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只是跟着学生会团建，在轰趴馆里就这样遇到她。
她比我大了三届，只是被一个学姐邀请过来的。
加入机构只是为了学分和评优，我做一切都有着目的，对于社交也是如此。
但我那天心情确实算不上好，因此接了烤肉的活，在她们的喧闹中默默无闻地摆弄眼前的烤串。
宋霂就这样带着浅淡的香水味站到我面前。
我到现在都能回想起她那天称得上是柔软的声音，轻飘飘地拂过我的心尖。
“你好，我可以拿一串吗？”
我抬眼，正好撞进她温和的眼睛里。
那天她穿得很潇洒，可能是烧烤太热火朝天，她没有把马甲扣上，露出里面米黄色的衬衫。
她的眼睛太漂亮了。
我的大脑都因为她空白了一秒。
在那一秒里，我听见了自己轰鸣的心跳。
“在想什么？”
宋霂轻柔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将我从回忆里拔出来。
我心口一跳，转头果然见宋霂整个鬼魂都贴在我身上。
她侧头看着我，这样亲密的距离在多年的相处下，我已经很熟悉了。
但此刻回忆翻涌，我竟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羞赧。
这个轰趴馆平时也很热闹，现在也有人在里面吃喝玩乐，但在人声鼎沸中，只有我能看见宋霂。
她大概也是知道，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黏着我，尽管碰不到，也会时不时戳戳我的脸，又摸摸我的手。
这些我都感受得到，身体在不知不觉中绷得很紧。
“你有什么变化吗？”
我忍住自己想要颤抖的反应，偏了偏头小声问。
我和宋霂交流只能直接说话，所以我很少在外面跟她交流，好在这里太吵了，大家也没听见我在说话。
“嗯……”宋霂伏在我耳边沉吟。
她没有呼吸，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那股凉凉的气息，但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氛围太奇怪，我耳尖腾起一股别样的炙热。
“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呀。”
宋霂声音也笑吟吟的，我没敢偏头去看她，努力将目光都分散在走动的人群中。
“耳朵又红了。”
她等待几秒突然出声。
我身体一僵，猛然往旁边跨了一步，才缓缓把胸口集聚的气都给吐出来。
“还要做什么吗？”
我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形象，不想在别人面前表露出端倪。
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还脸红心跳的，很容易被别人当成神经病。
虽然我现在也大差不差了。
宋霂和之前很不一样，我近乎茫然地端详了她两眼。
以前的她可不会这样故意逗我。
是的，逗我，经过这么一阵子，我已经很清楚了，她说这些话，做这些举动都是故意的。
可这样少见的挑逗反而让我心头发痒。
我又忽然想起来她说鬼是不能撒谎的。
──所以她如此的行径都是她的本性。
想到这里，我蓦然脸红一瞬，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摆。
她的确很少在我面前表露出这样的性格，但也不是没有。
一些几乎要被我遗忘的记忆也浮现出来。
有一次我被朋友拉去聚会，席间喝了太多酒，醉过去了所以忘记告诉她。
等她被朋友叫过来接我的时候，我迷蒙中依稀看出来她很生气。
那天晚上也是我第一次在她的折腾下哭得不能自已。
快要崩溃的几个瞬间里，她也曾这样带着轻慢的笑容，哄骗我做出许多羞耻至极的事。
这段被我刻意忽略，不敢回想的记忆终于清晰，与宋霂现在的神情相衬，竟让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再转转吧？就像你那时候陪我一样。”
宋霂笑着回答。
当时我对她一见钟情，没几句话就答应放下手头的烤串，陪她在轰趴馆里玩。
现在想想，自己简直是被蛊惑了一样。
也确实是蛊惑。
宋霂只要站在那里，呼吸，就能把我勾得五迷三道。
我连忙止住回忆，免得整个人都腾起火来，脸要是太红就瞒不过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对我来说是这样。
当初愿意在这里闲逛只是为了宋霂而已。
只是宋霂。
现在也一样，我带着挂在我身上的宋霂四处走走。
令我意外的是，宋霂对那些细枝末节的回忆反而比我还记得清楚。
每走到一个地方，她总能说起来当时我是怎么在这里陪她玩的。
可惜现在她没有实体，看着那些游戏机，台球桌也只能眼馋。
我能看出来她眼底的遗憾，心忽然被揪了一下，下意识出声。
“要玩吗？你可以指挥我。”
