是交给大理寺审核。


    皇帝:“你认为此事是巡抚同知府合谋作案?”


    薛理微微摇头:“不太可能是合谋。百万官银丢失,巡抚定会亲自查看。知府把准备好的七十万,亦或者五十万放到巡抚面前,巡抚很难不心动。”


    皇帝想起他第一次拿到仁和楼分成,只是几千两,他都觉得多。并非皇帝见识少,而是他从未操心过钱财,底下人孝敬他也不会直接送真金白银。那是他长那么大,第一次看到满箱子钱。


    仁和楼十年收益也没有三十万。哪怕知府给上司七十,他只能分到三十万,也值得铤而走险。


    皇帝:“西南是该查查了。朕听说,越穷的地方贪官越多。因为他们没有别的进项,只能贪朝廷的银子。”


    薛理:“陛下言之有理。好比丹阳乃鱼米之乡,可以借水运之便买卖丝绸瓷器,知县家奴开个铺子就能赚够一家人用的,知县自然没有必要偷盗官银。”


    皇帝:“叫上王慕卿。西南民风彪悍,只凭你‘薛通明’的名字镇不住那些人。”


    薛理:“兵部王尚书的长子也不小了吧?”


    皇帝瞬时明白薛理的意思,既然要动颜家,就要笼络住王家,不能两家都开罪。待此案查清,皇帝便可以顺势封赏王家。


    至于会不会养虎为患,皇帝可以把李家扶起来。


    皇帝微微颔首,薛理退下。


    傍晚,回到丰庆楼,薛理没有找到儿子和妻子,心里慌了一下赶忙去找管事的。


    伙计看到他急匆匆的样子不禁说:“大人找掌柜的?小公子贪凉闹肚子,掌柜的带他去丁家了。”


    薛理松了口气:“夫人自己去的?”


    伙计:“飞奴公子驾车。”


    薛理放心下来就直接回家。


    前脚到家,后脚听到东院有动静,他过去一看,林飞奴牵着马车进来,抬手把缰绳扔给家仆,林飞奴接过小薛林,林知了下车。


    薛理大步过去,看到儿子小脸蜡黄,无精打采,便问:“病的严重?”


    “拉虚脱了。”林知了戳一下儿子的小脑袋,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喝井水!”


    小孩瘪嘴要哭。


    薛理接过儿子,小孩吓得不敢落泪。薛理问:“还觉得我和你娘管得宽,不许你做这个不许你做那个?”


    小孩理亏,转头躲开他的视线。


    林知了:“先回屋。”


    一家人到主院,林知了把药交给婆子,薛理抱着儿子去堂屋。薛理坐下就问:“要不要爹揉揉肚子?”


    小孩伸手找娘,担心他爹趁机收拾他。


    林飞奴把他抱过来:“你也知道怕?”


    小孩不想说话,小脑袋埋到舅舅怀中。薛理担心小孩说漏嘴,就没有提他不日去西南。


    林飞奴给小孩揉一会肚子把小孩哄睡着,薛理才说此事。


    林知了皱眉:“陛下知道你想动颜家吗?”


    “陛下知道。”薛理不是要动颜家,而是把颜家的爪牙全部剪掉。薛理看向小舅子,“这次你和我一起。不是叫你日后做个清官。想做清官也要皇帝给机会。这次是叫你看看地方上有多少龌龊,以后别被人算计。” 林知了看看比她高的弟弟:“是该出去看看了。”


    林飞奴知道姐夫为他好:“何时出发?”


    “陛下叫我等,先等着。”薛理此话令林知了确信皇帝知道此事。既然皇帝知道,薛理捅破天也有皇帝补上,林知了便放心下来。


    谁也没想到薛理和林飞奴出发那日小薛林不乐意。以为爹和舅舅出去玩不带他,嚎啕大哭,在地上撒泼打滚。


    林飞奴和薛理被小孩哭的心疼,打算哄哄他,林知了瞪眼,二人立刻出去。


    小孩爬起来去追,林知了抱着他:“你爹和你舅不是去玩。”


    “是玩!舅舅说的!”小孩气得挣扎着要下来, “娘是大骗子!”


    林知了估计林飞奴怕小孩不小心抖露出去就没同他说实话:“那你说舅舅去哪儿玩?”


    “舅舅去,去——东市!”小薛林才两周岁,知道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去二伯家,去,找元朗!”


    林知了给他擦擦眼泪:“二伯家的麦子熟了,舅舅去帮二伯收麦子。”


    “我也收麦子!”小孩大声说。


    林知了边抱着他回屋边问:“你会收麦子吗?”


    小孩点头。


    林知了问他怎么收麦子,他被问住。苦思冥想许久,叫娘教他收麦子。至于舅舅和爹,在二伯家也不会跑,等他学会了就去找他们。


    林知了拿着镰刀教他割韭菜。小孩认为学会了,拽着照顾他的婆子去卧室,叫婆子给他收拾包裹。


    林知了在院里和做饭婆子摘菜,听到儿子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无奈地摇摇头。


    做饭婆子低声问:“待会小公子真要去怎么办?”


    林知了:“送他过去。到了乡下他哪还记得他爹他舅是谁。”


    过了片刻,小孩背着小包裹出来。林知了故意问:“走着去啊?”


    小薛林愣了一瞬,跑去东院叫老奴备车,然后又过来催他娘。


    林知了:“在二伯家住几日?这几身衣服够吗?你的书和玩具带了吗?”


    小薛林被问得一愣一愣,扭头回卧室,扔下包裹叫婆子重新收拾。


    林知了和做饭婆子回主院做饭。


    小孩收拾好,主院飘来饭香。他吃饱喝足,并没有忘记,而是再次背上小包裹,拎着大包袱:“娘,走吧!”


    第197章 番外6


    两三岁的小儿哪里拎得动大包裹。


    小薛林手上的大包裹自然是用拖的。林知了见状皱了一下眉就只当没看见,盖因她觉得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数落孩子。再说了,当务之急是令儿子忘记他爹和他舅。


    林知了令东院的仆人驾车,令其中一个婆子随她下乡。


    到乡下二哥家门口,小孩下车就喊:“爹,舅舅——”


    薛二哥从屋里出来:“林林?”


    “二伯!”小孩开心地跑过去。


    薛二哥本能弯腰抱起他,小孩搂着他的脖子问:“二伯,舅舅呢?”


    林知了心想说,你记性真好啊。


    薛二哥想说什么,抬眼看到林知了微微摇头,“舅舅——你娘不知道吗?”


    林知了走到儿子身边:“舅舅和你爹做别的事去了。你是留下收麦子,还是午饭后跟娘回家等爹和舅舅?”


    小薛林不假思索地说:“我要收麦子!”转向薛二哥,“二伯,我给你收麦子!”


    薛二哥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帮二伯收麦子!”


    林知了趁机说:“我一个人回去啊?那我什么时候来接你?”


    薛二哥:“改天我送他。”


    小薛林点点头,挥挥小手:“娘,你回吧。”


    薛二哥脸上的笑容凝固。


    林知了朝儿子小脸上捏一下:“这么热的天,娘送你回来,都不容娘进屋喝点水?你真是个孝子!”


    薛二哥趁机叫林知了和婆子以及车夫进屋。


    龙凤胎从屋里跑出来,看到小弟弟就喊“林林”。


    小薛林下来。


    刘丽娘端着水壶,显然准备去麦场。


    薛二哥的几个家仆也从屋里出来,看着他们脸上的痕迹,应该是上午忙半天,趁着晌午麦子晾晒的功夫在屋里歇息补觉。


    林知了叫他们领着林林玩儿去。


    龙凤胎一人牵着小孩一只手往外跑。四个少男少女跟上。顾娘子拿走刘丽娘的水壶,李婆子牵着驴,对薛二哥说她们先去麦地。


    薛二哥乍一看到侄子心里欢喜,以至于什么都忘了。小孩出去,薛二哥意识到他不该这个时候过来。


    林知了向来做事周到,正常情况下,小薛林闹着要来,林知了也会想方设法糊弄过去,而不是亲自把他送过来。


    他想到的刘丽娘也想到了,等李婆子等人走远就问林知了出什么事了。


    林知了:“相公和同僚去外地了。”


    薛二哥毫不意外:“飞奴呢?他去做什么?他又不是朝廷命官。”


    林知了:“相公叫他长长见识。虽然飞奴跟着我们在店里长大,见过闹事的,见过想吃白食的,但跟官场的恶人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刘丽娘:“要去多久?”


    林知了:“不清楚。过几天林林忘记这事就不闹了。”


    薛二哥摇头:“往常你们各忙各的,只有飞奴陪他玩,他不找你们也会找飞奴。”


    “到时候再说吧。”林知了对婆子说, “你留下照顾林林。”


    薛二哥知道林知了家有俩婆子,平日里只给小孩洗衣做饭照顾他。现在小孩在他家,叫人回去也是闲着。薛二哥家也不缺一张床,闻言点点头:“你回去?”


    林知了:“我担心他玩累了要我抱。”


    刘丽娘想起她家俩孩子,平日里跟没爹没娘一样,只有累了饿了才想起爹娘,估计薛林也一样,她就叫林知了快回去。


    林知了到门外朝左右看去,在东边找到儿子,小孩张开双臂当小老鹰吓唬路边的鸡。鸡被他吓得咯咯跑,他乐得嘎嘎笑。


    林知了心说,打小就这么坏,也不知道随谁。


    小薛林半天都没闹。晚饭后困了,要洗漱睡觉,满屋子找不到爹娘,小孩很慌,扁着嘴就要哭。


    薛二哥抱起他:“这里是二伯家,你不记得了?”


    “娘呢?”小孩可怜巴巴地问,“爹呢?舅舅呢?二伯,娘不要我了?”


    薛二哥:“林林这么乖,你娘哪舍得不要你。大理寺很忙,你舅舅帮你爹抓坏人去了,你娘在丰庆楼。今日先跟哥哥姐姐睡。”


    小薛林:“我想娘。”


    薛二哥:“天黑了,路上有坏人。正是你爹和你舅舅还没找到的坏人。二伯也不知道他藏在哪块麦地里。等你爹把坏人抓走,我们再回去?”


    小薛林仍然闷闷不乐,但不再闹着要爹娘和舅舅。


    薛二哥以前照顾龙凤胎很有经验,就叫婆子打水,亲自给侄子洗澡。


    小薛林被他不轻不重的手搓的很舒服,忍不住告状, “二伯,爹爹打我。”


    薛二哥:“你爹又打你了?”


    小薛林点点头:“洗澡打我,吃饭打我,天天打我!”


    “回头我打他!”薛二哥毫不怀疑小孩撒谎,他甚至可以想象出,他弟给他侄子洗澡洗烦了,抬手给他一巴掌。


    小薛林:“舅舅也打我!”


    薛二哥可不敢说,打你你还找他,就顺着小孩的话说,回头打林飞奴,把他打的嗷嗷叫。


    小孩一听到“嗷嗷叫”就乐得咯咯笑。


    薛二哥把他抱出来,小孩不乐意,还想玩水。薛二哥告诉他洗太久容易生病,照顾小孩的婆子趁机说,生病要吃苦药。


    小薛林对苦药还有些印象,还记得生病多么难受,闻言不敢贪玩。


    翌日清晨,小孩起来后没找爹娘。用早饭的时候不见爹娘,小薛林瞪大眼睛往左右看:“娘呢?”


    刘丽娘:“你娘这个时候在仁和楼。先吃饭,饭后送你过去。”


    林知了不是每天早上都在家。以前婆子和他爹他舅都说过,他娘在仁和楼。因此小孩信以为真。


    饭后,薛二哥叫他选,是下地拉麦子,还是去仁和楼。


    林知了忙起来顾不上他,他只能围着她打圈转。小薛林看着二伯家那么多哥哥姐姐,决定玩一会儿再去找娘。


    如此这样十来天,从未跟爹娘舅舅分开这么久的小不点慌了。这个时候薛二哥家的粮食都晒干入仓了。薛二哥闲下来就送他和婆子回去。


    小薛林在仁和楼看到他娘就哇哇哭。林知了看出儿子委屈,抱着他任由小孩哭着表达不满。


    薛二哥不禁说:“还是跟你亲啊。”


    林知了好笑:“侄子侄女嘴上说我家多好多好,怎么不见他们留下来住十天半月?”


    薛二哥无言以对。


    林知了给儿子擦擦眼泪:“二伯家好不好玩儿?”


    小孩担心又要和娘分开,又不想说不好玩,就把小脸埋在她肩上逃避问题。林知了叫伙计给二哥倒水。


    薛二哥微微摇头:“我还要去药铺。”


    林知了叫伙计陪他去,驴车先放后院,驴车穿街走巷不方便。


    薛二哥走后,小孩朝他消失方向看去。林知了故意问:“又想二伯了?我们去找二伯好不好?”


    小薛林慌忙摇头:“娘,我好累啊。”


    林知了心说,为了不再去你二伯家,你可真敢胡说!


    “收麦子累得吗?”林知了佯装好奇地问。


    小薛林真敢答:“我好累好累。”伸出小手, “红了,累的!”


    薛瑜听说侄子回来了,慢慢从后院过来,到前店廊檐下听到他的话,不由得靠近小孩,结果他手上什么也没有。


    薛瑜忍不住说:“你就嘴巴会说!”顿了顿, “也不知道像谁!”


    小薛林很怕同他娘分开,抱住林知了的脖子大声说:“像娘!”


    林知了吓一跳:“小声点,吓着小弟弟!”


    小薛林朝姑姑的肚子看去:“小弟弟怎么还不出来啊?”


    林知了:“小弟弟也累了,要睡觉。你睡不睡?”


    小孩不睡,就叫她抱。


    林知了抱着他回到店里坐下,小孩依然窝在她怀中。不远处收拾灶台的厨子问他吃不吃包子,小孩摇头。


    伙计奇怪:“今天怎么这么乖?不吃不喝也不出去?掌柜的,林林是不是又病了?”


    病了等于喝苦药,小孩吓得大声反驳:“没病!”


    伙计吓一跳,愈发觉得小薛林今日不正常:“没病就没病,看把你急的。”


    “娘,我们回家!”小孩扯着她的手臂, “不要在这里!”


    林知了:“我们要给二伯看车,二伯走后我们再回去。”


    小薛林担心二伯叫他下乡,又担心二伯的车丢了,很是苦恼,小脸皱巴巴的,跟早上没卖完的包子似的。


    薛瑜在他对面坐下:“什么事把你愁成这样?”


    小薛林长叹口气,微微摇头:“你不懂!姑姑,你不懂!”


    薛瑜很是无语地翻个白眼。


    伙计乐不可支,心说你也不看看你才多大,人家都不懂,你个小屁孩什么都懂。


    小孩不出去,店里也没人跟他玩,在林知了怀里两炷香呼呼大睡。


    薛二哥回来,小孩还在睡。林知了趁机问他小薛林这些日子有没有哭闹。薛二哥想一想才回答:“没哭出来。我一看他想哭,就说待会送他回去。过一会儿他不是去追邻居的猫,就是捉弄家里的鸡。反正静不下来。”


    林知了:“等飞奴回来叫飞奴看着他。否则以后到学堂也坐不住。”


    薛二哥想问飞奴什么时候回来,意识到门外全是路人街坊,担心被他们听见给林知了一家招来灾祸,就说他先回去。


    林知了:“你一个人回去?”


    薛二哥:“最近农忙,路上地里都是人,没事的。”


    林知了看着薛二哥走远,就叫闲下来的采买送她到回家。


    直到午时,小薛林才睡醒。林知了正打算叫俩婆子照顾他。看着他醒来,便问:“娘去丰庆楼,你去不去?”


    小孩伸出小手。


    林知了给他换一身衣服,给他擦擦脸,叫家奴送她过去。


    这个时候离饭点还有大半个时辰,所以丰庆楼只有零星几个食客。还是早上起晚了,又不想在家用饭的纨绔子弟。


    林知了出任丰庆楼掌柜的之前,东城的纨绔就发现只要他们不耍酒疯故意惹事,一桌菜剩大半,薛理也不会出言训斥。纨绔们不再怕碰到他,面对林知了也坦然许多。


    纨绔之一看到小薛林就招招手,问他饿不饿。


    小孩不认识他,担心被抱走,再也见不到娘,搂住林知了的脖子使劲摇头。


    纨绔之二奇怪:“掌柜的,令郎今日怎么这么乖?以前薛大人用绳子拽着他都拽不住。”


    林知了:“刚睡醒,没什么精神。”


    “难怪呢。”纨绔之二趁机问, “听说薛大人又出去了?这次去哪儿?”


    林知了:“蜀郡!”


    纨绔三乐了:“又是蜀郡?我说林掌柜,你骗咱们也用点心行吗。上一次蜀郡,结果人在江南。这次不是在西北吧?”


    林知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纨绔三也知道她不会说,毕竟涉及到朝廷机密。他们也是随口一问。他们的父辈分析过,无论薛理去哪儿,都牵扯不到他们。


    将将进门的几位食客只听到后两句,不过也足够他们猜到几人在聊薛理的去向。其中一人还没坐下就问:“林掌柜,薛大人其实还在京师吧?”


    林知了好奇:“何出此言?”


    “前些日子御史弹劾了颜家一个亲戚,听说那个御史是薛大人以前的同僚?”食客听朋友说的, “薛大人是不是在偷偷查颜家?”


    林知了:“颜家家主可是陛下的亲舅舅,还是有从龙之功的舅舅。薛大人哪敢啊。”


    这位食客有些门路,想起传言,薛通明敢把剑架在颜国舅脖子上, “别人不敢,薛大人敢!”


    小薛林动了。


    林知了顿时感到不好。


    “娘,爹爹呢?”小薛林转向他。


    林知了抱着他去后院:“他要是哭闹,看我怎么跟你们算账!”其实担心儿子下一句问, “舅舅呢。”


    几个食客闻言担心孩子哭着找爹,顿时不敢再分析薛理去哪儿了。


    薛理去哪儿了?


    不止薛二哥和刘丽娘好奇,也不止小薛林好奇,皇帝同样好奇他在哪儿。


    皇帝忍不住同内侍说:“薛通明是一出京师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内侍:“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林知了也是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小孩不懂,晌午被一份小番茄鸡蛋面糊弄过去,晚上洗澡睡觉,小孩看到室内只有他和娘,再次问爹去哪儿了。


    林知了:“你爹不在家,你可以跟娘睡,不好吗?”


    “我想和爹爹娘睡!”小孩拍拍另一侧, “爹爹睡这里。”翻身趴在林知了怀里, “娘,飞奴呢?”


    林知了:“飞奴和你爹在一起。二伯是怎么说的?”


    “飞奴和爹抓坏人去了。”薛二哥天天拿这句话哄孩子,可惜小孩不信, “娘,爹爹不要我了。是不是我不乖啊?”


    林知了担心人人小不懂事,信以为真,再留下心理阴影,不敢趁机吓唬孩子:“你爹和你舅都没钱,他们不要我们,拿什么买吃的穿的?”


    “舅舅有钱!”林飞奴身上从未缺过钱。无论何时领着大外甥出去,他都能拿出钱来买物什。


    林知了抱起儿子打开衣柜,衣柜上层是被褥,下层是几个盒子,她打开其中两个,一个里面全是铜钱,一个里面全是银块。


    小薛林惊呆了。


    小薛林认识钱,因为隔三差五就跟他舅去街上吃吃喝喝买买买,看到过他舅用铜钱,也见过他用碎银。然而他舅这两年用的钱加一起也没有娘亲的钱多。


    林知了:“你舅舅的钱只够在外面玩几天。没钱了他们就回来了。”


    小薛林回过神伸手去抓。


    林知了吓一跳,赶忙拉过他的小手:“你干什么?我看看有没有受伤?又不是不给你用!”


