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只是因为觉得我可怜,所以才跟我在一起的吗?”◎
陶真触电般收回手, 胡乱地在衣角上擦了擦水。
然而他到底还是迟了几秒,祝闻声已经向着他的方向一步步地走来。
连带着一众选手和教练的视线,陶真顿时感觉到自己压力山大, 身体僵硬在原地。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莫名生出了一种巨大的心虚, 活像是个被妻子逮到出轨的丈夫。仿佛都能从祝闻声淡淡的表情中读出质问:原来你说的没时间出来吃饭,就是为了做这件事。
——原来你说的很忙,就是忙着摸这个男人的肌肉。
几秒后, 祝闻声站定了。
刺目的白炽灯下,他俊美冷淡的侧脸被雕刻得犹如天神雕塑, 英挺的眉微微压住眼,隐住眸底浓郁而幽沉的情绪。
他的目光先扫过一旁目瞪口呆的白宇轩,紧接着便牢牢地注视着陶真。
陶真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然而就在他几乎快要忍不住上前扯住祝闻声袖子的时候, 祝闻声终于开口了。
“大海, ”少年的声音清冷而微沉, 对着那始终背着大家、凹着健美pose的黑皮小子道,“你的横扫练的怎么样了?”
猛地听见了S哥的声音, 大海差点一个踉跄背过气,他手忙脚乱地转过身, 霎时被四周环绕的视线吓了一跳。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祝闻声会特意走到他面前问他的格斗技术练得如何,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激动道:“S哥!我…我练得应该比上次好了一点,因为你教过我要我认真观察,像以前老k1战警他们,腰胯部的力量一定要很强, 所以我……”
祝闻声安静地听了几秒, 语气平稳道:“行, 那你过来,跟我实战演练一下。”
“……”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的大海顿住了,他心脏狂跳,情不自禁地有些畏怯,“我,我吗?”
祝闻声又不经意地看了眼一旁的陶真,颔首道:“过来。”
大海苦着脸,如丧考妣,跟在祝闻声的身后,挪向室内最大的八角笼。
陶真的心咚咚一跳,用力地拍了一下旁边跟傻了一样站在原地的白宇轩,匆忙地跟了上去。
象征着激情、血腥和野性八角笼外围满了一道道狂热的视线。笼内的大海则连腿脚都在发软,恐惧地看着不远处摆好了进攻驾驶的祝闻声,极小声地说:
“S哥,抱歉,我今天只是想带我朋友到俱乐部来参观一下,他们都不是别的俱乐部的人,只是对我们这有一点好奇而已,您别生气,我们不是故意的。”
祝闻声的动作微微一顿,掀起眼睫望了他一眼。
大海却仿佛受到了鼓舞,又加快语速为自己辩驳:“我刚刚和大刘两个人在地垫那边训练、演示了一下,我朋友的朋友对健身有点感兴趣,我就让他摸一下我身上的肌肉,看他想练哪里,告诉他一点练习的秘诀……”
话音未落,祝闻声淡淡打断道:“笼里不言。”
正式比赛需要戴护齿,根本没有给比赛双方说任何话的机会。
大海立刻闭上嘴,僵硬地摆好防御架势。在短暂几秒的试探后,他一咬牙一狠心,高高地抬起腿,想使用出刚刚在地垫上将对手放倒的那一招。
然而刚刚还所向披靡的那一招,到了祝闻声这里,忽然变得如同儿戏一般,被他一闪身和劈手轻易化解。一秒之内,大海瞪大了眼,意识到自己眼前天旋地转,像个被抓住腿的沙包一样重重地惯到了地上。
他两眼一黑,努力挣着一口气抬起腿,想要利用地面缠斗摆脱困境。可惜的是,地面缠斗是S最擅长的类型。大海的横扫、地面缠斗……全都是对他的拙劣模仿。
五分钟一场的比赛还没到时间,胜局已定,TKO,祝闻声用拳套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大海的鲨鱼肌,言简意赅地说:“回去继续练,腰腹力量还要加强。”
大海躺在垫子上缓了好一会,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又心有余悸地倒了下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而祝闻声收回了视线,干脆利落地翻越了八角笼边缘,极为漂亮地落在了地面。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紧不慢地向陶真的方向走来。
这次连一个多余的视线都没分给白宇轩,只用粗粝而滚烫的掌心攥住了陶真的手腕,拉着他一路走向了空无一人的楼梯口。
“……”
陶真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呆呆地扫过祝闻声劲瘦精壮的胸腹肌肉,无数话堵在胸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祝闻声……”
“陶真。”
祝闻声与他同时开口,轻声打断道:“你想练身上哪里的肌肉?”
“……”
陶真讷讷地低下头,莫名心虚,嗓子不自觉地有点干涩,“也……咳,也没有什么特别想练的地方。我只是有点羡慕,所以随便看看……”
白炽灯的光芒到楼梯即止,二人一高一低地站在一大片浓重的昏暗里。
祝闻声转过身,弯下腰和陶真平视,纯黑背心遮挡不住领口处一大片线条流畅完美的锁骨。接着往下,是一寸一寸精心雕刻出来坚实有力的肌肉。
比在场的所有人都练得更好,更完美,不仅漂亮,还蕴藏着惊人恐怖的爆发力。
他拉起陶真的手搭上他的胸口:“这里?”
陶真微微瞪大了眼,手下的触感极好,温度滚烫。
他只摸了几秒,还没摸够,就见祝闻声往后退了一步。
“你昨天跟我说今天要做的事,原来就是这个。”
祝闻声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下来,瞳孔漆黑,声音清冷平静:
“陶真,他的身体比我的好摸吗?”
陶真像是只被叼住后脖颈的小猫一样,条件反射地僵直了身子,有种被危险的野兽盯上的直觉。
凶狠森白的犬齿就架在身上,如果一句话说得不对,就会重重地闭合,将他直截了当地吞进去。
“……我不知道,我只是搭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感觉出来,”半晌,陶真才僵僵地眨了一下眼睛,条件反射地说,“我当然很想跟你一起出去吃饭呀,可是我必须得到俱乐部来拍一点照片,不然我爸不会放心的。”
祝闻声眸如点漆:“你爸?”
“他从我新视频的底下摸到了评论区,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所以一直在跟我要你的信息,包括你打拳的地方,”陶真忽然有点委屈,“可我以为你打的是…拳,就没敢直接跟他说,想自己过来拍点照片什么的,免得他不接受你……”
金发少年无精打采地垂下头,抿起唇,雪白两颊的软肉似乎都瘪了下去。
祝闻声盯着看了几秒,胸腔的那股无名火泄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猛的震颤,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冲上了胸口,连喉结都不自觉地滚了滚:“你……让你家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吗?”
“对啊。”陶真闷闷地说。
祝闻声呼吸一滞,垂在身侧的拳微微握紧,心底生出一股近乎奇妙的感觉。
他没忍住垂下眼,细细地将陶真看了一遍,从口袋抽出一张湿纸巾,一点点地替他擦了擦手,低声问:“那个深蓝色衣服的教练为难你了吗?”
“也不算为难吧,就是没让我再拍照片。也能理解,毕竟训练室的东西都是机密,不能随随便便地被我发到网上去。”
陶真的指尖传来了一阵酥麻潮湿,像是被大猫抱在怀里用舌头.舔.舔,表示安抚。有点奇怪,但不讨厌。
“不过,他对你的态度怎么那么好呀?”陶真好奇。
祝闻声一顿,大掌轻轻拢着他的指尖,一边带着他往二楼的宿舍区域走,一边思考自己该如何表述。
“还有,你怎么那么厉害呢!我刚刚看大海跟人打拳,他已经很牛了,结果你过去以后,唰唰唰就把他打趴下了,”陶真一步跨上两个台阶,有点兴奋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打黑拳的,可是白宇轩跟我说,你们这里都是特别特别正规的俱乐部呀,都能去参加那个金腰带比赛的——”
一截楼梯走完,两人在通往宿舍的走廊里站定。
两侧都是一室一厅、原木风的装修,尽头便是独属于祝闻声一个人的超大休息室。
“所以,你在这样的俱乐部里打拳,工资是多少呀?”
陶真反应了几秒,脑海里倏地冒出来了一个念头,“这种比赛的奖金应该不会太少,那你之前跟我说,‘我没有你想象之中的那么穷’……”
祝闻声的身体略微有些僵硬。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前明明很迫不及待地向陶真证明自己的身份,这会却有些纠结,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细微的吱呀声,陶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祝闻声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平复了一下呼吸:
“陶真,我……”
“不用说了,”陶真猛地抬起了手,满心满眼都写着心疼,“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
祝闻声一怔,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了过去。
黎旻早上出去溜德牧的时候没把门关好,这会被风一吹就开,露出了里面的一片狼藉。
大概是昨天晚上它没跑够,所以在房间里乱闹,把原先的被褥撕扯得坏了大半,只能睡在冰凉的铁丝网上。黎旻拿它没办法,就去祝闻声的衣帽间里找了两件不穿的衣服给它垫着。
其中就有那条十二万人民币的克罗心牛仔裤。
也就是,上次他在陶真面前,穿过的那条。
“……”
“他们就是看你好欺负,背后没人,所以哪怕你这么厉害了,还是对你很苛刻,”陶真鼓起脸,很不高兴地说,“这个俱乐部外表这么光线,怎么这么压榨选手啊!简直比打黑拳的地方还黑!!”
陶真干脆地牵起祝闻声的手一块下楼,少年手掌骨节分明,十指纤细柔软,仿佛柳枝一般轻柔:“一定要住在这里吗?不可以出去住吗?”
“我家还有个空房间,比这里环境好,你要不干脆搬过来跟我住好了……”
祝闻声沉默了几秒,心脏忽然被人轻抚了一般,再一次放弃了辩驳:“住在这比较方便,可以每天训练。”
陶真仍是不太开心的模样:“哦……”
“还要拍照片吗,”祝闻声的语气低低柔柔的,“拍完以后,我带你去吃饭?”
陶真眼睛一亮,显然是有些心动,却还矜持地挠了挠自己一头灿金的乱发,隐藏在其中的耳朵尖红彤彤的:“好吧。”
半分钟后,他与祝闻声一块下了楼。
原本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众人看见他们下来,赶忙欲盖弥彰地收回视线,假装做自己的事情。
白宇轩却魂不守舍,被惊呆了的大海抓住肩膀反复摇晃。那穿着深蓝色衣服的教练也一脸呆滞地思考人生。
直到看见陶真掏出手机,打算去各处拍照,他才猛地惊醒。
刚想去阻拦,便听见黑发少年淡声道:“没关系,不用拦。”
“以后,如果见到他来,随便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教练跟呆头鹅一样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们几人呆呆地目送着陶真收起手机,和祝闻声一块出了门,才猛地聚到一块疯狂地讨论了起来,训练室热闹得犹如溅到凉水的热油锅。
……
打开俱乐部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极蓝的天空,雪白的流云。
初秋的天气略微有些凉,四处都洋溢着桂花的浅香,清新好闻。
陶真深吸了一口气,脚步极为轻快地跳下了楼梯。他刚刚把照片打包发给了陶大俊,也算是暂时卸下了心头的包袱,这会极其高兴地转过身,有点兴奋地问祝闻声:“我们今天去吃哪一家餐厅呀?”
没等祝闻声回答,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亮晶晶地补充道:“上次那家Omakase的小姐姐还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家的菜品改良了,问我要不要再去一趟呢!”
那家Omakase……
祝闻声的眉心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他略微有些无奈地说:“不去那家。”
“带你去一家私房菜,”他的目光闪烁了几秒,略微顿了顿,“他家…挺好吃的。”
陶真很好哄地“哦”了一声,像是个即将要去春游的小学生,满心满眼都是期待。
等车的间隙很无聊,他干脆在人行道上跳了会格子,蹦蹦跶跶地扬着张笑脸,还在单脚独立的时候拉住了祝闻声的袖子,笑盈盈地呼出一口气:“好险!”
“祝闻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啊?”陶真的眼睛亮晶晶的。
祝闻声被这么猛地一拉,身体连晃都没晃,只是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托住了他的胳膊肘。视线不自觉往下,落到他松散开的鞋带上,指尖不自觉地动了动,似乎已经在脑海中模拟出了系蝴蝶结的样子。
“小心……”
陶真也低下头,“哎呀”了一声。
他松开了抓住祝闻声的袖子,“啪嗒”一下双脚落地,猛地弯下腰开始系鞋带。由于动作太剧烈,宽大的卫衣从后臀往前滑到了胸口,露出了一大截雪白而纤细的腰肢。
祝闻声的十指猛地蜷了起来,想要挪开眼,视线却仿佛生了根一样扎在原地牢牢不动。喉咙里的水分似乎被抽干了,干渴的感觉蔓延上了全身。
一直到陶真站直了身子,牛仔裤顺势垂下,遮住了一小段细瘦伶仃的脚踝,他才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
陶真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高高兴兴地抬起头:“司机说他要到啦,我们也往他的方向走吧?”
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哑声道:“嗯。”
他若无其事地与陶真并肩迈步,远远望着前方,脑海却不受自己的控制,反复重播着刚刚映入眼帘的那些画面。
从少年腻白柔软的腰窝,到隐藏在宽大牛仔裤下饱满笔直的双腿,再到那一节清瘦且分明的骨踝……一帧帧一幕幕,越看,便越觉得心中有团奇怪的火焰在燃烧。
少年并不像俱乐部里那些格斗选手满身肌肉,反而身体纤细,腰肢薄韧。
嫩得像是刚从地里冒出来的笋子,河畔柳树新抽条出来的枝芽……
车辆在两人面前停下,车门打开。
陶真忽然转过了头,圆润的杏眸眯起,盯着祝闻声的方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秒。
祝闻声骤然回神,心脏漏跳一拍。
按捺下脑海中胡乱的思绪,才发现陶真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连接Light俱乐部和隔壁一栋大楼的小巷子。
“那里——”
怔了一瞬,祝闻声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一块清洁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垃圾分类处,里面的垃圾几乎快要满溢出来,散发着熏天的恶臭,一道黑影在其中一闪而过。
“看见什么了?”
陶真定定地看了几秒,不太确定地眨了眨眼,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唔,可能是我眼花了。”
“走吧,我们去吃饭啦!”他冲祝闻声做了一个“请上车”的手势,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祝闻声顿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
他带陶真去吃的这家餐厅其貌不扬,坐落在七拐八拐的居民区,一栋相当清幽朴实的小院子里。门口没有巨大的门牌和标识,只有一个小木板,上面用篆书雕刻着“老江”这两个字。
比起上次Omakase的奢华环境,这里显然简陋多了。陶真和祝闻声在一张四四方方的木头桌子旁坐下,手边摆着一副青花瓷的碗筷,比起餐馆,更加像是在某个长辈的家里吃饭。
陶真有点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四周,没找到菜单,也没找到服务员。
刚想问祝闻声这里要怎么点菜,便见他站起身,拨开了遮挡在后厨和前厅之间的扎染布帘,去后面跟人说了两句话。
回来之后,那里便传来了一阵大灶台开启后猛火爆炒的声音,火焰油爆声轰轰轰地直响,飘来了一阵糖醋鲜香。
这种点单方式陶真以前闻所未闻,但令他感到神奇的还不仅于此。等后厨的东西烧好之后,祝闻声竟然还是自己拿着小推车去后面将那些菜端回来的。
凉菜,炒菜,每一道都鲜亮喷香,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极为厚实沉重的砂锅。
陶真原本的满腹疑惑在菜上来的这一刻尽数忘光了。每一道菜都是他喜欢的口味,一个个挨个尝过,酱香、甜香、麻辣香,各种鲜香味道交织在一起。
口感厚实奶香的牛肉、炒得青翠鲜嫩的小菜……香得几乎让人要把舌头给吞掉。
他吃得相当满足,被辣得忍不住小口小口地吸气,眼睛里蕴着亮晶晶的水光。
腮帮子圆鼓鼓的,嘴唇染上些许红艳色,蓬松柔软的金发垂在额前,有两缕被微微汗湿。就像是一只吃到喜欢罐头的小动物,幸福得恨不得眯起眼睛,在地上翻滚,露出毛绒雪白的肚皮。
祝闻声盯着看了几秒,心里忽然泛起一阵痒:“好吃吗?”
陶真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祝闻声的指尖微微攥紧,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接连调整了一下坐姿。
过了几秒,他干脆抬起手,掀开了一直放在桌上的砂锅盖。药材的清香和浓郁的鸡汤味溢满了整个屋子,一层金黄鲜亮的油脂漂浮在上面,压住了底下奶白色的汤和鸡肉。
祝闻声舀了一小碗汤和拆骨肉放到了陶真手边:“慢一点喝,小心烫。”
正埋头苦吃的金发少年没听清,欢快地接过碗便大喝了一口,霎时被烫得浑身一抖,尖锐疼痛的感觉从舌尖飙升到头顶。
“噗!”
热汤淅淅沥沥地顺着桌子的边缘流淌,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滚了出来。场面一时狼狈至极。
“张嘴。”
祝闻声豁然起身,掰过陶真的脸,用双指拨开他因疼痛紧锁的牙关,又迅速地拿来不远处茶水桌上的冰块,干脆地塞了进去。
陶真下意识地想躲,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刺激得让人想逃跑。可祝闻声的力道很大,轻而易举地钳住了他的下巴,令他不得不吐出被烫得嫣红的舌尖,泪眼汪汪地呼着气:“不舒服……疼……”
祝闻声蹙眉,又拿了块新的冰轻轻地放了上去。冰甫一接触到滚烫的舌面,就像是消融的蜡液一样滴滴答答地化了。
澄澈温凉的水珠顺着他的指尖一点点地流淌到手腕,他却毫无所觉地低着头,细细地观察着陶真的上颚。
“就是因为疼所以还要再含一会,不然明天容易起泡。”
陶真可怜巴巴地仰着脸,没法挣脱,只好伸手抱住他坚硬如铁的手臂,含含糊糊地说:“不是……”
“是你掐得我好疼……”
“……”
祝闻声手上的力道霎时一松,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着急的情绪消散后,取而代之的是不受控制的绮色瑰念。陶真的舌尖嫣红,眼尾因为疼痛而沁出了生理性泪水,看起来极为可怜。脸颊雪白粉嫩,摸起来的触感软得像是一戳就碎的水豆腐。
他其实根本没用多大的力气,但那里已经留下了痕迹。
像是被火焰燎到了一样,祝闻声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反反复复地动了几下,最终克制地捏紧,声音有些低哑:
“对不起,我刚刚太着急了。”
嘴巴里的冰块融化得很快,将那股火烧火燎的疼痛感压了下去,舌面变得木木的,已经没刚刚那么难以忍受了。
陶真吸了吸鼻子,脸颊鼓鼓地摇了摇头,大方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刚刚只是想帮我而已……你的衣服都被我弄脏了。”
闻言,祝闻声才发现自己的袖口多了一滩不小的水渍。
从来都在口袋中备着纸巾的人,如今不甚在意地把袖子捋了起来,便弯腰替陶真收拾起了面前的一片狼藉。
黑发少年低着头,侧脸俊美而冷淡,动作却意外地极为温柔。
陶真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灼热温度,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后脊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绷紧了,带起了一阵酥麻颤栗。
他略微有点不自在地伸手挠了挠脸,却又不知道这种情绪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所幸这种感受没有持续太久,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后厨的布帘忽然被掀开,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人匆忙走了出来,声音雄浑粗厚:“刚刚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见你……诶?”