宋霂盯着我，眼睛里的笑意似乎浓了几分。
但她没有答应，而是说，“我想吃烤串。”
她声音轻轻的，像是随口一说，毕竟鬼魂也吃不了什么东西。
可我想起来，我们的交集的确开始于那串烤鸡翅。
我停了两秒，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去了烧烤架旁边，同那个女生商量了一下。
好在对方没有怀疑，很高兴地让了位。
我松了口气，下意识笑起来，转头看向宋霂。
很多次我听从宋霂的话做了点什么，只要回头看向她，宋霂就会温柔地夸赞我，这样亲昵的行为让我无比上瘾。
因此我也乐得在她面前装作乖巧的样子。
只是这次我却没有等来宋霂的夸赞，见到的只是她堪称诧异的表情。
我一时愣住，看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心底生出一丝不安。
我想询问她，可是身边有人，又不好开口。
等我在小马扎坐下，开始翻烤那一串鸡翅的时候，耳边才慢腾腾传来一道声音。
“怎么了？冷着脸。”宋霂戳了戳我的脸颊。
我指尖一抖，因她的话陷入迷茫。
我冷脸了吗？
这是我没想到的，或者说，我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她面前会那么情绪化。
实际上我一向在她面前装得很好，就算有不开心，也会故作轻松，一切都以她的意向为准。
我愣在原地很久，久到刚刚的女生都来提醒我。
“快糊了！小姐姐你快翻一下！”
我连忙回神，把鸡翅翻了个面，挂起歉意的表情朝她道谢。
宋霂就这样静静在旁边看着我，也没说什么。
没想到只是失去她一段时间，我就已经失去伪装的能力了。
我是有点迷茫的，好像这次再见到她，我就总是下意识地在她面前流露出自己原本的样子。
是因为什么呢？
我看着手里的鸡翅，油脂被炭火烤得滋滋作响，油亮的皮肉都渐渐收紧，一点点被染上金黄色。
香味飘逸在鼻间，一如当初我和她初见的样子。
我似乎懂了。
是因为她也在我面前变了模样吧？
这种袒露内里的方式，让我本能地放松了所有警惕。
就好像……
莫名生出了点希望。
就算表露出自己卑劣的，宋霂也不会离开的希望。
谢过那个女生之后，我拿着鸡翅离开。
那串烤鸡翅最后还是被我吃下，毕竟宋霂根本吃不了实物。
“好吃吗？”宋霂温声笑问我。
“……好吃。”我沉默了会才回应她。
这串鸡翅是我自己烤的，这样回答总给我一种自卖自夸的尴尬感。
“我当初也这样觉得。”宋霂忽然从后面抱住我，轻轻叹息。
我是感觉不到她在抱我的，只是那双手臂从我腰间横过，宋霂的脸又靠在我的肩膀上。
这样的姿势只能是拥抱。
我倏然红了脸。
其实以我和她的熟悉程度，只是拥抱而已，我不太会有什么害羞的心思。
但可能是她那一句再谈一次恋爱，让我心思浮动，现在面对这种亲密的行为。
居然真的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就像当初我还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她只要凑近我。
我就会溃不成军了。
她低低的笑声渐响起在我耳边，温柔里又带了点细微的诱惑。
“怎么还是和之前一样害羞啊，阿七。”
“我现在告白，你会答应吗？”
当然会。
我的心声瞬间回答。
不过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沉默。
但这样沉默似乎又是欲盖弥彰。
我咬了咬唇，有些恼意指责她。
“姐姐。”
你明知道的。
我试探着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幽怨偏头看她。
宋霂声音听起来更开心了，松开手浮到我跟前。
她脸上的笑意实在明艳，比之以往的温柔模样还要让我心动。
我不禁想到，当时初见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那种我遥不可及的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
可她却比我想象中的更好接近，甚至不需要我过多计划，只是普通的邀约都能请她出来。
——只需要我开口就好。
我还以为她很爱玩，而我只是她觉得有趣的其中一个乐子。
后来接近她之后我才明白。
我想错了，她应该是温和但疏离的高岭之花。
所以和她在一起那一刻，我前所未有的激动，或者用兴奋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因为我以为这样一个永远都不会属于我的人，却在最后选择了我。
这让我怎么不激动？
但与现在变成鬼魂的宋霂相处一阵子之后，我突然有了怀疑。
之前的她，真的是她吗？
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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