    小薛林扭头看着他娘,仿佛说,你给吗。


    林知了锁上箱子,关上柜门,把他放梳妆台上,打开他身边的小盒子,盒子里放的自然是没有穿成串的铜钱和碎银。


    林知了又给儿子一个小荷包:“能装多少装多少。无论装多少都是你的!”


    小孩把荷包塞满,心满意足。


    什么爹和舅舅,哪有钱来得实在!


    林知了给他擦擦手,问他要不要睡觉,小孩抱着荷包呼呼大睡。


    第二天醒来小薛林就在床上到处翻找。照顾他的婆子奇怪:“找什么呢?”


    林知了在院里,听到动静进来,叫婆子出去,把梳妆台上的荷包给他:“是不是找这个?”


    小薛林抱住就说:“我的!”


    “也没说是我的。”林知了问他要不要穿鞋。小薛林点点头坐到她怀里,手中依然抱着鼓鼓的钱包。


    出了卧室小孩就跟做饭婆子等人显摆他的钱。


    闲着无事的门房过来:“掌柜的怎么给他这么多钱?丢了可怎么办。”


    小薛林抱紧。


    林知了很是无语:“——你看他这样丢的了吗。”


    早知道有了钱就不要爹和舅舅,何必麻烦二哥二嫂。


    林知了故意说:“要不要娘帮你收着?”


    小孩拔腿就往屋里跑。


    林知了一脸无奈:“看见了吧?他把自己丢了都不可能把钱丢了。这财迷样儿,也不知道像谁。”


    门房不由得看林知了。


    林知了气得瞪眼:“我是爱赚钱!”说完就回屋。


    到卧室门口,林知了停下,勾头朝里看,想知道儿子把钱藏在何处。


    小薛林没有藏钱,他把荷包里的钱都倒在床上,趴在床边拿一个铜板说糖葫芦,又拿两个说糖饼,拿一个碎银子念叨羊排,又拿一个说是鸡腿。钱太多,他想吃的小食数一遍钱还没数完,他伸手把钱搂到怀里嘿嘿笑。


    林知了一脑门黑线,无语又想笑。


    见他这么高兴,林知了也没管他。


    饭后问他去不去仁和楼,他使劲摇头。


    林知了指着自己腰间荷包:“用娘的钱买甜果子,真不去啊?”


    小孩使劲点头。


    林知了:“你的呢?”


    小孩又摇头,坚决不开口,像是担心开口就说漏嘴。


    晚上睡觉前荷包再次出现在床上。


    两个月后,炎热的夏天过去,小孩终于对他的钱失去兴趣,两眼一睁就是飞奴和爹。


    林知了听食客说,三天前中郎将王慕卿押回来一群人,其中一人就是颜国舅的侄女婿。林知了估计薛理快回来了。


    林知了终于敢同儿子说实话:“最多三天。”拿出他三根手指, “爹和舅舅再不回来,娘再给你一个荷包。”


    小孩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然而十天后薛理和林飞奴也没回来。


    林知了在小孩心里眼里都是个大骗子。


    八月十四下午,薛二哥带着家人进城过节,小孩见着他就告状:“娘把爹爹舅舅杀死了!”


    薛二哥震惊:“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孩指着林知了:“爹爹舅舅死了!娘把爹爹舅舅做成饺子,被我吃掉了!”拍怕肚子,难过地哭了,“二伯,我不要吃爹爹舅舅!”


    薛二哥无语又想笑:“弟妹,你跟他说的?”


    林知了想翻白眼:“我吃饱了撑的用这种事吓唬他?”


    刘丽娘相信她干得出, “他这么小,又不会编瞎话,定是听你说的!”


    林知了:“薛林,你爹和你舅舅要是过几天回来了,是不是要说被我变出来了?”


    小薛林点头:“娘,你把爹爹和舅舅变回来吧。我喜欢爹爹,喜欢舅舅!”


    林知了想说什么,抬眼一愣,笑着说:“爹爹和舅舅回来后你听不听他们的话?”


    小孩使劲点头。


    林知了:“舅舅教你识字,你也不许说累。爹爹教你写字,你也要好好学啊。”


    小薛林太想爹爹和舅舅,“我听话!娘,你把爹爹和舅舅变回来。我不要吃爹爹舅舅,我要吃羊肉,我可以吃大鸡腿!”


    薛理把缰绳扔给门房,大步进来:“爹回来了。”


    紧随其后的林飞奴跑进来:“舅舅也回来了!”


    小孩转过身,俩大活人跟前几个月一模一样,他惊得张大嘴巴瞪大眼睛。


    林知了拍拍儿子的小脑袋:“刚才答应的事没忘吧?”


    小薛林下意识点头,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急得眉头紧蹙。


    林飞奴:“不是想舅舅吗?”


    对舅舅想念让他放弃思索,扑过去大喊“舅舅,我好想你!”


    林飞奴抱起他。


    薛理走到林知了身边:“幸好蜀地到京师不是很远,快马加鞭,两天能赶回来。”


    薛二哥惊呼:“你这些日子真在蜀郡?”


    刘丽娘看向林知了:“你竟然没有骗我们?”


    小孩听到动静转过身:“爹爹!”


    薛理把行李给林知了就接过孩子:“待会儿爹爹教你写字!”


    小薛林不想写字转身找娘。


    林知了把行李放桌上抱着孩子:“不是说想爹爹吗?”


    小孩指着薛理:“你走吧!”


    “我不走呢?”薛理故意问。


    小薛林打不过他,推不动他,不知道怎么哄骗他爹,“娘要把爹爹杀掉包饺子!爹爹,快走!”


    第198章 番外7


    薛理愕然失态。


    林飞奴满脸震惊地看向他姐。


    林知了忍了又忍也没忍住翻个白眼:“他说什么你俩都信?”


    林飞奴:“那您说他何出此言?”


    刘丽娘心里埋怨林知了在孩子面前口无遮拦,闻言忍不住说:“我也想知道!”


    林知了一看都怀疑她跟小孩胡说八道,“行!”指不定无知小儿跟谁学的, “林林,告诉娘,为何爹爹和舅舅不见了就是死了啊?娘有这样说过吗?”


    刘丽娘等人听糊涂了。


    林知了给几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既然要审小孩,自然要从最初审起。然而小不点太小,满脸困惑,显然没听懂。


    林知了又问:“林林,先前不见爹爹和舅舅,为何说他们死掉了?谁跟你说不见了就死了?”


    小孩扭头看向他二伯母。


    刘丽娘惊得张口结舌:“我——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怎么张口就来?”


    小孩一看二伯母竟然不认,好像还怪林林冤枉她,顿时不乐意, “没了就死了!伯娘说的!”小薛林大声说完就转向他娘,气鼓鼓的样子仿佛说,林林从不撒谎。


    刘丽娘愈发觉着百口莫辩:“那你说我什么时候说的?在哪儿说的?”


    薛二哥突然笑出声。


    众人感到奇怪,刘丽娘忍不住给他一手肘,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笑得出。


    薛二哥收起笑容,“前些日子咱家的母鸡不见了,不是你说的不是死了就是被人吃掉了?”


    刘丽娘皱眉:“我说过?”


    她的一对儿女不约而同地点头。


    刘丽娘张张口:“就算,我说过,我也没说过包饺子。”


    “他听别人说的吧。”薛二哥朝林知了看去,“也许弟妹在他面前说过,剁吧剁吧包饺子?”


    林知了点头:“我是说过这话。前几天也说过。厨下问我羊肉怎么吃,我不想喝羊肉汤,就叫她们剁——”转向儿子,“合着我的话加你二娘的话,就是你爹和你舅舅不见了,是因为被我剁了包饺子?”


    小孩点点头:“娘又把舅舅和爹爹变回来了。”看向薛理,“娘,再把爹爹变走吧。舅舅,你教我识字吗?”


    林飞奴想生气又想笑,几个月不见,小外甥居然学会了威胁:“要是我教你识字,也叫你娘把我变走?”不待小孩开口,朝他背上一巴掌。


    小孩气得大喊:“娘,快把舅舅变走!”


    薛理弄清楚不是儿子凶残,也有心思训儿子:“变什么变,你当你娘是神仙?再胡说八道,我打你!”


    小薛林吓得往林知了怀里钻。


    刘丽娘看向薛二哥:“真是这样?”


    薛二哥:“他爹是大理寺少卿,不是我说的那样,那你说谁敢在他面前聊杀人?”


    刘丽娘朝林知了看去。


    林知了白了她一眼,抱着儿子回屋。


    薛二哥叫婆子给他弟打水。刘丽娘看着薛理和林飞奴风尘仆仆的样子,她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菜。


    然而刘丽娘实在想不通:“怎么剁了包饺子和我说鸡不见了是被人吃了,合在一起能变成三弟被三弟妹剁了包饺子?”


    另一个做饭婆子正要问刘丽娘晚上想吃面还是吃米饭,闻言忍不住说:“要不说小公子还是个孩子。改天他说薛大人去红袖楼,您都不应该觉得奇怪。”


    “他还知道红袖楼?“刘丽娘惊呼,突然想到红袖楼就在丰庆楼斜对面,他不可能不知道,”我看他就是在丰庆楼听什么人说的,谁谁不见了,是不是被人杀掉做成人肉饺子!”


    做饭婆子:“兴许吧。蒸米饭还是煮面条?”


    刘丽娘:“弟妹以前说过,胃不好就吃面。三弟和飞奴这些天应该没怎么好好用饭,可能也想喝口热汤,和面擀面条吧。我收拾几个菜。”


    话音落下,先前打水的婆子进来,刘丽娘叫她洗茄子等物。


    婆子打开橱柜,“刘娘子,柜子里还有一盆圣女果,前几日拔秧子摘的,今年最后一批。”


    小薛林喜欢吃圣女果鸡蛋面,刘丽娘叫婆子洗干净,回头她给几个孩子盛几份圣女果鸡蛋盖浇面。


    薛理换掉脏兮兮的外袍就朝儿子伸手。


    小薛林担心挨揍,死死搂着他娘的脖子。


    林知了:“你爹想你了。你不是很想爹和舅舅吗?天天早上睁开眼就问爹和舅舅怎么——”


    小孩抬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许她说下去。


    林飞奴捏捏外甥的小脸就去倒两杯水,给他姐夫一杯,他端着水杯看看家里有什么吃的。


    林知了:“有月饼,仁和楼和丰庆楼做的。”


    林飞奴:“今年丰庆楼也做月饼?”


    林知了:“只做两百块应应景。还没拿出去卖就被晌午来吃饭的食客打包带走了。”


    林飞奴:“丰庆楼明日不休息?”


    林知了点头:“每人赏一百文,我又叫伙计去买上百斤鱼和几十斤羊肉。明日赚的钱他们也能分到一些,倒也没人抱怨为何仁和楼可以休息。”


    林飞奴拿两块月饼,递给他姐夫一块:“丰庆楼的人出来做事是为了赚钱,能分到钱自然无人抱怨。”


    薛理随口问:“什么馅的?”


    小薛林:“豆沙!”


    薛理差点崩掉牙:“还以为你说,我的肉做的馅!”


    小薛林惊得睁大眼睛:“爹爹的肉做的?娘,你又骗我!”


    林知了:“我怎么骗你了?”


    “你说肉是猪肉!”小孩很生气, “天天骗我,天天骗我——”


    林知了头疼:“仁和楼的鲜肉月饼是猪肉馅的。你爹说他的肉做的馅是逗你玩。他说什么你都信,你是不是傻?”


    小薛林不信骗子娘亲,转向他爹,薛大人满眼笑意。小孩气得在娘怀里蹦哒:“你怎么还不走?”


    薛理故意说:“我就不走,就是走也要带上你和你娘。”


    “娘!”小薛林喊出口,抱着娘大哭。


    林知了无语又想笑:“就这点事也值得你哭?那你以后得天天哭。”


    听闻此话,小薛林愈发伤心。


    薛二哥看不下去,起身把侄子抱走:“你爹坏,你娘更坏。你舅舅跟他们蛇鼠一窝。我们走,叫二娘给你做好吃的。”


    龙凤胎有点怕薛理,一看爹走了,起身跟过去。


    都走了,林知了也敢问出她的担忧:“一路上还顺利吧?”


    “顺利!”


    “不顺利。”


    薛理扭头瞪小舅子,林飞奴顿时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


    林知了盯着薛理:“是你出去还是我和他出去?”


    薛理叹气:“我夫人竟然懂得分开审问。”


    “你夫人也是大理寺少卿的夫人!”林知了没说,这种审讯伎俩,前世看电视见多了, “你说还是回头我找云无影?”


    云无影同薛理一起离开一起回来,薛理遇到的事他可能比薛理自己还清楚,因为薛理比他忙,许多事忙着忙着就忙忘了。


    薛理又叹了一口气:“别去找他,想知道什么我说还不成吗。”


    林知了:“说啊。”


    薛理:“刚到蜀郡的十几天很安全。后来探听到一点消息,蜀郡官吏怀疑我们是梁上君子,被捉拿过一次。这种情况去的路上就考虑过,自然没有被他们抓到。”


    林知了有点不信:“竟然没有怀疑你是监察御史?”


    林飞奴乐了。


    林知了扭头瞪他。


    林飞奴敛起笑容:“姐夫自出京那日就没有刮过胡须。到了蜀郡满脸大胡子,别说你认不出他,我每天早上看到他都因为不习惯而愣住。即便蜀郡官吏人手一份姐夫的画像,姐夫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认不出来。”


    林知了想象一番,满脸胡须,又因为赶路而不修边幅,薛理照镜子的时候恐怕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江洋大盗。


    林知了被说服:“后来呢?”


    薛理:“可能怀疑上面有人罩着,虽然行事不如庐州知府猖狂,一些事也不曾遮掩。我们从小事查起,比如霸占他人店铺。查小事的过程中,我们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小事证据夯实,就从风言风语查起。”


    林知了:“然后就查到颜家人?”


    薛理:“起初没有。他把自己摘的太干净。不过去之前我们就怀疑颜国舅的侄女婿和当地知府同流合污。去年丢失的百万两官银,颜家那位亲戚至少得五十万。细查之下,比庐州府高明多了。他们把银块融了,到黑市换成金银首饰牙雕摆件。虽然黑市物价高,百万也能剩八十万或者九十万。颜家那位一人分三成。知府衙门谋事的那些人分三成,当地别的官吏合分三成。”


    林知了:“你说的风言风语,是指他们把银子换成物品?”


    薛理点点头:“我们通过流言从黑市查起。”


    林飞奴想起在黑市的那一幕,忍不住开口:“阿姐,你不知道,我们抓了两个黑市大户,起初死扛着不说。云无影说,我劝你们老实交代。这位是大理寺少卿薛通明。你们觉得薛通明会无功而返吗。”


    林知了想笑:“他倒是会吓唬。”


    林飞奴摇摇头:“没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留着胡须的姐夫不像传说中的薛探花,还是觉得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听到这些俩人还送姐夫一记白眼。姐夫二话不说把二当家杀了,血溅大当家一脸。”


    林知了震惊:“你你——”


    薛理:“他们身上煞气太重,手上肯定不止一条人命官司。我们在黑市也打听到他们杀过人。起初想用这一点逼他们坦白,但他们骨头太硬!”


    林飞奴点头:“抓他们之前我还问过姐夫,如果他们要想活命,您还真饶他们不死啊。姐夫说先看看他们能坦白多少。”


    俩人不但不坦白,还鄙视薛理。薛理查案近十年,第一次遇到如此猖狂之徒。


    林知了:“另一个人坦白了?”


    林飞奴摇头:“要是那么听话,姐夫也不会杀人。他说要报官,要告姐夫。姐夫说,这些人都是我的心腹,他们不说,你死了,谁知道人是我杀的。”想起那人吓得瘫在地上,他就想笑,“那人可能听人说过姐夫狠,但没想到还没过堂,姐夫就敢大开杀戒。一下子懵了。就算知道坦白也活不成,估计心存侥幸,还是坦白了。”


    薛理:“他们也担心被官府推出去反罪,每次交易都留有证据。我们通过他对黑市的熟悉查到其他黑户。这些人被秘密押住城外军营,我又令人深夜拿住几个胆小的官吏。有参与者的口供,查知府和巡抚就容易多了。后面的事同两淮那次差不多。深夜出兵把人困在府中,进去之后就先拿证据再拿人。”


    林知了:“巡抚也有账簿?”


    林飞奴不禁说:“知府想把事情推给上面,他上面也想把罪名推给手下人,结果都留着证据,以防不测!”


    林知了放心地长舒一口气。


    林飞奴不禁轻呼一口气,不由得露出终于糊弄过去的神色。


    薛理见他这样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知了转向弟弟:“说完了?”


    林飞奴慌了一下:“完——完了!”


    薛理:“我看是你完了!这个时候还敢骗你姐!”


    林飞奴张口结舌,不不,不是他在回来的路上说别什么都说,别叫阿姐跟着担心吗。


    薛理对林知了说:“那么大的案子怎么可能只有这一点事。他不告诉你,我来说。”


    “姐夫——”林飞奴难以置信。


    薛理瞪他:“闭嘴!还想骗你姐?”


    林知了转向弟弟:“你闭嘴,我听你姐夫说!”


    林飞奴张张口,他,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份上!


    薛理:“可能因为物伤其类,我在蜀地就放了十多人,一半涉及到人命的黑户,一半罪不可赦的贪官。蜀地上上下下一半官员被抓。其他地方的贪官担心任由我查下去,今年不查到他们,明年也会查到他们,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三次暗杀。”


    林知了脸色煞白。


    薛理移到她身边搂住她,“一次用女人,一次埋伏在路边,一次用毒。兴许我威名在外,送饭的伙计很慌,我只是冷声问一句,他就吓得抖成筛子。这便是后续,那些人如今都在牢中,我也写在卷宗上呈给陛下,只等陛下发落。”


    林知了:“陛下会怎么做?”


    薛理:“直接把人砍了。”


    “不查?”林知了怒上心头。


    薛理:“蜀地元气大伤,朝中人人自危,陛下为了帝位也要徐徐图之。何况不止有贪官,还有心怀叵测的藩王和虎视眈眈的胡人。”


    林飞奴:“王慕卿说,有些人贪归贪,但戌边御敌非他不可!”


    林知了对于这个回答不满意。


    薛理:“过几年外无强敌,云无影那样的出身也能守住关隘,再收拾他们也不迟。”


    “皇帝舍得吗?”林知了问。


    薛理:“陛下仁慈也不会放任一个手握兵权的贪官做大。今日可以贪钱,谁知明日会不会惦记他的皇位。”


    林知了闻言放心了:“有没有查到颜国舅?”


    林飞奴:“巡抚是他侄女婿,逢年过节怎么可能不孝敬一二。”


    薛理:“我写了两份卷宗,一份交给大理寺,颜国舅一门全部抹去。一份详情和涉及到颜国舅的证据全部交给皇帝,包括我还没过堂就杀了黑户。”


    授人以柄?林知了明白薛理为何这样做。一来可以凸显薛理的坦荡,二来皇帝握着这件事便会认为薛理从此以后都不敢有二心。


    林知了:“那些证据会叫颜国舅寝食难安吧?”