看见陶真,这男人一愣,似乎根本没想到外面竟然坐了两个人,目光里有些稀奇:“阿声啊,这位是——你的朋友?”
祝闻声站起身喊了声“江叔”,余光不动声色地看向了陶真,走到了江龙的身边,唇瓣微微动了动,低低地说了几个字。
江龙有些吃惊,很快却又笑了出来,神色莫名有些感慨,重重地拍了拍祝闻声的肩膀,与他低声耳语了两句,这才往陶真的方向走了两步:
“不好意思啊小朋友,招待不周了。这孩子第一次带人来我这儿吃饭,也没提前跟我说。今天这几个菜你还喜欢吗?我再给你做两个?”
“没有招待不周,您烧的菜特别好吃,今天的每一个我都很喜欢,等会我还想再打包两个菜走呢!”
陶真忍住舌头略微有点不舒服的感觉,笑眯眯地和江龙说完,又好奇地看向祝闻声,“说起来,你们…认识?很熟?”
江叔笑而不语地看了祝闻声一眼,伸手把搭在肩膀上的围裙系好,走向后厨为陶真烧菜。
祝闻声则重新坐到陶真对面,伸手为他倒了杯冰水,才在他那无比好奇的晶亮眼神中轻声开口:“他是我师父。”
陶真浑身一震,祝闻声的师父?
哪方面的?格斗?
“嗯,他很厉害,年轻时差一点摘到金腰带,只是后来因为伤病退役了,”像是看穿了陶真的疑问,祝闻声淡声补充道,“从我小时候就开始教我武术,一直到十六岁。”
“不再教我以后,他就重拾爱好,在这里开了一家私房菜馆。”
陶真微微睁大眼,看不出来刚刚的江龙竟然那么厉害。不仅在打拳方面有那么高的成就,做饭还这么好吃,颇有种扫地僧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两人离开前,江龙还把两袋子热腾腾的菜肴塞给了他,甚至坚决不收他的钱。
陶真无法,实在拉扯不过跟昔日差一点成为世界冠军的人,只能跟祝闻声一块出了小院子。
巷子里面不好打车,得走到大路上。
陶真溜溜达达地走在前面,脚步轻快,一会看看路沿两侧住户种的盆花,一会又稀奇地去看从墙头冒出来的野草,如果不是人类不具备轻松跳跃上树的功能,他就跟吃饱了到处消食的小猫没什么区别。
祝闻声只在他即将走到死胡同时才出言提醒一句,其余时间都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替他拿着手里的打包袋。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意外又和谐地走出居民区,在等车的时候意外碰见了一群打扮极为精致华丽的贵妇。她们聚在一块,略微有些不适地扇了扇风,问那个领头人:“你说的那家私人料理在哪里呀,怎么绕了一圈还没有看到?”
领头的贵妇也很无奈:“我上次来就在四合院里面的呀,这次有点迷路了……”
“怎么他们家都没有人来接一下的呀,”一人抱怨道,“架子怎么那么大,一天只接一桌,好不容易才约上。”
“何止呀,他们家还不让打包的嘞,说是会影响口味。老板的本事可大,据说跟那个祝家有关系……”
听见熟悉的字眼,祝闻声转过头,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几个女人。
女人们没注意到他,抱怨完了就重新往小巷子里钻。倒是陶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好奇地问:“诶?这边除了江叔,还有别人做私房菜啊?”
祝闻声顿了顿:“……有吧。”
陶真试图帮他分担一些拎了许久的打包袋:“好吧,听她们的语气,那家店还挺火,架子好大。”
“明明江叔做的菜那么好吃……希望江叔以后能超越他们!”
汽车在两人跟前停下,打了个双闪。
祝闻声没让陶真拎东西,示意他上车,漆黑的眼神却有些意味不明:“嗯。”
回去的这段车程很快,两人在俱乐部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下。
在进去和白宇轩和大海他们打招呼之前,陶真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祝闻声一块,拐去了不远处的大楼和俱乐部之间的小巷子。
他探头探脑地在巷子里看了半天,不知看到了什么,惊喜地“啊”了一声,从祝闻声手里的打包袋里抽出了一份菜,向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祝闻声一怔,下意识地跟上。
巷内的垃圾分类处后竟然蹲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破破烂烂的校服。
不知到底遇见了什么事,脸色萎靡、苦巴巴的,一边不停地扭头向俱乐部张望着,一边用手指在地上来回画圈。
发现有人过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站起身逃跑。
但这次陶真比他的动作更快,率先把手里的热乎乎的打包盒递了过去:
“哎!先吃点东西吧!”
“……”少年被一盒香喷喷的菜塞了个满怀,踉跄了两步才站稳,有点呆呆地回头。
他看清了,陶真就是两三个小时前在巷子口盯着他张望的人。
“看你这个年纪应该还是学生,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啊?”
陶真舌头还有点痛,说话比较慢,见少年不反抗,才伸手替他掸了掸肩膀上的塑料包装袋,“被学校的同学欺负了,没钱回家了吗?”
少年低着头,闷声不语。
陶真热脸贴上冷屁股,也不生气:“不要不好意思跟大人说。钱弄丢了、考试没考好,都不是什么大事。”
“我给你五百块钱,当成你的路费,”他从钱包抽出几张现金塞到男孩手里,“早点回家,行不?”
少年的身体微微一颤,有些吃惊地抬起头:“你……我不用……”
陶真却仿佛看穿了这少年伪装面目下的脆弱,强硬地把钱塞了过去,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了一句趁热吃。
少年有点局促地攥住手里的钞票,鞋子在地上摩擦了两下,发出吱呀的不安声响。
陶真转过身,拉起祝闻声的袖口准备走。
但祝闻声却掏出了手机,对他示意了一下:“我给江叔打个电话,等下回去。”
陶真不疑有他,笑着冲祝闻声挥挥手,拎着其他的打包盒往俱乐部里走。
目送着陶真走远之后,祝闻声才收起了手机。
他居高临下地看向那少年,视线漆黑如墨,神色平静地开口:“说实话,你过来是干什么的。”
“!”
少年浑身一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有些警惕:“你、你什么意思……”
“你的穿鞋打扮都不缺钱,身上的痕迹也不是跟人打架弄出来的,”祝闻声淡淡地说,“而且,我前两天在Light里看见过你。”
“你跟你父母来办会员卡,还趁着他们都不在意地时候偷偷溜进了专业格斗选手的训练室。”
少年怔怔地愣了几秒:“……你怎么知道?”
祝闻声没回答,冷淡地说:“先说清楚,你为什么要在俱乐部门口蹲这么长时间。”
“……”
少年咬了咬牙,权衡了一番自己跟眼前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讪讪道:“我想和俱乐部签约,想成为专业的格斗选手,想去UFC打比赛,想拿到金腰带。好不容易才求着我爸妈带我过来看了一下,可是他们只愿意给我办理普通会员的健身卡,不愿意让我休学去搞专业格斗。”
“他们觉得这种运动实在是太危险了,所以不想让我练……我跟他们说不通,所以就离家出走了……”
祝闻声黑眸沉沉,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极强。
那少年沐浴在他的视线下,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低,自己也意识到这种行为不太对,但还是强撑着小声说:
“他们一天到晚就知道说什么安全,害怕我受伤,简直把我还当成三岁小孩看。”
“……哥,你能知道我溜进训练室,肯定也是专业选手。你能不能帮帮我……?”
空气安静了片刻,一旁的垃圾分类处传来了一阵阵难闻的气息,窜入鼻腔,惹起一阵恼人的烦躁。
祝闻声定定地看了一会这义愤填膺的少年,毫不近人情地拒绝了他的套近乎:“不行。”
“Light和未成年人签约,必须经过监护人的同意。”
在少年渐渐熄灭的目光中,祝闻声极冷漠地抽出了手机,点开了通话页面:“你就是在这里呆再久也没用。趁早给你家人打个电话,让他们带你回去……”
话音未落,那少年无能狂怒地在原地跺了跺脚,用力地推了祝闻声一把,向远处拔足狂奔而去。
他的速度和力气于祝闻声而言简直不堪一击,但祝闻声并没有抬腿去追,掸了掸衣上的灰尘,就收回了目光。
作为旁观者,他无权插手干涉别人的家事,别人的生活。
格斗是一种一定会流血或受伤的运动,比任何其他的“竞技”运动都要更直接,更凶残,早年间比起正式的比赛,更像是猎奇的表演。
那少年的父母接受不了是很正常的。只要是一对普通父母,一对在乎孩子的父母,都会担心。
那少年不懂这份担心有多珍贵。
祝闻声安静地在原地站了几秒,转身往俱乐部里走。
同从前的千百次一样,孤独地越过热闹喧嚣的人群,神色沉郁地躲回八角笼中。
可这次,事情发生了变数。
踏入大门的瞬间,金发少年就注意到了他,立刻兴奋地踮起脚挥手,声音清朗:“祝闻声,你回来了呀!”
白炽灯刺目,祝闻声猝不及防地眨了眨眼,被那个灿烂的笑容晃了眼神。
陶真雪白小脸眉眼弯弯,金发反射着璀璨晶亮的光芒,朦胧又惊艳,好像一个落入人间的小太阳。
祝闻声沉寂已久的心脏久违地跳动起来,浑身的血液沸腾,随着呼吸涌上了头顶,“嗯”了一声,大跨步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见他站定,陶真笑眯眯地展示了一番桌上吃的一干二净的打包盒,大肆夸赞了一番江叔做饭的手艺,旋即才又小声问他:“你回来的时候,门口那个学生走了吗?”
祝闻声安静地听完,沉默了片刻,才道:“走了。”
心中万千情绪交织在一起,迫使他继续开口。
“他其实一点都不穷,只是跟家里人闹了矛盾,要离家出走,所以才把自己弄成了那副模样。”
陶真略微有些惊讶:“是吗?”
“那就好,幸好他只是离家出走,而不是出了什么别的事!”
下一刻,陶真松了口气,眉眼弯弯地说:“我本来还在担心要怎么帮他……”
祝闻声的心挤在一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仿佛被锤烂的柠檬,溅出了一地酸酸涩涩的汁。
他忽然打断道:“陶真,你是不是无论看见什么可怜人、穷学生,都会想着要帮他们?”
“如果我刚好看见的话,肯定……”
陶真眨了眨眼,忽然听出祝闻声的语气有些不太对:“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祝闻声的黑眸沉沉:“我呢?”
“你也只是因为觉得我可怜,所以才来包.养我的么?”
【📢作者有话说】
从此刻开始,祝·太子爷·闻声,将华丽变身为祝·穷小子,每天生怕在老婆面前掉这个马甲……
入v第一天留评掉落小红包呀,再次安利隔壁新文《竹马溺爱症》~
23 ? 第 23 章
◎他就乐意被陶真包.养◎
陶真一噎, 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得不承认,祝闻声的“穷”,的确是促成包养关系的很大因素。不然他就算再对祝闻声一见钟情, 也不可能会莽撞到那种地步。
“我……”
陶真有些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确切地解释, 整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觉得你很可怜, 我知道你以后肯定会很有出息,只是……”
祝闻声定定地看了他几秒, 胸口那股气仿佛忽然泄了。
他伸手替陶真理了理蓬松柔软的呆毛,声音低沉而喑哑:
“行,我知道了。”
你你你,你知道什么了?
陶真挠了挠自己被捋顺过的脑袋, 莫名产生了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点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死活都抓不住。
祝闻声今天怎么会忽然这么反常呢?
有什么事情不对了?
陶真的大脑急速运转,乌溜溜的眼睛在四周转了两圈, 最终落在不远处,正在跟一帮专业选手训练的大海身上。
霎时间, 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恍然大悟,恨不能一拍大腿。
祝闻声一定是产生了危机感,担心自己的位置会被别人取代,所以才会这样!
不然祝闻声这样一个直男中的直男,怎么会忽然说这种话?
就像是刚拿到offer没多久的应届生, 突然发现老板背着他, 又让HR去新的招聘会收其他大学生的简历。
能不紧张吗?能不担心吗?
能不努力证明一下, 自己比别的大学生好用吗?
难怪祝闻声会拉着陶真的手摸他的胸肌,还要努力证明,他的肌肉比大海的更好摸呢!
陶真仰起小脸,冲祝闻声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嗯,必须得找个时间把祝闻声这个月的工资——不,包/养费给打过去,好让人安心一些了。
祝闻声低下头,视线落在陶真白皙漂亮的笑脸上。
少年的笑容灿烂柔软,水汪汪的眼里亮晶晶的,藏了满心满眼的喜欢,仿佛翻身将毛茸茸肚皮露出来的小动物。
他的指尖微微一动。
——陶真会在乎他。
……
这个周末,陶真收获颇丰。
不仅成功让陶大俊先生相信了他的对象不是打黑拳的,还成功摘下了第二个过二百万点赞的视频。软件后台暴涨的粉丝数已经过了十五万,让他兴奋得好像在做梦。
唯一的不幸大概就是在江叔那吃饭时烫到的舌头到第二天还没好,反而一碰就疼得斯哈斯哈的,连吃饭都变得很不方便。
贾嘉见他一早上愁眉苦脸的,问他发生了什么。
陶真叹了口气,哭丧着脸:“嘴巴疼。”
“我跟我男朋友出去吃饭的时候弄下来的,本来以为含过冰就好了,结果没想到今天更严重了……”
金发少年蔫吧吧地垂着脑袋,小巧的唇瓣嫣红,看起来好不可怜。
贾嘉被他漂亮的小脸怔得晃神了两秒,反应过来才有些吃惊:“你有男朋友?”
陶真无精打采地点头:“对呀。”
难怪呢!贾嘉忍不住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压下了心中那股变态的兴奋,义愤填膺地说:“都怪他,怎么把你弄得那么狠啊。”
陶真直觉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好认真地反驳:“不。不是他的错,其实这事更多怪我自己不小心。”
贾嘉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陶真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女孩想的,跟他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等上午四节连堂的课结束后,他的舌头还是火辣辣的,便没有跟贾嘉一块去食堂吃饭,只带着下午上课要用的书慢悠悠的去了另外一栋教学楼。
路上的时候,还顺便在风华绝代群里发了消息,将上午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群里诡异地安静了一会,过了片刻才弹出了满屏表情包。
【佟夏:接。】
【顾行舟:接接接接。】
【真知棒:??】
【真知棒:我被鸡汤烫伤了,你们在接什么?!】
【佟夏:……只是舌头被烫伤了?】
【顾行舟:难道不是跟你的一米八八腹肌男友亲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不小心咬伤了吗?】
【顾行舟:这年头大家时间都挺紧张的,不是[黄心]的信息就都别发了。】
陶真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几秒,差点一个踉跄跌到学校的人工湖里去。他停下步子,用力地在键盘上敲了无数个感叹号。那头的人这才正经了一些,勉强收起了玩笑。
【佟夏:说实话啊真宝,不是我们过度关心。这么长时间了,你跟你那个对象的进度,是不是略微有一点点慢了呢?】
【顾行舟:就是啊,正常的情侣关系,这时候也该亲个小嘴了。你们的关系甚至还是包.养,总不该连这一步都没到吧?】
【顾行舟:我们俩只是担心,你别是被他给骗钱了啊。】
“……”
陶真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和耳垂,慢慢平复了一下心情。佟夏和顾行舟两人一直比他要成熟一些,懂的东西也多,所以他一直都很信任这两个朋友。
他们说的其实也不错,成年人谈恋爱,有点亲近的行为再正常不过。而且,他们还是……那种关系。
可是,他不想强迫祝闻声和他接吻。
毕竟,祝闻声这种直男,是不会愿意的吧……
手机屏渐渐熄灭,陶真站在教学楼下发了会呆,忽然感觉自己的余光一暗,一道高挑的人影在他身侧站定。
陶真以为自己占道了,赶忙收起手机,抬起头说:“抱歉……诶?祝闻声,你怎么在这里呀!”
祝闻声垂下眼,视线落在陶真说话时隐隐约约露出来的殷红舌尖上:“我刚下课,记得你下午也在礼学楼,所以就过来看一眼。”
“怎么不去吃饭,舌头还疼么?”
陶真舔了舔舌尖,又感受到一阵刺麻的疼痛,臊眉耷眼地说:“……疼。”
距离上次发视频已经过了几天了,评论区已经有不少粉丝都在催更。他本想着趁热打铁,在热度风口上把下一条视频发出去,但现在这个情况貌似不太允许。
“能说话,但是不能碰到,不太舒服。”
祝闻声蹙眉,伸手握住陶真的下巴,轻轻掰开他的唇瓣:“是么?”
初秋的风带着点点凉意,正午时头顶高悬的太阳却又蒸腾出燥人的热气。
陶真被迫仰起头,张开洁白整齐的贝齿,只感觉身体一麻,好像有一群蚂蚁顺着后背爬了上来,惹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痒。
眼前祝闻声俊美冷淡的容颜被无限放大,那双深邃幽黑的眸子仿佛能将一切都吸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陶真感觉自己的下巴都有点酸了,祝闻声才收回了手,神色平静地下了结论:“没有起泡,但是很红,可能表皮有一点损伤……我去医务室给你拿一点喷剂好不好?”
陶真摇头:“不用,这种伤过两天就好了。”
那种医用的喷剂又苦又痛,他不喜欢。
他自以为抗拒的神情相当隐蔽,祝闻声却已经看出了他的“娇气”,垂眸盯了他几秒,淡声说:“真的不用么?”
陶真飞快摇头:“不。”
他连西瓜霜都觉得苦!
