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兵部尚书的带路下,赵明月率领大军成功入驻了南阳城。
南阳县令逃跑后,兵部尚书就带人驻在了府衙,造反联盟的军队一到,他就立刻搬出衙门,到民宅借住去了。
见地方还算宽敞,赵平就驻在了县衙,赵刁则驻在了别处衙门,其余士兵则在空地上搭起帐篷,分驻兵营。
赵明月没有选择跟他们挤在一起,而是带兵去了南阳行宫。
数年过去,这地方已经荒废了,空旷的庭院里落满了枯叶,广阔的猎场上杂草丛生。
她记得,阿娘掌权不久,武侍书就上书请求,宽赦此处获罪的宫女,将其全部放归。
获准后,这些和武侍书一样出身的女人,得到了赦免,恢复良籍,各自归家了。
而对于那些无家可归无亲可靠的女人,武侍书特意出资,在都城设立了互助会,资助她们读书考女官或者学习一技之长自立门户。
赵明月那时知道了,还变卖了首饰资助了一笔钱。
她离开都城这么些年,也不知道这个互助会还在不在,那些想要考女官的人有没有入选,凭借一技之长安身立命的女子是不是生活顺遂。
时光荏苒,赵明月再一次站在这个曾令她恐惧的猎场上,回看当初的自己,才意识到那时的她有多么可笑、可怜。
阿娘真的帮助了很多人,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她无法想象,如果阿娘不曾拿利箭指着她,逼她拉弓反抗,她的命运会走向何方?
是和亲西祁王,还是被皇帝随便嫁给哪个王公贵族呢?
“公主,悦王请你去县衙议事。”亲兵的声音打断了赵明月的思绪。
赵明月立即回过神,眼中的柔软消失,脸庞覆上冷色,“好。”
她翻身上马,带着亲兵来到县衙前,门前是赵平的护卫,看见她立即迎了上来。
赵明月看都不看护卫一眼,越过他,抬脚迈上台阶,接着一扬手,将马鞭向后扔过去,“看好我的马。”
跨过门槛,大步走进了衙门,亲兵紧随其后。
到了厅堂,里面已经点上蜡烛了,光影绰绰,赵平、赵刁、兵部尚书还有其余四位王爷都到了。
众人分坐两侧,唯有最上首的那个位置空着。
赵明月咳嗽一声,厅上众人立即停止说话,转过脸来,看见是她,迟疑了会,才慢吞吞站起身。
赵平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原来是盟主到了,真叫我们好等。”
赵明月目不斜视,走到上首坐下,轻飘飘地看了赵平一眼,“什么事?急匆匆地叫我过来?”
赵平心中暗恨,这赵明月真是越来越会摆谱了,别是真以为做了这个盟主,他们都要听她的!
这两日,兵部尚书也看懂了联盟中的暗流涌动,知道这些人并不服气赵明月做这个盟主,联盟中真正的话事人,是赵平。
因此,听到赵明月的问询,他并没有开口。
赵明月等了一会,也不见有人应声,反而感觉出厅堂里,有一股暗暗对抗她的气氛。
她意识到,当她态度变得强硬起来时,这些人就不再听从她的命令了。
他们希望她可以做一个听话的傀儡。
然而,赵明月已经厌倦了在这些人面前扮演无知傻瓜的戏码了。
赵明月冷声道:“没人要说话吗?那我就先走了。”
兵部尚书给她这冷冰冰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答话:“回、回公主,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说。”
赵明月眸色加深,语气更冷,“那你刚才不开口,是等着我来请吗?”
兵部尚书浑身一颤,转头朝悦王看过去,对方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其余王爷,没一个站出来帮他说话的。
他立即意识到,哪怕联盟内部不和,赵明月还是明面上的盟主,不是他可以挑衅的。
兵部尚书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颤声道:“方才是我听错了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明月一声冷笑,“像你这种背主的东西,只怕嘴里也吐不出几句实话,除非,刀子架上脖子,你才会老实——”
说着,她忽然站起身,闪到了兵部尚书面前。
兵部尚书一惊,正要抬头,脑门就被一个冰冷的东西顶住了。
他瞬间僵住,向上翻着眼珠子,只看到黑色的火枪枪管,和扣在扳机上那根修长有力的手指。
“说吧,你要交代什么?但凡有半句谎话,你就死定了。”赵明月的声音很是冷酷。
兵部尚书脸色都白了,哪里还敢和她作对,当即把要说的话都交代了出来。
“池太后让我把禁军全部调来南阳防守,如今都城防守空虚,能够守城的士兵不过三四千人,公主若是此时发兵都城,定能长驱直入。我愿为先锋,替公主攻城!”
叛徒!
阿娘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就这么对她,简直不可饶恕!
赵明月怒上心头,厉声道:“放肆!你敢——!”
话落,厅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赵明月的身上。
赵明月猛地醒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小心看向周围,每一个人眼里都流露出异样的怀疑,让她如芒在背。
他们该不会发现她卧底的身份了吧?
赵明月心跳如鼓,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放下火枪,转身走回到椅子前坐下。
赵平早就猜到赵明月用心险恶,但他还以为她是在为了自己牟利,却没想到她还在为池太后办事。
他看向赵明月,用怀疑的语气问道:“怎么?尚书大人哪里说得不对吗?”
赵明月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冷声道:“当然不对!池太后再怎么说,也是当今皇帝和我的母亲,若是贸然攻城,逼死了她和皇帝,不止我要背上弑母的罪名,你们也要背上弑君的骂名!”
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赵平一时间竟无法反驳,“那你说,要怎么做?”
赵明月弯起嘴角,“当然是修书一封,派人送进宫去,劝池太后退位还政,并让她许诺,永不伤害各位王爷的性命。如此一来,我们既可以保住如今的地位,也能得到世人称赞的美名。若是池太后拒绝,到那时再攻城也不迟。”
其余几位王爷闻言,纷纷拍手叫好。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凭自己的实力当不上皇帝,之所以跟着赵平和赵刁起兵造反,本来就是为了保全性命。
赵平看他们神情动摇,心中一惊,这个赵明月太可怕了,前脚刚挑拨了他和赵刁,后脚又来动摇他人。
不能再拖下去了,都城已是唾手可得,必须得在此之前除掉她,否则这攻城的功劳就要全给她赵明月一个人揽去了!
想到这,赵平眼神一狠,但也只是一瞬,他就恢复了温和,笑道:“其实,我和扶光公主的想法是一样的,若是池太后肯让权,那就皆大欢喜了。”
三言两语,就把赵明月出的主意说成是他想的了。
赵明月斜了他一眼,“悦王同意就好。兵部尚书最熟悉都城,就把信交给他,让他进宫去劝说池太后吧。”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兵部尚书,还没缓过气,就被这话吓得差点又跪到地上去。
他连连摇头,哀求道:“不、不行的,池太后性情暴烈,她要是知道我背叛了她,肯定会杀了我的,求公主饶了我吧。”
赵明月不为所动,正要开口,赵平就出声拦住了她,“还是另外派人去吧,没必要为难尚书大人。”
赵明月想了一会,松了口,“好,既然悦王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为难他了。此事就劳烦悦王去办吧。”
她正好借这个机会拖延时间,另想办法破局。
赵平也是一样的想法,不过他是想拖延时间,对付赵明月。
因此,面对赵明月的吩咐,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
赵明月见事情商议定了,就离开府衙,兵部尚书和众王爷也一并离开了,唯有赵刁留了下来。
赵平将赵刁拉去房间,关紧了门窗,确保隔墙没有一只耳朵后,才道:“如今兵部尚书已经投向了我们,赵明月也就没什么用处了,必须得赶紧解决掉她!”
赵刁沉吟半晌,“你想什么时候动手?”