    “这是他该担心的事。”薛理喝了一杯水,吃了一块月饼,依然感到饥肠辘辘。他起身拿一块月饼,小薛林扒着厨房门框朝堂屋打量。薛理转过身对上儿子的视线,小孩恶狠狠瞪一眼他就缩回去。 薛理被他的怂样逗笑了。


    林知了正对着院门,自然看到小不点刚才什么德行:“你和飞奴别再吓唬他。他从一个月前就问舅舅呢爹呢。”


    薛理原先想着饭后洗漱睡觉,听闻此话,饭后就领着儿子出去。林飞奴牵着他的老儿子跟在后面。


    明日便是中秋,今晚月光很亮。小薛林走出家门看到邻居就拉着薛理的手说:“我爹爹!”


    邻居不明所以,他们知道他是薛通明的儿子啊。


    薛理抱起儿子笑着说:“离家多日,他快不认识我了。”


    邻居笑着打趣几句,看小孩急了,又说逗他玩呢。小孩气得指着前方:“爹爹,我们走!”


    薛理同邻居说一声“回见”就抱着儿子往坊外走去。


    邻居先前就听说薛理在蜀地,但他和仁和楼、丰庆楼的食客一样认为林知了胡说八道。近日看到从蜀地押回来的案犯以及赃款,他同家人直呼, “他居然真在蜀地!”


    随之也担心薛理查他们的亲友。


    薛理的案子查到一半就对外放出消息,他查颜家。联想到先前薛理要杀了颜国舅,颜国舅没有证据还叫多人弹劾薛理,两家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京城官吏都认为薛理此举是要弄死颜家。


    反而贩夫走卒不这样认为。


    薛理都敢杀颜国舅,又岂会怕他弹劾。薛大人分明是一心为公,为民请命。那些狭隘之人,竟然认为薛理同他们是一路货色,借机铲除异己! 然而升斗小民人微言轻,没人信他们。


    同往蜀地的王家叔侄也认为薛理主要搞颜家,顺便查贪官。


    半个月后,颜国舅的侄女婿被处死,侄女带着孩子回到颜家,颜国舅兄弟几人什么事没有。王慕卿找太上皇抱怨:“皇帝还是心慈手软!”


    太上皇像看傻子一样瞥他一眼。


    登基不足三年,弄死亲舅舅一家,日后谁还敢效忠皇帝。


    这样的道理薛理肯定也懂,否则前几日来探望他的时候不可能绝口不提。


    太上皇的鄙视稍纵即逝,王慕卿没有察觉,继续抱怨皇帝仁慈。太上皇听烦了:“朝中有薛通明!”


    王慕卿点头:“幸好有薛通明这把钢刀!”


    皇帝不动颜家也是为了保护薛理。贪官一看薛理证据确凿又如何,得皇帝信任又如何,皇帝不是一样没有为他惩治颜家吗。


    薛通明不足为惧!


    潜伏在城外的杀手因此陆续撤走。


    又过几日,皇帝封赏。


    蜀地少了许多官吏,刑部章大人调往蜀地,在边关多年的官吏调往京师或蜀地,金吾卫大将军被调往边关掌权。


    金吾卫大将军感觉皇帝想对胡人用兵,因为这两年工部令下面做了许多兵器,只是弓箭就有满满两仓房。


    金吾卫大将军也想封候拜将,欢欢喜喜去赴任。


    王慕卿升任大将军,他侄子也官升一级。唯一没动的是薛理,皇帝赏金百两。朝中所有人都认为此举是安抚薛理,毕竟谁都知道颜国舅的侄女婿出事,他不可能清清白白。可是大理寺卿都不曾找颜国舅协助调查,此举太过反常。


    要说不是被皇帝按下去,鬼都不信!


    林知了看到薛理带回来的黄金很是高兴,比薛理从刑部调往大理寺那日还要高兴。


    薛理:“还说儿子像谁,我看就像你!”


    说曹操曹操到。


    小薛林晃晃悠悠进来:“爹爹,娘~娘~”


    林知了朝他招招手:“快来。”


    小孩扑过去。林知了把儿子抱到腿上,指着桌上的黄金:“这一块就可以买许多许多好吃的。”


    小薛林惊得“哇”一声。


    林飞奴随后进来,林知了扔给弟弟两块。


    薛理看到小舅子想起一件事:“明日去兵部报到。”


    林飞奴愣住:“我?”


    “兵部王尚书得知是我点名要他儿子前往蜀地。投桃报李,听说你在家闲着无事,就叫你去兵部,临时工,不耽误你过两年参加春闱。”薛理道。


    林飞奴挺喜欢骑马训练:“可是兵部不是只负责军需吗?”


    薛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林飞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小薛林指着剩下的金子:“娘,我的!”


    林知了正想点头,突然想起他吃独食的性子好不容易才改过来, “我们家四个人!”


    小薛林抿着嘴犹豫片刻,冲舅舅伸手:“给我!”


    林飞奴递过去,他倒要看看小孩想干什么。


    小孩平分,一人两块,最后还剩两块,他眨巴着眼睛望着爹娘。


    林知了:“谁天天晚上领着你玩,给你洗澡?”


    小孩哼哼唧唧几声,给娘一块给爹一块。望着爹娘的金子他又满心不舍。薛理看不下去:“不要是不是?不要还给我!这些钱都是我的!”


    小薛林慌忙把他的两块搂怀里。


    林飞奴拿着那两块回到东院就把他前几年用的存钱箱掏空,把箱子给小外甥。小薛林乐出口水,荷包黄金全塞进去。发现里面很空,叫舅舅抱着他去娘的梳妆台,把盒子里的钱全部移到自己存钱盒中。


    林知了坐在厅堂看到卧室里的小孩来来回回倒腾,看向薛理:“咱俩都不吝啬吧?怎么就生个貔貅?”


    第199章 番外8


    薛理同样困惑儿子随谁,安慰自己,也是宽慰夫人:“好过他是败家子。”


    听闻此话林知了不得不承认他言之有理。


    薛理又想起一件事:“还想办厨师学堂吗?”


    林知了看着桌上的金块:“不办也可。”


    薛理呼吸一顿,他夫人真是——真是位奇女子!


    林知了看到他神色复杂的样子,认真说:“有了这笔钱,我是觉得办不办皆可!”


    薛理:“陛下已经令人收拾好学堂。不止有厨师学堂,还有做弓箭的,有做马车的等等。因为学堂在一处,有些匠人来自工部,极有可能涉及到朝廷制造机密,所以学徒上查三代,防止混进倭人细作和作奸犯科之徒。”


    先前薛理向她提出上表皇帝,林知了就知道不能跟她在丹阳似的想收谁就收谁。闻言她毫不意外。林知了问学堂设在何处。


    胜业坊最东端有一处庙宇,不如慈恩寺普度众生,年初“假和尚”的案子庙中僧人一半被查,剩下的无辜者被送去慈恩寺。


    城中百姓嫌那里脏,乞丐都不愿意过去遮风避雨,宁愿在仁和楼屋檐下打地铺。


    那么大一处房子就此荒废着实可惜,恰逢皇帝令少府找学堂,少府监试着提出这片院子。此地离仁和楼很近,林知了往来方便,皇帝令少府改成学堂。


    少府监问当今庙中的金身佛像如何是好。内侍提出“佛祖想必很是愿意看到他可以普度众生。”言外之意,佛祖愿意被打扰。


    皇帝不信鬼神,否则当年他被陷害也不至于只能指望薛理。但鬼神有的时候很好用,皇帝夸内侍所言极是。


    少府监听闻此话明白了,无需劳民伤财捣毁扔掉。再说了,佛像放在原处皇帝也不必担心被佛迷心窍的信徒咒骂。


    和尚们做功课的地方加几张桌子就可以给匠人使用。和尚的厨房可以改成厨师学堂。监寺休息的房间改成先生栖息之所。和尚的卧房也无需修整,可供家远的徒弟居住。


    如此一来省心还省钱。


    少府监不到一个月就把此事办妥。皇帝令几个大学士同工部、户部以及御膳房整理教学书册,又挑几个工匠师傅。至于厨子师父,皇帝已经告诉薛理,由林知了亲自挑选。皇帝又令林知了出任学堂主管事,俸禄同皇宫五品才人。 林知了听到“才人”二字,不禁说:“我成了后宫嫔妃?”


    薛瑾差点被口水呛着:“——别胡说!朝中没有女官,但宫中又需要女官,户部就想个法子,她们的俸禄比照后宫嫔妃发放。好比皇后身边有个管事嬷嬷,今年都六十岁了,她的俸禄记录就是五品才人。”


    林知了:“你的同僚也知道我这个才人跟陛下后宫的才人不一样?”


    薛理点头:“此事最初是户部侍郎问是否再给你一份俸禄,届时如何记录。皇帝可能想到你不要仁和楼分成,即便再给你一份也没有原先的分红多,便很是慷慨地表示比照五品才人。”


    林知了:“陛下当众这样讲就不会有人因此胡乱猜测,借机挤兑你。”


    薛理:“没人会胡思乱想!”


    林知了又问:“何时收徒?”


    薛理:“改日你去胜业坊看看缺什么。年前收徒,年后开始。每年每人束脩是十贯。春节前后休一个月,三伏天休一个月。”


    林知了:“可以先交一半?”


    “这等小事由你决定。先交一个月也成。”薛理道, “陛下没有办过书院,户部、工部的同僚也不懂,他们不会越俎代庖。说起来也是因为他们瞧不上匠人,此事又没有多少油水,所以都不屑插手。”


    实则薛理所言不差,朝中权贵绝不会叫子女当匠人,城中富商也不舍得令子女当工匠,自诩清流世家不屑掺和此事,结果前往胜业坊报名的除了贫民子弟就是小商小贩的儿女。


    这些人家庭简单,上查三代也很好查。是以腊月初一开始收徒核实,腊月二十就满员。第一批百人,分五个学堂,厨师学堂只有二十人。


    由于无需跑去城外把时间浪费在路上,林知了就把每日上午下午各半个时辰改成上午下午各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可得百文,仁和楼和丰庆楼的厨子都乐意干这事。他们五日一休,轮休日前往学堂教一个时辰不会影响休息。


    小年前一天,万事俱备,林知了叫皇帝给她找的帮手——宫里的小太监锁门,一个回东宫,一个回家。


    这个时候林飞奴在兵部如鱼得水。


    说起来也和薛理有关。


    薛理至今不曾动过兵部,武将出身的那些人因为早年薛理同御史大夫一战而增加俸禄,又欣赏薛理恩怨分明的性子,以至于兵部上上下下都对他报以善意。


    林飞奴被他和林知了教的性子极好,每日出门前林知了都会给弟弟几两碎银,林飞奴与同僚出去也不介意当冤大头,又因为他是薛理的小舅子,无论是当着他的面还是私下里都没人诋毁欺辱他。


    甚至有人撺掇他别参加什么秋闱春闱,就在他们兵部干得了。


    林飞奴对科举名次不是很执着,可他早上看书晚上练字,十多年来坚持不懈,他想通过科举考试证明自己没有白白辛苦。


    话说回来,林飞奴只是临时工,有些事他不该知道,也不能叫他去办,因此他的年假比薛理等人早几日。


    林飞奴休假第一天上午带着外甥去浴场。从浴场回来,舅甥二人坐在院中晒太阳。午后家仆驾车,林飞奴抱着外甥准备年货。


    无论买什么都不用自己掏钱,小薛林看到什么都要买买买。


    各式各样的灯笼他就选了十多个。要不是林飞奴叫他自己拿回去,他敢买一车。


    林飞奴的书画在同窗之中称得上极好,他就自己买年画纸,准备回去自己画门神。


    半道上,林飞奴碰到带着两个随从闲逛的章元朗。林飞奴以为看错了,令老仆停一下。


    午后街上人少,今日又不是官府休沐日,因此人更少。林飞奴的马车在空荡荡的街上很是显眼,章元朗无法视而不见。再说了,他也没有必要装瞎。


    章元朗上前:“怎么是你备年货?”


    “阿姐前些日子很忙,如今终于抽出时间又要去仁和楼和丰庆楼,我不备年货还能指望我姐夫啊。”林飞奴换只手抱胖外甥。


    章元朗冲小孩伸手:“你家该配个管家了。”


    林飞奴:“全家三个半主人,日日不在家,要管家做什么?”


    章元朗想起他爹以前说过的一番话,薛通明做事高调,做人着实低调。


    皇帝登基后,薛理再帮皇帝笼络文臣武将就有结党营私之嫌,因此这几年薛理回到家就带儿子,无论谁找他,得到的回复都是“小儿难养。”时间一长也没人找他。


    虽说章元朗不清楚这一点,但他记得薛瑜成亲和小薛林周岁生辰薛家都不曾大办,别人嫁女娶妻自然不好意思送请柬,薛理也就无需管家出面应付。


    想到这些,章元朗点头:“你说的也对。”想起林飞奴今日不该在此, “兵部放假了?”


    “你也放假了?”林飞奴问。


    章元朗点头:“还以为只有工部临时工放假早。”


    林飞奴:“夏子乔也是?”


    夏子乔在吏部,章元朗摇摇头:“吏部平日里很闲,反倒年底事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调动,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掂量掂量怀里的小不点, “薛小公子,你是不是又吃胖了?” 小薛林得意地点头。


    章元朗被小孩好赖不分的样子逗笑了:“胖成小猪,可以宰了吃了!”


    “我不可以包饺子!”小薛林摇头。


    章元朗作势要咬他一口:“谁说的?我觉得很嫩很香啊。”


    小孩推开他的脑袋:“娘说的!不可以吃人!”


    林飞奴:“别吓唬他。这小子不懂事,前些日子还说我姐要把我姐夫杀了包饺子。”


    这话小薛林就不爱听了:“我懂事!”


    林飞奴心说,懂事是重点吗?懒得同他掰扯,敷衍地点点头:“舅舅错了,舅舅忘了林林长大了。”


    小薛林对这个答案勉强满意。


    林飞奴看向同窗好友:“快过年了,怎么没去蜀地同章大人团聚?”


    章元朗叹气:“我娘担心我爹给我添个弟弟,我爹到蜀地没几天她就跟过去。她不在京师,我几个姐姐都在婆家,只能我留下走亲访友。”说到此,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家里还有几间铺子,快过年了,总要看看账簿。”越说越心烦, “没想到这些事比装卸火/炮还累。”


    林飞奴:“这点事就嫌累?你当和尚好了。天天坐着不动,也能穿金戴银。”


    章元朗脸色微变:“没有这么骂人的啊。”


    林飞奴不接这茬:“去我家用饭?”


    章元朗:“你骂我!”


    “所以呢?”林飞奴反问。


    章元朗:“我要去丰庆楼!你请!”


    想想以前经常跟着章元朗吃吃喝喝,林飞奴点头:“可以!”


    章元朗叫随从回府说一声,他晚上在外面用饭。林飞奴叫老仆把车赶回家。章元朗看着怀里的小胖子:“走着过去啊?”


    林飞奴接过外甥, “最多三里路,不值得租车。走了!”


    章元朗跟上:“听说朝廷在胜业坊搞个学堂,用的房子还是今年初查抄的寺庙,总管事是林掌柜?”


    林飞奴:“徒弟都招满了,你才知道?”


    “我是才知道。”章元朗道, “起初听上司抱怨几句,说陛下动动嘴,他要跑断腿,真以为他眼陛下一样清闲。我听这话不对就没问出什么事了。前几日碰到我大姐夫的弟弟,听他说的。”


    林飞奴:“是有此事。听我姐的意思,有厨师学堂,有木匠学堂,铁器学堂。不会教太深。比如木匠,会教做桌椅,雕花之类的应该不会教。像厨师学堂,会教做面食,但像馓子、油馃子之类的也不教。这样的吃食从和面到出锅至少半日,太耗时。厨师是从丰庆楼和仁和楼抽调的,若是授课那日不是休沐日,他们只能在学堂待一个时辰。”


    章元朗:“那不就是只教皮毛?”


    “皮毛也足够养家糊口。”林飞奴指着街边店铺, “你看那些桌椅,只会点皮毛的小木匠就可以做。再说铁匠,学会打铁就能打出菜刀。”


    章元朗恍然大悟:“我忘了。我想到木匠就想到我的床,想到我床上的雕花。听到铁器脑子里想的是宝剑,忘了还有大刀锄头和铁锨。”


    林飞奴:“陛下办这个学堂不止是为了教百姓谋生。一旦有战事,工部下面的铁匠不够用就可以从民间征调。”


    章元朗从未想过这一点:“还是陛下想的长远。近日没听到我上司抱怨,是不是也想到这一点?”


    “应该是他知道去学堂授课一个时辰就能得百文。”林飞奴道, “虽然不多,一个月下来也有五百,足够他在丰庆楼吃上一顿。”


    章元朗近日接触到许多底层小吏才知道他们的日子同寻常百姓并无不同。听闻此话,章元朗想的那笔钱足够他上司一家买盐。


    平日里去学堂授课也不会扣他的俸禄,何乐而不为。


    难怪不再抱怨。


    章元朗很想吐槽两句,又觉得没必要:“你说得对!”想起什么, “开学那日,要不要我和夏子乔买几个炮竹帮林掌柜——”


    “那是寺庙!”林飞奴打断, “在寺庙门口放炮竹,你也不怕被毒入骨髓的信徒诅咒。”


    章元朗不禁嘲讽, “清净之地里面藏的全是污垢,他们不骂,反过来骂我?真是倒反天罡!”


    林飞奴把外甥给他。


    章元朗抱着小胖子走三十丈就受不了,把小孩放地上。林飞奴没有给外甥系布带,不得不盯着他。


    章元朗见他没心思跟自己聊天,目光全在小薛林身上:“还能丢啊?”


    林飞奴:“金吾卫大将军王慕卿的侄女被人抱走的时候只比他大一岁。”


    “还有这事?没听说过啊。”章元朗稀奇。


    林飞奴:“后来找到了。我姐夫找到的。”


    “这件事我好像听谁说过。原来那个官家小姐是王家女。”章元朗看着人不大腿很快的小孩到路口,赶忙追上去, “你真是无知无畏。”护着他过了马路,章元朗才敢放松。


    林飞奴大步追上,在另一侧守着外甥。


    章元朗看着小孩一直往西:“他知道丰庆楼在哪儿?”


    林飞奴点头:“我去兵部前,隔三差五领着他走一回。”


    章元朗想起林飞奴的骑术极好,就问他日后是不是想从军。


    以前林飞奴想法很多。跟薛理去一次蜀地,看到他姐夫准备两份卷宗,就觉得无论做什么都很有挑战性。


    林飞奴:“顺其自然吧。如果近几年征兵,我就去边关。”


    章元朗摇摇头:“听我上司说,自从前几年试过一次火/炮,边关连小摩擦都没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林飞奴听薛理分析过外敌,“当今陛下在外的名声比太上皇还要仁慈。过于仁慈就是软弱!”