两人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祝闻声妥协了:“行,那算了。”
也许是因为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跟陶真一块上楼去放书的路上,祝闻声一直都保持着沉默。
而且才到空荡荡的教室里,凳子都没坐热,他便又站起了身,找借口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陶真眨了眨眼,半晌才木木地“哦”了一声,目送着他的背影。
是生气了吗?
觉得他这个金.主太不好伺候了?
其实不仅应届生害怕offer跑路,老板也害怕合心意的大学生会跳槽……
陶真难得胡思乱想了一会,在原地来回踱步,一早上没吃东西的饥饿和疲惫席卷了他的全身,令他无精打采地垂下了脑袋。
下一刻,教室的门被人打开。
祝闻声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提着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在课桌上放下,沁出一阵潮湿的水汽。
陶真一怔:“这是……?”
塑料袋簌簌作响,祝闻声没说话,只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外拿。冷藏的牛奶、补充体力的巧克力、易于入口的土豆泥沙拉……以及一大罐,冰镇的黄桃罐头。
他从口袋取出了一把包装好的小铁勺,替陶真拧开了罐头盖。
“听说吃糖罐头会没那么疼,”祝闻声的语气温和平静,“要试一下吗?”
原来,祝闻声不是嫌他烦,是去超市为他买了这些啊。
陶真呆呆地在原地坐了两秒,被祝闻声又递了一下勺子才反应过来,匆忙接过,挖了大半个圆溜溜黄澄澄的桃:
“……好!”
冰凉的桃子入口,味道甜津津的,立刻就抚平了舌上的刺痛。
陶真一口气吃了好几块,速度才渐渐地慢了下来,好像被罐头拉回到了小时候。
以前他感冒生病,陶大俊和林曼妙就会用黄桃罐头哄他。
可长大以后,父母越来越忙,他便没怎么吃过了。
“有好一点么?”祝闻声问。
陶真的心口有股鼓鼓胀胀的感觉,他笑眯眯地叼着小半块桃子,冲祝闻声用力地点头,含糊不清地说:
“好多了!这罐头特别好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祝闻声垂眸,望着陶真红扑扑的笑脸,轻轻点了点头。
陶真立刻伸手,将勺柄往他的方向递了递。
下一刻,却见他径直掠过了勺子,俯身靠了下来,咬走了自己唇边那一小块甜津津的黄桃。
果肉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两人温热的鼻息交织在一起,短暂地缠绵了几秒。
陶真冰凉的舌尖被祝闻声滚烫的唇瓣用力碾过,燎起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火焰。
“嗯,尝过了,”祝闻声坐直了身子,尾调微扬地轻声说,“的确很好吃。”
午后的教室空无一人,厚实的窗帘垂下,遮住了大部分燥热明艳的光芒,也阻隔了远处学生们吵嚷的交谈声。
耳畔的心跳声却如雷鸣般鼓噪,分不清到底从何而来。陶真如同溺水之人刚上岸一般,剧烈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的大脑还处于发懵状态。
舌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刚刚的触感。
柔软,温热,混杂着糖水罐头清甜的味道和浅浅的桃子香。
这到底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还是祝闻声的无心之举?
过了好几秒,陶真也没能在心中下一个准确的判断,纤长的睫羽湿漉漉地乱眨,嫣红潮湿的唇瓣不自觉地颤了颤,用勺子猛地挖了一大勺黄桃塞进嘴巴里,像是要给两人相触的地方降降温。
“是吧……”他乌溜溜的眼睛到处乱看,向来清朗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我也觉得……挺好吃的……”
祝闻声将口中那小半块桃肉咽了下去,黑眸沉沉,轻轻地“嗯”了一声。
金发少年笑盈盈的,用恋慕的眼神望着他,摆出了一副敬请品尝的邀请姿态。他被诱惑了,情不自禁地上前,想要尝一尝少年的味道。
的确很甜。舌尖仿佛被糖水浸透了,嫣红,柔软。如果换做别人,一定不会只轻描淡写地碰一碰便克制地离开。
反而会钳住陶真纤细的腰肢,将他摁在桌沿继续深入。
祝闻声觉得,自己已经很有自制力了。
“我吃饱了,舌头也好了,不疼了,”
陶真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能凭着本能机械地开口:“那个……把手机拿出来吧,替我录唱歌的视频,行吗?”
祝闻声又盯着陶真看了几秒,终于大发慈悲地收回了目光:“好。今天准备唱什么?”
陶真喝了口自己杯子里的水润了润喉咙,将嗓子眼里的那股甜腻压下去,确认自己的状态还行,才翻了翻音乐软件,将那首早就躺在列表里,却被《宝贝》临时插了队的歌点开给祝闻声看。
伍佰的《Last Dance》。
整首歌略微古早,踢踢踏踏的明显鼓点,流行摇滚的风格,配上原歌手沙哑却又极有质感的独特音色,跟《挪威的森林》一样,都是很难翻唱好听的歌曲。
毕竟歌的岁数都已经比陶真要大了,人们对它有着先入为主的观念,早就适应了原唱。况且,原唱唱得是恋人离别的依依不舍,这是以陶真这个年纪和阅历很难表达出来的东西。
祝闻声的目光扫过歌词,不置可否地调整好拍摄镜头。
昏暗寂静的室内,空气中漂浮着轻柔又暧昧的气氛。
少年的一个吻,好像捉摸不定的玩笑,分不清到底是为工作卖身的无奈,还是向彼此靠近的情不自禁。
陶真深呼吸了一口气,食指和中指并起,挡在眼前。
“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
“黑暗之中漂浮我的期待。”
“平静面孔映着缤纷色彩。”
“让人好不疼爱。”
“……”
祝闻声的指节微微攥紧了手机,视线从屏幕里挪开,落在陶真的脸上。金发少年的声音清朗又温柔,和原唱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却意外极其契合这首歌。
比起对恋人即将离去的不舍,更像是诉说着恋人若即若离的烦恼心事。
一曲结束。
陶真已经越来越能够适应在祝闻声的面前唱歌,整首下来,没有一个不当的停顿和卡壳。
他慢慢放下了挡在眼前的指节,掀开了一直低垂的眼皮,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祝闻声沉沉的双眸里。
“陶真。”祝闻声低声喊。
“啊。”
陶真回神,歌声的余韵气氛还停留在心头,他乖乖地眨了两下眼:“怎么了吗?”
祝闻声俯身,与陶真越靠越近。
两人的鼻尖几乎快要碰到一起,灼热缠绵的呼吸再度交融。唇瓣之间的距离少得可怜。
“刚刚亲你的那一下,很抱歉。”
“……”
“我不知道你不愿意。”
陶真懵了,心脏噗通噗通。
原来刚刚不是他的错觉,真的是祝闻声低下头主动亲他!
“不用对不起…我没有不愿意,我很喜欢!只是……”
摇晃了许久的碳酸饮料被拧开,冲出一滩酸酸甜甜的气泡。
和祝闻声轻轻贴吻的喜悦,融杂在对他被生计所迫、不得不向金主低头的心酸里。
陶真只感觉冲到脸颊的那股热血渐渐凉了下去,他莫名有点点忧伤,祝闻声会主动亲他,大概是真的被之前他去俱乐部摸大海那件事刺激到了吧?
所以才会突然拉快两人之间的进度条,努力证明,自己其实还有被包.养的价值……
祝闻声定定地望着陶真,只见他红着脸,慢慢地低下头,睫毛扑簌簌地抖了抖,吞吞吐吐地说:“下次要亲的时候,可不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呀?”
模样乖巧又羞涩。
好像很不好意思那样。
祝闻声心头微微一动,有种隐秘难言的愉快。他微微勾起唇角,低声说:“好。”
两人录完歌,时间已经不早了,教室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上课的学生提前过来占座,将只能容纳六十人左右的小教室塞得满满当当的。
祝闻声这个编外人员便起身,跟陶真说了再见,把位置让了出来。他下午没课,索性直接回了俱乐部,完成自己今天的训练任务。
然而,才刚踏进训练部的大门,他就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许久未见的赵钊吊儿郎当地躺在沙发上,双腿懒洋洋地搭着茶几玩手机。一见到他,便眼睛一亮,一骨碌爬了起来:“祝少!我亲爱的太子爷——”
祝闻声被他这句恶心得不轻,知道他每次这么说话准没好事,于是冷飕飕地扫了他一眼:“有事启奏。”
“借我点钱呗,”赵钊直接摊牌,用那张极浪荡的花花公子脸冲祝闻声抛了几个媚眼,“我前段时间不是和我表哥他们在搞大禹湾那边的沙滩乐园项目吗?结果宣传实在是花了太多钱,现在手头有点紧,有点周转不开……”
“就差一个收尾和启动仪式了,大概三四百万左右。借给我呗,之后请你去那边玩水行不?”
祝闻声原本都已经从口袋掏手机、准备让人转账了,闻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把手机塞了回去。
赵钊笑不出来了,就差给他跪下了:“哥,你是我亲哥,我开玩笑的。你要是去那边,我让他们喊八抬大轿伺候你和你的小对象……”
祝闻声拿开赵钊抱住他大腿的手,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赵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趴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盯着他联系人帮忙处理转账手续。
正在那五百万即将进入流程时,祝闻声忽然收到了几条微信,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真知棒:[转账:50000元]】
【真知棒:上次没提这件事,现在我想认真地说一遍,我真的对其他人没想法,只想养你一个人!】
【真知棒:所以你放心哦,以后缺钱了一定要跟我说,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星星眼]】
“……”
赵钊的目光逐渐石化,他差点一个踉跄从沙发滚到地上去,怔了几秒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内容。
“祝闻声,”他的语气呆滞茫然,“你上次说自己被包.养了,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啊?”
祝闻声手上的动作停住,视线落在陶真给他发来的信息上,不置一词。
赵钊更加抓狂了:“是,我知道现在是经济下行了!可也不至于下行到连你也去下海吧!”
“我不跟你借钱了,我反过来给你打五百万,能不能帮你赎身?……哥,我求你了,你清醒一点!!”
祝闻声垂眼,一字一句地回复完陶真的消息,才慢条斯理地将借给赵钊的钱打了过去,神色平静地扫了他一眼:
“你不懂。”
他就乐意被陶真包.养。
当太子爷,有当陶真的对象幸福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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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 第 24 章
◎陶真总有种自己在逼良为.娼的感觉。◎
讲台上的老师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天书, 陶真悄咪咪地躲在桌下,屏息凝神。在祝闻声的回复弹出来后,他一时间竟没敢看, 微微眯起眼,将那一行字尽收眼底——
【S:嗯, 我也只被你一个人养。】
悬到嗓子眼的心脏回归了原位,纠结凌乱的心情也渐渐平复,陶真呼出一口气, 慢慢地将手机收了起来。
都已经这么说了,祝闻声应该不会再担心自己的位置被人取代了吧?
教室里的窗帘被拉开了, 两侧耀眼的阳光从树影缝隙里照了进来,洒了满地灿烂的光斑。
陶真有些惆怅地支着下巴,心里莫名有些过意不去。
祝闻声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又努力又上进, 而且还很贴心, 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穷了, 要不然也不会委身于自己。
所以,陶真总有种, 自己在强行逼良为娼的感觉。
……
也许是黄桃罐头起了作用,陶真再休息了一两天, 舌头上的伤口便彻底好了。
他趁着有空的时间把视频剪辑调整了一下,在晚上流量比较高的时候发了出去。
“真知棒”这个号经过前两期视频,已经积累下了不少一批粉丝。新视频一发,他们就收到了通知,“哗啦啦”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评论区, 嚎叫着以各种方式占前排。
【薄荷奶绿好喝:看我发现了什么宝藏!!】
【巧克力:啊啊啊啊博主每一期视频的质量都好高, 这次更是美得我上蹿下跳!】
【碱水面包干:哇, 这是新人博主还是MCN起的号啊,这视频简直条条爆,天生自媒体圣体啊!慕了慕了!】
大部分人都跟之前一样,疯狂夸赞陶真的歌声和脸蛋。毕竟视频拍的实在是很好:
空荡昏暗的教室里,金发少年坐于窗边,双目微合,低声唱着一首恋恋不舍、如怨如慕的情歌,很有自己独特的创新点和记忆点。
他三条视频的风格相当类似,可内容和小巧思都并不相同,这种类似垂直的内容最容易在短时间内吸来一大波粉丝了。
但问题也会接踵而至,人口基数大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带着善意去看他的视频。
有不少男人看见他爆火的视频底下有无数女孩呼朋引伴,心生嫉妒,发表一些酸溜溜的鄙夷言论。
【X理工第一帅:一看就是化妆画出来的,不知道磨皮和滤镜都开得多大了,也就你们这些女的会喜欢这种小白脸[抠鼻]这种在我们学校里都排不上号。】
【东方彦祖:什么年头了,怎么还有人喜欢听这么土的歌啊?连我爸都不听了,这种歌也能火??】
【她与梦想皆失:也就只能生活在网上了,没实力啊老弟,有本事到现实里拼一拼[图片]】
陶真有点好奇地点进了图片,看见了一辆车标硕大的奔驰,再仔仔细细地放大看一眼,发现这标并不是原装。这辆“奔驰”,从车前灯到车尾灯,浑身装备都是从别的地方东拼西凑来的。
“……”
他不想跟这种像吴斌的家伙多说些什么,正要退出图片,就忽然看见这些酸溜溜的评论底下一下子弹出了十几条回复。
【回复:我的妈呀时代真是进步了,猪头肉也能操控键盘上网了。博主在你们X理工的确排不上号,因为你们那边选校草的人有异食癖^^】
【回复:不好意思啊,听这种“土歌”的人还是很多的呢。你爸不听是为啥啊?不会是因为听不见了吧?】
【回复:恭喜零二年老弟喜提零一年拼好车。这奔驰我不敢坐啊,我怕上面有魂环。】
这些帮他说话的人一个个都妙语连珠,轻而易举地就将阴阳怪气他的人怼得恼羞成怒。光这样还不够,她们还杀人诛心,把这几期视频里陶真的衣服、车、学校,一条条地列了出来,狠狠地甩在了这几个男人的脸上。
片刻后,他们连满嘴喷粪的力气都没了,只好哑口无言地删了评论,把账号设置成了私密。
陶真看着这些为他冲锋陷阵的女孩们,难得有些怔愣在原地。
点进她们的个人主页才发现,她们从他发第一条视频就关注他了,不仅点赞评论收藏一条龙,还给他画了他的Q版形象小人,在私信里鼓励他唱歌真的很好听。
心里好像有一阵暖洋洋的热流涌过,陶真将Q版小人一一保存下来,认认真真地欣赏了好半天,又挨个给她们发了一溜排的红包。
那头的女孩们雄赳赳气昂昂地从评论区征战回来,点进自己私信页面时,看见的就是888人民币的橙色转账条。
她们险些一个趔趄,来不及尖叫,先给陶真回了一串“???”
见她们都想婉拒,陶真想了想,添了几句。
【真知棒:收着吧,就当是我感谢你们为我画的画!这些图都很可爱,我很喜欢。】
【真知棒:不过以后不用为了我跟这种人争论,万一威胁了你们自己的隐私安全就不好了,上网嘛,大家都是为了开心来的。】
【真知棒: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的。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听听就好,不要信。】
能在网上为了自己不喜欢的人付出这么大的精力,千方百计也要诋毁那人、讽刺那人,除了证明自己的生活不好过之外,什么都证明不了。
陶真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花费过多的心神,毕竟他的第三条视频很快也上了本周热门。
许多MCN公司都快把他的私信问爆了,但一想到之后可能要配合公司进行各种拍摄,万一还有线下的活动……他就暂时放下了心思。
他本人不觉得有什么,旁人却觉得很可惜,尤其是佟夏和顾行舟。
他们两人当然是为了陶真好,陶真心里也明白的很,只不过不好意思讲自己一在旁人面前唱歌就会手脚冰凉、大汗淋漓的事,干脆地岔开话题。
【真知棒:说起来,上次你们不是问我什么时候跟我对象更进一步吗?我忘了说,我们已经亲亲过了!】
【佟夏:别扯开话题,你现在账号做得这么厉害,到底为什么……等一下?你跟你对象干什么了??】
【顾行舟:卧槽?!】
群通话下一秒就响了起来,陶真刚接起来,就听见对面两人如狼似虎的咆哮。他们说陶真简直就是算盘珠子——不拨不动。陶真试图插科打诨卖萌过关,却被无情制止,刑讯逼供似的问了一大通,好不容易才勉强结束了话题。
佟顾两人却还意犹未尽,他们现在对陶真包.养的这个男生实在是太好奇了:“国庆节不是快到了吗,你把你那个小男友带着,我们一块去江城玩吧?也让我们认识一下呀!”
“对,我听说那边新建设了一个大禹湾,请了好多明星网红过去打卡,好像还挺火的呢!”
陶真心中一动,自打暑假搬到南城来之后,他很久没见到两个朋友了。
而且跟祝闻声“谈恋爱”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都还没怎么正儿八经地出去玩过。
“行,我打个电话问他一下,”陶真犹豫了一下,“不过我不能保证他一定会出来,毕竟他练习格斗还是很忙的。”
佟夏和顾行舟两人满口答应。
……
的确要到国庆节了,即将到来的七天假期让学校和公司里“人心涣散”,每个人都躁动不安,无心学习工作。
就连Light俱乐部里的众人也一样,见普通会员们都笑嘻嘻地讨论着等下要去哪里哪里玩,专业格斗运动员们心中难免羡慕,再三商量后,打算派出一个代表,代替集体向教练请愿。
“刘总教!”
大海被身后围了一圈的兄弟们往外推了一把,紧张兮兮地捏紧了自己的背心:“是这样的,距离我们下一场比赛还有一段时间,但是我们从八月份开始到现在,一共就休息了三四天,大家都觉得有点累了……”
总教抬起头,视线扫过表情讪讪的众人:“所以呢?”
“所以我们想,国庆节不是快要到了吗,”大海嘿嘿一笑,一副伏低做小的神态,“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给我们放几天假期呢?”
总教合上了训练表,陷入了沉思。
的确,格斗竞技这一行不能松懈,不过这帮小崽子们这段时间没有比赛,也不是不能暂时放松一下……
楼梯忽然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祝闻声拎着拳套表情淡淡地走了过来,打断了总教的思绪。
“不行!”总教忽然斩钉截铁地说,“你们一个个全都练好了?横扫能撂倒对手了?裸绞不会被挣开了?”