赵平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明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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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赵明月回到南阳行宫,就把赵玉璋和薛淇喊了过来。
“薛师傅,姑姑,兵部尚书已经背叛了阿娘,都城危在旦夕,我们得赶紧想个办法出来!”她望着屋里的两人,焦急道。
赵玉璋皱紧了眉头,“池太后这次太冒险了,竟然把所有兵马都交给了兵部尚书那个叛徒,如今造反联盟已经有三十万兵马,而我们不过一万人,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不可能阻拦得了三十万大军啊!”
赵明月抬手扶了扶额,却不肯放弃,望向薛淇,“薛师傅,你一向聪明,有没有想到什么主意?”
薛淇沉吟了一会,缓声说:“事已至此,只怕我们也阻挡不了联盟的大势,公主既然已经做了联盟的盟主,与其把机会让给悦王,不如公主自己入主都城。”
赵明月愕然,“薛师傅,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
第112章 陷阱
“这不是玩笑,”薛淇极其认真地看着赵明月,“难道公主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当皇帝吗?西北三州的百姓,还有军中的将士,之所以忠心耿耿、舍生忘死地跟着公主,就是希望她们和她们的后代,可以得到权力、财富和土地!”
“请恕我说句不敬的话,公主是靠无数女人的支持,才走到了这里,如果公主这时候还不能下定决心,那么这场战争,无论最后是朝廷赢了,还是叛军赢了,输的都是公主。而我们这些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赵明月脸色微变,薛淇这话说的的确不太客气,她想要辩驳,可浑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尽了,只能挨着身后的椅子坐了下来。
这世上谁不想当皇帝,她又怎么可能会免俗。
更何况,她现在背负的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命运,还有豫州的百姓,军中的将士。
薛师傅说的没错,如果她不能继承皇位,那么将来无论是谁当了皇帝,她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而她所推行这么久的制度和改革,都会被轻而易举地推翻。
没有人可以和皇权抗争。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能按照薛淇所说的做,“不……我不能背叛阿娘。”
薛淇立即反驳道:“这不是背叛,就算池太后愿意,公主也不可能继承她的权柄,不是吗?”
赵明月心中挣扎,沉默良久,才重新抬起头,语气平静,眸光却如寒剑凌厉,“薛师傅说得不错,我同意。但我们还是要先解决悦王和灵王,有这两个威胁在,我不可能坐稳皇位。”
听到这里,一直没有开口的赵玉璋道:“可以给梅君嵘和玉照去信,让她们调骑兵急行军来都城支援,便不用担心叛军的人马了。”
赵明月垂眸思索了一会,问道:“她们过来,最快要多久时间?”
赵玉璋粗略计算了下,“一去一回,至少也得十数天。”
赵明月点头,“可以,我已经说服悦王先派人去都城劝降,他们暂时应该不会出兵,时间上还能再拖延一会。”
三人谋划定了,便用密文写下书信,给梅君嵘和玉照送去几十封飞鸽传信,又怕出差池,又另外派人带着赵明月的金符和亲笔,悄悄离开营地,回去豫州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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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赵平又把赵明月叫去县衙,众人商议着拟写了退兵条款,派人拿着这些要求,前去都城劝降,让池太后退位还政。
到黄昏时分,赵明月才从县衙离开,回去营地。
她骑在马上,手抓紧了缰绳,偶一侧头,眺望天际的夕阳,如血色般的日光落在她清俊、冷硬的面颊上,无端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薛淇站在行宫阶下,凝目望着她走过来,“公主,劝降书已经送去都城了吗?”
“是,悦王的人已经出发了,”赵明月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走到薛淇面前,携了她的手,“薛师傅,我们进去说吧。”
两人进去大殿,就见赵玉璋站在桌前,面色凝重地看着上面的地图。
卫兵已经提前将蜡烛点上了,火光将地图上的线迹照得很清楚。
赵明月走过去,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她视线的落点正是南阳城的南阳行宫。
行宫离都城有三百里远,因为背靠支已山,翠绿的峰峦形成一座天然的屏障,夏季时格外凉爽,曾是皇帝避暑的胜地。
赵明月疑惑问:“姑姑,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赵玉璋抬起头,“这里没有问题,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悦王会同意让公主当盟主,他就不怕公主抢了他的功劳吗?尤其是眼下,都城已是唾手可及,他真的会什么也不做吗?”
赵明月脸色凝重起来,“姑姑的意思是……?”
“我担心,悦王会对我们不利,若是行宫被围,我们唯一可以走的退路,就是支已山,我想是不是要在山下布置些陷阱,以防万一。”
薛淇赞同道:“我同意赵将军的看法,我们必须做好撤离南阳的准备,在援军到来之前,不要与叛军发生正面冲突,尽可能地保存实力。”
赵明月点点头,“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事不宜迟,姑姑,你现在就让人将陷阱布置了吧。”
赵玉璋应下,转身离开。
赵明月走到桌案前坐下,眼睛盯着地图,脑海中却想起了赵平和赵刁两人白日间说话的神态。
她一直有留心观察他们,总觉得这两人眼神交流有些频繁,该不会是联手了吧?
什么东西能让有仇的两人摒弃前嫌,联合起来呢?那就是另外一个敌人。
赵明月忽然感觉到一股冷意从脚底升了起来,这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公主,探*子来报,赵平和赵刁正在召集人马,似是要对我营进行夜袭!”士兵急匆匆走进来,慌张喊道。
赵明月霍地站起了身,“他们召集了多少人?”
“在四万到六万之间。”
赵明月瞳孔骤缩,薛淇也变了脸色。
但只是一瞬,赵明月就冷静了下来,“传令全军,从支已山撤走,另外派火器营前去狙击赵平的军队,为大军撤退争取时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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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赵平和赵刁召集了五万兵马,乘着夜色往南阳行宫行来。
走了约两刻钟,赵平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响,抬眼看去,就见一队身穿轻甲的骑兵从茫茫夜色中冲杀出来,约有一千多人。
“不好,赵明月已经知道了我们要偷袭的消息了,”赵平立即慌了神,忙向令旗官道,“快传令,让前军主力赶紧散开!”
活落,那队骑兵已经奔到了面前,纷纷举起手中的火枪,朝他们打来。
一时间,众枪齐发,悦王的士兵便跟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全都摔下马。
赵平抱着马脖子,伏在马上,动都不敢动,耳边只听得砰砰的巨响,一阵浓烟过去,那队轻骑兵就已经调转马头,往行宫的方向跑了。
赵平回头一看,只见己方损伤甚重,全都倒在地上打滚哀嚎,约有近百人,失去了战斗力。
他大怒,当即下令军队追上去,地上的伤员全部丢下不管。
然而才追出两三里,那些神出鬼没的轻骑兵又跑了出来,拿火枪冲着他们一顿轰击,轰完就跑,绝不恋战。
偏偏赵平的军队比不得这些轻骑兵迅速、机动,他又怕派小队人马去会遇上埋伏,因此怎么追都追不上,也伤不到对方分毫。
而他们还没到南阳行宫,就已经减员了数百人。
赵平火冒三丈,怒道:“等我抓到她们,一定要扒了她们的皮!”
随即加速前进,不多时,就到了南阳行宫,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光亮都没有。
赵平怕赵明月埋伏了陷阱,先让弓箭手往里面放了一轮箭,什么声音也没听见,这才让士兵破开正门,骑马进去。
进去了一看,赵明月已经带人逃得干干净净了。
士兵一座座宫殿搜过去,连个鬼影都没看到,一路搜到后门,才隐约看见一行人往支已山跑了上去。
赵平精神大振,“快追!她们带着火炮辎重,肯定跑不远!”