    章元朗明白他言外之意,但觉得不可能。


    朝中可是有薛通明。


    然而薛通明非兵部官员,不是每个人都相信他善骑射就等于会排兵布阵。薛理当年威胁高丽使臣的那番话很唬人,可是时间一长,对薛理的惧怕消散,自然就认为他不敢那样做。


    年后,正月十八,厨师学堂开学第三天,边关送来六百里加急,因为今年北地寒冷,契丹南下,高丽士兵扮成商队入关抢夺。


    皇帝即刻召见兵部、枢密院诸人。


    传他口谕的小太监出去,皇帝转向心腹内侍, “去把薛通明找来。”


    内侍:“薛大人是大理寺少卿。”


    皇帝:“朕登基以来第一次用兵,容不得半点闪失!薛通明当监军朕才能睡踏实。”


    内侍:“陛下不信枢密使,还能不信王尚书?”


    皇帝微微摇头:“契丹和高丽同时生事,定是已经结成同盟。我朝多年不打仗,不如常年东迁西移的契丹骑兵经验丰富。朕担心他们因为有火/炮而骄傲自满。骄兵必败!


    内侍不懂:“有火/炮还能败?”


    皇帝也不懂用兵,他是觉得心慌:“史书上不乏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例子。速去!”


    内侍立刻前往大理寺。


    兵部、枢密院等人摩拳擦掌许多年,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出兵,用“兵贵神速”请皇帝立刻调兵。


    皇帝朝薛理看去:“薛卿怎么看?”


    枢密使想笑,这位比他们还好战,怎么看,打!


    薛理:“城中应当有许多高丽和契丹商户,先抓几个年前才到京师的商户,问问他们具体情况。再以臣的名义找几个当地人当向导。重赏之下一定有人愿意带路!”


    枢密使:“薛大人怎么突然畏首畏尾?”


    薛理想送他一记白眼:“下官听闻有些外族人住帐篷,还是白色的,如今长城以北白茫芒一片,下官请问这样的天气如何找到外族人?再说高丽也比我们这里冷,兵将不习惯北方的寒冷,冻死在路上,大人又当如何?”


    枢密使:“多穿几件棉衣便是。”


    皇帝不由得点头。


    薛理心梗:“大人别怪下官粗俗。你的鼻涕出来不等你抹掉就会结冰!”


    枢密使一副你又胡说八道的样子:“薛大人——”


    薛理打断:“枢密使找几个高丽人一问便知!”


    枢密使看到他信暂旦旦的样子,突然不敢同他争论此事:“你说何时出兵?四月不可,南方兵卒要种水稻,五月关中要收小麦。现在不调兵,下个月调兵,等到边关可就四月天。半数兵卒牵挂家中田地,如何做到 薛理:“秋天出兵又何妨?”


    枢密使张张口:“你你,你当我是卫青?”


    薛理:“卫青名传百世不过是因为他运气好吗?在朝中有皇后姐姐撑腰,在关外每次碰到匈奴,不是正好龙城兵力不足,就是赶上匈奴小王饮酒作乐——”


    “打住!”枢密使叫停,“你当本官是什么都不懂的书呆子?薛大人,本官没有招惹你吧?你想整治本官,也不能叫万千兵卒给本官殉葬!”


    薛理冷下脸:“看来大人知道为何卫青总是那么幸运?那您为何不先找契丹、高丽人打听清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三岁儿子都懂!”


    枢密使张口结舌,他,他能说终于可以出兵,一激动就忘了吗。


    皇帝听懂了,朝王维卿看去:“王卿,令金吾卫协助你等搜集情况。”转向枢密使,“纵然我朝有火/炮,弓箭管够,也不可轻敌。”


    枢密使不敢反驳:“是臣冒进,请陛下恕罪。”


    皇帝:“先了解清楚,契丹和高丽这次突然生事是不是因为北方寒冷人畜死伤大半,不得不南下。”


    枢密使应一声是。


    薛理:“陛下,这个月查探清楚,下个月也不可出兵,三月的北方依然寒冷。”


    枢密使转向他:“你真想四五月出兵?”


    薛理:“大人真要下官此时同你商定出兵日期?大人敢向陛下承诺,今日之事明日不会飞到关外?”


    青天白日,宫里全是人,枢密使担心隔墙有耳。此刻殿内十多人,枢密使不敢保证他们当中不会有人饮酒贪杯透露出去。


    枢密使后怕,他真是被战事冲昏了头,可是又不想承认他比薛通明年长十多岁还不如他冷静:“薛大人倒是好心计!不愧是太上皇钦点的探花郎!”


    薛理微微一笑:“多谢大人称赞!”


    枢密使噎了一下。皇帝看他憋得脸通红,很是想笑:“去查查各军情况,再查查军需。行军打仗不可儿戏!都退下吧。”


    薛理率先告退。


    枢密使指着他的背影:“陛下,你看看他,什么脾气,越发不懂礼数!”


    皇帝面容严肃:“虽然朕尚未决定令谁为主帅,但薛通明是监军,这一点不会变!在此期间薛通明若是摔了伤了,无法随军出征,朕唯尔等是问!”


    枢密使不禁打个哆嗦,慌称:“不敢!”


    第200章 番外9


    二月中,兵部才把高丽和契丹的情况摸清楚。然而此时还缺许多粮草。北方的寒冷又超乎所有人想象,倘若二月出兵,三月初到长城外依然要穿着厚厚的棉衣,棉服不够,枢密使只能干着急。


    皇帝指着兵部尚书递上来的奏报对内侍说:“朕先前说什么,骄兵必败!”


    内侍羞愧:“奴婢没想到北方那么冷。”


    皇帝:“长城以北跟江南鱼米之乡似的,就不是我们日日严防死守,而是东北的契丹担心我们北上。”


    内侍试探地问:“陛下说过几次,秋日契丹兵强马壮,高丽士兵想必也会枕戈待旦,陛下真要秋天出兵啊?”


    皇帝:“倘若万事俱备,秋天打也无妨。可惜此时什么都缺。待天时地利人和再议。”


    不过皇帝认为的“人和”同薛理不一样。他认为是兵将一心,薛理认为上下一心。


    是以,那日回到家中,薛理就告诉林知了,契丹和高丽结盟,趁着边关百姓过年庆祝之际假装商队土匪入关烧杀抢掠,导致边关百姓死伤无数。


    后来薛理故意连续多日不曾前往丰庆楼和仁和楼。果然食客忍不住问林知了,薛大人又去外地查案了吗。林知了就说边关出事了,各府衙都很忙。


    夫妻二人不担心此事传扬出去,皇帝令人查谁走露了风声。因为可以推给往边关走货的商户。


    由于高丽乃藩属国,高丽人入关抢夺,好比儿子打父亲,堪称大逆不道。林知了还没说完,许多性情中人拍桌而起,大骂高丽狼子野心,大骂契丹阴险狡诈。


    林知了怀疑她再撺掇几句,这些人敢去堵宫门,逼皇帝出兵。


    此时不宜出兵,薛理也同林知了提过。前一刻熄风点火的林掌柜又赶忙劝众人消消气,说行军打仗非同儿戏,就是要打也要准备军需。随后又劝前往北方走货的商户,近日别再靠近边长。


    林知了又令伙计多听多看,兴许可以听到同契丹和高丽有关的消息,令管事的留意有没有食客南下。


    食客从未想过朝廷会吃败仗,待此事传遍全城也无人因为朝廷有可能同高丽、契丹开战而变卖资产举家搬迁。


    春去夏至,忙假前一日,皇帝在两仪殿书房召见几位朝廷重臣和薛理。


    两仪殿书房外只有皇帝的心腹内侍一人,殿内除了皇帝仅仅五人,比三个月前议政的人少了一半。


    此次自然是商讨如何讨伐契丹和高丽盟军。


    兵部王尚书率先开口:“陛下是想秋季出兵?”


    皇帝:“不是朕想不想。倘若春节期间的挑衅是试探,朕一直按兵不动,契丹会不会认为朕胆小怕事?你说今年秋季丰收时节,契丹会不会再次闯关掠夺?”


    以前王维卿不甚了解契丹,近日多方查探,他不得不承认薛理多年前说的那句话——畏威而不怀德,对极了!


    皇帝嫌他优柔寡断, “薛卿,说说你的想法。


    薛理:“近几十年百姓安居乐业,无论坊间还是国库都积攒了许多钱财,在外敌看来我朝上上下下都是一块肥肉。一旦同契丹和高丽联军打起来,东南弹丸小国也敢趁机咬上一口。以臣愚见,工部这些年攒的火/炮和弓箭拿出三成运往各地。”


    皇帝:“余下七成运往幽州?”


    薛理:“亦或者从运往各地的三成兵器中拿出一些戍卫京师?”


    枢密使:“小小的契丹和高丽需要七成火/炮?薛大人——”


    薛理打断:“大人有不同意见可以上禀陛下。你要说服的人是陛下,不是下官!”


    枢密使噎住。


    皇帝令枢密使说说他的看法,又令其他几人畅所欲言。


    几十年不打仗,以至于平日里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气势的王维卿也心里没底,如何敢同薛理一样畅所欲言。


    除了薛理,其他人都是看着皇帝长大的,一直认为他远不如太上皇,是以王维卿提议请示太上皇。


    皇帝面色微怒。


    薛理见状毫不意外,皇帝登基三年有余,还请示太上皇,他算什么皇帝?木偶皇帝吗?


    朝中没有掌管天下兵马的大将军,有戍卫京师的将军,今日他也在,他认为把七成火炮运往幽什不等于用七成。契丹和高丽人是不多,倘若全民皆兵,七成火炮还不一定能退敌,因此醉大人提议用七成火炮迎战并非长他人的志气!


    “全民皆兵”四个字令王维卿等人想起契丹人善骑射,七岁孩童也敢骑马射箭。因此枢密使也不敢嫌薛理过于谨慎。


    皇帝也没有想过用七成火/炮,他寻思着五成足够了。此时看到同薛理有些嫌隙的枢密使无言以对的样子,确定薛理的谨慎没错。


    很早以前,皇帝也听薛理说过,小心驶得万年船。皇帝又考虑到登基以来第一次出兵,只能胜不能败,就令兵部王尚书明日就把兵器运往边关。


    王维卿趁机问令谁为主将。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除了薛理这位监军,另外四人都想领兵,所以都眼巴巴看着皇帝。


    皇帝先放弃枢密使。


    薛理做派强硬,他认准的事绝不退让。此次宁可用听劝的平庸之辈,也不能用刚愎自用的枢密使。否则还没同契丹打起来,他二人会先大打出手。


    皇帝转向戍卫京师的将军,问他谁可担任主帅。


    戌卫京师的将军其实已经料到皇帝不会放他出去,闻言他只有一点点失落就转向王维卿等人。


    王维卿冲他眨眼。


    这位将军看着王维卿和薛理的岁数,王比薛大十几岁,又是皇亲国戚,王一意孤行的话,薛劝不住。


    即便军中将士都尊敬清正廉洁的薛理,也会因为薛从未带过兵而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另外二人比王维卿还要年长几岁,能给薛理当爹。主帅和监军相差这么多岁,主帅很难不倚老卖老。兴许刚出京师就会把监军薛理当摆设。


    这位将军也希望次次大获全胜,犹豫再三:“陛下,镇北侯!”


    殿内所有人都愣住。包括薛理本人。薛理没记错的话前镇北侯五年前突然病逝,那个时候太上皇要对满朝文武和地主出手,令他们纳粮交税,自然不能动军队让自己背腹受敌。所以镇北侯嫡长子承爵后,太上皇令年轻的镇北侯掌管边关三万精兵。


    皇帝回过神来不禁问:“同高丽隔海相望的镇北侯?”


    将军:“是!”


    枢密使强烈反对,那位镇北侯今年才三十一,比薛通明还要小四岁!两人加一起还没有七十岁,十万大军哪能交到他二人手上。


    “大人此言差矣。有人二十二岁封狼居胥,有人年过六旬一出长城就迷路。下官认为年岁不等同才学。“薛理不待他开口,”大人,下官二十岁被太上皇点为探花,您二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枢密使张张口:“你你———强词夺理!”


    薛理:“下官才疏学浅,请问大人下官哪里强词哪里夺理?”


    枢密使心梗。


    十年前听上司说薛理把御史大夫和礼部诸人气得出气多进气少,他一直以为上司过于夸张。此刻,枢密使不得不承认,薛理单凭一张嘴也能气死人!


    活该颜国舅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皇帝令几人退下,他再考虑考虑。


    此后几日皇帝单独召见枢密院、兵部等人和薛理。


    薛理回到家中就钻进书房。


    如今林飞奴在兵部打杂,又因为他是薛理的小舅子,许多人讨好他,林飞奴自然打听朝廷要对契丹和高丽用兵。


    一日傍晚,林飞奴看到他姐夫又去书房,他便跟进去。


    薛理:“有事?”


    林飞奴:“陛下真要秋天用兵?不是说秋天的契丹兵强马壮吗?”


    薛理:“敢上战场吗?”


    林飞奴愣住,随后明白他言外之意:“我,我怎么去?跟王大人一起?”


    “他不去。他负责在京师筹备粮草。粮草运往北方需要运粮官。运粮官会随粮草留在边关。”薛理真正要说的不是粮草而是兵器。七成兵器交到镇北侯手上,镇北侯敢南下勤王。所以兵器会交到薛理手上。薛理现在不过去,他随最后一批兵器和兵卒北上。届时兵器依然由京师过去的兵卒看管。


    林飞奴:“听姐夫的意思,如果我去的话,不日便要出发?”


    薛理微微摇头:“同我一起。”


    虽然林飞奴胆子不小,可是因为朝廷多年不曾对外出兵,他和兵部老大王维卿一样心里不踏实。听到可以同姐夫一起,林飞奴连连点头。


    薛理:“七月下旬出发。临阵磨枪也来得及。”


    林飞奴明白。


    翌日,五更起床,林飞奴同以前读书时一样,先看兵书后习武。


    小薛林睡得早起得早,从卧室出来他就找舅舅,因为全家只有舅舅陪他闹。


    到隔壁东院看到林飞奴把长枪耍的虎虎生威,小薛林惊得张大嘴巴。


    林飞奴担心他横冲直撞撞枪口上,看到他就停下。小薛林回过神就跑过去叫舅舅教他。


    练了半个时辰,林飞奴身上的衣服湿透了,他只想去沐浴。然而小外甥拽着他不撒手,林飞奴只能砍一段梅树枝。


    小孩人小心气不小,指着他舅的长枪。林飞奴给他,小孩差点被长枪压趴下。林飞奴攥着长枪问:“还要吗?”


    小薛林吓得摇头:“我,我小孩,用小棍!”


    “你呀。”林飞奴以前觉得外甥像他,后来又觉得像他姐夫,如今他是觉得谁都不像,因为他们小的时候都没有小崽子机灵。


    林飞奴握着他的手:“舅舅教你?”


    小薛林很是乖巧地点头。


    一炷香后,小孩气喘吁吁。


    薛理叫二人去用饭,进院就乐了,儿子坐在地上,伸着舌头喘气,跟又热又累的大花似的。


    薛理忍着笑问:“干什么呢?”


    小薛林有气无力地伸出小手:“爹爹,抱抱,我实在太累了。”


    “跟谁学的啊。”薛理把他抱起来, “你从家里走到丰庆楼都不累,跟你舅玩一会就累成这样?”


    小薛林也想不通,“爹爹,我不想说话。”


    薛理叫小舅子去沐浴,厨房有热水。他抱着儿子到主院,也叫照顾儿子的婆子打一盆热水。


    小薛林换上干净的衣服还是没什么精神,窝在薛理怀里叫爹喂。


    林知了把他抱过来:“你爹待会要去大理寺,哪有时间陪你慢慢耗。想吃什么?”


    小薛林用眼睛看。


    林知了:“哑了?不说话自己吃。”


    小孩不想自己动手,也不敢再撒娇耍赖。


    饭后,家奴送母子二人去学堂。


    学堂厨房同前些日子一样,先和面,醒面的时候选弟们练刀工。食材是他们自带的,都是常见的瓜果蔬菜。做熟后可以带回家,也可以自己吃。即便如此全城百姓依然认为每月一贯的束脩很便宜。


    从正月开学到现在五个月过去,徒弟们都学会做拉面和刀削面。前些日子林知了便发现东市多了几家面摊。起初几日对仁和楼有些许影响,早上剩的拉面和刀削面多了。


    过了五六天,食客们又都回来,不是抱怨小店的汤不是骨头汤,就是抱怨小店卤的猪肉腥味重。


    东市也多了几家小饭馆,每家店一次只能容纳十多人。俞管事在东市转一圈就不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林知了准备的菜单中没有“拔丝”,因为学会拔丝水果就能做出很多菜。也没有教锅包肉,菜单里有回锅肉。也没教糖醋鱼,也是考虑到学会糖醋鱼,可以学会许多菜。她列的菜单是红烧和清蒸鱼。


    主食有饺子馄饨,没有汤包。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什么都不懂的贫民子弟学会回锅肉觉得师父真好。仁和楼和丰庆楼厨子看到林知了编写的菜单忍不住感叹,掌柜的不愧是掌柜的。


    林知了也教了麻婆豆腐和肉沫茄子。她对徒弟们的说辞是这些食材常见,可以早晚买来练习。她到是不介意炖鲍鱼炖花胶,可是这些食材昂贵,我都不舍得买,你们买得起吗。不能亲自做几次,交给你们也学不会


    徒弟们回到家把此话告诉爹娘长辈,长辈们都认为林知了此言甚是。


    有心人打听到林知了教的都是些豆角茄子猪肉鱼肉,几乎所有饭菜都难等大雅之堂,就不再盯着厨师学堂,也不再试图明年把亲戚家的孩子塞进去偷师。


    话说回来,胜业坊的寺庙很大,至少有六个薛家那么大。大门和侧门关上,小薛林在院里可以肆意撒欢,因此他很喜欢这里。


    今日也是,驾车的老奴把他抱下来,小孩就往里面跑。


    除了下雨天,这几个月小薛林天天来一趟,跟五个学堂的徒弟先生都混熟了,进门看到人招呼一声就往里钻。


    待林知了拿着儿子的物什进院,小孩早跑没影了。


    准备上课的先生指着北边:“往后花园去了。”


    林知了不禁皱眉:“寺庙修什么花园!”


    先生徒弟们第一次到这里也被房屋布局惊呆了,要不是正殿有金身佛像,他们准以为到了哪位公主王爷府邸。


    先生闻言失笑:“那不叫花园,那是荷花池,菩萨修行之处!荷花池边的凉亭是菩萨休息的地方。林掌柜,您快去吧。如今天热,小公子敢直接跳荷花池。”


    林知了无需上课,她过来就是看一下先生和徒弟们是否用心,有没有人闹事。林知了闻言先去抓儿子。


    小薛林没有跳荷花池,他在祸害花花草草。


    林知了找到撅着屁股挖呀挖的小孩就问:“干什么呢?”


    小薛林的身体僵了一下,转过身朝林知了跑去:“娘,给你!”


    林知了低头,小孩手里一把花花草草。林知了故意问:“摘了送我的?”


    小薛林塞她手里:“娘,玩去吧。”


    林知了气笑了。


    兴许意识到此话不对,小孩指着凉亭:“娘,你去歇息,我一会就来。”


    林知了到凉亭下待两炷香,小薛林还在花丛里使坏。林知了过去把泥孩子抓出来:“我们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好吃的。”


    小孩闻言觉得有点渴,任由他娘拽着他去厨房。


    林知了先给他打水。


    衣服是没法洗,至少要把脸和手洗干净。


    盯着徒弟片鱼肉的先生看到小薛林就不许他靠近。不是怕刀伤到他,而是担心他小爪子太快把徒弟们的食材碰脏了。


    林知了问:“今天还是做鱼生?”