“你们S哥从进俱乐部开始,就从来没有哪天是真正意义上‘休息’过的,就算请假了几个小时,回来也要把时间补上,”他越说越恨铁不成钢,“你们怎么不能跟他学一学呢?啊?”
以大海为首的众人鹌鹑一样低下了脑袋,乖乖地挨训。
祝闻声淡淡地扫了一眼他们,薄唇轻启,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先被振动的手机吸引了目光。
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陶真清朗又期待的声音:“祝闻声,你国庆节假期有空嘛?”
祝闻声顿了顿,将手中的拳套放下了,低声问道:“有什么事么?”
“唔,也不算有事,”陶真想了想,“我朋友他们喊我出去玩,想要我把你也带上,跟他们见个面。”
“你朋友?”
“对,我从小玩到大的两个发小。他们知道我们俩……就挺想见你一面的。当然,我已经说过了你很忙,所以你要是在俱乐部训练的话就算了。”
“……”
祝闻声安静片刻,对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
几秒后,他挂断电话,径直向滔滔不绝的总教走去,淡淡地打断道:“刘教,给他们放个假吧。”
众人眼睛唰地一下亮起,看向祝闻声的目光宛如看见了再生父母。
总教倒是一噎,有点吃惊地转头看向祝闻声:“你怎么……”
祝闻声不紧不慢,淡声道:“因为,我这次假期也要休息。”
“……???”-
放假第一天,城市内外人山人海。
高铁站、机场、地铁站,街道,到处都挤得水泄不通。从南城到江城的距离比较近,坐飞机反而会花费更多的时间,故而高铁才是最热门的,一早就被抢得七七八八。
陶真好不容易和祝闻声买到了两张商务座,本以为这样会稍微轻松清净一些,却实在是低估了七天长假的人流量。
从上车开始,耳畔吵吵嚷嚷的声音就没有停过。拿着恐龙玩具的熊孩子从车厢这头跑到那头,惹得众人怨声载道。
就连向来冷淡漠然的祝闻声都蹙了蹙眉,面色微沉地揉了揉眉心,闭目养神。
见状,陶真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
思考了几秒,他忽然起身,往车厢乘务员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个举动自然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有人忍不住偷偷地跟身边的朋友吐槽:
“没用的,我刚刚就试过了。就算跟乘务员反馈过,跟家长吐槽,也管不了这种死熊孩子。”
旁边的人简直不能更赞同,抬头看向陶真的目光中都带了些许遗憾和怜悯,仿佛又看见了一个无功而返的勇士。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知陶真到底在后面做了什么,短短的几分钟内,车厢内喧哗尖叫的声音渐渐消失,周遭重归寂静。
他则脚步轻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身侧的祝闻声。
祝闻声自然也注意到了环境的变化,下意识地掀起眼睫,与陶真对视。
“想问我是怎么做到的?”陶真抢先一步说完,神秘兮兮地冲祝闻声勾了勾手心,“我悄悄告诉你。”
金发少年呼吸温热,晶亮的双眸里仿佛缀着星点。祝闻声的呼吸微乱了一拍,往他的方向靠了过去,两人鼻尖的距离只剩下一拳,几乎能嗅见彼此身上浅淡的沐浴露味。
“我找乘务员买了列车上的模型玩具,把它们全部都拆散打乱,然后告诉那几个小孩,如果他们能全程保持安静,靠自己把模型拼起来,就把东西送给他们。”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陶真眉眼弯弯:“我小时候跟我爸妈出门之前,他们就会提前给我买好玩具,就这样对付我。”
祝闻声心脏忽地重重跳了一拍,他扭过头,视线落在不远处那几个满头大汗的小孩身上,仿佛在他们之中“看见”了一个眉目精致、唇红齿白的小陶真。
活泼却并不烦人,笑盈盈地捧着玩具摆弄,不知道自己多像是一只幼猫,一旦用雪白粉嫩的爪子来回拨着逗猫棒,就忘了因不安而喵喵叫。
“怎么样,”陶真有些得意,那根看不见的尾巴都高高翘了起来,压低声音,“我聪明吗?”
四周安静了,祝闻声抽痛的眉心忽然就缓解了许多。
他微微勾起唇角,轻声道:“嗯,特别聪明。”
陶真心满意足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白皙小脸上双眸明亮。
没过多久,广播女声播报:“列车即将到达下一站,请收拾好您的随身物品……”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一侧出现了站台。准备下车的众人在门口等待,其余那些乘客看了一眼仍在抱着玩具埋头苦拼的熊孩子,这才恍然大悟,对陶真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陶真只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跟祝闻声越过汹涌的人潮。
才走到高铁出站口,他们便看见了顾行舟。
这个妖娆小gay的打扮一如既往,穿着一身格外骚包的长袖斜肩针织衫,裤子也是微微紧身的喇叭裤,小黑魔仙一样冲陶真跑了过来,猛猛将他一抱:“真宝!!”
许久未见,陶真也很激动,兴奋又大声:“子涵!”
顾行舟登时笑不出来了,气急败坏地瞪了陶真一眼:“你真是跟佟夏学坏了!”
陶真嘿嘿一笑,扭头看向一旁顺手接过他行李的祝闻声,开口介绍道:“这位是顾行舟,子涵是他曾用名,现在已经不这么叫了。”
祝闻声看了一眼两人紧紧相贴的肩腰,很快地收回了目光,冲顾行舟点了点头:“你好,我叫祝闻声。”
“你好你好,我知道,听真宝跟我们提过的。”
面对兄弟对象时,顾行舟立刻正经了起来,简直给人一种直男的感觉。他的目光简单扫过祝闻声,审视一番,没找到什么错漏,“都是朋友,接下来几天咱们一起好好玩。”
祝闻声礼貌地笑了一下,也不知为何,捏着行李的骨节微微用力。
高铁站门口太过拥挤,三人找了个空荡一些的地方暂时停下。陶真看了眼时间,有点好奇:“夏夏怎么还没到呀?”
顾行舟一个激灵:“我去,差点忘了。夏夏昨天临时出发前才跟我说,她今天要带她朋友一起来玩,所以可能要磨蹭一点。”
陶真有点好奇:“嗯?哪个朋友?”
“就是那个……”顾行舟看了一眼祝闻声,似乎是觉得有点丢人,“她把人家当老婆,人家把她当闺蜜。”
“后来人家谈了恋爱,又分手。她全程心疼得不行,问人家要不要出来散散心。”
陶真叹为观止,欲言又止:“夏夏她……”
“我们还是鼓励一下她吧,能坚持当这么长时间的舔.狗也挺不容易的,”顾行舟幽幽地说,“她那个朋友说自己已经看透男人了,也许她这次真有机会呢。”
“……”
“好吧……那她朋友为什么跟男朋友分手?让她赶快规避一下类似的错误呀。”
“这个不用担心,那个男的纯属是脑子有毛病,夏夏不可能跟他一样!”顾行舟似乎对那男人的行为很不齿,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你见过那种明明自己有钱,却要在女朋友面前装穷卖惨的软饭男吗?”
一向对这种情感八卦并不感兴趣、安静站在一边的祝闻声,忽然抬起了头。
陶真满脸稀奇:“没见过,是什么样子的?”
见有观众,顾行舟愈发兴奋地清了清嗓子:“有钱买最新款手机、手表、AJ,但是跟女朋友出去吃饭结账的时候,借口说自己要出去上厕所,然后让女朋友付钱。”
“看中了女朋友亲哥的外套,舍不得自己买,就每天在她耳边念叨,最后趁着她哥哥没注意的时候,把那件外套偷偷自己留下来了。”
陶真听得眉头紧锁:“这什么人啊……”
“哈!这还不是最绝的。最绝的你知道是什么吗?”顾行舟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这男的明明自己家里有车,但是在跟女朋友出来吃饭的时候,说自己是打的出租!让女朋友A油费!”
“这也太不是个东西了!”陶真怒道:“难怪他女朋友跟他分手呢,换成是谁谁不分呀!”
“是吧!”
两人义愤填膺地谈论了起来,身侧的祝闻声却陷入了沉默,修长粗粝的指节扣着行李箱把手的边缘,青筋越来越明显。
片刻后,还是陶真注意到了他的失神,停下了滔滔不绝,有点担心地牵住了他的衣角。
祝闻声猝然回神,垂眸看向陶真,喉间有些干涩,心脏跳得有些快。
陶真摇了摇他的衣角,双眼极清澈:“我们刚刚说的是那个人明明有钱还装穷,故意骗女朋友,这种行为真的很坏。”
“但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你不许胡思乱想,好吗?”
“……”
祝闻声喉结滑了滑,有点艰难地“嗯”了一声。
见状,顾行舟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扫射“软饭男”的范围有些大,充满歉意地看了眼陶真和祝闻声,赶快闭上了嘴。
三人又一块在高铁站附近等了一会,佟夏终于和朋友姗姗来迟。
佟夏长着一张甜美的萌妹脸,穿着繁复的洛丽塔;身边的朋友却是御姐风格的,一身红裙衬得她身材极好,自我介绍叫江姗。
奇怪的是,说着要来散心,江姗的脸上倒没有特别多伤心的表情,反而格外平和,甚至还能帮佟夏提着箱子。
不过这几个箱子最后还是到了祝闻声的手里。他力气极大,这些把旁人拉得气喘吁吁的东西,在他手里就跟没重量一样。
上了出租车,往原先订好的度假酒店去。
越靠近目的地,周遭的风景就越来越漂亮,翠绿椰林,婆娑树影,碧蓝海浪。
绕过一大片私家车,几人终于在度假村入口站定。
众人有点兴奋地念道:“大、禹、湾——”
祝闻声听见这几个字,心中咯噔一跳,下意识地抬起头。
而不远处,赵钊表哥——赵烨,也在一群黑西装领导的包围下笑呵呵地走了出来。
相隔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两人的视线下一刻便在空中交汇。
“所以说我们这个项目……诶!”
赵烨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用力地拍了拍身边的同伴,不顾仪态和风度,大跨步地向祝闻声的方向跑来。
“祝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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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 第 25 章
◎#真摄情#◎
“祝少!”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朦胧呼喊吸引了陶真的注意力。
他抬起头, 恰好看见一拨穿着西装的人浩浩荡荡地向他的方向走来,眼神发光,好像看见了什么老熟人、大救星。
陶真忍不住扭头看了一圈四周:一旁的顾行舟正在景点门口凹松弛感姿势, 佟夏则以一个扭曲的姿态半蹲着给他拍照片,江姗俯身帮佟夏遮阳……
祝闻声倒是保持着一贯的冷静, 但他可能跟这些领导老板有什么交集吗?
“好奇怪,我怎么感觉他们是朝我们这儿走过来的……”
见陶真抬起头、视线里满是疑惑,祝闻声的呼吸猝然急促了一些, 脑海里情不自禁地闪过刚刚他说到江姗男朋友时义愤填膺、分外厌恶的脸。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侧过脸避开跟赵烨对视, 粗粝的大掌握住行李箱的拉杆:“不清楚。应该不是吧。”
“人挺多的,我们先进去?”
陶真心说也是,怎么可能呢?
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自己俊美又靠谱的男友, 心生舒畅:“好, 我来喊一下夏夏和……”
话音未落, 他们二人眼前忽然暗了下来。
以赵烨为首的一帮领导笑吟吟地在他们面前站定,表情里除了热切就是隐隐的亲近, 语气和善,弯腰伸手一气呵成:“欢迎欢迎, 大驾光临!”
“怎么你过来了都不先跟我们讲一声呢,都不让我们直接安排车去机场接呢,多不好意思啊!”
陶真还没来得及走,便一脸懵逼地被顺带着握了个手。
一旁正在拍照片的佟夏他们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有些好奇地探头望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 被围在中间的祝闻声, 额头冒出了根青筋。
他没忍住闭了闭眼,深深地凝视着赵烨。
喜气洋洋的赵烨却仍没有意识到不对劲,转身给众人指了指不远处山湾的地方:
“刚好,我们度假村这里新建的一家星空顶酒店,还没投入给大众使用,等一下我差人给你们送几张房卡过去,你们先体验一下,看一下环境怎么样……”
什么情况?
为什么这个看起来身份就不一般的男人,会主动跑到祝闻声的跟前来,还和他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
祝闻声,难道不是被陶真包.养的小.白.脸吗?
佟夏等人忍不住面面相觑,看向祝闻声时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视线中多了几分警惕的打量意味。
陶真率先受不了了,他上前一步,将祝闻声揽在自己的身后,冲着赵烨说:“请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的寂静。
祝闻声的心脏猛地跳了一拍,攥紧的拳渐渐松开:
“嗯,我们不认识你。”
不、不认识?
赵烨一怔,有点茫然地转过头。
他的视线从陶真扫过祝闻声,思考两秒后,猛地拍了拍脑袋,笑道:“哎哟,瞧我,我都忘了做自我介绍了。”
“我叫赵烨,是赵钊的表哥,也是大禹湾工程的负责人。这次大禹湾后期的建设差一点就出了纰漏,多亏有着祝——”
“赵钊是谁?”
祝闻声淡声打断道:“我们也不认识。”
“……”
赵烨一呛,双眼瞪大,似乎听见了什么很玄幻的事,嘴唇上下翕动了两下,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什么情况?祝闻声不认识自己也就罢了,怎么连赵钊都不认识了?
他们两个闹矛盾了,闹掰了?
他满脸呆滞地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感觉到身边有人在捅自己,勉勉强强回神之后,就对上了祝闻声那双黑沉沉的眸,整个人登时一激灵。
“哎呀,不认识也没关系,不认识是正常的。”
一瞬间,赵烨福至心灵,立刻放弃了揪着这件事不放的心思,匆忙扭头看向陶真,扬起眉梢,
“但是我没有认错人啊,你不就是最近网上很火的那个音乐博主吗,唱歌很好听的那个。”
“我还记得你的ID呢,‘真知棒’,对吧?”
众人一愣,立刻收回了注视着祝闻声的视线,转而看向陶真。
陶真自己也呆住了。
在网上发视频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在线下认出来,这种感觉有点尴尬,却也有点奇妙。
他有点吃惊地挠了挠脸,莫名有点不太好意思承认:“对,是我。”
“那就没错了呀。”
赵烨用余光注意到祝闻声身体微微放松,呼出一口气,脸色认真了起来,
“实不相瞒,我们本来也是想请你来替我们大禹湾宣传的,可惜的是我们商务人员在后台联系了你好几次,你都没有回复。本来以为没有合作的机会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在这儿碰见了你。”
“来了就是缘分,等下让工作人员把你们订好的几间房替换成星空顶,行吗?”
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发展,佟夏和顾行舟两人都有些激动,有种抱上大腿的感觉。
陶真本人却有些受之有愧:“这样不太好吧,我都没帮你们宣传……”
“要不然这样吧,你发下一条视频的时候,带上我们大禹湾的定位,表示视频是在这儿拍的,怎么样?”赵烨笑呵呵地问。
陶真犹豫了一下,看着相当兴奋激动的同伴,点了点头。
左右只是带个定位,赵烨甚至没有要求他在视频当中插入硬广,还这么大方地给他们升级房间,已经很不错了。
又简单商量一下到时候发歌时标注的具体地点,几人便在这里分道扬镳。赵烨安排了人帮他们办理了升级房间的手续,上了那个暂时还没对旁人开放的星空顶酒店。
这儿的环境果然和山下不一样,更加靠近自然,空气清新,四周被翠树绿鸟环绕着,站在阳台上,就可以看到不远处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
五个人一人一间房,陶真和祝闻声、佟夏和江姗都是对门,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田”字格。顾行舟却睡得远一些,还要再往前,经过一段景观长廊。
几人约定好先去房间收拾一下行李,休整片刻之后再出发去看海边日落。回房间前,两个女孩儿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从包里掏出来了一瓶防晒霜递给了陶真。
“子涵那家伙保准自己带了,但我猜你肯定没有,”佟夏冲他眨眨眼,“就算是傍晚,太阳也还是很晒的,你俩一定要记得好好涂啊。”
陶真深以为然地接了过来,他完全没多想,只觉得女孩实在是考虑得太周到了。
见她们关上房门,他才转头看向祝闻声,眉眼弯弯地说:“走吧,下去之前,咱们也先涂点防晒霜!”
祝闻声捏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又用了几分力:“嗯。”
两人进了同一间房,崭新的屋子里没有甲醛和香水的刺鼻味道,只有满屋被绿色净化过的清香。
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一路上的疲惫和紧张都可以随之烟消云散。
陶真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了一件方便下水的白T和短裤,打算换掉身上有点厚重累赘的外套,他毫不避讳地拽着自己的长袖下摆,往上拉,露出了一大截雪白柔软的腰腹。
少年没有块垒分明的肌肉,身材却绝对不差。光滑柔韧的皮肤薄薄一层地覆盖在身上,线条流畅而漂亮,几乎能让人看清里面或青或蓝交织的血管。
祝闻声的呼吸一沉,下意识地挪开了目光。
然而脱到一半的陶真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大方方地说:“祝闻声,你帮我涂一下后背吧?”
祝闻声的手心微微攥紧,没说话,只向陶真的方向走了两步,打开防晒霜盖子,往手心挤了一些乳白色的液体。
隔着一层薄薄的乳霜,他粗粝的大掌落在少年纤细瘦白的后背上,几乎将他小半个肩胛骨扣了进去。
“虽然负责人说随便我唱什么歌,但我还是打算唱一首跟大海相关的,不然总觉得不好意思。”
陶真背着身子,一头金发毛茸茸的,遮住小半个雪白小巧的耳朵,“其实我真没想过会被人认出来。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过来找你的……”
背后的大掌忽然抽离,防晒霜发出“嗤”的一声,片刻后,冰凉的触感再度覆上了腰肢。
那块鲜少有人会碰到的地方到底还是有些敏感,陶真的脊背颤了一下:
“……当然,我是在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会像江姗之前那个男朋友一样呢?”