众人立即往支已山追过去,到了山口,只见路上横着一尊火炮,挡住了去路,周围还散落着许多弓箭。
赵平大喜,“这群娘子军没力气逃跑,把火炮都丢下了,赶紧去把这神器拿过来!”
士兵听了,就要冲过去把火炮推过来,因为腿伤一直跟在后方的赵刁忽然催马上前,喊道:“等等!三哥,你不是说这火器要多分我一份,这火炮该我拿吧?”
赵平顿时铁青了脸,正要发作,忽然想到赵明月带了好几尊火炮,没必要为了这一尊跟赵刁争执,若是耽误了时间,把赵明月放跑了就不妙了!
于是忍住脾气,笑道:“行,这尊火炮就让给你,这下你总该相信我说话算数了吧!”
赵刁虚伪一笑,“那就多谢三哥了。”
他翻身下马,带着一队人亲自走上前去,近距离看到火炮庞大的铁青色炮筒,眼中立刻绽放出激动的光芒。
要是能把赵明月的火炮全部抢过来,他赵刁就能直接打进都城当皇帝了!
他一扬手,几个手下立刻上前去推火炮。
这时,他隐约闻到了一股硫磺的气味,耳朵还听到了火索燃烧的声音,并且越来越近……
这是什么动静?赵刁正疑惑,那燃烧的声音猛地停住,接着轰的一声巨响,爆开的浓烟瞬间吞没了他。
但下一瞬,他就远离了那团浓烟,视线不断拔高,就像是飞了起来,眼睛看到地上焰火四起,附近的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正支离破碎地倒在硝烟中,脖子上已经没有了脑袋。
这才意识到,他的脑袋被炸上了天。
咚的一声,赵刁的脑袋落到了赵平的面前,两个眼珠子被血染得血红,正死不瞑目地瞪着赵平。
“啊!”赵平吓得大叫一声,一脚把赵刁的脑袋踢了出去。
原来赵明月是特意把火炮丢在这里,引他们上前查看的。
这就是个陷阱!
要不是赵刁抢着过去,只怕现在死的就是他了。
赵平一阵后怕,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看到前面树后有人影晃动,他立即道:“快抓住她!”
士兵立即冲过去,将树后那人按住,带到了赵平面前。
赵平看她身穿衣甲,显然就是赵明月的部将,顿时阴沉了脸,“刚才,就是你点燃了火药?”
士兵仰脸看着他,眼睛亮的可怕,只是不答话。
赵平又问,“你家主子往哪个方向跑了?”
士兵还是不开口。
赵平被她激怒了,立时拔刀出鞘,刀尖贴住士兵的脸,厉声道:“不说的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士兵脸上毫无惧色,冷冷看着他,“你杀了我吧。”
赵平还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人,居然连死都不怕吗?
“好,那我就成全你!”他举起刀,就要往士兵脖子上砍去。
手下忽然大喊起来,“王爷,你快看天上,那是什么东西?”
天上除了赵刁的脑袋,还能有什么?
赵平凶恶瞪了手下一眼,烦躁地抬头看去,瞬间惊住了。
第113章 流星雨
是飞星!
数以万计的飞星呼啸而下,漆黑的夜幕被璀璨的亮光照得恍如白昼。
此时此刻,所有人仰脸看着天空,每一双眼睛里都闪烁着奇异的色彩,一张张脸上,都充满了惊讶。
而随着陨星的飞速坠落,惊讶很快就变成了恐惧。
这些陨星的落点,是南阳。
“天啦!飞星朝我们砸过来了,快跑啊!”
“这、这究竟是什么?“
“上天示警,是上天示警啊!”
军队立刻骚乱起来,纷纷四散奔逃,不成阵型。
还有人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大喊这是上天对统治者的警示,是池太后,召来了这场祸患。
将领们厉声大喊,试图重整军队,都无济于事。人们惊惧不安,一张张扭曲而恐惧的面孔在流星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清晰。
尖叫声、喧闹声、咒骂声混在一起,瞬间打破了夜的静谧。
赵平脸色异常难看地盯着天幕,握着刀的手颤抖着,心中是难以压抑的愤怒和恐惧。
那一颗颗拖着莹白色光线滑落的流星,看起来美丽极了,可他很清楚,若是它们坠落在南阳,会给他的军队造成多大的损伤。
明明胜利就在眼前,却让他遇上千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天灾。
贼老天,你究竟是站在哪边的?难道他赵平注定只能失败吗?
他无法接受!
赵平收回视线,余光扫过身前,才发现刚才那个士兵已经趁乱跑了。
他气得要命,立即拔刀杀了身前的亲兵,转头冲身后的军队大吼,“都给我安静,谁敢当逃兵就杀了他!”
话音才落,他就看到周围的士兵纷纷向后退开,眼中是压抑的恐惧。
他还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声,耳膜被震得生疼,周围的空气都在颤动。
赵平再次仰起头,就见一颗巨大的陨星燃烧着熊熊烈火,直直朝他砸过来。
心底只剩下了一个声音,跑!
他一甩鞭子,驱马冲开身前的士兵,踏着众人的尸体,飞冲出去。
在他身后,陨星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轰的巨响,火光冲天而起,滚烫的气浪冲开来,士兵们的身躯就像是蝼蚁,瞬间炭化了。
陨星一个接一个的落下,在地面上砸出大大小小的深坑,成千上万的士兵痛苦哀嚎着,有的被碎石砸断了手臂,有的被火焰烧成了灰烬,侥幸逃走的士兵满脸惊恐,拼命向着行宫逃回去,却发现宫殿早已被陨石砸毁,地上全是倒塌的瓦片和梁木,无处可逃。
“天灾降临,自诩为地球统治者的雄性人类,也不过是渺小的蝼蚁。”
池婙看着窥世境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悲惨场面,漆黑的双眸里是睥睨众生的漠然。
冰冷的面庞隐藏在黑暗之中,就像是真正的黑暗之神,令人胆寒。
只需她一个念头,这世界就降下了灾祸。
死亡和恐惧是她的权柄,亦是她的战利品。
————
飞星降临前一刻,赵明月已经在亲兵的护卫下,走到了支已山的最高处。
后卫的消息不断向前方传来,落进她的耳中。
“报告公主,火器营成功挫伤敌军,已成功返还,我军毫发无伤!”
“报告公主,放置山口的火炮阻住了敌军,提前埋伏的火药顺利炸死了灵王!”
即使传来的都是捷报,赵明月的心仍然给石头压得沉甸甸的,仅仅是这些陷阱,不可能阻挡住赵平的五万大军。
为了让主力军队能够安全撤离,赵玉璋率领两千士兵负责断后,她们埋伏在山道两边,随着赵平军队的逼近,两方随时都有可能短兵相接。
她不忍见到她们有任何伤亡,但她又不得不同意这么做。
即使再痛苦,也要继续前进。
亲兵催促道:“公主,快些走吧!”
赵明月站在最高处,回头望了最后一眼,就是这时,她看到夜幕上忽然亮起的飞星。
繁星如雨般坠下,刺目的光亮撕破了黑暗的苍穹,呼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士兵暂时忘却了撤退的忧虑,低声赞叹道:“那是什么?看起来好漂亮!”
但很快,她们就变了脸色,因为她们发现,飞星正在朝她们坠落。
不过转瞬间,这些陨星就到了眼前。
赵明月看着近在咫尺的陨石,心脏疯狂跳动,就像是要冲出胸膛了。
她强行忍耐想要逃走的冲动,这么密集的陨星群,无论往哪个方向逃,都不可能躲过去的。
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完全是凭借肌肉记忆,她举起火枪,上药装弹,对着陨石就是一击。
砰的一声,陨石在空中碎开,细碎的石块洒落下来,在碰到赵明月的瞬间,就化作了点点星光,消散开去。
赵明月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天啦!是星星,真的是星星!”