    先生微微摇头:“他们家中都有酸萝卜,今日先用鱼骨煮汤,然后放入酸萝卜和鱼片。”


    如今东市有许多饭馆做酸汤鱼。以前没有不是没有酸菜,而是没人想到就粥的酸菜可以和鱼一起煮且很下饭。


    林知了:“主食呢?”


    先生指着面盆:“烤饼!”


    林知了看看外面的太阳:“这么热的天?”


    先生:“天热也要吃面。”


    林知了想想关中百姓一顿不吃面心慌,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忽然想起她家小不点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蛋炒饭,就拿出百文叫皇家配给她的随从去买米、蛋和肥猪肉。


    米饭蒸熟,林知了就把锅盖打开,直到米饭变凉她才盛出来做蛋炒饭。


    第201章 番外10


    肥肉煎出油后捞出油渣,林知了下蛋液和米饭,只放盐和些许酱油,出锅前撒上葱花和切碎的猪油渣。


    林知了先给儿子盛半碗,又自己来半碗,就叫众人都尝尝。


    皇家配给林知了的随从祖籍在淮河以南,自幼吃米饭,闻言他先盛半碗。蛋液裹着米饭,还有葱花提味,偶尔还可以吃到焦香的油渣,随从口齿生津。


    林知了见他跟早上没用饭似的:“如何?”


    随从连连点头。


    林知了又问厨师:“是不是没想到米饭也可以炒着吃?”


    厨师乃关中人氏,一日三餐皆是面,活了半辈子都很少喝米汤,自然想不到做蛋炒饭。他咽下去便问:“为何用凉饭?”


    林知了:“热饭做出的炒饭会黏到一起。倘若是极好的米,蒸出的米饭就是颗粒分明,也可以用热饭。也有人就喜欢吃黏到一起的。不过我家乡的人还是更喜欢吃颗粒分明的炒饭。”


    关中厨师没有去过江南,自是对林知了的话深信不疑。


    林知了看向徒弟们:“我觉得只是卖炒饭和炒面就可以养活家人。若是卖给食客,炒饭里可以加青菜白菜,炒面可以加绿豆芽甜萝卜丛。卖吃食不能由着性子来,要做多数人喜欢的。好比林林的姑姑。喜欢在肉沫茄子里放糖。她可以接受,多数人受不了,她卖给谁呢?所以她厨艺极好,我也不许她踏进仁和楼的厨房!”


    小薛林仰头。


    林知了:“没有说你,说你小姑呢。好不好吃?”


    小孩点头:“娘,我渴。”


    林知了:“我去给你摘个瓜。”


    厨房外空地上种了许多瓜果蔬菜。


    先前林知了同先生和徒弟提过,可以在院子里种菜,夏天和秋天无需买菜练手。为了省钱,也为了用着方便,正月底他们就把菜地收拾出来。


    林知了摘个大西瓜,她的助手洗干净切块。


    小薛林吃完西瓜,衣服彻底没法见人。


    林知了给他擦擦叫他继续穿。


    厨师和徒弟们吃过饭各回各家,林知了领着儿子去仁和楼。到了仁和楼小薛林就往店里钻。第一次来用饭的食客看到他就问:“你爹娘呢?”


    小孩背着小手打量人家一番扭头就跑。


    善良的食客问他去哪儿。常来的客人笑着说:“这孩子是林掌柜和薛大人的独子。”


    不认识小薛林的食客下意识问:“林掌柜和薛大人?”


    老主顾愣了一下,很是不解:“你不知道?你哪儿的人?不是京师的吧?”


    食客被问蒙了:“我——我——”


    伙计听出他口音像南方的:“外地客商?林掌柜是我们掌柜的,薛大人是大理寺少薛通明。”


    那位食客恍然大悟,惊叫:“这里是仁和楼?”


    伙计张张口:“你——你的面都快吃完了,你不知道这家店叫什么?”


    食客脸色通红:“我不知道吃什么,看到这家店人多,就跟着进来了。”


    伙计心想说,您心真大。他嘴上也不饶人:“也不怕被宰!”


    此时,小薛林被他娘抓住去后院洗澡换衣服。


    午饭后,林知了教小孩读书。酉时左右,仁和楼的伙计送她和小薛林前往丰庆楼。


    如此过了七八天,学堂全部放假,林知了也不用东奔西走。


    每日清晨领着小孩去仁和楼转一圈就回家,傍晚去丰庆楼看一眼,提示一下研究新菜的厨子她再回家。


    偶尔去酒坊看一下,以防他们监守自盗。


    又过二十多天,伏天结束,薛理叫林知了给林飞奴收拾行李。


    薛理近日给林知了的感觉是他当监军不如下去查案紧张,林知了受他影响,心里没有一丝担忧。


    出发前一天,林知了终于有点紧张,担心刀剑无眼伤到弟弟。


    薛理:“他最多在城墙上看看,不用担心。”


    林飞奴:“阿姐,我是押运粮草,在最后方,比姐夫还要安全。”


    林知了:“要是被兵器伤到,要用烈酒清洗伤口。”


    “我知道。二哥给我准备了一包药。不信你问二哥。”林飞奴朝薛二哥看去。


    前几日薛二哥来探望小侄子,给小侄子送来半车瓜果,小孩高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不停。因此薛二哥从小孩口中得知林飞炊要上战场。薛二哥担心林飞奴,林飞奴说不用担心,他和姐夫一起,薛二哥才知道他弟也要去。


    薛二哥当时慌了,许久过后,回过神来就回家熬药。收拾好一大包药材,薛二哥一家就来送林飞奴和薛理。


    薛二哥闻言点头:“飞奴,还有秋老虎,中暑就喝药,别硬抗。”


    林飞奴点头:“放心吧。我又不是小不点。”朝小外甥看一眼。


    小薛林跺脚:“不许叫我小不点!”


    林知了把儿子抱到怀里:“舅舅逗你呢。怎么这么不经逗?”


    “我不经逗!”小孩理直气壮, “不许逗我!”


    林飞奴敷衍地点点头。


    晚上,林飞奴三更天才睡着,比平日晚了整整一个时辰。他不是害怕,反而很期待,又因为不知道长城外是什么光景,忍不住胡思乱想。


    薛理心大,倒下就睡,一觉到自然醒。


    林飞奴先走一步,去城外找同僚。薛理慢慢悠悠用过早饭才进宫,辞别皇帝后,他同太上皇的心腹前羽林卫大将军以及兵部侍郎带领一支金吾卫出城。


    太上皇的心腹上过战场,又熟读兵法,即便皇帝不想用他,也把他派给薛理。


    薛理一行轻装简行,看起来不像是打仗,反而像是打猎。


    说起来薛理可以如此轻松还是因为主帅是镇北侯。


    镇北侯所在的幽州有兵器库,足以武装五十万将士,无需从四方运送兵器。镇北侯手下有三万精兵,幽州各地也有两三万,只需再从关中征调两三万便足够应付这场战事。


    几万人对京师而言不过是几天的事,如今已抵达幽州多日。火/炮早就送过去,大部分粮草也已抵达幽州,镇北侯知道如何安置。可以说此时万事俱备,只等监军。


    所以薛理也没有在路上耽搁,五日便抵达军营见到比他小四岁的镇北侯。


    镇北侯身材高大,但称不上魁梧,五官不出挑,有一种读过许多书的气质。薛理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儒将。


    然而一开口他就令薛理大为意外,豪迈的笑声在长城外都能听见。


    镇北侯的笑声如此洪亮是因为他真高兴。


    说到这一点,还要从前些日子说起。


    京师送来千台火/炮,镇北侯稀奇不已,可是他只能远观,不被允许近看研究,镇北侯很是恼怒,回到帐中见到幕僚就骂朝廷欺人太甚。


    幕僚提醒他,此举可能与皇帝无关,定是监军的主意。镇北侯问监军何人,幕僚就说大理寺少卿薛通明。


    天高皇帝远,镇北侯本人又不喜欢操心政事,朝中有哪些文臣武将他都不甚清楚,闻言就骂,皇帝也是个老糊涂,叫一个破案的当监军,简直胡闹!


    幕僚闻言便知镇北侯没有听出他言外之意,于是从多年前说起——


    先说当年御史台和礼部建议放弃西北荒地,薛理气得拳打礼部侍郎脚踢御史大夫,仗着有陛下撑腰,他除了太上皇不敢动,谁都敢收拾。


    坊间百姓都说他是青天大老爷,可他的做派一点也不像名臣贤相!


    镇北侯震惊,忍不住问,“打宰辅这事不是民间话本吗?民间话本一贯喜欢夸大,以前就有过魏征梦中斩龙王。”


    幕僚一脸无语。镇北侯意识到这是真事,就叫幕僚再同他说说薛理。幕僚说薛理查太原王长兴侯,查庐州府,办“江淮大案”,去年又办了蜀地,贪官污吏他是说抓就抓说砍就砍。因为天下重案都归大理寺,而他是大理寺少卿,如今江淮官吏都不敢伸手,最多是令家奴做点小生意,端的怕一不小心贪多了,江南百姓进京告御状,薛理再次整顿江南官场。


    镇北侯听到扬州城“血流成河”,不禁说,“这手段脾气,我不如啊。”意识到被他带偏,又问幕僚,这些事好像同他当监军没关系吧。


    幕僚继续,说有一年高丽使臣不知为何惹怒薛理,薛理向太上皇提议增加军需,边关将士的俸禄比早年多了五成,皆薛通明之功。


    以前幽州的兵器库只够武装三十万兵将,如今足够五十万人使用,短短几年增加这么多,也是薛通明之功。


    幕僚又说,其实无需从京师调兵器,可是朝廷既然把兵器送过来,又从京师调两万精兵,监军定有别的安排。


    镇北侯问为何不是皇帝另有谋算。幕僚回答,皇帝仁厚,以他的性子别说运送这么多火/炮,只是幽州兵器库存,在皇帝看来就足够血流成河。幕僚又提醒镇北侯,这场仗不难打,若是监军的意见大差不差,只管听他的。


    如今两边只隔一道城墙,无需夜晚奇袭,也无需四处寻找敌人,回头城门打开两军对垒,我方又有火/炮,输的可能性极小。想到这些,镇北侯不禁抱怨,“还要我这个主帅做什么?叫他领兵作战便是。”


    “侯爷才说他是个破案的,如何统帅全军?即便全军上下都感激他为边关将士争取的福利待遇,到了真刀真枪的战场上也不会听他指挥。”幕僚担心镇北侯惹怒薛理,薛理秋后算账把幽州上下查个底朝天,又提醒他,薛理去年斩了颜国舅的侄女婿,皇帝的亲表妹的相公。


    世人都说薛通明不敢动颜国舅,以他之见,把颜国舅的爪牙砍掉,如今颜国舅如同人彘一般被圈在府中还不如杀了他。


    坊间百姓因此还骂皇帝糊涂,护着他舅。殊不知薛理有意为之。薛理可是太上皇钦点的探花,没点脑子太上皇会任由他以前踹御史打礼部。


    太上皇待百官宽厚是真,他也不是昏君!


    镇北侯回到府中就叫人查薛理,查到的越多,镇北侯愈发欣赏薛理,有勇有谋,很会变通,却又言而有信!


    镇北侯最欣赏言出必行之人!


    风尘仆仆的薛理气势凌人,他的长相符合镇北侯对探花郎的想象,薛理手握宝剑,没有一丝文人的懦弱,完全符合镇北侯对薛理此人的想象,镇北侯才会如此高兴。


    镇北侯同薛理寒暄一番,请薛理沐浴洗漱,他令人置办酒菜。薛理不禁提醒:“不饮酒!”


    镇北侯一愣,想说大丈夫哪能不喝酒,眼珠一动,看到左右身着甲胄,意识到大战在即,立刻说:“不饮酒!”


    饭后天色已晚,镇北侯想同薛理促膝长谈,可是看到他眼底乌青,不得不放他去休息。


    翌日,薛理在镇北吴的陪同下的往武库,令人搬出百台火/炮送到长城上,又把余下的火/炮分到将士手中——从京师征调的精兵,这些将士以前用过火/炮,薛里不必担心他们因为不熟悉而把火/炮用坏。


    镇北侯手下兵将还是没能碰到火/炮。因此他心里不痛快,又觉得薛理防他像防贼。


    殊不知这才是开始。


    下午,薛理抵达训练场,用京师两万精兵演练火炮和骑射弓箭。在京师周边当兵的将士们听说过薛通明的威名,也听说过当年他异想天开的打法。


    将士们一看火炮在前,弓箭手在后,就意识到薛理想怎么打。第一天下午先列队,以防马撞到火/炮。


    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如此。


    镇北侯看糊涂了,问薛理:“为何把火/炮放在前面?”


    薛理:“过几日将军就知道了。”


    又过五日,最前方护旗兵抬手挥旗,挡在火/炮前的四人迅速装炮轰炸,瞬间,幽州的山仿佛全塌了,尘烟滚滚,隔着长城也能看见。


    毫无防备的镇北侯看到远处的石头滚滚落下,跟地龙翻身似的,目瞪口呆,顿时感到浑身无力脚底发寒。


    薛理看向镇北侯:“如何?”


    “威力如此巨大?”镇北侯不敢信。


    薛理:“一台火/炮就是小打小闹,最多震塌三间茅草屋。”


    近千台齐发才有如此威力。


    好比一支箭兴许只能令寻常百姓擦破点皮,可是万箭齐发,项羽在世也扛不住!


    薛理:“大将军,我们先去帐中,令他们再练练。”


    镇北侯神情呆滞地随他到大将军帐中,明明是自己的地方,却不知是坐还是站着。薛理请他坐下。


    镇北侯早已令人绘制出一幅地图,此时就在帐中案上。长城外的草原、房屋瓦舍王庭也令人标出来,薛理指着长城外百里的地方:“听说高丽和契丹联军在此?”


    镇北侯回过神:“是的。先前我一直想不通,城外哨兵说他们屯兵多日,单单骑兵就有十万之多,应该是契丹和高丽联军,想来万事俱备,为何迟迟不敢进攻。”


    “他们担心城中真有百台火/炮,不敢轻举妄动。又想着若是没有,一举南下,兴许能一路打到京师。”薛理道。


    镇北侯点点头,轰隆声再次传来。镇北侯忽然觉得就这样轰炸半天,明年铺路建房的石头都齐了。


    镇北侯:“城中有他们的探子。”


    通往城外的关隘早在半年前就只许进不许出,可是不等于契丹因此成了瞎子聋子。城中细作完全可以用飞鸽传送。


    薛理明白他的意思:“不怕他们发现。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他们我们会怎么打,他们也无法破解。这些火/炮不是有钱就能办成。他们要有工匠,要有铁器,要有图纸。然而据我所知,他们都凑不齐上万名铁匠,如何敢同我们对轰!”


    镇北侯失笑:“薛大人,我的意思,这么大动静可能吓到他们。”


    薛理问:“不打了?”


    镇北侯把薛理先前说的话还给他:“过几日大人就知道了。”


    七日后,契丹使臣求见。


    镇北侯问薛理见不见。薛理问只有契丹使臣吗。不是高丽和契丹联军吗。镇北侯令城墙上的守将询问,来者都有哪些人。答契丹使臣。薛理就说,不见!


    来使回到契丹军中把此事告诉主将,主将想不通,为何问有哪些人。眼角余光瞥到高丽将军,明白过来。


    两日后,契丹和高丽使臣求见。城外哨兵也送来最新消息,联军往前三十里。


    薛理看到两条消息请镇北侯说说他的看法。


    镇北侯直言不讳:“他们想必已经知道你是监军。”


    薛理:“认识我的人不少。”


    镇北侯:“以前你同契丹和高丽使臣交过手,他们应该很清楚你的脾气,担心一言不合你就要动手,所以向前三十里,避免打到他们的百姓田地牲畜。”


    薛理:“那就打开城门,我们往前推五十里。”


    镇北侯一愣:“今——今日?”


    薛理点头:“大军先在城外等候。”


    镇北侯心说他打仗怎么跟儿戏似的,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镇北侯估计这一战打不起来,不如听他的,号令全军出城。


    全军准备多日,有些将士都憋出火了,大将军一声令下,十万将士跟过年似的,来使才到帐中,将士们已经在城外安营扎寨,火头军搭起炉灶。


    镇北侯在主位接见两国来使。


    果然,来使求和,还要赔偿损失,说那些人是高丽和契丹通缉的土匪,他们在高丽和契丹走投无路才会南下抢夺。


    镇北侯气笑了。


    薛理问七十里外的大军是怎么回事。


    高丽来使倒打一耙,听闻近日不断有兵将辎重往边关集结,他们不知关中发生何事才跟着增兵。


    薛理慢悠悠起身,似笑非笑地问:“知道我是谁吗?”


    高丽使臣哆嗦了一下:“薛,薛大人!”


    薛理抽出宝剑:“既然知道我是大理寺少卿,就应该知道我最擅长的是断案。你们说那些人是响马就是响马。我潮边关百姓冤死?十万大军几个月不吃不喝陪你们玩呢?”


    “我们愿意赔款,你你还想做什么?”高丽使臣不禁后退,“我提醒你,两国相战,不斩来使!”


    薛理:“老子斩的就是你!”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契丹使臣下意识拔刀,薛理抬手又是一剑,锋利的宝剑令人头瞬间落地,随从试图抵抗,被皇帝要求保护好薛理的前羽林卫大将军一创两命!转眼间,地上多了十多人,薛理身上没有一滴血。 镇北侯呼吸骤停。


    幕僚吓得一动不敢动,心想说,这几个京师来的怎么比他们常年戍卫边关的还要彪悍。


    这就是天子近臣的勇气吗?


    薛理擦干净宝剑,看向镇北侯:“大将军,等什么呢?兵贵神速!”


    第202章 番外11


    腰系弯刀身背弓箭手持长枪的骑兵前面开路,火炮居中,落在后方的步兵是大刀长枪和弓箭,人人配有三个人的兵器。无论是京师的精兵,还是镇北侯的兵将,都是第一次这么富裕。


    大军疾行四十里,收到消息的联军迎上,眼看两军之间只剩百余丈,一马当先的护旗手突然挥动旗帜,契丹和高丽联军认为对方要变阵,立刻停下。


    联军主将看到对方骑兵迅速往两边散开呈合围之势倍感好笑,他八万骑兵,对方试图借助看起来不足两万的骑兵合围他?异想天开!


    骑兵狂奔带来的浓烟滚滚散去,联军主将终于看清对方有多少兵马,也看清藏在骑兵后方的并非步兵,而是如投石机一样的车。此时拉车的两匹马已经被牵到车两侧。联军主将又想嘲笑,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传言,中原皇帝有五百台火炮。


    这么多年他们的细作只见过三五十台,后来又有细作在西南东南看到火炮,联军就认为每个地方只有几台。


    此时终于意识到当年薛理并非吓唬他们,慌忙令大军后退。


    伴随着“后退”声的是炮/弹掉落的声音。


    薛瑾前几日试过,最近的可以打百丈,最远的可以打到一里外。镇北侯建议敌人到一里地再打。薛理要赌一把。出兵之时,传令兵传令下去,各地死守,又令骑兵开路,以防联军突然冲上来火炮兵来不及装炮。


    因此才有眼前这一幕。


    此刻联军也意识到骑兵往两边狂奔是为火炮让路,可惜晚了。


    薛理在后方看到人仰马翻,便转向镇北侯。


    冲在前面的骑兵和炮兵是京师的精兵,镇北侯手下的精兵良将很是不满,镇北侯挥手,步兵不要命地往前冲,恐怕慢一点功劳被京师的精兵抢去。


    镇北侯手下还有一万骑兵,在薛理身后,防止西北的胡人从侧面袭击趁火打劫。


    镇北侯的副将认为薛理过于谨慎,不算铺满城墙的火炮和守卫,城中还有五千精兵,西北的胡人出动五万精兵也不可能转眼间就攻进去,是以他要求追击敌人。


    镇北侯看向薛理,薛理点头。


    副将摩拳擦掌一马当先!