“对吧?哈哈哈……”
金发少年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涂完防晒霜后,更添了一层腻白的光晕。像是一捏就会留下青紫的痕迹,一戳就会碎的水豆腐。
语气里满是信任,毫不设防地坦露着雏鸟般柔软的真心,热乎乎,一下又一下地轻颤。
可若是轻易惊扰了,便会扑棱棱地飞走,一去不回。
祝闻声的动作微微停住,心脏像是被扯成了两半,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挣扎着欲言又止:“嗯,对。”-
换上一身轻便的服装,简单抹了防晒,吃了几口东西,陶真和祝闻声便下了山,跟同伴们在落日海滩集合。
椰树海浪满是热带风情,数把黄白相间的大伞分散着插在沙滩上,底下还摆放着几把躺椅,不少中间的好位置都已经被先到的人群占走了。
所幸这片海滩是独属于度假村的,热闹但并不像外面人那么多,他们五人寻觅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点位。
“喔吼,太爽了,”顾行舟赞道,“既可以看到落日大海,还可以看到在海里游泳的肌肉男。”
佟夏刚把摄像机放下,就忍不住笑着揶揄他:“是吗?难怪你刚刚上楼换了这一身打扮——”
考虑到方便行动,不仅陶真和祝闻声两人穿着一白一黑的T恤,两个女孩也换掉了身上繁复的裙子,穿着衬衫背心和大裤衩就来了。
相比之下,顾行舟实在是太骚包。他上半身就一件裁到肚脐眼的黑色铆钉镂空背心,下半身则是一条紧身的牛仔短裤,头上甚至还戴着一顶巨大的沙滩草帽。
她叹道:“子涵啊子涵,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整个人像Q\Q秀成精了。”
顾行舟气急败坏:“都说了别再喊我这个名字……你才非主流呢,我这是时尚好不好?”
见佟夏不置可否,他彻底“怒”了,撩起手边一捧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扬了出去。
佟夏差点吃了满嘴的沙子,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怒道:“好啊你!”
她冲江姗挥了挥手,红唇冷艳的御姐立刻会意,嘴边牵起了一抹笑意,从帆布包底下翻出了一样沉甸甸的东西,放到了佟夏手心。
佟夏冷笑一声,架起那把加.特.林造型的水枪,恶狠狠地冲顾行舟道:“求饶吧——”
“哎!哎!!”
冰凉的水流滋到了身上,将他那精致的牛仔短裤全弄湿了,顾行舟立刻连滚带爬地求饶,直直地躲到了陶真身后:“真宝救我!!!”
陶真原本在一旁看热闹,兀自傻乐,骤然被牵扯进了战局中,一脸茫然地被浇了一脸水。
水流顺着他精致小巧的下巴往下,直接弄湿了他薄薄的白色T恤,透色的衣服紧紧黏在身上,露出底下肉色的皮肤。
与顾行舟那种明晃晃展示在外面的身段不一样,透湿的衣料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只隐隐约约勾勒出纤细到盈盈一握的腰肢。
“唔!”
佟夏浇了好多下都浇错人,把陶真上半身都弄得湿透了,有点着急地喊:“真宝,你快让开,让我弄他!”
陶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耿直道:“我也想啊,但他抓着我腰不让我走。”
闻言,顾行舟从陶真背后冒了个头出来,嘿嘿一笑,惹得人牙痒痒。
佟夏忍不住,又冲他的方向狠狠地浇水。收获了顾行舟在背后投来的沙球。
陶真被两人夹在中间,呸呸了好几口沙子和水的混合物,实在是忍不了了,可怜巴巴地向祝闻声伸出了双手:“救我!”
祝闻声心头微微一颤,他知道陶真只是在跟发小打闹,也知道,从小到大一起成长的三人感情很好。
无论是勾肩搭背也好,互损打闹也好,都是亲密的人之间才有的行为,外人插不上嘴。
但此刻,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伸腿拦住顾行舟,一手将他推到佟夏身前,另一手则轻而易举地抗起了陶真。
“啊呀!”
陶真已经记不起来自己从几岁以后就没有被旁人这样抱过了,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抱住了祝闻声的脖颈,像小动物一样紧张兮兮地将自己的小脑袋凑了过去,
“祝闻声,我好了我好了!你放我下来,很重的——”
祝闻声言简意赅:“你不重。”
好歹也是个一米七多、一百来斤的成年男人,却被祝闻声托住腿弯和屁股,直接架到了肩膀上。
陶真难免有点羞耻,可这个视角实在是太过开阔,就像小时候被父母托起看戏台子似的,过了几秒,他就被眼前的风景吸引了注意力,慢慢直起了身子,不再挣扎着要跳下去。
“呜呼——”
佟夏和顾行舟这两个损的见陶真这样得意,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停止了对彼此的攻击,拉起江姗一致对付他们俩!
然而,祝闻声的反应太快,微微一侧身就能避开水柱,那些沙球更是在半路上就会被拦截掉。陶真居高临下,一点没被碰到不说,还感受到了一种狐假虎威的快感。
“祝闻声,你太厉害了呀!”
少年大笑起来,张开双臂的同时,金发被风撩起,露出英气漂亮的眉眼,
“帮我弄他们!”
祝闻声的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好。”
他扣住陶真的腿弯防止他摔倒,顺势则捡起了江姗落在地上的两支水枪,一把给陶真自保,另一把则用来攻击。
很快,顾行舟就被精准打击到练练求饶,佟夏也尖叫着认输,只剩下一个勉强将佟夏护在身后的江姗。
“太棒啦!我们快跑,别让他们追上来!”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落了西头,燃起了天际一片灿烂的橙红。四周的一切都是暖黄明亮的,波光粼粼的海面成了如梦似幻的烟霞。
怀揣着胜利的喜悦,陶真没忍住大笑了一声,猛地搂住祝闻声的脖颈,在他侧脸上用力地亲了一口。
“吧唧”一声,又重又响。
祝闻声一直稳稳当当的脚步忽然一抖,往前多走了两步才站定,勉强将陶真放了下来。
两人踩在一片寂静空荡的沙滩上,仍由温柔的海水覆过脚面,留下小鱼苗咕噜咕噜翻滚过的微痒触感。
“祝闻声,你心脏跳得好快呀,”陶真弯起眼,“是不是刚刚跟他们打水仗太紧张啦?”
海边的风随浪,一阵一阵地打来,吹乱了陶真耀目的金发。
祝闻声垂眸,在衣角将自己手上的砂砾蹭掉,才慢慢地抬起手,碰了碰他的发尾。
“嗯,是很紧张。”
陶真弯起眼冲他笑了笑,不再多言,扭头看向落日。
天际的橙红色愈发浓郁,红得好像要烧起来,潮水拍打在岩石上,溅出雪白的泡沫。空气里逸散着浅淡的咸涩气味。
“要唱歌吗?”祝闻声忽然说。
陶真转过头,他本来想说自己还没想好唱什么有关大海的歌,下一刻,视线却撞进了祝闻声倒映着烂漫晚霞的黑沉双眸里。
心脏猛地、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陶真张了张嘴,不自觉地“嗯”了一声。
祝闻声低头,从口袋拿出手机。
周围渐渐地暗了下来,镜头里的少年却依然明亮,剧烈的海风安静下来,像是也想聆听他的歌声。
“写信告诉我今天,海是什么颜色。”
“夜夜陪着你的海,心情又如何。”
清朗的少年音,一字一句,温柔又亲密。
身后鼓噪的浪涛声仿佛为他打起了拍子。
“我揪着一颗心,整夜都闭不了眼睛。”
“为何你明明动了情,却又不靠近。”
“听,海哭的声音。”
“叹息着谁又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
“……”
原唱其实是一首近乎“哭诉”的苦情歌,好像女孩在恋人离开时表面冷静,内心的感情却澎湃得犹如大海。
陶真却依然没有选择这样的表达方式,他的声音清朗且穿透力极强,却刻意放缓了语气。
比起悲伤的离别,更像是热恋中的少年,从噩梦中醒来,想象着失去一切的画面,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一曲结束,祝闻声慢半拍地摁下结束键。
“想到大海的时候,就想到了这首歌。虽然它一点也不符合今天这么高兴的氛围。”
陶真慢慢地从歌曲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有点好奇地探头去看他,“感觉今天风好大,我都怀疑录不进去……我唱的,还算好听吗?”
祝闻声不知不觉地攥紧了手机,低声说:“嗯。”
镜头中的少年眉眼极漂亮,一首曲子一气呵成,一字一句仿佛落在人心尖。
“很好听。”
陶真松了口气,笑眼弯弯:“那就好。”
不远处,顾行舟他们找了半天才找到他俩,此刻正大叫着赶过来准备打下一场。
陶真知道这回躲不过了,赶快把自己的手机塞到祝闻声手里:“你帮我传一下,千万别被看见,不然他们马上就要抓着我表演了!”
祝闻声接过陶真的手机:“好。”
不远处的众人再度陷入了原始的缠斗,管他什么水不水沙不沙的,只要是手边的东西,一概往彼此身上扔。
祝闻声因为太强,被暂时踢出了搏斗范围,刚好方便了他,在一旁按照陶真的吩咐传视频上去。
进度条缓缓加载,跳成了百分百。
成功上传的一两分钟内,后台的消息就跟不要钱一样跳了出来。祝闻声点进那些跳跃的小红点清除了一波,又冒出来了一波。
他索性不再纠结了,正要退出这个应用时,却看见有好几条私信冒了出来。看不见字,似乎是图片。
祝闻声的指尖顿了顿。
隔着匿名的皮,很难想象一个人究竟有多坏。
他不是没看过那些因为自己生活不如意,就在网上发鬼图诅咒博主的家伙……
犹豫两秒,他还是点了进去。
霎时,一张画面极其精美的Q版插图冒了出来。线条流畅、颜色大胆,抓形极准,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左边极可爱的金发虎牙少年是陶真。
可陶真旁边这个……有点像名侦探柯南里黑衣人的家伙是谁?
【神券膨胀六元:男神!请看!!我新给你画了你和摄影师大人的CP图!!因为摄影师没有露过脸所以只能这么画画了2333】
【神券膨胀六元:哦对,我们还给你和摄影师建设了tag哈哈哈哈哈哈,可惜就是资料什么的实在是太少了!求男神补充一点背景设定啊!!】
【……】
这个黑衣人……是他?
祝闻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些越界,强迫自己挪开目光,退出软件后台,摁灭了屏幕。
然而安静几秒后,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软件,搜索起那人所说的tag——
#真摄情#
【📢作者有话说】
这个祝闻声的马甲谁给他焊在身上了?
*来自《听海》~留言掉落小红包哟宝宝们[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连续几天加更,我快要被掏空了[鸽子]
26 ? 第 26 章
◎“真宝?”◎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不远处的星空酒店点了灯,柔和的光芒像是无边深海中的灯塔。游客们也走了个七七八八,黄白相间的大伞歪七扭八地插在沙滩上, 地上躺着零星的易拉罐瓶。
酣畅淋漓的打水仗结束了,一开始整洁且松弛的众人已经成了从泥潭里捞出来的落汤鸡。他们精疲力竭地去躺椅那拿走了自己的东西, 准备回酒店。
陶真帮佟夏收拾好水枪,像个小狗一样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紧巴巴黏在身上的砂砾给抖掉, 可惜不仅成效不大,还收到了顾行舟无情的嘲笑。
他倒也没有郁闷, 干脆冲过去把手上的泥沙抹到了顾行舟身上,收获了一声简直划破天际的“陶真你完蛋了”,弯起眼得意地笑了,加快步子躲到了祝闻声的身后。
祝闻声的呼吸略微凌乱了一拍, 下一刻就反手将陶真护在了怀里。
高冷俊美的黑发少年垂下眼时压迫感极强, 逼得顾行舟一个趔趄停住了脚步。
顾行舟只能转头, 假哭着拽住了佟夏的袖口:“老公你说句话啊!”
佟夏“噗”地一声喷了出来,忍不住抬头看向一旁好整以暇的江姗, 用力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
“乖啊, 老公马上就送你上西天。”
陶真在一旁看的乐不可支,连自己忍不住扭头打了两个喷嚏都没注意到。还是祝闻声听见动静转过身,眉心微微蹙起:“着凉了?”
他这才回神,用手背蹭掉自己脸颊上的沙子,冲祝闻声展示了一下, 那颗小虎牙明晃晃的:“不, 是它搞的鬼, 等会上去洗个澡就好了。”
陶真今天玩得实在是开心,整个人都跟平常不太一样。
以前他也活泼,却不会像在顾行舟和佟夏的面前这样闹得这么肆无忌惮。
祝闻声知道原因,顾佟两人嘴上虽然不留情,可心底里都把陶真当成是自家的小崽子来看,连对他的称呼都是真宝。
真宝。
这么亲密的称呼,也许喊了不止十年。
眼见着陶真又要凑过去跟顾行舟说些什么,祝闻声眨了眨眼。
他漆黑的瞳眸依然如往常一样平静,看不出什么波澜,只是从口袋掏出那支属于陶真的手机递了过去:“视频已经发出去有一段时间了,要不要看一下怎么样了?”
陶真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用力“嗯”了一声,赶快点开了自己的后台。
视频的数据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短短的两三个小时内就已经涨到了十几万赞,评论也都是活人的夸夸,还有人看他带的定位是“大禹湾”,尖叫着说要来偶遇他。
他活像是个掉进了粮仓的松鼠,心满意足地浏览了一大圈,顺手点开了私信。
在发现前段时间给他画画的女孩又给他发了新图时,他迫不及待地点开,下一刻就被“自己”身边的Q版黑衣人给逗得忍不住笑了出声,发了个大红包过去。
发完,他才将图片点击了保存,上下滑动看了看女孩给他发来的文字消息,思考了几秒。
#真摄情#,也就是“真知棒”和摄影师之间的情谊吧?
这样想着,陶真毫无防备地点进了这个tag,在热门榜刷新了一下。霎时,一条黑白条漫直愣愣地冲了出来。
画面上,金发少年微微蹙着眉,脸蛋潮红,眼尾挂着可怜巴巴的泪珠,嘴巴微微张开,吐出潮湿的热气。
依然坐在迈巴赫里唱《宝贝》,就是表情不一样,而且身上的衣服也不见了。
……这是什么东西!
这对吗??
陶真的脸蛋“轰”地一下炸红了,立刻就把手机翻了过去,抬眼看了一圈四周,生怕有人发现自己在看什么。
十月的晚风略微有些凉,可却半点都没降下他脸上的温度。不知过了多久,好奇心战胜了羞耻心,趁着众人都在打打闹闹的时候,他又慢吞吞地将手机翻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往下滑——
画面定格切页,一只大掌覆住了“陶真”的腰肢,将那小腹上的软肉抓得溢出饱满的光晕。旋即,继续往下,扣住了某个打圣光的地方。
陶真整个人都快熟了,难以想象这个画手画这些东西时的精神状态,快速地掠过这一页。视线落在接下来画面的时候,指尖倏地一顿。
那只大掌的主人出现了。
大半张脸都隐没于黑暗当中,被一团迷雾笼罩着。可衣服下的身材线条却好得惊人,宽肩,饱满的胸膛,劲瘦有力的腰,完美的倒三角身材,轻轻松松地将“陶真”笼罩在其中。
又凶又狠。
极具爆发力和掌控力。
陶真难以抑制地多看了这个画面好几秒,只感觉自己忽然有点喘不上气,一股难以言说的燥热涌上了心头,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第一天跟祝闻声见面的那个晚上。
——他不小心撞破了一对野鸳鸯,差点就要被逮到的关头,祝闻声就像图片里这样抓住他,用那双冷淡俊美的眸子盯着他,把他用力地、牢牢地摁在墙上。
只是,当时的陶真从未想过,那样的姿势,还有别的用途。
真摄情,原来不是翘舌音,而是平舌音。
希望祝闻声千万别了解到这些,更别不小心看见这些东西,他肯定会很受不了的……
陶真做贼心虚一般退出了tag,把软件的后台都清除了一遍,才勉强揉了揉脸,将那股情绪压了下去,若无起身地跟在众人身后上了楼。
沙子粘在身上到底还是不舒服,他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匆忙地脱掉了身上脏兮兮的T恤和短裤,光溜溜地冲到了浴室,打开了莲蓬头。
冰凉的水流哗啦啦地冲了下来,等了一阵子,水还是冷的。
难道是这个暂时还没有多少人住过的新酒店出问题,没有热水了吗?
陶真有点疑惑,他想出去看看,可是低头看了眼自己沾满泥沙的身子,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干脆忍着哆嗦,快速的冲了个冷水澡。
套上干净衣服钻进被窝时,他又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脑袋都有点不受控制的晕眩,忍不住摇了摇头。
奇怪,沙子不是都已经洗干净了么……-
夜晚的大禹湾风景也极好,路灯顺着山路蜿蜒而下,仿佛一条流淌的星河。
祝闻声洗完热水澡从浴室里出来,刚走到阳台上,就感觉口袋的手机疯狂地振动起来。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赵钊。
他摁了接通,立刻听到了那头如有实质的咆哮:“卧槽!!祝闻声!你是不是疯了?!你跟我表哥说你不认识我?!你知道他一开始跟我说的时候我有多不相信吗!结果你就这么狠狠地、用力地打了我的脸!”
“给我一个理由,不然这兄弟我们就别做了——”
“借给你的那五百万不用还了,”祝闻声捏了捏眉心,语气极淡,“算是理由了吗。”
赵钊的气焰立刻消了,在短短几秒内换了一副面孔:“当然了,哥,刚刚那个是谁?!居然敢吼你,简直是想死了!”
祝闻声:“……”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不承认呢?搞得赵烨都不自信了。他还特意让我过来问问你到底在不在那儿。”赵钊乐完了,又忍不住问,“你是跟几个朋友一块过去的么?里面还有一个最近在网上小有名气的视频博主……”
祝闻声沉默了几秒:“嗯。”
“那是陶真。”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赵钊低低地骂了一声“草”。
他知道了,祝闻声不承认,是因为不敢在陶真面前表现出自己有钱。陶真不傻,可能会心疼一个在酒吧里打黑拳的调酒师,却不可能选择包.养一个打MMA的太子爷。
可撒谎是办法吗?
一个谎言,要千百个谎言来圆。
难道祝闻声能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藏一辈子吗?
他可是祝家唯一的少爷,不顾一切去打MMA已经是大逆不道了,这会还为了一个少年这么……这么疯狂。
这么多年了,赵钊从没看过祝闻声这个样子,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没话说了……你比我聪明,你肯定都明白。”
“既然做了,就努力一点别被发现。有什么哥们帮得上忙的,直接说。”
电话“嘟嘟”地挂断了,祝闻声收起手机,望向不远处流淌的星河。
不知过了多久,夜晚的凉风终于吹走了他杂乱的思绪。正在他要转身回房内时,隔壁阳台上忽然走出来了一个身段高挑、姿态优雅的女人,正是江姗。
不知为何,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洗完澡,身上依然有些湿漉漉的泥沙,长发也披散在身前。
看见祝闻声时,她挑了挑眉:“好巧。”
祝闻声也礼貌地颔首:“嗯。”
两人同为“被带来的朋友”,今天的交集本就不多,这会站在一块更是无话。
沉默地对视了几秒,还是江姗率先开口:“你房间热水是正常的么?”