她转头看去,只见万千陨石拖着莹白色的尾巴落在人群中,又如星光般绽放消散,就像是一场绚烂的烟花表演。
士兵们主动伸出手去,接住落下的流星,让美丽的星光在指尖绽放。
“这是什么?是上天的祝福吗?”赵明月低声呢喃着,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
这时,哨探奔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公主,悦王军队被飞星重创,如今军心涣散,根本无力应战!”
“你是说,陨星对我军毫无威胁,却重伤了他们?”
哨探激动地点了点头。
一个声音在赵明月心里响了起来——天助我也。
她转身看向大军,唰地拔出了长刀,高声喊道:“众将士听令!”
无数碎石落在她身上,又如星光绽开,璀璨夺目,所有人都看清了赵明月那双如刀锋般凌厉的双眸。
众人高声应道:“属下在,请公主发令!”
“看到这些飞星吗?连上天都在帮我们,赵平的大军已经身陷囹圄,该我们反击了。听我号令,后军做前军,随我杀回去!”
“是!!!”众人齐声应道,欢呼声响彻天际。
————
兵部尚书被一阵近乎天崩地裂的巨响惊醒过来。
睁开眼,只见房屋在剧烈摇晃着,头顶的横梁欲坠,好像下一瞬就要倒下来。
他吓得从床上跳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屋子。
下一瞬,房屋在他身后轰然倒塌。
他还没回过神,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院子里多了个巨大的深坑,院墙全部倾颓倒地,外面喊声震天,烈火熊熊。
明明是深夜,天空却亮的吓人,抬眼望去,无数颗巨大的陨星裹着呼啸声朝南阳砸落,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地面发出剧烈的颤动。
兵部尚书吓得脸都白了,大声喊人,却一个应的也没有,只好自己踉跄着朝街上跑去,火光冲天中,只见街上全是仓皇奔跑的士兵。
“快跑啊,天要塌了!”
“救命,谁来救救我!”
“娘!我想回家!”
自从得知叛军要来攻打的南阳的消息,本地人就逃得差不多了,驻守在城里大部分是禁军和叛军的人马。
陨石雨一来,军队顿时死伤惨重,乱做一团。
兵部尚书还指望投降叛军,能捞个从龙之功,哪里甘心不明不白地死在天灾中。
他连鞋都没穿,但是也顾不上,用力推开挡在前面的人群,拼尽全力朝城外发足狂奔。
等出了城,远离了陨石坠落的区域,他才松了口,浑身瘫软在地上。
这时,一阵剧痛从脚上传来,低头一看,一双脚已经是鲜血淋漓。
但,好歹是活下来了。
只要活下来,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等天灾过去,他可以把幸存的士兵收拢组织起来,希望悦王他们没有出事。
兵部尚书这样想着,心里轻快了少许,就要起身去找手下会和。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兵部尚书顿时僵住,缓缓转头看去,一张熟悉而漠然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
他双脚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池、池太后!”
“兵部尚书,你可知罪?”池婙垂眸看着他,森冷的语气中裹挟着杀气。
兵部尚书连连磕头,颤声道:“微臣知罪,微臣罪该万死!”
“枉我那么信任你,封你做监军大元帅对付叛军,不想你竟然一丝挣扎都没有,就投降了逆贼。你既然知道自己死罪,还不快自我了断?”池婙声音冷酷。
兵部尚书吓得一哆嗦,抬头看向池婙,正想为自己狡辩,忽然发现池婙身后空无一人。
她竟然没有带仪鸾司的人!
兵部尚书心中的恐惧顿时消了大半,他缓缓站起身,缓声道:“池太后,天降陨石,你也看到了,这是大荣立朝以来都未有过的灾异,这是上天对统治者的警告,这是你牝鸡司晨的报应!”
“我没罪,悦王才是拯救这个国家的英雄,他才是上天钦定的统治者,而你不过是个搅乱太平盛世,图谋不轨,残害皇室的妖后!”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挽救这个国家,大荣王朝的皇帝们在地下,都会感谢我的!”
池婙冷笑一声,“这就是你临死前的遗言吗?可惜,被你视作英雄的悦王,只怕是命不久矣。而你想要拯救的大荣王朝,也会由我来亲手终结。这场陨石雨不是上天的报应,而是我为你们奏响的,丧钟!”
兵部尚书脸色瞬变,池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究竟想做什么?难道她真的要毁了这个国家吗?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了上来,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既陌生又可怕。
不管她想做什么,都必须要阻止她!
这个念头刚从心里冒出来,兵部尚书就有了行动,他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闪电般朝池婙刺了过去。
“去死吧!”
第114章 你想当皇帝?
然而,就在刀尖即将扎进池太后的身体时,兵部尚书感觉遇到了一股极大的阻力。
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再让匕首前进一寸。
他瞬间愣住了,额上冒出了冷汗,脑子里响起恐惧的尖叫。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杀不了她?
惊慌抬头,只见池婙朝他轻蔑地笑了一下,伸手抽出他手中的匕首。
他想要阻止,却怎么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池婙将手轻轻一扬,刀光一闪而没,扎入了他的心脏。
剧烈的疼痛让兵部尚书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他既恐惧又懊悔,眼里流下痛苦的血泪。
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杀了池太后呢?
她那么精明,又那么残暴,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她敢一个人来见他,唯一的理由就是……她是来杀他的。
兵部尚书垂下了脑袋,看着胸前的刀柄,眼中映出血液的鲜红。接着,他膝盖一弯,跪倒在地,整个人向前扑倒。
池婙看了他一眼,惋惜道:“真是可惜啊,你没机会看到大荣王朝覆灭的那一天了。”
话音轻轻落地,浸在满地的鲜血里。
池婙转身离去,就像来时一样,轻敏迅捷,衣不沾尘。
————
赵玉璋收到赵明月反击的命令,当即带着埋伏在山道两侧的两千精兵和一千火枪营下山,前去追击赵平的军队。
她们一路行到南阳行宫,只见沿途都是被陨石砸死的男兵尸体,旁边是散落的四肢和武器。
她率军绕过南阳行宫,上了官道,路面被陨石砸出了大大小小的深坑,不过从地上的散乱的尸体和车马的痕迹可以判断出,赵平是往南阳城外跑了。
赵玉璋立即加速追上,行了约两里地,就看到了在茫茫夜色中仓皇奔逃的悦王军队。
赵玉璋低声吩咐身边的部将,“前方就是赵平的后卫军队,他们损伤惨重,显然已是惊弓之鸟,我们这时候冲杀过去,肯定能迅速将其拿下,取得胜利!”
部将应下,随即将命令传达到各小队。
夜色下,紧紧追在逃兵后的将士们仿若一只凶猛的豺狼,悄无声息地对着前方的军队发起了致命的扑杀。
赵玉璋率领一千轻骑兵闪电般奔袭向前,不过片刻功夫,就从后军直接冲杀到了前军,依次这些男兵分割包围。
这些男兵历经陨石的洗礼,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正惊魂未定呢,猛地听到后方冲杀来一群人,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哪还能组织起有力的反击。
骑兵们拿着火枪一通扫射,中弹的士兵纷纷倒地,其余人当即四散逃跑,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两千步兵相继杀到,协同骑兵作战,将这数千名男兵杀的片甲不留。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赵玉璋就成功击败了这支负责断后的男兵,只有小部分的士兵逃走了,大部分被杀了,剩下两千人放下武器投降,成了俘虏。
赵玉璋从他们口中问出悦王带着五千人马往南边跑了,便留下一千人看守俘虏,自己则带兵继续追击。
赵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带着五万大军夜袭赵明月的营地,结果连赵明月的衣角都没摸到,五万人马就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了五千人。
赵平不由得仰天长啸,“老天待我不公啊!”