    军师慌忙提醒:“穷寇莫追!”


    副将停下,看向镇北侯和薛理。


    军师不禁说:“薛大人,一旦把敌人打出破釜沉舟的血性,我军有可能损失惨重。”


    薛理:“也要他们有釜可破有舟可沉!”


    镇北侯大笑:“薛大人此言甚是!”


    薛理令前羽林卫大将军同往,见机行事。


    这两年很是憋屈的羽林卫大将军顿时眉开眼笑,镇北侯瞬时从年过不感的人身上看到了意气风发。


    镇北侯不禁说:“我真想上前看看战况。”


    薛理:“胡人不可能不趁机生事。”


    需要坐镇后方的镇北侯叹气,突然闻到一股香味:“晌午了?”


    薛理:“先用饭。待会叫火头军跟上。”


    军师忍不住说:“早上火头军给每人两个馒头一个水————”说到此意识到什么, “薛大人,打几日?”


    镇北侯府幕僚之一问:“不是把联军打退就收兵?”


    薛理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瞥几人一眼就朝火头军走去。


    镇北侯很是无语,看在是自己人的份上,他好心提醒:“兵部、枢密院、工部、户部等等,成千上万人忙了七个月,只是退敌就收兵,我们图什么?会不会做生意?”


    “姐夫?”


    镇北侯转身看去,不远处走来一名小兵,到薛理身边停下。镇北侯低声问左右:“什么姐夫?”


    “叫我什么?”薛理冷声问。


    镇北侯闻言就看到小兵低头行礼道“大人!”随后薛理牵着马同他继续前行。镇北侯转向军师:“我记得薛大人只有一个小舅子?”


    兵部侍郎:“正是这位,林飞奴。”


    侯府幕僚闻言感到奇怪:“怎么是火头军?不是说当儿子养大的吗?”


    兵部侍郎:“这小子书画文章极好,最擅长画马,早几年就是秀才,日后还会走科举之路。这一次是叫他出来长长见识。薛大人和其夫人可能担心他惨遭非议,就让他押运粮草,前几日才到。”


    镇北侯对“小舅子”好奇, “我们也去吃点东西。”


    前方打的热火朝天,后方吃的热火朝天。


    饭毕,镇北侯下令往前推三十里。然而地上横尸遍野,寸步难行,火头军和押运粮草火药的兵卒只能一边补刀清理一边往前移动。


    兵部侍郎在军中多年,由于四方无战事,他从未上过战场。冲天的血气让他十分不适,残躯断臂让他心里膈应,忍不住说:“死了这么多,真真是血流成河啊。薛大人,我们是不是有伤天和?”


    薛理冷笑:“天若有情,年初高丽和契丹越境杀人,怎不见上天劈了他们?况且上天会怎么做,是我该操心的事!”


    侯府幕僚之一不禁说:“幸好军中没有史官。”


    薛理:“有史官又何妨?史官心生不忍对我口诛笔伐的话,除了沽名的誉之辈谁会心疼敌军?史官一家之言还能堵住悠悠众口?即便史书把本官评为佞臣,这广袤土地无法作假。自有后人为我正名!“


    镇北侯听出他话里有话:“薛大人,你不是想趁机赶尽杀绝吧?”


    薛理皱眉:“本官何时说过赶尽杀绝?本官一直在强调见机行事!”


    镇北侯带领他的心腹卫队和弹/药车沿着血路追上去,令薛理随火头军清理战场。


    兵部侍郎看看身边只有两位侯府幕僚,叫他二人去统计敌人遗落的兵器财物。待二人走远,身边只有监军卫队——金吾卫,兵部侍郎才说:“薛大人,明人不说暗话!”


    “你担心我屠城?你当我是杀神?侍郎大人,劳烦您动动脑子,莫说契丹和高丽两国有千万人,就是千万头羊,前方七万将士也要抓十天半月!”薛理无奈地看他一眼, “契丹人四处为家,会留在城中让我们抓? 兵部侍郎恍然大悟:“是我忘了。他们只有几座城。方才被打的抱头鼠窜也不会都躲到城中,任由我们轰炸宰割。”


    薛理:“我倒是想赶尽杀绝!”


    兵部侍郎只当自己没听见,安排兵卒把兵器捆起来,放在押运粮食的车上。不打扫战场的结果只有一个,留给敌人,敌人来年再次侵扰边关百姓。


    薛理一行走走停停,金乌西坠,他才到镇北侯所说的三十里外,离契丹边境只剩十里。兵部侍郎令兵卒安营扎寨,烧火蒸饼。


    此时晌午追出去的火炮兵仍然没有消息。


    隐约可以听到的火炮声令薛理毫不担心落入敌人的圈套阵法。


    近千台火炮齐发,什么阴谋诡计都会荡然无存,如来佛祖来了也能把他轰回极乐世界!


    兵部侍郎转一圈之后,意识到他们只有千人,就去帐中找薛理:“薛大人,胡人会不会沿路追来?”


    薛理:“救契丹?即便西北的胡人早已同契丹结盟,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都算他们良知未泯!”


    兵部侍郎:“唇亡齿寒————”


    “还围魏救赵呢。胡人要懂得这些会一有机会就侵扰边关百姓?”薛理很想送他一记白眼,但考虑到林飞奴还要在他手下做事,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兵部侍郎:“晌午逃走的契丹人向突厥求救,他们也敢见死不救?”


    “他们会对契丹人说,中原古代有个故事,围魏救赵。突厥趁着城中空虚,攻打城门,我军自会回来支援。”薛瑾道,“西边的突厥若是真同契丹结盟,不会离此地太远。但也不会离此地过近。”


    兵部侍郎:“突厥反复无常,契丹王也担心他们同我军交战之际被偷家,是以不会告诉他们今日和谈,谈不成就打?”


    薛理:“是的。所以该吃吃该喝喝。”


    兵部侍郎:“等突厥跑过来,镇北侯也该回来了。”


    薛理点点头:“出去看看收缴多少兵器。”


    晌午做过一顿饭,用掉几车面,空出来的车上此时全是各种兵器,兵部侍郎粗粗数一下,一辆车上有上千把弯刀。


    以防突厥转道此地,兵部侍郎给每人两把,烧火的小兵也有一把长枪和一把弯刀。小兵不禁问:“大人,给我了吗?”


    兵部侍郎噎住。


    薛理点头。


    小兵兴奋地大声说:“谢大人!”


    兵部侍郎看向薛理,前方还在打,你就迫不及待地分赃?


    薛理低声说:“先前你不是奇怪为何不止给骑兵发弓箭,就是火炮兵也弯刀和弓箭?因为多年不打仗,兵器库的弓箭快生锈了。我们自己的都用不完,留着敌人的做什么?融掉打新的?”


    兵部侍郎想起前几年太上皇拿出三成税收打造兵器,如今边关的武库满满的,此后十年无需打造弓箭长枪,他只能叹了一口气,对众人说:“每人挑两样,但最少有一样是长枪!”


    小兵下意识问为什么。


    薛理:“一寸长一寸强!”


    小兵明白过来,敌人手持大刀还没到他跟前,他的长枪就捅过去。


    金吾卫也多了一把兵器。


    月上中天,四周安静下来,薛理没有回营帐。


    八月下旬的长城外有些寒凉,他披着斗篷坐在营帐外的高岗上望着南方。


    林飞奴走过来。


    已经被人知道林飞奴是薛理的小舅子,薛理便不再避讳,晚饭后令林飞奴去帐中休息。林飞奴睡了一觉醒来没看到他很是心慌,值夜的金吾卫指着高岗,林飞奴到他身边打量他一番,不禁问:“大人——” 薛理:“没有外人。”


    林飞奴在他身边坐下:“姐夫担心镇北侯?”


    “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镇北侯从未上过战场,追击敌人的七万将士有六万人不曾见过人血——”薛理说到此叹了一口气, “如何不担心。”


    林飞奴:“我们有火炮啊。”


    “还有一半炮/弹在城中。“薛理只想留一成,镇北侯不同意,大军出去,城中空虚,一旦突厥来犯,只能指着城墙上的火炮应敌。一成弹药如何能打退来势汹汹的突厥。薛理继续说:“巧妇难为无米之饮!”


    林飞奴:“镇北侯不像贪功冒进之人。”


    轰隆声突然响起,薛理差点咬到舌头,林飞奴豁然起身,身后的帐中兵部侍郎跟拉着鞋跑出来,大声询问:“出什么事了?薛大人,薛大人————


    薛理:“这里!”


    兵部侍郎跑过来:“这三更半夜怎么又打起来了?”


    薛理指着西南:“像是从那边传来的。我猜突厥探子定是发现这一路上血流成河,死的又都是高丽和契丹人,因此不敢前来救援。可是来都来了,也不能空着手回去。考虑到我们出城的地方定有重兵把守,就改打别处。”


    长城外也有几座小城,一半百姓一半守军,但守军不多,上上下下只有三四千人。倘若年初那伙人真是被通缉的土匪,他们只会去小城抢夺。舍近求远去入关闹事,除了傻子就是别有目的!因此薛理断定契丹和高丽的目的是肥沃的关中。


    兵部侍郎:“离此地三十里?”


    薛理点点头。


    兵部侍郎:“城中有几十台火炮,他们久攻不下会不会转到这里?”


    薛理:“他们不敢。此地离契丹太近,他们一定认为我朝大军在此休息。”


    云无影跑过来:“大人,卑职过去看看?”


    薛理:“不必!城中炮/弹充足,晌午又令传令兵提醒他们近几日定有西北胡人趁火打劫。兴许此刻所有将士都在城墙上。”


    薛理所言不差。


    晌午冲天的血气和打杀声以及炮弹的轰鸣声令城中官兵激动不已。他们也想封候拜将建功立业,因此今晚所有人都在城墙上打地铺。库中兵器全部搬出来,又弄了许多石头。


    突厥人还没靠近就被眼尖的哨兵发现。


    不等突厥攻城,火/炮、石头往下扔,城墙上点着火把,弓箭手趁机补箭。


    炮兵看清楚哪里人多就把炮口转向哪里。一炷香后,仍在轰炸,突厥退到一里外。突厥主将想起探子说十里外有很多人血,他们担心声音传过去大军前来支援,不得不连夜逃走。


    不止这一处,后半夜有十多处遭到敌袭,都在西南西北方。


    由于多年不打仗,想军功想疯了的将士们看到胡人就杀红了眼。若非朝廷有令不许出城,他们敢追到胡人老家。


    东方既白,这个时候不利于敌人突袭,薛理回到帐中补觉。


    薛理才进入梦乡,镇北侯带着心腹兵卒回来。火头军立刻生火,兵部侍郎迎上去,镇北侯一把把他推开:“薛通明呢?”


    “出什么事了?“兵部侍见他气势汹汹,考虑到薛理毕竟是文人,要是二人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他,再次拦往镇北侯, ”昨夜西南方有敌袭,薛大人很是担心,刚刚睡下!”


    “敌袭”二字令镇北侯冷静下来, “没来此地?”


    兵部侍郎:“这里离契丹太近,有可能驻守契丹大军,也有可能是我们,胡人自然不敢靠近。”


    镇北侯放心下来。


    兵部侍郎:“还没用饭——”


    “我不饿!”镇北侯打断, “你,你去看看薛通明有没有睡着。”


    兵部侍郎:“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你——”镇北侯想想这一夜遇到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薛理的帐篷:“你知不知道他所谓的见机行事就是赶尽杀绝!他知不知道一旦关中百姓知道我们屠城————”


    前羽林卫大将军骑马到跟前:“镇北侯,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我们何时屠城?”翻身下马, “我叫他们放下兵器,他们不放,还想反抗,不杀了他们留着过年?”


    兵部侍郎看向镇北侯:“是这样啊?”


    镇北侯暴怒:“是个屁!”


    兵部侍郎:“那你说说因为什么。”


    镇北侯深呼吸:“你们带来的兵,一对二十,叫高丽兵放下兵器,高丽兵怎么可能投降。”指着前羽林卫大将军, “他带人赶过去,高丽兵看到他就扔下兵器,他还说,死到临头还敢反抗!转眼间就把二十人屠杀殆尽。入城后但凡看到一人反抗,他就把所有人都杀掉。进入房屋搜刮一空,就令火炮兵把房子炸了。”活了三十年没有见过这么打仗的, “蝗虫过境也不过如此。这也叫见机行事?”


    前羽林卫大将军:“不搜刮一空难不成叫他们好吃好喝有力气同我们拼杀?你又怎知他们不是诈降?”用下巴点点镇北侯, “你年轻见得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镇北侯:“手无寸铁的百姓你为何不放过?”


    前羽林卫大将军:“正值壮年的男子不叫手无寸铁。他一拳能打死人!我们可没碰老弱妇孺。”


    “你们是没动他们!可是粮食颗粒不剩,棉服棉衣全部带走,他们怎么度过这个寒冬?”镇北侯问。


    前羽林卫大将军:“又不是我朝子民,与我何干?他们的王入关挑衅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点!”


    镇北侯噎住。


    兵部侍郎转移话题:“都回来了?”


    羽林卫大将军下意识说:“回来一半。我待会带人进城拉炮/弹。”


    镇北侯震惊:“高丽和契丹王已经向我们提出议和,你还打?”


    薛理被吵醒不得不从帐中出来:“侯爷,他们想打就打想和就和?当过家家呢?”


    前羽林卫大将军笑容满面地转身离去。


    镇北侯指着自己:“我是主帅!”


    薛理:“我是监军!如今士气正盛,就该乘胜追击。镇北侯,你和你的部下屡屡同情契丹和高丽——”


    “少给我胡扯!”镇北侯打断,“薛通明,我查过你,别想趁机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对付御史大夫、礼部侍郎的那些阴招在我这里不好使!”


    薛理:“你可以令你的兵入城休息,我带两万人继续。”


    那回头论功行赏,朝廷的兵个个加官进爵,他的人什么都没有,以后谁还当他是镇北侯?他怕是只能当树上的猴!


    镇北侯张张口:“你你——你简直无耻!”


    第203章 番外12


    薛理毫不在意地笑笑,对兵部侍郎说:“陪侯爷休息。”朝前羽林卫大将军走去。


    前来边关的路上,前羽林卫大将军问过薛理此次怎么打。薛理说若是契丹怕了不想打就斩来使。他不可能无功而返。


    闲谈时薛理又同他提过茅草屋不值得浪费炮弹,也不可屠城。昨日薛理又提醒其见机行事,是以昨夜毫不担心他大开杀戒。


    方才镇北侯的那番话证明薛理没有看错,但这些远远不够。


    前羽林卫大将军一夜没睡仍然不困,心情极好,见着薛理就问:“大人怎么不去休息?”


    薛理:“待会再去。明日补齐弹药再次进城后,碰到老弱妇孺就对他们说,你们也不想离家千里攻打契丹,有此一战是因为他们的王令人入关烧杀抢掠。我主向来仁厚待人,主张以和为贵,偏生被人当成软弱可欺。此仇不报枉为人皇!”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位将军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这句话,“下官知道该怎么做。”想到当下只是在契丹境内轰炸,“何时出兵高丽?”


    薛理微微摇头:“再过一个月就下雪了。我们就算打赢,回来的路上也会被困在雪地里。再说,打高丽要渡江,此地离江边甚远,今年来不及了。”


    前羽林卫大将军沉思片刻:“没了契丹,高丽不足为惧!”


    薛理:“我刚才说的,你懂吧?”


    大将军笑着:“以前不懂。同你共事多年还能不懂吗。”


    半个月后,契丹多名王公贵族惨遭自己的臣民屠杀,各地反战情绪高涨,出现了许多逃兵。契丹军中派人和谈。薛理见到来使便问他们想怎么谈。


    来使提出年年朝贡,同前几年的高丽一样。


    薛理笑着问:“王都死了还想当我朝藩属国?”不给来使开口的机会就叫人送客,令他们想清楚再来。


    一行七人满眼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薛理。


    薛理敛起笑意,漫不经心地说:“本官不在意诸位是真心臣服,还是缓兵之计。诸位若想举家搬迁,薛通明不会阻拦,也不会令将士们扮成响马半道截杀。”


    契丹来使听糊涂了,薛通明此话何意?要地不要人?


    薛理抬眼看着几人:“我给诸位五日,是走是留,自己选!”随后再次令人送客。


    人走远,兵部侍郎问:“薛大人,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要地不要人?”


    “要人做什么?不止要出粮养他们,还要派兵防守,令人接管整治。堪称劳民伤财!”薛理看向他, “关中最不缺无房无地的流民,年后迁过来还不耽误春种。”


    兵部侍郎越想越觉得他言之有理:“要不要请示陛下?”


    薛理:“来之前陛下说过,叫本官见机行事,他只看结果。”


    兵部侍郎看向镇北侯:“侯爷怎么看?”


    镇北侯气得直哼哼。


    薛理没理他,问兵部侍郎:“拉回来的钱粮都统计入库了?”


    兵部侍郎:“太多了,还在分类入库。大人,那些棉衣为何留着?这天越发寒冷,发给将士们也省得我们从关中购置。”


    薛理朝前羽林卫大将军看去:“先前将军说过,非我朝子民,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倘若变成我朝子民,是不是不能叫他们冻死饿死?”


    前羽林卫大将军吃惊:“你要还回去?”


    薛理:“我想还回去的话,会叫他们举家搬迁?”


    这位将军不禁问:“他们不会走?”


    “关外只有辽东适合居住,眼看着要入冬了,他们能去哪儿?”薛理对兵部侍郎,“阵亡的将士双倍抚恤金,务必送到其父母妻小手上!地方官吏胆敢克扣一文,严惩不觉!” 兵部侍郎出去安排此事。


    帐中兵将一听薛理给双倍抚恤金,就觉着改日论功行赏薛理定会十分慷慨。


    薛理不知道能从契丹和高丽国榨出多少财物,便对封赏一事只字不提。


    “双倍抚恤金”的事传出去,全军上下因为等着封赏而躁动不安的兵将们都踏实了。


    三日后,契丹来使再次求见。


    他们这次带来史书,说辽东从古至今都属于中原王朝,以前被奸佞蒙蔽才干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请薛大人禀明天子。


    薛理笑着起身把人扶起来:“不知者不罪。本官定会向陛下禀明一切。”话锋一转,“只是此次伤亡惨重,陛下问起来,本官该如何回答啊?”


    来使又糊涂了,他此话何意?谁惨重?朝廷有伤亡吗?


    薛理心想说,怎么这么笨!