祝闻声点了点头:“你的不是?”
“不,我的也是正常的。但夏夏房间里的有毛病,只能出冷水,所以我让她到我这儿来洗,”江姗微微呼出一口气,声音低哑,“她先洗澡,我就出来……透口气。”
阳台的门开着,所以能听见从房内传来的哗啦啦水声。
女人时不时往房内看一眼,神态明显没有厌恶,反而很专注。
祝闻声心中一动,忍不住掀起眼睫,漆黑如墨的瞳孔直直地盯着她。
江姗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挑眉望了回去。
片刻后,她笑了一声,用手指在阳台横栏上点了点,画了一个对称的“田”字。
“可能是一条边的管道问题,夏夏用不了热水,陶真应该也用不了。”
祝闻声一怔。
“所以,你也可以喊他,到你房间来洗澡。”
说完,江姗就撩了一下发丝,转身回到屋内,将阳台的门关了起来。
四周重新安静下来,祝闻声顿了几秒,还是抽出手机。
给陶真发去的几条信息都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复。
他没有着急,等了几分钟,才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嘟嘟”的等待声响了一阵子,那头终于接了。
也许是神志不清,陶真还顺手点开了视频键。屏幕里,少年漂亮的小脸染上一阵潮红,灿烂的金发可怜巴巴地耷在额前,眼尾的不知到底是汗还是眼泪。
“…唔…祝闻声……”
陶真一开口,差点被自己沙哑的嗓子吓了一跳:
“你怎么…咳……给我打电话了……”
祝闻声快步出了房,走到陶真门前,语气微沉:“起来开门,让我进去看看。”
“好不好,”似乎是觉得语气太生硬,顿了顿,他又轻声补充道,“真宝?”
【📢作者有话说】
红包两个字,我说很多次[墨镜][墨镜]
27 ? 第 27 章
◎统一回复:很大。◎
——“真宝。”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 尾音似乎含着近乎叹息的无奈。
这个平常再熟悉不过的昵称从他嘴里说出来后,莫名变了味道,像是一把小锤子“啪嗒”一下敲在陶真的心脏上, 引起了后脊的一阵酥麻。
陶真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感冒发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强撑着自己从汗涔涔的被窝里溜了出来,头重脚轻地走到了房门口。
“咔嗒”一声,大门打开的瞬间, 他就踉跄一步,撞进了眼前男人宽厚结实的胸膛。沐浴露浅淡的香味, 混杂着长年累月无法退却的跌打损伤药,直直地冲进了鼻腔。
这种味道格外令人安心,陶真毫无自觉,像小动物一样靠着嗅闻了两秒, 才勉勉强强站直:“咳……我这嗓子真是奇怪……刚刚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
少年原本清朗的嗓子如今灌了沙, 干涩到好像一个坏了大半的破风箱, 越说越变调。
祝闻声单手支着他带他回床,视线从屋内各处扫过, 地上散落着几件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沾满泥沙;浴室里冷冰冰的, 没有半点热水氤氲的水汽。
十月份的天本来就不如夏日那么炎热。
陶真回房间的时候就已经打喷嚏了,竟然还洗了冷水澡……
不知为何,祝闻声漆黑的瞳眸越来越黑。陶真坐在床边,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虚。
他忍不住用汗湿的手在皱巴巴的衣角上蹭了蹭,很小声地为自己辩驳:“真的, 我身体一向很好的…今天这样是特殊情况。睡一觉起来就、咳咳咳……”
“没问题了”这四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 陶真就感觉脑仁里一阵剧烈的抽痛。他有点难以忍受地皱起了眉, 身体摇摇晃晃。
祝闻声皱起眉,不由分说地将他整个人都塞进了被窝里,没再给他任何狡辩的机会:“陶真,不许逞强。”
“明明知道房间里面没有热水,只能洗冷水澡,为什么不打电话给酒店,或者问问别人?”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就要一个人熬到明天上午吗?”
蜷在被子里的金发少年不动了,像是蔫吧吧的向日葵低着头。
祝闻声蹙着眉抽出手机,给前台打了电话,问那边有没有体温计和感冒药。
前台小姐很抱歉地告诉他,因为星空顶酒店入住的人并不多,所以工作人员都是从山下的酒店调过来的,并没有医疗包这类紧急措施,建议他可以上外卖软件搜索一下。
可祝闻声看了看,最近的药房离大禹湾要将近十三公里,这会入了夜,外卖员又很不足,等药到手上至少要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太久了。
祝闻声在床边坐了一会,忽然起身,抬腿往房间外面走。
整个人烧得可以煎鸡蛋的陶真略微有点迷糊了,却依然能够感觉到身边的重量忽然一轻。
他握着被角的手用了两分力,说不出为什么那么失落,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你……你要走了吗?”
祝闻声回过头,只看见一向笑容灿烂、活泼热烈到像个小太阳似的金发少年臊眉耷眼地蜷成一小团,声音里有些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
明明一开始还嘴硬着狡辩说自己健壮如牛,这会儿见他要走了,连眼神里都带了些可怜巴巴的挽留。
不要走好不好?
你不来没关系,但你不能来了又走。
“我没打算走,只是想去问一下你的朋友们有没有空过来,”祝闻声三步并作两步地折返回来,很轻地叹息了一声,“得先找个人照顾你,我才放心去买药。”
“不买药不行吗?”陶真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声音沙哑又黏糊,“我一点也不想吃。”
祝闻声冷酷无情道:“不行。”
“好吧……”
拒绝得这样利落且干脆,祝闻声却并没有再出门。
他去浴室拿了一条干毛巾打湿,搭在陶真的额头上为他暂时降温,旋即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给某个人打了电话。
因为在生病,所以陶真的听力并不像以前那样发达,只能朦朦胧胧地捕捉到几个模糊的关键词。祝闻声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且漠然,但在电话的最后说了两声谢谢。
“……你是跟夏夏他们说了吗?不要跟他们说好不好……”
陶真努力掀开潮湿的睫羽,咕哝着说,“大家好不容易才出来玩一趟…我不想扫兴……”
他的侧脸有些孩子气,说的话也傻乎乎的。
祝闻声的指尖一顿,半晌才拨开他额前潮湿的金发,低声说:“你没有扫兴。”
安静几秒,他说:“真宝,你很乖。”
陶真乌溜溜的双眼慢慢睁大,然后像月牙那样弯了起来,心满意足地将红扑扑的小脸藏进被子里。
祝闻声安静地陪了他一会,终于听见门铃被按响。他轻手轻脚地起身,从赵烨助理的手里接过了保温袋,同时打了一笔辛苦费过去。
赵烨的助理哪里敢收,连忙挥手拒绝。开玩笑,这位可是赵烨本人来了都恭敬三分的“太子爷”。
大半夜的,一个电话打到赵烨那边,把睡梦中的赵烨都一个骨碌吓激灵了,还以为是大禹湾里出了什么事,结果是要跟他借人,去山下买东西……
祝闻声没跟他推辞,直截了当地将钱转过去,关上了房门。
他打开袋子,取出里面的水银温度计简单消毒了一下才让陶真含住,同时又检查了一下赵烨助理带来的药品,按照剂量分好。
五分钟后,温度测量结果出来了,三十八度九。
祝闻声扶着陶真半坐起来,让他用温水送服胶囊。
陶真苦着脸,好不容易才把那些药咽了下去。正要匆匆忙忙地往被子里躲,却见祝闻声慢条斯理地从保温袋里拿出了一个包裹得极好的糖水黄桃罐头。
潮湿的水汽顺着玻璃外壁一点点地往下滑,滴滴答答。
他忍不住一怔,眼睫很快地眨了眨,张开嘴巴乖乖地吃了一口。
清脆的黄桃甜津津的,冰冰凉凉地滑入口中,慢慢地抚去了身上躁动的疼痛。
……
也许是药和黄桃罐头一起起了作用,没多久,生病中的金发少年就窝在被子里陷入了沉眠。
祝闻声松了一口气,却没有立刻起身走人,反而坐在他床边等了一个小时,给他又测了一次温。
果然降下来了一些。
陶真比之前舒服了,松开了紧蹙的眉心。在被窝里翻滚挣扎了一会儿,像条滑溜溜的小鱼一样蹬掉了大半边的被子。
皱巴巴的T恤被捋到了胸口,露出一大截白嫩的腰肢。
祝闻声呼吸一滞,盯着那块白皙的软肉看了半晌,用力地闭了闭眼,蹲下.身,替陶真将被子捡起来盖好。
但是生病中的金发少年嫌热,蛮不讲理地又把被子蹬开,祝闻声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弯下腰。
就这么反复折腾挣扎了一整夜,陶真的体温终于降到了正常范围内。
等天空泛起蒙蒙亮时,祝闻声也放弃了回到自己房间的念头。
他半倚半靠在陶真床头,闭上眼,用手臂牢牢地圈住他,防止他再一次胡乱蹬被子。
酒店的大床有一米八,两人却只占了一半左右。
灼热的气息紧紧地贴在一块,两人的体温和味道交缠在一起。
陶真嗅着这股味道,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
梦里,他似乎回到了那辆祝闻声朋友的迈巴赫上。
他在车后座像那天一样高高兴兴地唱着宝贝,可是面前的祝闻声却没有录视频,反而用那双黑沉沉的瞳眸牢牢地盯着他,将他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好热,又好紧,祝闻声的拥抱太过大力。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可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抓回来。
到最后,祝闻声似乎是生气了,伸手掐住了他腰间的软肉,将他困在后座上。
任由他怎么哭怎么闹都不松手,跟那个黑白条漫里画的一样。
像个居高临下的君王,一点点地折磨着他。
最终,他浑身的疲惫、酸软、疼痛,都在那一道白光闪在眼前之后消失不见。
“!!”
陶真猛地睁开了眼,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了起来。
喉间干渴至极,浑身汗涔涔的,衣服黏腻地粘在身上。
他下意识的想要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清理一下自己,却被一道大力拉住了。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腰间搭着一条健壮坚实的手臂。
手臂的主人就在他身后。祝闻声的面容极为俊美,眼下略微有些浅淡的青黑,神情淡漠。
昨天晚上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一桩桩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放。
陶真的呼吸有些急促,想到自己那些近乎撒娇的话时尴尬到想挠墙,可转眼又想起祝闻声近乎轻哄他的那句“真宝”,心头又狠狠地颤了颤。
他在原地凌乱了几分钟,重整旗鼓,想小心翼翼地揭开祝闻声的手臂下床。
然而事与愿违,年轻的格斗选手反应极快,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两人紧紧地贴在一块,都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
陶真头皮发麻。
他感觉……自己的屁/股撞到了一个极其坚硬、滚烫的东西。
他像是个被叼住后颈立正的小猫,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条件反射地想要挪开自己的屁/股,却在挣扎中不小心偏移了方向,直直地与那可怕的东西来了个亲密接触。
很大。
很粗。
这尺寸……简直比佟夏和顾行舟两人YY出来的还吓人。
【📢作者有话说】
嗯嗯嗯祝闻声你小子爽到了吧[害羞]
28 ? 第 28 章
◎祝闻声总不可能喜欢他吧?◎
用一句“婴儿手臂”来形容, 绝对不过分。
意识到这一点时,陶真脑袋里的各种思绪如同烟花一般炸开,耳畔似乎也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明明已经不发烧了, 他却感觉自己的体温又猛地升高了好几度,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
于是, 他身后的祝闻声情不自禁地闷哼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乖。别乱动。”
那灼热的东西离自己更近了。隔着一件薄薄的短裤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腿上,几乎都能感觉到那有些凸起的青筋。
很正常, 但陶真头皮发麻,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祝闻声……”
他觉得祝闻声可能还没彻底清醒。
都是二十岁的年轻人, 一早上精力旺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连陶真自己都才刚刚从一场大汗淋漓的梦里醒过来,对祝闻声此刻的情况再清楚不过。
直男是不可能对同性有什么非分之想的,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只不过是生理反应。
“我身上好难受, 我要去洗澡……”
陶真好不容易才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 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伸了一条腿出去, 努力让自己的屁/股离祝闻声的……远一点。
下一秒却又被祝闻声条件反射地摁住了那截细腰,两人的锁骨再一次紧密相贴。
与惊人的本钱和性感的身材不相符的, 是祝闻声这张格外冷淡而俊美的脸。
他睁开眼牢牢盯着陶真,语气有些不容置疑:“不行,还不确定你发烧有没有好。”
“可是……!”
陶真忍无可忍,耳垂红得像是要滴血,有些颤颤巍巍地问他, “我要是不去洗澡, 你怎么处理自己的问题?”
祝闻声呼吸一滞, 喉结后知后觉地滚了滚。
陶真转过身,在被窝里蹭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湿漉漉、亮晶晶的眸里有些忍耐的笑意:“我说的没错吧?你放心,我身体好得很,一晚上过来已经没什么头疼的感觉了。”
“我先去一下卫生间,等我出来之后,你也可以去清理一下。然后我们再一块出……”
“陶真。”
祝闻声压抑了片刻,忽然打断道:“你不去洗澡,就在这里,我也可以解决的。”
“……”
空气一时间沉寂下来,陶真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住,对上了祝闻声那双漆黑、酝酿着风暴的眸子。
胸膛的火焰瞬间被点燃了,人类原始的本能如同细小的电流,顺着引线炸起了噼噼啪啪的火花。
说不清到底是谁先动作的,反应过来的时候,陶真就已经被扣住了手腕,跟祝闻声重重地撞到了一起,被他用力地吻住。
柔软的金发与黑发依偎交缠,颜色对比极为强烈。
陶真被吻得失去力气,只有手可以无助地垂下,被祝闻声细细地扣住十指。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温度比一开始更高。
陶真在迷蒙间睁开眼,只能清晰地看见祝闻声窄长的平扇双眼皮掀起,一向冷淡双眸里染上了难以形容的鲜艳色彩。
他难以自拔地陷进了这个眼神,原本已经亲得有些累,有些力不从心,几乎想要往旁边避开,从喉咙溢出几声不轻不重、小猫似的呜咽,下一刻却又主动搂住祝闻声的脖颈,去亲亲他的下巴。
“真宝好乖。”
祝闻声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陶真的脑袋瞬间“嗡”的一声,感觉自己要被哄得飘飘然了。像是一杯热烘烘奶茶顶上的奶油,轻盈柔软,被甜滋滋的话融化成一团云朵似的蜜浆。
然而正在这时,走廊外忽然响起一串熟悉的脚步声。
门被“咚咚”敲响,响起了顾行舟满是疑惑的声音:“奇了怪了,群里的消息没回,打电话也没接……不会还在睡觉吧?”
佟夏“唔”了一声:“有可能,但我们等下还有行程呢,不能睡了。你别动,我再给真宝打个电话——”
打电话?!
陶真从亲吻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仰面避开祝闻声的唇瓣,他咕哝了一声,动作慢下来。
这几乎变成了一种对祝闻声的折磨。黑发黑眼的少年忍不住低下头,叼住了金发少年的后颈。滚烫的舌滑过柔软白皙的软肉,牙齿在后颈那块小小的皮肤上反复厮磨。
“唔……”陶真只觉一阵刺痛,“祝闻声……”
跌落在床边的手机“嗡嗡”地振动了起来。
一阵一阵,好似催命的铃声。
陶真下意识地伸手去够,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碰不到按键。
“奇了怪了……怎么不接啊?”
“可能是手机关机了,还是敲门吧。”
细细碎碎的讨论、“砰砰砰”的敲门声,同身后男人低哑的呼吸融杂在一起。陶真有些着急,雪白伶仃的胳膊在空中颤巍巍地举了半晌,却忽然被紧紧握住。
祝闻声捋起额前垂落的黑发,低低地喊:
“真宝。”
陶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眼前一片空白。
“夏夏,先别着急,现在时间还早……”
江姗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些什么,门外的交谈声渐渐消失了。
陶真做贼心虚般吐出一口气,小腿肚有些抽筋,他用力地蹬了两下,忍住身体发颤的余韵,从床上爬了起来。
祝闻声托了他一把,手指从他的后脊划过。
陶真咽了下口水,小声问:“你…解决了吧?”
祝闻声额前黑发微湿,薄唇颜色鲜艳:“……嗯。”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又极快地收回了目光。
羞耻和兴奋,糅杂着点说不出的情绪,攀爬上了脸颊。
陶真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胡乱地抖了抖自己皱巴巴、汗涔涔的T恤,和祝闻声去卫生间迅速地清理了一遍。擦净了这一夜的汗,换了新衣服,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焕然一新。
他害怕两个朋友担心,赶快在群里面发了消息,约定好在楼底下的餐厅会合。
刚一见面,就被佟夏和顾行舟这俩人结结实实地拷问了一遍。陶真无奈,讪讪地为自己解释:
“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也不是故意不回应你们的敲门……我昨天晚上的时候突然有点发烧,所以才、才这样的。”
“你发烧了?什么情况,现在呢?”
佟顾两人一怔,原本气势汹汹的嚣张气焰立刻消失不见,换上了老父亲老母亲般的担忧姿态,围着陶真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即使听见他含含糊糊地说“已经好了”还是没放下心来。
佟夏抓住陶真的脑袋,测了一下他的额温,皱起眉:“我知道了,你房间昨天肯定也没有出热水。你是不是洗冷水澡洗成这样的!”
陶真傻笑,试图蒙混过关:“唔,我也不知道,应该影响不大吧……哎,夏夏,那你昨天怎么办的?你去哪里洗的澡呀?”
“别想岔开话题!”顾行舟瞪了他一眼,又不自觉地看向佟夏,“对哦,你在哪里洗的澡?”
佟夏踹了一脚顾行舟这个三言两语就被带偏的猪队友:“当然是去姗姗那里了!”
陶真和顾行舟挑眉,好奇的表情如出一辙。
“……”佟夏无奈,强调道,“只是洗了个澡,你们别想多了。姗姗是直女,天生性取向不同知道吗?”
顾行舟嚷嚷道:“可她都让你去洗澡了,这暗示还不够明显吗?”
佟夏踹他一脚:“有什么明显的?她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冷死吗?不是女朋友好歹也是朋友吧?”
她冷笑一声:“再亲密,也不过是直女的把戏。是我懂还是你们懂?”