这时,一名士兵从后方策马上前,“王爷,昭庆公主带兵追上来了!”
“什么?”赵平神色惊慌,“她们有多少人马?”
“大概有两千人,其中有一半是带着火枪的骑兵!”
赵平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他惊慌转头往后方望去,隐约看见烟尘滚滚,轻骑兵已经冲杀过来了。
为首的正是赵玉璋,只听她厉声喝问,“赵平,你夜袭我军,背信弃义,还想往哪里跑?”
赵平一声也不敢吭,连忙命部下挡住赵玉璋的军队,自己则带着一百亲卫,催马飞快往小路逃去。
不想才逃得半里路,赵玉璋就独身一人追了上来。
他转头看去,只见赵玉璋手持长刀,一路疾砍而来,顷刻间,亲卫们纷纷落马坠地,鲜血飞溅数行。
赵平吓得魂都飞了,手脚一软,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
再抬头,一柄长刀悬停在他脸上,鲜红的血液正沿着缺口的刀刃缓缓滴落。
他顿时放声惨叫起来,“别、别杀我,我投降,我认输!昭庆公主,咱们好歹亲戚一场,你何至于赶尽杀绝呢?”
赵玉璋略一迟疑,这时,一道急切的喊声从身后传来,“姑姑!”
赵玉璋转头看去,只见赵明月带着一支小队纵马疾驰而来,到了她面前,急急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赵明月上下打量她,喘着气道:“姑姑,你怎么能孤身一人来追赵平呢?这太危险了,万一他设了埋伏怎么办?”
“对付他这种懦夫,我一个人就足够了。”赵玉璋的手晃都不晃一下,长刀依旧悬停在赵平的脸上。
赵平见赵玉璋如此铁石心肠,只怕是打动不了她,连忙看向赵明月,颤声道:“扶光公主,请你快阻止你姑姑,让她别杀我!你们杀了我也没有什么好处,还不如留下我的性命,向岚州勒索赎金。我的财产、土地还有粮食,全部都可以给你们。”
赵明月贪财,听了他这话肯定会动摇的!
赵平眼含希冀,近乎卑怯地朝赵明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只要别杀我,无论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赵明月这才看向赵平,他现在样子比平时可狼狈多了,衣衫凌乱,到处都是伤,眼中充满了恐惧不安,就像是惊弓之鸟,随时都要晕厥过去。
她沉吟了一会,轻声笑道:“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说的这些东西,迟早都会是我的,我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留你的性命呢?”
赵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居然想当皇帝?”
赵明月反问:“难道你不想吗?”
赵平瞬间忘却了自己的处境,也忘却了恐惧,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可你是个女人!”
放在从前,赵明月听了这话,肯定会觉得生气。
可现在,看到赵平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只觉得好笑,“女人为何做不得皇帝?要知道,今晚的这场陨星雨,已经彻底摧毁了你的联盟大军和朝廷的兵马,地方各州的实力更是不值一提,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我入主都城了。”
赵平愣住,随即像是疯了一般,尖声大喊,“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女人怎么可能当皇帝,你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全天下的人都会反对你——啊!”
赵明月抬起一脚踹向他下颔。
她的靴子前端钉了铁皮,这一脚踢过去,赵平瞬间闭嘴,两颗牙混着鲜血飞溅而出。
“那我就留你一命,让你亲眼看看,我是如何登上皇位的。”赵明月冷冷盯着他,语气比目光更冷。
赵玉璋顺势收了刀,士兵们上前把赵平绑了起来。
赵平既愤恨,又不甘,还恐惧,但是他已经痛得说不出话了。
赵明月和赵玉璋沿着原路返回,和大军汇合,随即清点了俘虏,迎着初升的朝阳,收兵回营。
经历了一夜的混乱,南阳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地上随处可见男兵的尸体。
正巧她们抓了五千俘虏,以防他们闲着没事干,赵明月就命部将督促这些俘虏清理打扫战场,并将尸体尽数焚烧掩埋。这样也可以预防疫病的传播。
俘虏们在清理废墟时,还找到了其余四位王爷的尸体,他们居然没有一个逃出了南阳城。
从他们脸上恐惧而扭曲的表情来看,可见他们死前是有多么的绝望。
赵明月得知后,不由得叹息了一声,“真是可怜,好生埋葬了吧。”
虽然他们生前,是她的敌人,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在他们死后,施舍一些怜悯。
这是她作为未来帝王应该有的风度。
————
与此同时,得知叛军被陨星雨砸死大半的朝廷男官和勋贵世家们可谓是心情复杂。
他们早已受够了池太后的残暴统治,想要拥立新王。
正所谓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就算都城被叛军攻破,他们这些勋贵也有自信,在这历史的变局中,屹立不倒。
更何况,不还是赵家那小子当皇帝吗?只要他有这个本事坐上皇位,他们就没有理由反对。
也可以说,这些反池党,就像是盼着救世菩萨一样,盼着悦王的到来呢!
但是一场浩绝千古的陨星雨,彻底打碎了他们的幻想。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看到了漫天的飞星,都城的百姓甚至感知到了大地的震动,几乎以为都城也要遭遇劫难。
不过,百姓们和勋贵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很多人觉得这是池太后招来的天灾,对此更加痛恨池太后。
没过两天,叛军损伤惨重,而扶光公主的军队却毫发无伤的消息就流传到了都城。一开始,人们还只是正常的议论,但是随着消息的迅速扩散,这事就越传越邪乎。
有的人觉得,扶光公主是妖异,她军队里的女兵全部是妖精变的,所以才在浩劫中活下来。
还有的人觉得,扶光公主是神仙转世,天命之女,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世间苦难女子的菩萨。她知道悦王等人作恶多端,特意降下飞星,超度了他们。
只是不管谣言怎么变化,人们都只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版本。
反感扶光公主的人,觉得她是妖异,好感扶光公主,觉得她是神仙。
王公重臣们则考虑得更实际。
他们一改之前对叛军的摇摆态度,坚决抵制扶光公主,向池太后上奏,要赵明月立即退回豫州,否则就要带兵讨伐她。
虽然都城已经没有多少兵马了,但是他们坚信,只要皇帝振臂一呼,都城百姓就会自愿投军,向赵明月发起猛攻!
这就是图穷匕见了。
他们要池太后退位,还政给真正的皇帝。
“池太后,你究竟还要把皇帝囚禁到什么时候?”这些官员在朝堂上向池太后发起最后的诘问。
也是这时,从外城南安门附近的城头上传来三声大炮的轰响,大殿都跟着抖了三抖。
常侍踉跄着从殿门外跑进来,惊慌大喊,“陛下,扶光公主率领十万大军,现已陈兵城下!”
第115章 兵临城下
大殿里的官员顿时乱成了一团。
“扶光公主的军队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兵部尚书那个蠢货,把禁军都葬送在了南阳,以至于都城兵力空虚,根本就守不住!”
“我早就说过了,不该让公主管理豫州,这下好了,把她的野心都喂大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难不成真想扶光公主打进城来吗?”
众臣对扶光公主在豫州的行事略有耳闻,听说她上任后,便大力推广女户女官制度,州内的男子大受打压。
土豪士绅的田地财产更是全部没收,她上任前的那些官员不是被下了狱就是砍了头,残暴程度和池太后比起来,不遑多让。
因此,他们绝不可能向这样的人投降。
但也不乏有人心存侥幸地想,扶光公主和当今皇帝是姐弟,骨肉相连,说不定她之所以出兵,就是为了逼池太后退位,还政皇帝。
那他们该举双手双脚支持了。
吏部尚书率先越班而出,不慌不忙道:“陛下,公主和圣上姐弟情深,只要陛下肯让圣上出面,与公主谈判,公主要是不想背上残害骨肉的罪名,肯定会退兵的!”