    “陛下厌恶打仗,我霸百姓也不喜欢战争。可是——“薛里叹了口气,来使心惊胆战。薛理沉思片刻,无奈地摇摇头,“事已至此,算了,不说这些。说随我出关的将士们,个个都是家中顶门立户的壮劳力。如今爹娘年幼的儿女该如何过活啊。”


    契丹来使张口想说,国库武库都被你抄了,你说没钱发抚恤金?不对,你才死几个人?忽然想起薛理巴不得把他们气走,他瞬间冷静下来:“是下官疏忽,下官这就回去安排。”


    “本官这就上表陛下!”薛理送几人出去,几人很是惶恐,频频叫他留步。


    薛理转身回到帐内,看到一群呆子。薛理奇怪:“怎么了?”


    兵部侍郎最先回过神:“他们刚才什么意思?”


    薛理:“契丹以后就是辽东府。他们说的这么明白,你没听懂?”


    兵部侍郎张口结舌:“你你你的意思——契丹就这么没了?”


    薛理:“那么多火炮连轰七日是白打的?”


    薛理的贴身护卫云无影不禁问:“契丹国没了,还要赔钱?”


    薛理:“抚恤金你出?”


    云无影哑口无言。


    镇北侯感觉他的脑子不够用:“日后契丹子民就是我朝百姓?”


    “不然我用那么多火炮图什么?”薛理再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转身到主位坐下,扫一眼两侧几人, “侍郎大人,阵亡情况和抚恤金据实以报。契丹国俯首称臣,自愿改辽东府,自愿赔款补偿我朝阵亡将士,这些也写进去。六百里加急,今日便送往京师,请陛下速派人接管。多日没有消息,陛下该急了。”


    曾经在军中多年的兵部侍郎从未想过可以这样打。


    要问他服不服,他服!


    兵部侍郎也为此感到自豪,立刻起身回到自己帐中。到帐外想起什么,兵部侍郎回来:“那些钱财——”


    薛理:“高丽不是还没来?改日再禀。”


    “对对对,改日一起,也可叫陛下喜得梦中惊坐起!”兵部侍郎走路带风。


    薛理看向前羽林卫大将军:“既然从今日起契丹是辽东府,是我朝子民,再进城就要花钱。去找当地百姓买牛羊肉,搞赏全军。不许饮酒!此次还有可能是他们缓兵之计!”


    这位将军闻言笑着出去。


    薛理看向镇北侯:“侯爷这几日怎么了?话比往日少了许多。”


    薛理的打法颠覆了以往镇北侯对打仗的认知,眨眼间契丹改为辽东府,还要赔钱,这种事他做梦也不敢想,以至于有口难言。


    薛理没管他,带着陛下给他的亲兵护卫出去。


    大军依然驻守在离契丹边境十里的地方。薛离在城中留一成炮/弹,军中也留一成,谨防敌人反扑。


    薛理骑马转两圈才回帐中休息。


    虽然薛理没有叫兵部侍郎告状,兵部侍郎依然在奏折中点出镇北侯妇人之仁。若非薛大人坚持炮轰,契丹不可能就此归顺!


    马歇人不歇,第五日上午,皇帝收到这份奏章。


    看完后,皇帝疯了,又蹦又跳又哭又笑,内侍吓得叫人赶紧请太医。


    皇帝没等太医过来就往外跑,跑到一半叫内侍召集五品以上京官,他去御花园找太上皇。


    太上皇看到契丹没了,从今往后只有辽东府,又险些中风倒下。皇帝赶忙扶着他爹。过了许久,父子俩想说什么,相视一眼又忍不住又哭又笑。


    良久,太上皇不禁说:“当年薛通明同高丽使臣夸口我们有火炮,想的就是今日吧。”


    皇帝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当日朕还觉得薛通明性子烈,有些狂傲。”叹了口气, “朕从来不知道火炮的威力如此巨大。短短一个月,竟然可以令强盛的契丹俯首称臣。”


    太上皇:“怎么没有高丽?”


    皇帝:“高丽王可能认为隔着江海,大军一时半会过不去,还在观望吧。”


    高丽王挑衅之初就想过他在江海另一端,打输了也就是回到从前。薛理没有渡江的打算,也没派人过去交涉,他就缩在窝里装聋作哑。


    半个月后,辽东知府带着百名官吏抵达关外,又从军中调走万名幽州兵卒接管契丹。高丽安插在关中的细作得知契丹没了,高丽王慌了。


    兵部侍郎陪同辽东知府接管各地的第一日,高丽使臣求见。


    薛理没见。


    过了几日天气越发寒冷,第四次求见,薛理才见他们。


    薛理不止要钱粮要棉衣,还在地图上画了五个圈,位于海边的五座城从此借给朝廷,朝廷在此训练水兵。租期是永久,租金一文没有!


    高丽王自然不同意。


    薛理告诉高丽使臣大军十月入关。


    至于回不回京师,看他心情!


    使臣回去把此事告诉高丽王,当天他就打开国库,一箱箱珠宝往外搬。


    此次除了留给辽东府笼络人心的钱物和已经分到兵将手里的兵器,钱财都被薛理运往京师,由皇帝封赏施恩。


    皇帝毫不吝啬,烧火的小兵都得了二十贯钱和一匹布以及百斤粮。


    镇北侯手下兵将只得到钱财,无人因此加官进爵。


    圣旨抵达那日,镇北侯毫不意外,陛下没有降罪于他已是仁慈。侯府军师和幕僚也不敢心生不满。军师认为穷寇莫追,幕僚和副将等人认为薛理手段过于残忍。若是薛理听他们的,哪有什么辽东府,也不可能去海的对面训练水兵。他们还要同以前一样东防高丽北防契丹!


    再说从京师过去的兵将。前羽林卫大将军被调往西北,终于不用再浑浑噩噩混吃等死。保护薛理的金吾卫们都得到重赏。


    薛理被封为安国公!


    太平盛世还能靠军功封爵,近四十年只有薛理一人。


    然而无人心生不满。


    颜国舅在家中也只能酸溜溜地说一句“运气好。”


    皇帝又在永兴坊给薛理挑一处大宅子,有花园凉亭池塘的大宅子。不过这处宅子他只有居住权。但这处宅子样样齐全,皇帝令人收拾的,家具摆件一应俱全,薛理一家可以直接入住。


    皇帝还给薛理配了管家护院,都是皇帝的人。搬家那日,云无影前来帮忙,找机会询问薛理是不是怕他功高震主。薛理想想丹书铁券觉得不至于,就告诉云无影,担心他被他国细作暗杀。


    云无影想想薛理一个月灭一国,换成他是突厥王估计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睛,不禁拍拍他的肩膀:“国公大人,日后别想在丰庆楼遛儿子。”


    薛理拨开他的手:“没大没小!”


    云无影不怕他,笑嘻嘻朝小薛林跑去:“小国公——”


    “我叫林林!”小不点大声提醒。


    云无影乐不可支,抱起他揉搓:“你怎么这么好玩啊。”


    “我不好玩!”小薛林认真解释。


    云无影扛着他出去。


    小孩吓得哇哇叫:“娘救命!爹爹救我!舅舅——”


    林飞奴:“胆小鬼!”


    小孩不叫了。


    新家收拾齐整,也到了小年。薛理还在休假,学堂也放假了,仁和楼和丰庆楼都有管事的,无需林知了日日盯着,夫妻二人就在家陪孩子。


    小薛林日日想出去。趁着暖阳高照,早饭后,薛理和林知了带着小孩去乡下。


    林飞奴在家闭关读书,因为此次令他意识到书中的知识很有用。


    比如他以前不懂战场上如何用挑拨离间。这次将士们只是同契丹百姓说几句,契丹百姓看看自家惨状,就把矛头对准王室。再比如把高门大户的房子轰成碎渣,不过一个月又发衣发发粮,恩威并施,即便那些高门大户心有不满也不敢抱怨。


    林飞奴原本以为他姐夫会在边关重赏将士们,然而他却吝啬如铁公鸡。林飞奴很不理解。前几日兵部侍郎得百两黄金,日日恭维陛下,仿佛忘了这一场大胜是薛理坚持的结果,林飞奴如醍醐灌顶,难怪姐夫不担心陛下鸟尽弓藏。


    如此种种,以前林飞奴都在书中看过,但觉得都是古人的事。此次他终于明白“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话说回来,眼看快过年了,薛理就叫二哥一家同他进城,正好他有空闲,可以指点侄子侄女。


    薛二哥一家已经从邻居口中得知薛理如今是安国公,他也想去安国公府看看,听到邀请立刻令奴仆收拾行囊。


    李婆子等人很兴奋,仿佛安国公是她家主人。


    王家村村民也是如此,薛理走的时候都出来送他。


    马车走远,村长依然不舍得收回视线,感叹道:“没想到啊。”


    薛二哥也没想到,他到国公府门口还觉得跟做梦似的,“三弟,是真的吗?三弟,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告诉爹娘?”


    刘丽娘脸上的笑容凝固,叽叽喳喳的龙凤胎看到娘的样子就朝林知了看去,一看三婶脸色不好,龙凤胎心里咯噔一下。


    薛理:“陛下倒是问过我要不要回乡祭祖,给我两个月假。”


    薛二哥:“你拒了?”


    “我说身心疲惫,想在京师修养到正月底。”薛理道。


    薛二哥: “你——”


    刘丽娘打断:“你什么你?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薛二哥此时才发现刘丽娘神色不对,“我——二婶和岳父岳母他们,不敢再给我们添堵了吧?”


    林知了:“如果乡亲们说,你们现在有钱有权,指头缝里漏一点也够二婶一家吃喝,你敢拒绝吗?”


    薛二哥近日太兴奋,把二婶一家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我,我跟着商队回去给爹上坟?”


    刘丽娘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三弟没有告诉大哥吗?”


    薛理:“给大哥的信该到了。大哥定会替我给爹上坟。不过听二哥这样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我们不回去,薛瑞的妻子敢仗势欺人。即便外人知道我早已同二婶一家断往,心里也会想着,一笔写不出两个薛,不敢开罪二婶一家。”


    刘丽娘:“我想起来了,婆婆又和二婶好的跟姐俩似的。大嫂来信说的。外人看到婆婆的样子,定会去讨好二婶一家。那二婶不就,就———”


    林知了:“趁机敛财!”


    刘丽娘点点头:“对,我是这个意思!”


    薛理叹气,转向听到动静跑出来的管家:“年后带几人陪飞奴回去一趟。”


    管家不知道薛理家乡还有这些事,但他见得多了,不怕薛二婶这种人:“何时出发?奴婢早些收拾。”


    薛理:“过了年初二不下雪就出发。越往南越暖和。这个时候南方雨少。二三月雨水多了,反而路难行。”


    林知了看向刘丽娘:“二嫂,你呢?”


    “要是飞奴也去,我们回去看看。”刘丽娘知道薛二哥想回去显摆,她也有点虚荣,也想以安国公嫂子的身份回乡,就问儿女去不去。


    龙凤胎很想见识见识奇葩二奶,连连点头。


    小薛林抓住薛理的手:“爹爹,我呢?”


    薛理:“你舅去很远的地方,你去的话,两个月见不到爹和娘,只能跟着舅舅。”


    小薛林喜欢跟着舅舅,闻言他点头如捣蒜。


    薛理抱起他:“那就备三辆马车。”想起大侄子不小了, “二哥,大哥一家要是想来————”


    薛二哥不由得摇头。


    林知了:“大哥和大嫂在这边过不惯。上次鱼儿成亲,他吃三顿面就要厨子蒸米饭。大嫂嫌这边冷。大侄子可能想来。”


    薛大哥的独子喜欢林飞奴,天天追着他屁股后面喊小叔。薛理想到这一点:“那就过来住一年半载再去临安府读书。临安府的学堂仅次于京师官学。”


    江南文人多,像薛大哥的儿子还没考中秀才,在纸醉金迷的京师不如待在文人气息浓郁的江南。


    薛二哥:“那我们明日就去市场买些物什?”


    薛理点点头:“我去找飞奴。”


    小薛林挥着小胳膊:“找飞奴!”


    薛理好笑:“不怕飞奴揍你?”林飞奴比薛理早回来一个月,他就问, “这些天飞奴有没有打过你?”


    小薛林转身搂住他的脖子装可怜告状。


    薛理听他说完来了一句:“打你也活该!”


    小孩气哼哼下去朝后面跑。


    薛理的这处房子除了有前厅后屋的主院,还有三处小院。搬到这里,林知了就叫弟弟先选一处,林飞奴选了最偏僻的,房屋不大,但安静,离花园近,他可以在凉亭读书,也可以练剑。


    剩下两处分给薛二哥和薛瑜。薛二哥家人多,住有五间正房的院子,薛瑜一家住在三间小院中。


    薛理和小薛林走远,林知了就陪薛二哥一家回屋收拾行李。


    刘丽娘边拆行李边问:“鱼儿来过吗?”


    林知了:“头天收拾好,第二天就带着孩子过来。妹夫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跟她成亲前寡言少语,这次过来竟然说出入赘的话。”


    刘丽娘想笑:“还能是谁?你小姑子!”


    薛二哥:“飞奴没有挤兑他?”


    林知了:“相公说他做梦!他也不在意,笑着给鱼儿夹菜,说她生了孩子体虚,需要大补,家里可没有这些好东西。”


    薛二哥冷笑:“祖父是太医,他又日日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林知了:“陛下赏给相公补身体的贡品。大块大块的花胶,巴掌大的鲍鱼,可能真没见过。估计是哪国贡品。”


    薛二哥听闻此话就问还有没有。


    林知了点头:“相公这次瘦的厉害,跟十多年前刚从狱中出来似的。陛下可能也是想起以前,各种贡品送来十箱。


    刘丽娘不禁说:“陛下真厚道啊。”


    薛二哥无法理解拿下契丹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清楚薛理趁机拿下高丽五处边城,闻言也忍不住点头。


    林知了也没解释,去厨房叫厨娘多备几个菜。


    小薛林只需要一个婆子伺候,林知了也没把另一个婆子辞退,叫她去厨房帮忙。


    几人给林知了打打下手,几年过去,厨艺也大有长进。半个时辰就做了一桌子菜。


    晚饭后,林知了和薛理以前一样遛娃。不过以前是出去,如今在自家院中。


    小薛林喜欢这里,到后花园就蹦蹦跳跳。跑到林飞奴门口就砰砰砰拍门。林飞奴打开门问他是不是想挨揍,他丝毫不怕,抓住林飞奴的手:“舅舅,我们玩儿去!”


    第204章 全文完


    年初三早上,住在主院厢房的小薛林出来就喊:“爹爹,娘亲,爹爹——”


    薛理从正房出来:“尿床了?”


    “我——我不尿床!”小薛林的小脸微红很是心虚。


    薛理不屑拆穿他:“叫爹做什么?”


    “下江南!”小薛林昨日听堂兄堂姐说明日下江南,过了一夜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薛理:“是不是忘了爹不去,娘也不去,你和舅舅去?”


    小薛林没忘:“爹爹和娘亲不送送我吗?”


    薛理哭笑不得地抱起他:“我送你。可是你也看看天色,太阳还没出来,城门还没开,你出得去吗?”


    小薛林好像第一次知道还有城门打开一说:“城门关上就出不去了啊?”


    “是的。再过两炷香才开城门。”薛理捏捏他的小脸,“乖乖洗漱,乖乖用饭,爹和娘送你和舅舅到城门外。”


    小薛林跟着婆子洗漱后就去找舅舅。


    林飞奴在池塘边碰到他:“一早就听到你的大嗓门。幸好我们搬出来了,周围邻居离得远。”


    小薛林伸手要抱抱。


    林飞奴抓起大外甥放肩上。小薛林坐得高看得远,兴奋地双腿蹦跶,毫无意外,踹到林飞奴的脸。


    林飞奴朝他身上一巴掌:“往哪儿踹?”“


    小薛林乖了。


    用饭的时候林知了对儿子说:“你跟舅舅南下要在马车里待二十天,没有鸡蛋羹和肉粥,也没有大鸡腿。你要考虑清楚啊。”


    小薛林点头:“我要下江南!”


    林知了转向二嫂:“他这么小可以去祖坟吗?”


    刘丽娘想也没想就说:“不去祖坟!我们到祖坟说一声就行了。林家那边还和上次一样,飞奴过去。”


    林知了一听二嫂比她讲究迷信,便不再担心儿子撞到脏东西。


    早饭后,林知了把食盒递给家丁。


    小薛林把他的小包裹递给随他南下的家丁。


    林知了看到后感到奇怪,小家伙的行李收拾好了啊。


    “林林,拿的什么?”林知了朝往车里放包裹的家丁看去。


    小不点不假思索地说:“我的钱啊。”


    林知了呼吸一顿。


    不远处的薛理很是无奈地摇摇头:“我和你娘还能用你的钱?”


    小薛林毫不犹豫地摇头,娘亲的钱好多好多,用不着林林的钱。


    薛理:“那你带钱做什么?”


    小薛林露出困惑的神色:“出行不用钱吗?”朝舅舅看去, “可是飞奴说要带钱啊。”


    林飞奴听到外甥又叫他“飞奴”,心里毫无波澜,因为小孩最先学会的不是舅舅,而是飞奴。究其缘由,他姐和姐夫天天“飞奴”长“飞奴”短,孩子跟他俩学的。


    林飞奴:“你跟舅舅出去玩,舅舅何时用过你的钱?”


    小孩恍然大悟,忙不迭朝马车跑去:“给我!”


    家丁还给他,小孩抱着小包裹往屋里跑。林知了拦住,“给我,待会帮你放我和你爹屋里,等你从江南回来再还给你。”


    娘亲有钱,不会用他的钱。小孩抬手塞给他娘。


    刘丽娘忍不住说:“真不知道你这孩子像谁!”


    “像我娘亲啊。”小孩说得理所当然。


    林知了看在他即将远行的份上不同他计较。


    行李收拾妥当,小薛林和堂兄堂姐一辆车,薛二哥驾车载着刘丽娘和行李,管家驾车载着特产和薛理给他娘养老的银钱,林飞奴和两个家丁骑马。


    薛理和林知了跟着他们的车到城外。下车后,林知了再次激儿子:“林林,后悔还来得及。”


    小薛林挥挥小手:“娘,爹,回吧。我过几天就回来,在家乖乖等我啊。”


    薛理气笑了:“这个臭小子!这不是以前我跟他说的话吗?”


    林知了心里不踏实:“不会出什么事吧?”


    薛理:“不会。如今我风头正盛,没人敢动我儿子!”


    林知了低声问:“陛下?”


    “皇帝也不敢。即便他有心鸟尽弓藏也要等两年。”薛理拉着她的手,“走吧。飞奴大了,管家稳妥,还有二哥这个大夫,没事的。”


    林飞奴一行只走官道,从关中到江南也没听说过恶性杀人案,近几年也没有响马劫匪,林知了便觉得她属于儿行千里母担忧。


    林知了同他走回去。入城后林知了又看到许多番邦人:“前年不是来过了吗?我记得以前你说过,陛下叫他们两年来一次?”


    薛理:“你没记错。这些番邦人去年没打算过来。然而京师有他们的细作,陛下刚令人接管辽东,他们就得到消息。周边最强盛的国家非契丹莫属,契丹只抗十天,他们如何不怕。我还没到京师,陛下就收到他们的贺文。八月还在偷袭边城的突厥年前也送来了新春贺礼,祝陛下万寿无疆。陛下今年才四十岁,看到突厥尴尬的贺表是又想气又想笑。”


    林知了闻言不禁说:“这次同契丹开战算是杀猴给鸡看?


    薛理点头:“这招如何?”