顾行舟不甘示弱,叽叽喳喳地跟她吵了起来。
陶真脸上的笑容却忽然僵住了,过了好半晌才有些用力地眨了眨眼。
心头那股热烈膨胀的火焰,似乎渐渐消了一些下去。
直女的把戏。
那……祝闻声今天早上的举动,也只是直男的把戏吗?
陶真忍不住挠了挠脸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抬起眼,刚好看见不远处和江姗站在一块的祝闻声-
山上空气清新,入目皆是一片鲜嫩的翠绿,充满生机的活力。祝闻声见陶真正和朋友聊天,便先进餐厅替他拿些早餐,刚好遇见了端着两个餐盘的江姗。
犹豫两秒,他难得主动开口:“今天早上的事,谢了。”
江姗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姿态优雅地掩唇笑了:“不用,我只是让夏夏他们先下楼问一下前台,而不是一直站在你们房门口而已。”
“我以为你会更感谢我昨晚的提醒,”她看起来心情很好,语气悠然地说,“毕竟,你看起来度过了一个相当美好的夜晚。”
祝闻声一顿,愈发笃定自己昨夜的猜测,江姗果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但他没有揭穿女人的理由,与她对视了两秒,淡淡地收回了目光:“难怪佟夏一直那么喜欢你。”
江姗歪了歪脑袋,勾起唇角笑了。
也许是因为这话实在是很中听,她在端着餐盘离开前,礼尚往来地提醒了祝闻声一句:
“你身上这套定制的杰尼亚太超过被包.养的水平了,下次别在别人的面前穿。”
说罢,她笑意盈盈地抬步向佟夏走去,同女孩弯唇说话。
祝闻声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衬衫,等陶真走到他跟前了才回神。
他手里的小瓷碟里装着一点清淡好消化的食物,适合痊愈中的病人:“饿了吗?”
陶真看了一眼不远处交谈中的江姗和佟夏,无意识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语气轻快:“还好……”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呀?”他没忍住问。
“没什么,只是说了声谢谢。”
祝闻声言简意赅地说,“她昨晚接佟夏到房间的时候顺便提醒了我,你房间的水也是冷的。”
“哦!原来是这样。”
陶真一愣,高悬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同时又有些形容不出的、隐秘的悻悻,“难怪你那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呢……!”
好吧,佟夏说的没错。祝闻声对他,或许也是直男的把戏、朋友的关心。
不过这也没什么,陶真很快就想通了,毕竟他们的“恋爱”后有协议两个字。无论发展到哪一步,都是他赚了。
至于今天早上这件事嘛,互帮互助,也很正常。
毕竟,祝闻声总不可能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这么做的吧?
……
几人在落地窗旁吃完早饭后,就调整了一下这两天的行程。考虑到陶真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们取消了一些需要大量体力精力的活动,将这几天的活动安排得更加轻松了一些。
过于激烈的攀岩公园、冲浪探险都被无情地划出了list,取而代之的是海洋馆一日游、乘船去博物馆游览……最终还是陶真这个病患本人率先受不了这种学校春游一样的气氛,竭力证明自己的感冒发烧已经彻底好了,让大家该怎么玩怎么玩,
众人这才放松下来,订好在水上乐园游玩的票。
十月份的天气很好,晴朗却不刺人的太阳照得树影摇晃。碧蓝的大海泛起波涛,浪潮一阵阵地拍打在洁白细腻的沙滩上,冲刷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贝壳。
滑梯、激流勇进、皮划艇……明明是各种各样极为幼稚的游乐设施,却能轻而易举地带走许多烦恼。
一直玩到天边染上橘红色的光芒,众人才意犹未尽地从乐园里出来,漫无目的地踩在沙滩上,往酒店的方向走。
为了防止感冒,每个人在换完干燥衣服后,又在身上披了一条滑稽的大毛巾。风格一下子就从热带风情的夏威夷跑到了朴实无华的东北澡堂。
顾行舟反抗得最激烈,拼命用毛巾凹造型,忍不住哀嚎:“披着这玩意也太丑了吧!万一被我的crush看见了怎么办?”
佟夏正在帮忙擦江姗的长发,闻言噗嗤一下笑出来:“人不行别怪路不平,喏——”
她往旁边指了指,大半个身子都裹在蓝毛巾里的陶真看起来依然纤细漂亮,灿金色的头发毛茸茸的,衬得他肤色冷白,像是美剧里出来度假的富家小少爷。
而他身旁的祝闻声也不遑多让。黑发黑眼的男人以指做梳,随意地将潮湿的黑发抓至脑后,露出光洁的前额和冷淡俊美的眉压眼。单肩搭着一条毛巾,像是刚拍了海边广告的男模。
这两人站在一块各有千秋,共同点是都让人挪不开视线。
顾行舟看得勃然小怒,忍不住发起疯来。佟夏匆忙躲闪,连连求饶,跟陶真一块连续夸了他好几句。
虽然嘴上偶尔损两句,但平心而论,他们五人的颜值都高得离谱,这儿闹得正欢,吸引了不远处许多人的注意力。
不一会,他们旁边就走来了一个胸前挂着蓝色工作牌,手里拿着登记报名表的女孩。
女孩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遮住通红的眼眶,看起来似乎十分紧张:“那个——帅哥美女们好!我是大禹湾的宣传人员,负责那边的一块情侣打卡宣传墙。只要各位当中有情侣愿意去墙边kiss,并拍摄一张拍立得贴上照片墙,就算任务完成,可以获得一份惊喜礼品。”
“我想问问……各位有兴趣吗?”
被女孩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五人俱是一怔。陶真没忍住率先开口:“你有任务指标吗,还差几个呀?”
“就还差两个!”女孩的语气有些激动,鼻一酸又要落下泪来,“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就刚刚好……”
天都要黑了,她还差两张照片才能完成任务,如果错过了陶真他们,又不知要厚着脸皮去问多少人。
陶真脑袋一热:“我可以!”
他说完,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身侧的祝闻声。而黑发黑眼的少年也刚好垂下眼来,意味不明地望着他。
“嗯,”几秒后,祝闻声开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不知为何,语速快了些,“听你的。”
一旁的佟夏咬了咬唇,有些欲言又止。江姗倒是忽地低笑了一声,替她说:“我们也可以。”
佟夏有些震惊地抬起头,就见江姗狡黠地眨了眨眼,“嘘”了一声:“不帮她吗?”
工作人员女孩露出一个如释重负般的神情,感激地冲几人笑起来。
然而将他们带去打卡点、准备分组拍照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这两男两女是分开站在一起的?
见她举着拍立得、神情呆滞,一直以来安静如鸡的顾行舟终于幽幽地叹了口气,微笑道:“想不到吧?”
三男两女在一块,竟然凑不出一对异性恋。
陶真对女孩看了几秒,略有些紧张:“是不行吗?”
女孩怔了一下,赶快摇手:“不不不,可以的!您二位可以向彼此靠近一些方便kiss,我来倒数。”
“三——”
不远处的太阳已经彻底隐入了地平线下,只留一线橙粉红的余晖。与深蓝色的天鹅绒夜幕交相辉映。
“二——”
一轮弯月立于头顶,陶真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冲着镜头笑了起来,几乎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一——”
祝闻声侧过脸,黑沉的瞳眸中倒映出陶真的笑颜,显得有几分难言的温柔。
他微微弯腰,在陶真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真宝。”
两人的呼吸清浅地交缠在一起,混合着咸涩潮湿的海风,触感微凉。
拍立得在此刻定格。
【📢作者有话说】
文案上提过啦,但还是在作话再说一下,夏夏这对后面还会出现,但不会特别多[可怜]如果有介意的宝宝很抱歉[求求你了]
————
审核啊能不能放过我这一次[爆哭]什么都改没了呀[爆哭][爆哭]
29 ? 第 29 章
◎boss直聘◎
“……”
“天呐, 简直绝了!”
他们在原地安静了几秒,被不远处手忙脚乱接住相纸的女孩唤醒。陶真有些怔怔,猝然收回了视线, 胡乱地攥住衣角,跑去看相纸上渐渐显露的画面。
这张拍的真的很好, 无论是光线还是背景。略微柔和了他和祝闻声的线条,显得那个吻格外温柔。
祝闻声也从不远处走来,盯着这张相纸看了好几秒。
“嗯。”
真的很不错。
陶真揉了揉耳朵, 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
不一会,女孩弄好拍立得, 将镜头对准了佟夏和江姗。陶真和顾行舟看得出,佟夏整个人都要紧张得同手同脚了。她木木地站在江姗旁边,踮起脚试探性地望那边靠了靠,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下嘴。
等“三二一”的倒计时到最后时, 江姗有些无奈地笑了, 低下头, 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佟夏呆了,简直跟做梦一样。
头晕眼花地拍完照, 完成任务,包括顾行舟在内, 他们五人都成功地收到了一份惊喜礼品。并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都是手工制作的海边特产:珍珠手链、海螺怀表,贝壳风铃……
他们各自挑了一份喜欢的带走,回酒店的路上,气氛有些奇妙。
最终还是顾行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率先打破沉默:“我说真的, 真的没有人心疼一下我吗?”
“……”
“我也想拍拍立得!我也想靠自己拿到小礼品!下次我也要带帅哥出来!!”
他嚎叫得太过真情实感,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陶真忍不住乐了,凑过去勾住他的肩膀认认真真地安慰了一阵子。佟夏也渐渐从刚刚的震惊中走了出来,同他们一起笑开了。
队伍最后,江姗侧过脸,笑着挑了挑眉,与祝闻声对视了一眼。
……
几天的放松很快就迎来了结尾,考虑到假期人多,他们提前买了回程的票。这次不巧,陶真和祝闻声并没有买到并排的座位,两人之间隔了三四排。
陶真的行李被祝闻声拿着,空着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顺便点开了上次发出去的视频。
天时地利人和,这条视频的热度比之前以往的那些视频都要高,点赞量甚至已经突破了三百万。评论和收藏量也在不停的上涨。
陶真心情一下子就美妙了许多,下意识地点进评论区,想看看有没有夸夸或是意见。但才上下划拉了两下,他脸上的笑容就慢慢凝固了。
【666这么难听还有人喜欢,修音的痕迹都已经快要突破天际了】
【从专业角度说一句,博主唱的歌都特别简单,根本没你们嘴上吹得那么牛,是个音乐生就能唱好么?而且他每次录制的视频都是手机这种再简单不过的设备,根本听不出好坏,有本事进录音棚来两首啊?】
【妈呀,让博主这种靠脸吃饭的博主进录音棚?我猜他连最基础的乐理知识都不知道,会唱几首流行歌就能火?】
【这视频一看就是P过的,线下原图指不定是怎么样的丑八怪[大笑]】
【长得跟个小白脸一样,到底谁在喜欢?】
【……】
陶真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一向不太在意网络上的种种负面言论,可见状,还是感觉胸口又憋又闷,好像被什么厚重的东西堵住了似的,压得他相当难受。
这次的恶评规模来势汹汹,比上次那些小打小闹式的攻击来的恐怖多了。
那些喜欢他的人根本就来不及为他说话,而且只要说上一句,就会被打成腿毛。
评论区,几乎可以用乌烟瘴气来形容。
【我就一个视频没看,为什么突然出现了这么多恶心的评论?博主也没做啥呀,怎么搞得跟杀了他们全家似的?】
【真知棒,咱们姐弟俩被人算计了啊!】
【守护,博主被骂得这么惨实际上零黑料哈,感觉是挡着别人的路了。】
夹缝间,几个女孩的讨论吸引了陶真的注意力。他抿了抿唇,将心口那股憋闷的情绪压了下去,挡路?
他只是好好地发自己的视频而已,到底会挡着谁的路呢?
【啥意思?博主得罪什么人了吗?】
【现在这年头,你不妨碍别人,人家也得来做掉你。博主没有得罪任何人,因为爆火就是原罪。】
【他这段时间都上了多少个热门了?抢夺了多少眼球流量?挤走了多少MCN公司花了大价钱保驾护航的歌手?博主不签公司,背后就没有人,人家不搞他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野路子就怪了啊!】
陶真脑袋里“嗡”了一声,尽管再不想面对现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条评论说的是对的。
别人才不会管他到底有多么热爱音乐,到底有多么希望好好地唱自己的歌。他们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斗争,拼了命地想要干掉不是同一战线的“竞争对手”。
【妈呀好惨的博主!可是这也办法了呀,惹上的不是人是公司,只能自认倒霉了。哎,不然博主就先别看评论区了吧,黑红也是红!】
【太天真了,你们真以为那些公司只有这一种手段?还黑红也是红……他们才不会白白地给博主送流量呢。大规模的黑评足够劝退一大波对博主不了解的人,这就已经把他的路人盘全都断送了。】
【这年头的路人缘有多重要就不用我说了吧?失去了大众的安慰好评,像他这种刚刚才火起来的新人,也没有累积起属于自己的粉丝,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黑评,还有各种各样的造谣……如果博主挺不住的话,这一波就能直接把他干退网了!不仅这个号废了,以后想要再重新做起来,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假期即将结束前的高铁上一片安静,大人们要重新回到岗位上班,就连车厢最后的几个小孩都蜷在位置上一边哭一边补作业。
窗外的天色略微有些暗淡,细细密密的雨丝刮过玻璃,留下蛛丝似的痕迹。陶真呆呆地盯着窗沿看了几秒,又低下头,看见了几条新冒出来的评论。
【我的天……】
【那博主如果挺住了呢?会不会好起来呀?不是说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么?】
【挺住的情况不是没有,可也只是极少数人,而且都经过很多次莫名其妙的网暴和雪藏,才渐渐好起来一些。多得是原本前景一片大好,然后被这种公司做局,最后一蹶不振的。】
【加一,楼上说的对。现在的网络环境跟以前可不一样了,想要“独善其身”是很难的。没有后台的博主就想办法变身忍者神龟吧。】
【……】
陶真认认真真地将这几条评论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他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可别人却觉得他碍事,想要断了他在互联网上的生路。
一股油然而生的愤怒和无奈席卷上了心头,很快就又被难以言喻的无力所取代。
他不自觉地想到了妈妈。
林曼妙也曾经在剧团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明明唱得比任何人都要好,却因为没有资本,没有钱,被从女主角的位置上换了下去。
陶真有些难过和心疼。他还没从热度的高峰跌落下去呢,看到这些恶评都有些受不了了。
当时的妈妈,会是什么感觉呢?
他垂下眼,退出了自己这条视频的评论区,转而点开了林曼妙剧团演出的录播。那些视频底下的评论有夸有贬,嬉笑怒骂,有大段对音乐剧本身的科普,还有对于剧团演员的介绍。
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陶真呼出了一口气,慢慢调整好了心情。他想像林曼妙一样,无论情况有多么不如意,都要坚持把这件事做下去,而不是被别人的言语裹挟,轻而易举地选择放弃。
至于,到底是选择一个人走独木桥、咬着牙坚持下去,还是选择联系一些MCN公司,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
陶真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正打算翻一翻自己的后台、了解一下那些联系他的公司资质,就忽然看见了一条新弹出来的私信。
发信人是一个网上很有名的音乐博主,DoctorSeven,粉丝已经超过了五百万。陶真也曾看过他几个爆款视频,对他半侧脸,穿着西装弹吉他的角度记忆犹新。
七博士怎么会突然联系他?
陶真有些懵,下意识地点进了私信界面,那头很礼貌地说完Hello,就语气温和地说:
【博主你好~我看过你许多视频,是你的粉丝。这两天发现你新视频的底下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评论,忍不住来私信你,希望你不要被这些评论影响,继续努力专注地享受音乐!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可以联系我。】
原来是这样。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陶真抿唇笑起来,认认真真地打了一段感谢的话过去,又额外添了一段:【……我没关系的,谢谢七博士,我也是你的粉丝,你唱歌很好听,视频也拍得特别好!】
消息发出去立刻已读,那头的名字也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DoctorSeven:过誉啦哈哈哈,我唱歌还行,但视频方面一窍不通,是公司帮我设计的角度和拍摄手法,不然按照我以前那个方式来,根本就出不了爆款。】
陶真一怔,下意识地问:【七博士也签公司了吗?】
【DoctorSeven:签了,我的公司是“Z时代”,隶属于那个南城很有名的司氏企业。】
【DoctorSeven:实不相瞒,我今天来找你,其实就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公司的帮助。你真的很有潜力,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但现在公司之间竞争比较激烈,会因为利益而打压像你这样从素人做起来的博主。】
【DoctorSeven:我之所以选择“Z时代”,就是因为它不干这种龌龊的事,只需要我们跟公司一起努力一起成长。而且它们家贼有钱,毕竟背靠着司氏嘛,对其他公司和他们之间小打小闹的竞争一点都不慌的。】
陶真明白了,七博士是代表着Z时代前来当说客了。
如果放在几天前,他恐怕会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可今天,在看见自己评论区底下那些无穷无尽的谩骂和嘲讽之后,他罕见地有些迟疑了。
他只想好好地唱自己的歌,不想参与其余的争斗。签公司,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十分不好的事,反而能给他提供帮助。
【真知棒:那,公司会干涉视频的内容,要求博主必须去参与什么……线下的活动吗?】
【DoctorSeven:哈哈哈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不会的。像我主页的视频,选曲什么的都是我自己来,公司只会按照我的要求给你提供帮助,比如给我提供拍摄的衣服、场地,设备什么的。】
【公司是不会要求博主去线下走穴、参加商业活动的,都秉持着自愿原则。】
一字一句地将七博士说的话读完,陶真渐渐地有点心动了。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地舔了舔唇瓣,斟酌着说:
【好!真的非常感谢你,我想之后再去了解一下,如果有想法的话,再联系你,行吗?】
七博士答应得格外爽快:【当然没问题了,就算不签约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哦,对了,过段时间Z时代还有一个创立周年大会,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跟我说,你可以先去了解一下,之后再考虑要不要签约也不迟。】
陶真松了口气,心里很感激,又对七博士说了好多声谢谢。他记得七博士有时候会在平台里开直播,决定等下次看见直播时刷两个嘉年华。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网上花费了许多时间,连高铁即将到站都没注意。看见前排的祝闻声起身回头时,他才如梦初醒,抓着手机一骨碌站了起来。
“怎么了?”