御座之上,池婙神情漠然,难辨喜怒。
“哦?”她轻叹一声,转眼扫过殿上的大臣,“那你们呢?也都赞成吏部尚书的做法吗?”
吏部尚书扑通一声跪下了,“臣以性命担保,必能劝得公主退兵,还请太后放了圣上!”
其余官员跟着附和,通通跪倒在地,齐声道:“请太后放了圣上!”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就不信池太后还要逞强。
池婙看着这些跪地的男官,忍不住弯唇笑了起来,眼眸却冰冷至极,“既然你们如此诚心地请求我,那我就如你们所愿。”
她倒要看看,他们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皇帝,会露出怎样精彩的表情。
吏部尚书惊讶抬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神色。
池太后掌权这么多年,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几乎都换了一批,皇帝却连一次朝也没有上过。
他们终究大荣的子民,接受的是儒家的教育,信奉的是代代承继的正统思想,哪怕表面遵从池太后的命令,骨子里还是认为她是误国弄权的妖后。
吏部尚书本以为池太后还会固执己见,没想到这次她居然松口了。
不过也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池太后死死抓着权柄不放,也无用了。
若是再不释放皇帝,一旦城破,她就是误国误民的罪人,就算叛军放过她,百姓也不会放过她。
池太后这时应该很无助吧?
吏部尚书悄悄抬起眼睛,望向御座上的池太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挫败的情绪。
但让他惊讶的是,池太后一如往常的沉静、肃然,漆黑的双眸里闪着冷冽的寒光。
他吓了一跳,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低下头,颤声道:“陛下圣明。”
“你们且先去南安门候着,我去请皇帝到城上来,劝退敌军。若是你们的计谋*果真有效,那么我这太后不当也罢。”池婙冰冷的声音听在众臣耳朵里,恍若含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也不知为何,明明目的已经达成,他们却有些不安。
应该是池太后积威太久的缘故吧,众臣这样安慰自己。
目送池太后离开后,他们瞬间感觉身上松快了许多,赶忙离开了大殿,动身前往南安门。
此时,防守在南安门的只有一千卫兵,以及刚刚动员招募来的两千民众。
看到文武百官们过来,本已偃旗息鼓的卫兵们很是惊讶,连忙将众人请上了城墙。
众臣这才得知,扶光公主列兵城外,只是放了三炮以作威慑,还没有正式开始攻城。
他们心里忽然安定了许多,并且越发肯定,扶光公主是为了诛池后,救皇帝来的。
毕竟扶光公主已经算是这世上地位最高贵的公主了,要什么有什么,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只能是不满意弟弟被继母囚禁了。
至于坊间说什么扶光公主是天降女主的传言,也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再怎么说,扶光公主也只是个女人,怎么敢自己当皇帝呢?
他们只怕扶光公主太贪心,相救皇帝后,倚功自重,想当第二个池太后。
不过这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眼下还是先劝说扶光公主退兵要紧。
众臣一路思索,跟着卫兵登上了城墙。
他们抬眼看去,只见城外旌旗招展,漫山遍野的士兵望不到尽头,骑兵在队伍间来回奔驰,扬起阵阵沙尘,最前方五尊青光闪闪大炮,乌黑的炮筒对着城墙口。
众臣顿时惊得脸如土色,大气也不敢出了,还有胆小的,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当即吓得腿脚发软,扶着城墙才勉强站稳了。
吏部尚书颤声道:“就、就算扶光公主想威慑池太后,也不用动如此大的阵仗吧。”
————
赵明月立马于小丘之上,遥望着都城的城头。
她曾经想过很多次回来都城的场景,却从未想到,当她再次站在都城城外,会是以这种方式。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回来了。
薛淇站在她的身侧,眼看日影西斜,红霞铺满了整个天际,美得不可方物,再看向军队前方的威风凛凛的赵玉璋,英姿飒爽梅君嵘,金戈铁衣的玉照,横刀立马的朱大凤,她的心情便如这满天红霞一样灿烂欢喜了。
一丝笑容漫上她的嘴角,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
这个腐朽而陈旧的世界,终于要迎来第一位女性统治者。
而她,也终于得以这个独属于女性的时代,大展拳脚。
薛淇看向赵明月,“公主,为何还不下令攻城?”
赵明月没有收回遥望都城的目光,也没有回答这话,而是低声反问道:“薛师傅,你说,阿娘会不会恨我?”
她在犹豫,也在害怕。
她不害怕朝臣们的反对,也不害怕百姓们的流言,她只害怕看到阿娘那仇恨的目光。
阿娘会恨她吗?肯定会的吧。
即使她在心中给出了这样的回答,但是还是听从部将的提议,选择了围攻都城。
哪怕她清楚,这是对阿娘的背叛。
但这样一个绝好的登顶机会放在眼前,任谁不可能拒绝得了吧!
薛淇并没有思索,“公主,凭我对池太后的了解,她绝不会恨你。”
“真的吗?”赵明月欣喜地看向薛淇。
薛淇肯定道:“当然,池太后只会敬佩你,因为你做到了她做不到的事情。”
话落,忽听得城墙那头传来一阵大喊,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一队卫兵拥簇着一人走上城头,玄衣纱帽,气度威严,正是池太后。
她身后,还跟着一抬明黄色的小轿子,旁边太监举着黄色伞盖,显然是皇帝的仪仗。
那些男官们看到皇帝的轿辇,激动得泪流满面,当即俯首跪地,齐声大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城下的民众以为皇帝来了城门亲征督战,本来想投降迎敌的心思顿时动摇了,跟着跪下大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喊完,众人就悄悄抬起头,等着一睹皇帝的真颜。
吏部尚书甚至还膝行着走上轿前去,恭敬地伸出手,打算让皇帝搭着他的手下轿。
等了一会,手都举累了,轿子里的人也没出来。
吏部尚书皱起了眉头,难道是皇帝被囚禁了这么多年,害怕见人了不成?
他正疑惑,就听轿子里响起两声“吱吱”怪叫,接着一只满是毛的猴手猛地抓住了轿帘,将帘子一把掀开,飞扑到了他的身上。
吏部尚书还没反应过来,猴子就已经骑在他的脖子上,两只手还紧紧揪住了着他的脑袋。
他吓得立即从地上跳了起来,双手挥舞着去拍打猴子,口中怒道:“孽畜!快给我撒开手!”
谁想这猴子不仅不撒手,还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硬生生扯下来含在嘴里,大口大口咀嚼起来。
整个场面看起来既血腥又搞笑,城墙上的官员和城墙下的百姓都惊呆了。
吏部尚书哪里受的了这种苦楚,心头火起,反手把猴子从脖子上扯下来,摔在地上,一脚踏住它的下肢,从旁边护卫身上抽过腰刀,唰地就把猴子的脑袋砍了下来。
赤红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他却感到畅快极了,擦都不擦一下,转头看向池太后,怒道:“池太后,你抬只猴子过来戏耍我们,还让我们拿它当皇帝下跪,究竟是何居心?”
其余官员亦觉得受了欺骗,跟着站起来,大怒道:“臣等正在尽力拯救朝廷的危亡,太后你却这样愚弄我们,如此行事,简直毫无上位者的气度!”
“国难当前,太后却如此固执己见,执意阻拦皇帝亲临退兵,要是这都城要守不住,太后你就该为了这国家而死,因为这全是你擅权误国的结果!”