    林知了:“不说一劳永逸,最少十年之内边关无战事。十年后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等人长大,若是因为帝位相互倾轧,朝中纷争不断,他们才敢借机生事。


    “是的。这一战早晚要打。既然我们准备好了,何不早点拿下辽东。最少这十年边关百姓可以安居乐业。”薛理不由得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起初朝中有些人认为只是死了几个贫民,我朝乃礼仪之邦,不该为此大动干戈,令契丹和和高丽把挑事者交出来便是。”


    林知了:“死的不是他爹娘儿女。”


    薛理:“不错!他们还敢说百姓命不好。待下个月回到大理寺,不找机会查他们,我不姓薛!”


    林知了转向他:“先前没查?”


    “大敌当前,自然是先紧着外敌。契丹没了,我才能专心收拾他们。”薛理看着路上人不多,百姓应该都在家中过节,估计市场上也没什么人,冰天雪地外面也冷,“我们回家?”


    林知了:“不用给同僚拜年?”


    “我的同僚是大理寺卿。如今哪敢叫我给他拜年。”薛理笑着摇摇头,“难得林林不在家,终于可以清净几日。”


    薛理和林知了是清净了。


    薛二哥家的龙凤胎感觉耳边有一千只蚊子在嗡嗡响。


    林飞奴走在马车旁,听到小外甥自打出城小嘴就没停过,忍不住问:“林林,和哥哥姐姐说什么呢?”


    小薛林推开车窗:“我问哥哥江南好玩不好玩。哥哥说有好多好多水,好多好多船,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飞奴,你吃过像我手这么大的虾吗?”


    林飞奴点头。


    小薛林很是羡慕:“我也要吃这么大的虾。”


    林飞奴:“困不困啊?你睡会儿吧。”


    小孩摇头:“飞奴,我想骑马?”


    林飞奴打马越过马车。


    小孩伸长脖子喊:“舅舅——”


    林飞奴停下等片刻,马车到跟前,林飞奴伸手把外甥揪出来。薛二哥赶忙提醒:“给他裹上斗篷。”


    林飞奴把外甥包的只露一双眼睛,小孩也没闹,而是看什么都稀奇。


    五天后,小孩终于觉得马车上烦躁,跟舅舅骑马也很无趣,林飞奴就同薛二哥商议,进城玩两天。


    薛二哥年前交代过李婆子等人,年后该撒肥撒肥,该锄草锄草,又给她们留二十贯钱。李婆子等人干惯农活,也希望趁机好好表现,兴许薛理和林知了一高兴就把她孙子孙女接到府里做事,当个管家或者管事娘子,就对薛二哥说,只是几亩地,农忙时节他不回来也无妨。


    有了她这句话,时间充裕,薛二哥发现他的一对儿女也想进城,一行人就进城休整三日。


    又走五六天,薛二哥一行再次进城。


    走走停停,二月中才到临安府。


    临安知府在京师有亲戚,他京师的亲戚听说林飞奴下江南,薛二哥回乡祭祖,就给临安府送去消息。


    临安知府一直叫家丁在城门外等着。家丁看到几辆高大的马车,又瞧着骑马的人很像知府说的林飞奴,立刻回府禀报。


    林飞奴一行到客栈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城中酒店找点吃的,身着常服的临安知府到了。


    两年前临安知府初到临安就听城中富商说过,大理寺少卿薛通明祖籍临安府丹阳县。虽然其人有些孤傲,想走他的门路上去难如登天,但他嫉恶如仇,被打压被污蔑,尽管找他伸冤。


    若是叫薛理看出他有些才能,被他叫到身边协助办案,往后仕途就稳了。如今江南的巡抚早年协助他办“江淮大案”的时候好像只是从五品。那个案子过后他就成了扬州知府。


    临安这位知府半信半疑。去年大军回来,原先被皇帝放逐的前羽林卫大将军如今在西北掌兵,临安知府就信了,薛理不是卸磨杀驴之人。


    知府又找人打听打听薛理的性子,在城中最大酒店备了一桌菜。知府见到林飞奴就说他一路上辛苦,请他去酒店歇息。


    林飞奴婉拒。知府又说只有他和两位副手,是一顿家常便饭,也没有走公账。


    话都说到这份上,林飞奴叫上二哥一家,抱着小外甥随知府过去。


    管家留一个家丁照看行李,带着两名家丁跟去酒店,林飞奴在上面,他和俩家丁在大堂用饭。


    雅间内确实只有知府和两位副手,林飞奴便安心坐下。


    知府这个时候才敢套近乎,看向小薛林:“林公子,这位想必是国公府的小公子?”


    林飞奴点点头:“林林,喊伯伯。”


    “伯伯!”小薛林同舅舅去过朋友家,比如袁家或者夏家,在外人面前他很乖。知府见他如此听话,恭维的话多了几分诚意。


    席间知府旁敲侧击,薛大人怎么没过来。


    用极小的伤亡拿下契丹,又狠狠宰了高丽一刀,陛下应该容他回乡省亲才是。


    常言道,家丑不外扬!


    可是外人不知道家丑的话,又如何得知有些人狐假虎威呢。


    林飞奴先说他姐夫出去几个月身心疲惫,在京师修养。他和二哥此番回来不止是回乡祭祖。说到此,林飞奴故意停一下。


    知府要是个死脑筋或者蠢货,也没有机会在繁华的江南出任父母官。知府不待林飞奴说下去,就用关切地语气问他出什么事了。


    林飞奴说年前收到薛大哥急信,有些亲戚仗势郥人。这个“势”无需林飞奴过多解释,除了薛理没有旁人。


    林飞奴又说,因为早年他姐夫蹲过大狱,又被夺了功名,亲戚们都同薛家断往,就是林家也碍于姐姐的关系,不敢同他往来。


    如今倒好,什么脏的臭的都出来了。


    知府朝薛二哥和刘丽娘警一眼,一个神色复杂,仿佛一言难尽的样子,一个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知府再想想他家贪得无厌的奇葩亲戚,他恨不得他们去死,便信了林飞奴的话。


    知府也敢直言:“飞奴啊,你有所不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好像把自己绕进去了,知府就当没有发现这一点,厚着脸皮继续, “这种事没有别的办法,唯有杀一儆百!”


    刘丽娘惊呼:“杀?”杀人她可不敢。


    知府发现俩孩子也被吓到,赶忙解释:“打比方。不是真杀。真把人杀了,乡亲又该认为薛大人鼠肚鸡肠。”


    林飞奴点点头:“明日回去先看看他们有没有作恶。”


    知府提醒他带上衙役。


    林飞奴微微摇头:“不必。管家和家丁以前在宫里做事,都会拳脚功夫。我们几人对付几个乡野小民绰绰有余。”


    知府心里咯噔一下,那几位竟然是天子的人。


    薛通明果然是陛下心腹啊。


    知府庆幸这场宴席安排的用心,没有理会夫人的哀求把小舅子带过来。


    由于有个四五岁的小孩,知府也没敢提喝酒,饭毕就随他下楼。


    副手结账,被告知已经结了。知府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懵了。林飞奴笑着说:“你请客,我付钱,应该的。”


    知府手足无措,“这这——”


    林飞奴拍拍他的肩:“日后兴许还要劳烦大人出面。”


    临安知府很清楚此话只是宽慰他。林飞奴是薛理一手带大的,他能代表薛理,他有麻烦何必舍近求远,丹阳知县就能为他解决,都不需要劳烦丹阳郡王。


    可是人家给出台阶,他也不能不知好歹。知府连连点头,送他回客栈。


    翌日上午,林飞奴带着外甥去水产市场,小薛林跟到了海龙宫似的,一路上哇哇个不停,这也要那也要,两个家丁现买的两个箩筐装满了他才尽兴。


    家丁一不禁说:“没想到冬天也有这么多海鲜。”


    林飞奴:“比秋天少了许多。若是再迟几个月,连吃一个月不重样。”


    家丁看着重重的箩筐:“也够了。”随后又问去哪儿做。


    林飞奴:“去丹阳。一个时辰就到了。”


    临安离丹阳很近,半个时辰就到了。


    薛大哥早就收到薛理的信,叫他娘在家等着。


    林飞奴一行到薛大哥家门外,薛母就从屋里出来。林飞奴叫薛林喊祖母,小不点喊一声祖母就窝在舅舅怀里。


    小孩不喜欢祖母。来的路上堂兄堂姐不止一次说过祖母不好。龙凤胎也是只喊一声“祖母”就在爹娘身边。


    薛母笑着问:“不记得我了?”


    薛二哥解释:“那个时候还不记事。娘,先进屋。”


    家丁把海鲜放进去,又把薛理和薛二哥买的东西卸下来,管家和他们拉着车出去找客栈。


    薛母以为这几辆车是租的,便没有多问。


    午饭后,薛母要收拾屋子,林飞奴说:“行李都在客栈,我们去住客栈。”


    薛母看着椅子上的大包小包:“这些不是你们的东西?”


    薛二哥:“不是。给你和大哥大嫂大侄子买的。”


    薛大哥家其实住不下,先前他就说过,还和以前一样住客栈。薛母要面子,上次薛二哥走后被邻居问怎么住客栈,她不好意思说家里住不下,也不好意思说同儿媳妇有矛盾,就憋着一口气,薛二哥再回来就叫他住家里。


    当时薛大哥不想同她吵架,就说到时候再说。


    薛母闻言邹着眉头说:“外面哪有家里自在?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几个孩子着想。”冲薛林伸手, “林林,到祖母这里。”


    小孩抱住舅舅的脖子不撒手。


    林飞奴笑着说:“伯母,林林是‘林知了’的林,您确定叫他住家里?”


    薛母脸上的笑容凝固。


    林飞奴冷着脸说:“阿姐不跟你一般见识,不等于忘了你以前干的事。你也不要怪我姐。这是我姐夫的意思。以前你为了面子,给姐夫添多少堵,他记得一清二楚。因为你是他娘,他不能报复。因为你是他娘,姐夫养你,别的事你不该管,也管不了。”说完抱着大外甥走人。


    龙凤胎下意识想跟上去,看到爹娘不动又停下。刘丽娘给他俩使个眼色,他俩跑出去。


    薛大哥的独子也在家,犹豫不决地看着父亲。薛大哥抬抬下巴,他也跟出去。


    这孩子没长歪还是因为薛大哥不止一次同他说过,别听你祖母胡言乱语。然而半大小子跟祖母亲,很难不在意。


    这两年跟她回去上坟,他到薛二婶家待几次,听出薛二婶挑拨离间,又看到薛瑞眼高手低好吃懒做,又听薛琬抱怨过几次,她弟妹经常挑相公不在家上门打秋风,再看到他祖母同薛二婶亲如姊妹,他才信他娘所说————你祖母好赖不分!


    半大小子追上去就说:“飞奴叔,你别生气,跟我祖母生气不值得。”


    “我没生气。我要是好声好气,她以为我怕她,不出三月又会故态复萌。”林飞奴话锋一转, “近日有很多人上门攀亲吧?”


    少年点头:“我爹不好意思拒绝,但我娘好意思,知县夫人都被我娘挡在门外。”


    林飞奴:“有没有人找你爹喝酒?”


    少年想想:“年前年后看到过几次,我爹说酒不好喝。又说凭我小叔的脾气,他不想做的事,他这个大哥跪下求他都没用。与其喝了人家的酒办不成事,里外不是人,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你爹说得对。如果以后不断有人找上门,你们就搬去京师。“林飞奴想起苏娘子和薛大哥吃不惯京师的食物,”也可以搬去临安府。到临安府学堂读书,兴许过两年你就能考过院试。”


    少年想说什么,犹豫片刻又咽回去。


    林飞奴:“姐夫说近日你可能无心读书,你要是舍得大哥大嫂,可以跟我们过去住半年,过了八月十五,跟临安的商队,或者丹阳郡王的家奴一块回来。”


    少年大喜。


    林飞奴又问他近日有没有去过山东村。


    少年年前去过,给他祖父修坟烧纸钱,就把此事告诉林飞奴。林飞奴直接问他薛二婶一家有没有仗势欺人或者趁机敛财。


    少年没注意。


    林飞奴叫他过几天随二哥回乡的时候找薛瑞或者薛家前面的周嫂子打听打听。


    薛二哥回乡这天,林飞奴也去了。薛二哥去祖坟,林飞奴领着外甥在村里玩儿,谁同他说话他都和和气气的。


    翌日上午,衙役前往山东村把薛二婶一家老小全拘了。


    山东村的人抱团,衙役还没出村就被族长和村长带人拦住,问衙役凭什么抓人。衙役拿出状纸。


    族长一看,大惊失色,竟然是林飞奴告薛瑞和其妻子趁机敛财,薛二婶知情不报是帮凶。


    族长想着林飞奴昨日和和气气的样子,不禁问:“这个林飞奴是哪个林飞奴?”


    衙役:“安国公的小舅子。你不认识?”


    村长张口结舌:“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位是安国公的二婶。”


    衙役点头:“没有误会。林公子同我们说过,是薛大人的二婶不假,但多年以前两家就断了往来。林公子怀疑他们故意给薛大人抹黑。让一让,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村长:“可是,可是孩子无罪。”


    衙役把孩子给村长就把三人带走。


    薛二婶叫嚷着林飞奴故意报复。衙役拿出从其家中搜出的首饰:“你儿媳妇只能在城中做点小生意,每日不足百文,你家只有四亩地,买不起这么贵的首饰。请问这些首饰哪来的?”


    薛二婶张口结舌:“这,我,薛家祖上传下来的!”


    衙役好笑:“薛家有钱还住在这里?你当我傻!带走!”


    族长试探着说:“也许是阿——薛大人的母亲送给她的。”


    “那也要跟我们回去,请薛老夫人辨认。若是确有其事,你们也可以告我没有证据就胡乱拿人。”衙役说完就把人带走。


    山东村的人得知此事是林飞奴干的,只能任由他们把人带走。族长和村长面面相觑许久,决定去薛大哥家探探口风。


    薛母一听薛二婶一家被拘,顿时出气多进气少,缓过来就去衙门。


    到了公堂,薛母就说那些首饰是她送的。知县问她在哪里买的,她说在丹阳。知县叫人出去核实,她又说是在京师。


    薛二哥也跟过来了,问他娘京师哪家店,他可以叫家丁回去打听,确有其事就把二婶一家放了。


    薛母又说是临安。


    知县提醒她,包庇和作伪证也有罪。


    薛母又说她儿子乃陛下亲封的安国公。


    知县心想说,安国公的小舅子和儿子就在后堂等着,不是有他们撑腰,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审你。


    知县义正词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说安国公,就是当今太子,他也不敢包庇!”


    刀笔吏心说,太子的名头可不如安国公有用。


    薛母不懂,她吓得脸色煞白。


    知县继续审薛二婶和儿子儿媳。薛二婶没胆子趁机敛财,薛瑞也没有这个脑子,知县只是几句话就审出是薛二婶的儿媳妇干的。


    这个小妇人也不敢这么做。她爹和兄长撺掇的,认为只要他们不说就没人知道。送礼的人怕人知道,不会四处嚷嚷。


    这事巧的是,他们收了钱没办事,真论起来不违法。


    此时堂外很多人看热闹,知县也不能乱判,就叫衙役把送礼的人请来。礼物还给他,数落一顿,叫他回去。薛二婶一家被知县一通吓唬之后,知县叫他们回去,他们瘫在地上起不来。


    林飞奴抱着大外甥出来:“二婶,怎么了?”


    薛二婶指着林飞奴:“是你?!”


    林飞奴点头:“是我。这次是给你个警告。再有下次,我不叫你们一家三口牢底坐穿,我不姓林!”转向薛母, “你猜我无官无职,为何敢这样做?”


    薛母不敢猜。


    林飞奴看向薛二哥和薛大哥:“走了。”


    两对夫妻和三个孩子下意识跟他出去。


    到人少的地方,林飞奴问:“大哥,二哥,不怪我吧?”


    苏娘子脑子转得快,立刻说:“我和你大哥近日被那些人烦的恨不得搬家。你闹这一出,不出三天就能传遍全城,日后没人再找我们,我们谢你还来不及。”


    林飞奴看向薛二哥:“心疼你娘?”


    薛二哥叹气:“今日我心疼她,明天我走了,她又会给大哥添堵。为了大哥着想,我也不能心软。”


    林飞奴很是满意。


    下午把外甥交给龙凤胎,他提着东西带着俩家丁去双桥村。


    这个时候林家人已经听说了林飞奴上午干的事,不禁庆幸因为当年林知了的那番话,林家人这些日子很是安分。否则今日被弄到公堂之上颜面尽失的就是他们。


    也是知道林飞奴狠起来六亲不认,下午林家人见到林飞奴只话家常。约莫两炷香,林飞奴的大堂兄就陪他去上坟。


    大堂兄问林飞奴住哪儿,林飞奴见他这么识趣就说了实话。


    翌日上午,大堂兄带着儿女去客栈。林飞奴叫大外甥跟他们玩一会,然后就过去用饭。


    大堂兄把在城里的亲人都叫过来。他们没有胡言乱语,林飞奴也没有甩脸子。和和气气一顿饭之后,林飞奴就领着大外甥走人。


    又在丹阳待三日,林飞奴一行就去临安,又在临安玩几天,他们才北上。


    薛大哥的独子也去了。


    这一次,薛母没有说她不放心孙子,也没有提她想薛瑜。


    林飞奴走后,刘丽娘的娘家人,林飞奴的亲娘,薛家和林家远亲才知道他干的事。无论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都忍不住感叹,这手段和心性,不愧是薛通明的亲小舅子。


    回去和来时大差不差。


    经过这次出行,小薛林明显成长了不少。然而一看到林知了他又变成小娃娃,扑到林知了怀里就说:“娘啊,我实在太累了。”


    林知了抱着他说:“娘给你好好补补。”


    小不点高兴地点点头就下来,对他大堂兄说:“舅舅的院子在这里。你跟我来!”


    出发前,林飞奴就说过还住在他院中。没想到小孩还记得。有些局促的半大小子被小不点拽的脚步踉跄,瞬时忘了拘谨。


    无需担心亲戚添堵,林知了和薛理终于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三年后,薛理出任大理寺卿,虽无宰辅之名,却有宰辅之实。


    林飞奴没有在兵部,他科举高中后去了工部,因为火炮让他认识到即便将领不行,有了火炮也一样可以碾压敌人。


    薛理四十岁这年春天,林知了三十六岁,她在京师举办筹办厨艺大赛。


    就在年前,薛瑜把食谱印刷出来,销往四方。


    会做菜的人多了许多,厨艺大赛十分热闹。奖品由丰庆楼提供,一等是半斤重的金勺子,二等是银勺子。


    考虑到菜品很多很难评选,所以一等有五名,二等十名,三等五十名。


    比赛地点在城外,初赛是三月三,有事没事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


    林知了和薛理没有出面,因为人太多,几乎全城百姓都出来了。丰庆楼从午时就要排队,一直闹到子时。


    赛事分五次,三月的最后一日是决赛。


    这一日正好赶上朝廷休沐,百官和官家夫人和公子小姐也出来看热闹,金吾卫全部出动维护治安。


    皇帝没敢凑近,他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决赛地四周的小商小贩和里面热火朝天的景象,忍不住问身边站不稳只能坐轮椅的太上皇:“您废太子的时候没有想过样样不如您的太子有今日盛世?”


    太上皇沉默许久,心不甘情不愿地憋出一句:“又不是你之功!”


    皇帝望着决赛圈的夫妻,面带微笑:“薛通明可不这样认为。你知道薛通明怎么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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