下车时,周围的众人都拉着脸,四周弥漫着阴雨天的郁闷气息。祝闻声站在他身边,侧脸一如既往的俊美冷淡,眼神里却带了些许探究:“一直低着头。”
“啊!唔…倒也没什么,就是在想事情。”
陶真揪了揪自己的衣角,斟酌了一下,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回去以后不是就又要上学了么,你也得回去训练了……那儿的住宿环境又那么差……”
“你是怎么想到要和那个俱乐部签约的呢?难道不会被限制吗?直接跟在江叔后面,不行吗?”
听见“住宿环境”时,祝闻声不动声色地滚了下喉结,直到下一句话才转过脸,浓黑的睫羽掀起,平静道:“不太行。”
他简单地为陶真解释了一下:格斗牵扯到的环节很多,流程很复杂,不管是跟主办方交涉报名比赛、研究分析对手的习惯,还是针对性的训练安排、营养康复……这些都不是一个人能轻松搞定的。
想要好好的打比赛,发挥出十成的实力,就得专心训练力量,努力磨炼技巧,而不是被困在这些繁杂的事务里无法脱身。
“有俱乐部会方便很多,国内那位拿到UFC金腰带的冠军也一样。她也有经理人处理各种事务。”
陶真很认真地听完,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的确是这样,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
“团队的作用还是很大的,是我以前一直都只看到了他们不太好、欺负人的那一面。”或许他真的可以考虑一下七博士的话,去Z时代了解一下。
祝闻声“嗯”了一声,并没有否认陶真原先的想法:“压榨的确也是存在的。”
到底好与坏,还是要看能不能选到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高铁到站,深灰色的厚重云层铺在天空,降下绵绵细雨。
两人越过喧闹的人群离开了站台,愉快的假期也一晃而过。
刚开始重新上班的这段时间是最痛苦的,所有人都跟游魂一样还没恢复状态。
陶真却精神抖擞,他在网上搜索了许多“Z时代”的资料,又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一下陶大俊这公司是否靠谱,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找时间给七博士刷了两个嘉年华。
七博士下播后就立刻来联系了陶真,让他不要这么破费,月底就是Z时代的周年庆,七博士已经跟公司商务说好了,会提前几天给陶真送一封邀请函。
一封邀请函就代表着一位嘉宾,可以带一位男/女伴,虽然这种聚会并没有强行要求,但带个伴会礼貌一些,而且……有个人陪着,总会更有底气。
陶真一拿到邀请函,就立刻给祝闻声发了消息,问他那天有没有空。
然而,怀揣着略微有些激动的心情等了半晌,陶真却迟迟没有收到对面的回复。
祝闻声并不是故意不理陶真的。
他上完下午的第一节课赶到俱乐部,还没来得及换上背心短裤去完成今天的训练任务,就看见黎旻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赶了进来。
女人难得没有穿着她那一身干练的黑色职业装、也放弃了十厘米的红底黑皮高跟鞋,反而身着温柔的米色针织衫,甚至还特意戴了一副棕色镜框。
一扫MMA经理人的铁血气质,令人怀疑她今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像是看穿了众人的腹诽,她的嘴角抽了抽,从烟盒里磕了根烟出来叼上,警告似的扫了一眼他们。
众人立刻像鹌鹑一样缩起脖子逃了,只留下祝闻声,放下手里的拳套走到她身边,淡淡道:“怎么了?”
“你还知道问我,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黎旻反问他,点火的动作里透着些许烦躁,“外公外婆都快要把我给念死了,如果你今天晚上不跟我回老宅,他们绝对不会开席你信不信?”
祝闻声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金婚宴会,你我有必要参加么。”
“我也觉得没必要,可他们年纪大了,不就是会越来越重视这些东西吗?尤其是这些年,我妈败家,你妈又……能留在他们身边的就只有我们两个小辈了。”
“而且他们前段时间刚去做过检查,情况算不上特别好……我知道,他们真的有很多不对的地方,我也讨厌他们总是对MMA指手画脚,但是——”
黎旻咬破爆珠,深吸了一口气,过肺,将那些郁结的气息和烟雾一起吐了出来:
“阿声,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吧。”
淡淡的烟雾袅袅飘散,朦胧了两人的视线。
过了片刻,祝闻声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去楼上拿了件适合正式场合的外套罩在自己浅灰色高领薄毛衣上,就乘上了黎旻的车。
外公外婆——司家二老的金婚宴会,规模是空前的盛大。
从山脚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前来道贺的豪车,越往上,两侧的人就越多。名流们身着一身高定谈笑风生,从镂空雕花大门进入庄园内,越过精心修葺过的复古花园和来自上上世纪的欧洲喷泉,终于进入了宴会最核心的区域。
老爷子和老夫人笑着坐在沙发中央,接受着众人的道贺。
正在场内的气氛渐渐活络起来、四周传来阵阵沉稳的笑声时,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了。一男一女两道高挑的身影从外缓步而来。
走在前面的,是在场众人都非常熟悉的黎旻,她微笑着点头示意,忽略众人试图攀上来同她套近乎、打招呼的视线,径直地走到了二老跟前,往后虚虚地靠了一步,弯腰,介绍身旁的祝闻声。
老爷子一愣,身体微微前倾;而老夫人脸上的客套笑容一僵,几秒之后,眼圈瞬间红透了。
眼前,黑发黑眼的俊美青年一身低调清贵的打扮,神色冷峻地立于原地,挺拔的松竹一般静默。
“阿声!”
司老太太率先站起身来,小跑着过去握住祝闻声的大掌,心疼地摸了摸他手心的茧子,眼含热泪地说,“我们阿声已经长这么大了……”
即使掌心满是老茧,也能摸到老人手上的皱纹,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祝闻声有些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触碰,但他还是忍耐了下来,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司老爷子也借助拐杖站了起来,喊他和黎旻一块到沙发旁坐下。
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提格斗相关的事,只是就着一些不痛不痒的事寒暄了片刻,表面看起来到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一旁的众人见状都识趣地没有来打扰,可私底下却情不自禁地使起了眼色。有状况外的人压低声音问旁边的同伴:“黎旻带来的人是谁?能让司家二老都这么在意的人,不会是……”
“对了。除了那位还能是谁?司家大女儿和祝家独子的孩子,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太子爷’咯。”
“可……看这样子,感觉‘太子爷’跟这二老不是很熟啊?”
“哈,你要这么说也没错。‘太子爷’跟谁都不熟,包括他亲生爸妈,你知道为什么么?”
一人似乎了解许多内幕,吊足旁人的胃口后才悠悠地开口:“他妈和他爸当年商业联姻,订婚后,他妈却喜欢上了一个在家里做活的穷小子,谋划着和人家私奔。”
“司家二老自然不可能同意:家里统共就俩女儿,小女儿叛逆无能,未婚先孕,他们能指望的只有乖巧懂事的大女儿。可这回大女儿像是铁了心似的,他们反复劝说无果,干脆在即将举办婚礼的时候,强行把人抓了回来……”
细碎的讨论话语自以为很隐秘,可那些遮遮掩掩的视线到底带着窥视的色彩,祝闻声猜也猜得到。
旁人嘴里讨论的,只不过是流传出来的只言片语,真正的情况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强扭的瓜不甜。
祝闻声的父母本来就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婚后两人也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司姝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她到这种地步,她就连自己的婚姻也不能做主,每天都能跟祝冠清吵一架。
祝冠清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他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干脆把外面的销金窟当成了家。
两人明明是夫妻,却闹成了仇敌。
若不是因为那时司姝爱的穷小子和旁人远走高飞了,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醉了酒,恰好那天祝冠清在家……恐怕都不会有祝闻声的出现。
可有了祝闻声,一切便跟之前不一样了。
在两家人惊喜又期待的催促下,祝冠清和司姝到底还是屈服了,考虑到各方面的压力和关系,各自歇下了心思,也算是过了四五年平静和睦的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也许是司姝命里有一劫,她年轻时爱过那个穷小子竟然找上了门,并试图与她重新发展那段关系。
已然身为人母的司姝自然对这个朝秦暮楚的男人失去了想法,冷冷淡淡地拒绝了他。
但祝冠清不知真相,心中始终有根刺难以排解,想要找身边人“倾诉”,一来二去,竟然和秘书勾搭在了一起。
结果就是,在祝闻声五岁那年,祝冠清的秘书带着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找上了祝家大门,差点将司姝气晕过去。
出了私生子这种事,祝、司两家狠狠地闹了一通,场面变得极为难看。但不管怎么说,这孩子总得解决,只是当他们带秘书的孩子和祝冠清去做亲子鉴定时才发现,那孩子竟然不是祝冠清的。
因为祝冠清出车祸受过伤,通俗来说,现在的他,并不具备让人怀孕的能力——
私生子解决了,但事情闹得更大了。
司姝厌恶他有了孩子还要出去鬼混,比一开始还要痛恨祝冠清。
而祝冠清也难以忍受自己的男人尊严被踩在了脚底,整个人变得越发暴躁易怒,到最后甚至开始怀疑祝闻声是不是他的亲儿子。
事情发酵到了一种难以预料的地步。
某天司姝不在时,喝了酒的祝冠清,对六岁的祝闻声实施了家暴。
小孩身上的伤难遮,也掩藏不了。司姝回来就发现了,尖叫着要跟祝冠清离婚,她再也没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了,把两家人都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抓着祝闻声和祝冠清去做了亲子鉴定。
清除完所有的疑点后,她干干脆脆,所有东西——包括祝闻声在内——什么都不要了,一个人出了国。祝冠清也彻底放弃了挣扎,把儿子丢给了两方父母。
是的。
他们俩终于自由了。
祝闻声垂下眼,收回了视线。
耳畔正在絮絮叨叨些什么,他过了片刻才听清。
“……所以呀,阿声!”
“你再过一段时间也要二十岁了。婆婆这里有个小礼物想要送给你,跟以前送给小旻的一样。”
司老太太眼巴巴地盯着祝闻声,语气温和,“那家‘Z时代’,你喜欢吗?”
“婆婆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嘿嘿谢谢宝宝们祝我生日快乐[摸头]很开心[抱抱][抱抱]
今天这章掉落小红包!爱你们[求你了][求你了]
30 ? 第 30 章
◎我想吻你,可以吗?◎
司老太太的这一声并没有特意控制音量, 离他们近的一些人表面上在认认真真地聊天,实际上一个个都把耳朵竖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祝闻声的方向。
Z时代?是他们想的那个Z时代吗??
南城——甚至整个国内最有名的MCN公司之一, 不少人挤破头都想占有一席之地的公司,到他这里竟然只变成了一个二十岁生日的小礼物?
这要是说出去, 不知道要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可那黑发黑眼的俊美青年依然保持着毫无表情,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礼物而感到多么开心——亦或者是, 根本就不在乎他即将收到的是什么东西。
“不用。”
祝闻声本想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却被一旁微笑着的黎旻用力捣了一下, 顿了顿才添了一句:“……谢谢。”
司老太太眼中燃起的期待消失了,略微有些浑浊的瞳仁灰蒙蒙的,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侧的司老爷子。
老爷子则用力地跺了一下拐杖,祝闻声忍耐了半个晚上, 他又何尝不是?这会, 他从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斩钉截铁道:“不行,必须收下。你马上都要二十岁了, 还一天到晚跟小旻去搞那个格斗,像话吗?成何体统?”
“从前你练练柔术也就算了, 毕竟可以保护自己。可现在呢?听小旻说,你是要去…去跟那个什么UFC签约了?你知道我们给你买了多少保险吗?你要是去打一场比赛,前前后后要牵扯到多少人、多少东西!”
祝闻声沉默不语。
金婚宴会,宾客如云,衣香鬓影。众人状似不经意的目光里都带着窥探和好奇。
司老太太反应过来, 连忙拉了拉身旁老伴的手。
可老爷子已经说得完全忘我了, 怒目圆睁, 气喘吁吁地盯着他:“我们家里那么多东西到最后不都是你和小旻的吗?而且你爷爷奶奶那也就只有你一个继承人……你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你简直就是不务正业!”
说到最后时,他的声音猛然拔高,几乎是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斥责了一番祝闻声。
一时四周鸦雀无声。体面的成年人们找了借口三三两两地散开了,耳朵却竖得一个比一个高,用余光觑着祝闻声。
黎旻早就猜到司老爷子会这样,可她没想到这指责来得这么快,险些两眼一黑,拉住司老爷子的手臂,努力放软声音:“外公,今天可是您和外婆的金婚纪念日。咱们不说这些行吗?阿声他其实……”
“我就把话放这儿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司老爷子甩开黎旻的手,气呼呼地瞪向祝闻声,“Z时代必须收,不然我可保不住你姐那个小俱乐部。”
高挑挺拔的青年平静地站起来。
他深深地看了老爷子一眼,语气里听不出喜怒:“知道了。”
见他仿佛已经想通了的顺从模样,司老爷子就算是再有火也没处发,深吸一口气,强调道:
“……知道就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跟你婆婆是不可能害你的,都是为了你好。”
“等你长大以后就明白,我们给你挑的路都是最好走的路,别人想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呢。到时候,你一定会感谢我……”
祝闻声原本已经转过身准备走了,闻言,忽然停下了脚步。
“真的么?”他的语气无波无澜,仿佛不是在反问,而是陈述一个事实,“那您有没有收到女儿的感谢呢?”
“……”
“你!”
司老爷子反应过来,脸色涨红,好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茶杯砸了过去。
他以为像祝闻声这种躲避能力顶级的格斗选手一定会避开,可祝闻声竟然不闪不避地站在原地,仍由那冒着白烟的热茶哗啦啦地撒了一身。
瓷杯骨碌碌地滚在地上,滴滴答答的水珠弄湿了地毯。
祝闻声垂下眼,随意地抹了一把滚烫的指尖,低低地添了一句:“金婚纪念日快乐。”
“打扰到你们的话,抱歉了。”
两侧的宾客自觉地为他让出了一条路,众人目送着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外走。
司老爷子也怔住了,举起拐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下一刻却被一旁泪水涟涟的司老太太扯住了手:“你非要跟孩子这么说话干什么!你就让他慢慢来不行吗?当年把小姝逼成了那样,你看她现在还愿不愿意喊你一声爸!”
“她——”
司老爷子瞪大眼,几秒后,神色忽然颓然。
场面一时间变得有些混乱,有关系较近的人凑上来安慰起了司家二老。原先热热闹闹的金婚宴会,到底还是变了味。
黎旻在其中斡旋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去花园抽烟。
她给祝闻声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打通,正在烦躁时,突然接到了一个由俱乐部打出来的电话。
“喂?”她心头一振,“S回去了没?你们看见他了?”
“额,黎老板,不是……”教练的话还没说完,话筒就被另外一个人夺了过去。
陶真清朗的声音响起:“黎老板,我还想问你呢。”
“大家说祝闻声上了你的车……你带他去哪里了?”-
夜幕低垂,秋日凉风习习,山上的温度尤甚。
原先滚烫的茶水渐渐凉了,浸湿的外套紧紧地贴在毛衣上,像是无形的大网,将人的呼吸都攫取干净。
祝闻声干脆将它脱了下来,找了个山脚的垃圾桶扔了。
失去了湿外套,令人窒息且疲惫的那股负担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可紧随而来的就是刺骨般的寒冷,从皮肤开始,一路弥漫到骨髓。
脱或不脱,好像都很糟糕。
而且无论有没有这件湿透的外套,四周都这样黑。簌簌摇晃的树影张牙舞爪,路灯的光好似萤火,轻而易举就会消失。
祝闻声不自觉地想到了他跟陶真在海边的那个晚上。
卷起潮湿水珠的海风很冷,空无一人的海滩也寂静无光,但那会的他却对四周的环境浑然未觉,只专注、牢牢地盯着镜头里笑意盈盈的陶真。
少年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圆润潮湿的一双眼,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俏皮可爱的小虎牙。鲜艳活泼,好似暮色中那一点独特的红。
每次喊他时,总会拉长尾音,像是撒娇一样又甜又软。
“祝闻声!”
祝闻声的步子突然顿住了,他垂下眼,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陶真的声音。
可他很快就又清醒过来,陶真不可能知道他在哪里,也不可能会过来找到他。
于是,他放弃了心中的妄想,继续往前走。
很快,两侧的车流量渐渐多了起来,跳动的红绿灯变换,交叉路口人来人往,只有插着口袋的小摊贩站在原地。
祝闻声停下脚步。下一刻,他的余光里就闯进了一个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金发少年。
“祝闻声!”陶真像是个小炮弹似的跑了过来,一骨碌扑进了他的怀里,仰起雪白的小脸,眼巴巴地望着他,“我刚刚在车上就喊你了,你明明都停下来了,怎么又开始跑啦?”
“你都不知道,我一开始真的要被吓死了!听说你老板把你带走,我以为她是要、要带你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呢——不对,那你现在是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的?你没有穿外套吗,身上就这么一件薄薄的长袖衫!你不冷吗?”
怀里的少年极暖和,像是将柔软肚皮翻开、努力替同伴暖身子的小动物。
也像是茫茫黑夜中,漫天冰冷刺骨的冰雪里,唯一的热源。
祝闻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呆呆地回抱。
他用了太大的力气,近乎要将陶真狠狠揉进他怀里。
陶真被他扼得“唔”了一声,脑袋上的呆毛都翘了起来,金发毛茸茸的:“……我就说…你肯定很冷。”
“别害怕,告诉我谁欺负你了好不好?”他努力踮起脚尖,“是带你走的那个老板,还是刚刚才遇到的什么人?我帮你报仇出气好不好?”
祝闻声依然没有说话,他弯腰,用自己冰冷的脸颊去贴了一下少年热乎乎的侧脸。
像是雪地里取暖的小动物互相挨挨蹭蹭,没有任何绮念。陶真的嘴巴张了张,不自觉地安静了。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拥抱了一会。
片刻后,感觉到祝闻声钳制在他腰间的手臂没有一开始那么紧了,陶真才慢吞吞地往后退了一步。
悲伤和难过是一种如有实质、会感染的病毒。他忽然就不想问祝闻声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只是努力扬起一个笑脸,对祝闻声说:
“……过来的时候,我看见路边有卖烤红薯的。你饿不饿呀,我买两个给你吃好不好?”
天色一片晦暗,远处霓虹灯闪烁,陶真眉眼弯弯,朦胧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消散的梦。
祝闻声垂下眼,低低道:“不,我不想吃。”
“好吧。”陶真绞尽脑汁,“那你想吃什么呢?我去给你……”
“你。”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陶真的声音戛然而止,呆呆地看向眼前的人。
祝闻声闭了闭眼,压抑住胸膛沸腾的欲念,重复道:“陶真,我想吻你。”
“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