或许是觉得池太后已经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了,这些昔日唯唯诺诺的官员们,挺直了胸膛,一人一句,大声斥责着池太后,连陛下都不喊了。
池婙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冷笑道:“你们是眼瞎了吗,连皇帝都认不出来了?敢问吏部尚书,亲手杀害皇帝的人,是不是该诛九族啊?”
吏部尚书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什么?那只丑不拉几的猴子居然就是皇帝?!
第116章 入主都城
丹映走上前,拿手帕垫在手上,再将滚落在血泊里的猴子脑袋捧起来,动作轻柔地将它脸上的毛发往两边捋开。
这下,在场的人都看清了这只猴子的长相,宽阔且平实的额头,眼窝深陷,已经失去光亮的眼珠子凝固着惊惧,再加上短而厚实的鼻子,并忽略掉脸颊上那些粗犷的毛发的话,活脱脱就是当今皇帝赵纯的样子!
官员们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皇帝……皇帝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的?
丹映看到他们眼中的惊疑,冷声道:“圣上登基后不久,就染上了这个怪病。要不是陛下在前朝替圣上处理政务,朝廷怎么可能撑得到今天?只怕这消息一传出去,那些逆贼就要起兵造反了!”
众人一阵恍惚,虽然觉得这事太过离奇,但皇帝的脑袋摆在眼前,也不得不接受事实。
丹映将帕子包住猴子的脑袋,抬眸扫过众臣,“国有国法,尔等谋杀皇帝,不敬太后,该当死罪,卫兵还不快将其拿下!”
话落,众臣顿时骚乱起来,吏部尚书更是立即吓得软倒在地。
他深知池太后性情狠厉,对他们这些男臣们更是说杀就杀,如今他犯下这等滔天大祸,只怕是万死难赎。
因此,卫兵上前将他摁住时,即便他已经吓得浑身打颤,还是拼命挣扎着,为自己大声辩驳:
“臣无罪!皇帝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变成猴子?肯定是你们,是你们这些女人对他下了巫蛊之术。谋杀皇帝的人不是我,是你池太后!”
巫蛊之术,是很严重的指责。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那么一群擅权专政的女人,她们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用巫术迷惑了百姓,残害了皇帝和大臣,几经登上权力的高峰,世人称之为巫蛊之祸。
后来,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为了防止重蹈覆辙,对所有的女巫都加以严刑惩治,渐渐的,这些所谓的“巫女”“巫术”就同她们的名字一起,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在场官员听到吏部尚书的话,纷纷变了脸色,朝池太后以及她身旁的侍书,投去质疑的目光。
也是在这时,他们才注意到,池太后身边少了一个人。
灵琼。
那个一直跟随在池太后身侧的仪鸾司指挥使,她不在南安门守城,跑去了哪里?
城下的士兵和民众,目睹了皇室这样一场秘辛,也是瞠目结舌。
“天啦,咱们的皇帝居然是一只猴子,那还守什么城,干脆直接打开城门,迎扶光公主进来好了!”
“那怎么行?你没听那位大人说,这是池太后作的巫蛊之术吗?”
“就是,扶光公主和那些女兵说不定也是巫女,悦王爷是被她们用巫术害死的。咱们要是放她们进城,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与其让我们接受一个女人的统治,那还不如让一只猴子当皇帝!”
“……”
人们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另一边,远在城外的赵明月并不知道城墙上正在发生什么,她只能模糊看清池婙的身影,心中猜测对方的应对策略。
在她的印象里,池婙永远都是冷静而沉着的,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赵明月想象不出来池婙慌乱的样子,她甚至有些害怕,害怕池婙已经埋下了后招,正在等着她。
或许,阿娘让她加入造反联盟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天。
若真是如此,那她真的可以攻下都城吗?
————
池婙看着官员们色厉内荏的样子,轻轻勾起了嘴角。
巫蛊之祸……过去了这么多年,男人们还是只会这一招啊。
可惜啊,她的确是个坏事做尽的坏人。
她喜欢掌控全局,也享受冰冷的利刃扎进肉.体的感觉,在这世上,唯有鲜血才能温暖她冰冷的内心。
什么感情、仁义、道德……她统统不在乎,那不过是她用来达成目的的工具而已。
如果感情不能为她所用,那就抛弃它。
如果仁义不能为她所用,那就践踏它。
如果道德不能为她所用,那就改写它。
有着自知之明的池婙很确定,她做不了一国之主。
因为她没有那个耐心,也没有那个兴趣去治理这个糟透了的国家。
比起拯救,她更喜欢毁灭。
就像这些在这里唧唧歪歪的男臣们,她早就已经想好了他们的死法。
灵琼,应该快到了吧。
池婙转头朝城中的方向看去,就见灵琼带着一伙人走了过来。
吏部尚书和那些振振有词的官员,看到这伙人,立即变了脸色。
“池太后,你以为绑架了我们的妻女,就可以逼迫我们服从你吗?休想!”
灵琼带着的这些人,就是他们的妻女。男臣们只觉得可笑,若是池太后抓住的是他们的儿子,他们还能顾忌几分,妻女的话,死了又不是不能再娶,怎么可能威胁到他们?
正想着,灵琼等人已经越过众人,上了城墙。
吏部尚书已经被扣押住了,却还不忘耍他的威风,朝女人们厉声喝问:“你们这些妇道人家,来这里做什么?没见到敌军就要攻过来吗?”
女人一反常态地仰起头,直视着他,大声道:“我来,是来告发你!我要状告吏部尚书,性情残暴,一言不合就殴打杀害仆人,虐待妻女,贪赃枉法,鱼肉百姓!”
她握紧了拳头,胸膛不住起伏着,声色俱厉地将她男人所犯的罪孽一桩桩,一件件地揭发了出来。
其余官员都惊呆了,城下的士兵和民众也很是一脸震惊,这女人是疯了吗?
池婙走到吏部尚书面前,冷眼看着他,“她说的,是真的吗?”
吏部尚书脸上流露出被冒犯的不适,紧张地咽了口水,就要骂她“胡说八道”,却不想声音发出来,却变了样。
“没错,她说的都是真的,我还买卖官位,在位期间贪污了两亿白银!”
他说完,就惊慌地捂住了嘴,怎么把真话都说出来了?
城下民众顿时一阵哗然,听到他贪污了两亿白银,更是情绪激动,对他破口大骂起来,要不是有士兵拦着,都要冲上去打人了。
池太后看着吏部尚书惊慌失措的表情,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微微俯首,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现在一定很疑惑,为什么自己会不受控制地说出真心话吧?因为,我对你用了巫术啊!”
吏部尚书神情大骇,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感到心口传来一阵剧痛,他诧异地抬起头,就见池婙慢条斯理地抽出了插在他身前的匕首,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下一位。”
群情激愤的众人顿时拍手叫好起来。
剩下的官员见状,转身就想逃走,然而,周围都是仪鸾司的卫兵,根本无处可逃。
那些困在后宅的女人,终于有一日可以把她们埋藏心底的愤怒和不甘倾诉出来,她们没有被鲜血吓到,反而在看到男人恐惧而畏怯的目光时,重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我要告发户部侍郎强逼民女……”
“我要告发御史大夫恃强凌弱……”
“……”
众臣还想要辩驳,可舌头却像是失去了控制,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承认他们的罪行。
这令他们无比恐惧,恨不得拿针线把自己的嘴缝起来。
池婙声音冰冷,“朝廷有你们这群蛀虫,又怎么可能不灭亡呢?今天,我就如你们所愿,让你们为这大荣的江山好好尽最后一份忠。”
转眸看向灵琼,微张薄唇,轻飘飘地吐出几句话,就为众臣判了死刑,“将他们吊到城墙上去,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大荣王朝是如何走向覆灭的。”
众臣面色惨白,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两腿止不住的打颤,几近瘫软。
“不!不!我错了,我有罪,我再也不敢了,陛下……陛下……饶了我吧……”
灵琼一挥手,就有卫兵走上前,抓住他们,将早就准备好的绳圈套上他们的脖子,另一端绑在城墙上,将他们推下去。
喀拉喀拉,令人头皮发麻的锁骨断裂声接连响起,还有人没有立即死亡,手抓着绳索拼命挣扎,发出模糊的哀叫,令人不忍卒听。
只是听完了他们刚才对所犯罪行的陈词,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同情他们的死亡。
做完这一切,池婙收敛眸色,语气一肃,“很好,接下来,打开城门!”
城外,扶光公主的军队正在焦急等待攻城的命令。
忽然,她们观察到对面城墙上跳下来好几十个人,还以为朝廷是要发起反攻了,结果那些人就吊在半空中不下来了,有的还在那直蹬腿。
她们惊呆了。
这仗还没开打呢,怎么朝廷的大臣就把自个吊死了?
正震撼着呢,一声巨大的轰鸣响起,张目望去,只见厚重的城门在绞索的作用下缓缓上升,向她们敞开了进城的道路。
朝廷不战而降了。
将士们雀跃不已,这时,攻城的命令终于下了。
“公主有令,朝廷已降,都城不攻自破,大军兵分三路入城,不得骚扰抢劫百姓!”
“是,遵令!”将士们声音洪亮地答道。
赵明月率领大军由南安门进入都城,灵琼率领仪鸾司在城门口迎接,“卑职恭迎公主圣驾。”
赵明月很欢喜看见她,因为这代表着打开城门肯定是池婙的命令。
她亲自扶灵琼起身,急切问道:“阿娘呢?”
灵琼退后半步,恭敬道:“陛下已经离开都城了,她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也为自己准备了退路,希望公主不要去寻找打扰她。但是她有句话让卑职带给公主。”
赵明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果然,阿娘连见都不想见她了。
但她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你说吧,什么话?”
灵琼抬头看向她,目光炯炯,“公主可还记得,在南阳猎场,陛下曾说过,要送你一只鹿当作礼物吗?”
赵明月怔住,好半晌,才回忆起当年在南阳猎场的那次追捕游戏。
她呢喃道:“是,我记得,当时,我被一只鹿惊吓摔倒……”
“现在,这只鹿已经在公主手里了。”灵琼高举双手,掌间托着一枚碧绿的玉玺。
刹那间,赵明月脑袋嗡的一声响,就像是烟花炸开。
原来从一开始,阿娘就准备好了要把这天下交到她手里。
而那只鹿,正是逐鹿天下的鹿!
赵明月死死咬紧了牙,强忍着情绪,可眼眶最终还是湿润了。
她接过玉玺,手指轻轻抚过龙头,注视良久,低声呢喃道:“阿娘……”
你此刻在做什么?你真的离开了都城,再也不回来了吗?
如果我登上皇位你会为我高兴吗?
如果答案是是的,那为什么,你连最后见我一面都不肯呢?
第117章 新世界
池婙此时正站在离都城有几千米远的高处,身边是缭绕的云雾。
听到主线任务已完成的提示音,她就转身离开了。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剩下的就看赵明月自己了,她没有必要再留下跟她们道别。
那种煽情的场面,实在不适合她。
池婙打开主神系统的数据面板,开始查看,她一共获得了五千多万积分,而且连升两级,目前游戏等级是Lv2。
看来主神系统判定,她任务完成的很出色,不过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先是利用天灾摧毁了朝廷和联盟的军队,后又将那些封建且罪恶的官员尽数吊死,狠狠在大荣王朝的动脉上插了两刀。
最后,她主动打开城门,放赵明月的大军入城,可以说是亲手将大荣王朝送进了坟墓,甚至还亲手给它浇上了混泥土,让它连诈尸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能不算是一个优秀的恶毒反派呢?
虽然不知道这个主神系统是怎么来的,但是这游戏的玩法的确很合她的心意。
所谓的黑暗之神,根本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吧?
池婙微勾嘴角,手指划过面板,开始挑选下一个游戏世界,却发现上面只有一个仙侠世界可供挑选,其余的全部被锁定了。
这才想起,因为她还没有升到Lv5,所以之前宋羽在她身上绑定的【恶毒继母】惩罚还没有去掉。
这样看来,她大概还要再完成两到三个世界,才可以摆脱这个【恶毒继母】的身份,自由选择世界。
行吧,仙侠世界就仙侠世界。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这种高武世界,万一任务难度太高,她这三千万积分还不够花的呢。
池婙正打算进入,脑中便响起一道急切的声音,“可恶的宿主,你不会是打算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了吧?”
池婙一怔,哎呀,怎么把她给忘了?
随即若无其事地弯起嘴角,“是小六回来了啊,怎么,豫州不好玩吗?”
“哼,那可真是好玩极了!”六神爱气呼呼的,“要不是我机灵,假装病重,从兵器厂辞职跑路回了老家,现在还脱不了身呢!”
池婙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抱怨,笑吟吟道:“你是我的系统,我是你的宿主,咱们是绑定在一起的,我又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不管呢?”
六神爱沉默几秒,似乎在判断池婙这话是不是真心的,过了会,声音低低的,“好吧,是我冤枉你了。”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池婙依旧扬着嘴角,“毕竟是我需要你嘛,没有你的帮助,我也不可能解决宋羽。”
六神爱精神一振,语气骄傲了起来,“现在知道我的重要了吧!”
“当然,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很重要。”池婙随口敷衍道。
六神爱听到这话,可感动坏了,她之前还怀疑池婙来着,此刻却陷入了深深的愧疚。
是她心思太卑劣了,辜负了宿主的信任。毕竟她和池婙的目标是一致的,怎么能随便怀疑自己的同伴呢?
池婙可不知道她一句话,就让六神爱反思起来了,伸手在系统面板上点击了一下,提醒道:“准备好,我们要去下一个世界了。”
话落,一道刺目的白光瞬时绽放开来,将她笼罩住。
就在离开的前一瞬,地面忽然传来一阵厚重而悠扬的钟声,池婙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
透过缭绕的云雾,只见山川河流如同画卷一般铺开在地面上,四四方方的都城就坐立在画卷的正中间。
那是,属于她们的江山。
池婙恍惚间,好像又看到赵明月那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眸,但也仅是一瞬,她就被白光彻底吞没了,一阵天旋地转。
再次睁开眼睛,还未看清周围的环境,耳边便传来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
“啊——!”
一个灰衣修士走到她面前,双手奉上玉盒,恭声道:“夫人,仇千凌的极品天灵根已经挖下来了,咱们赶紧给大师兄种上吧。”
————
都城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便是那座巍峨壮丽、绵延了数十里的皇城。
此时此刻,皇城八门已经全部打开。
居住在皇城附近的大都是王公勋贵,他们听说下令打开城门的池太后已经不知所踪,便认定她是跑路了,难免痛恨不已。
又得知扶光公主的军队已经进了外城,若是他们这群人落到扶光公主手里,肯定没有好下场,当即收拾了细软包袱,纷纷向外奔逃躲藏。
其余百姓不清楚情况,也跟着恐慌起来,乱了一阵,忽见街上奔来一支骑兵,银盔青甲,背上背着弓箭,腰间绑着火枪,最前方的令旗上绣着一只金灿灿的金乌。
为首的将士举着令牌,纵马飞驰而过,口中喊着,“行人速速归家,不许开门,有违令者,不论顺从与否,一律处死!”
于是,百姓们便知道扶光公主要进城了。
军队经过之后,街上立即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躲回了家。
有几个胆大的人,小心扒着门缝,悄悄往外面看,希望可以一睹扶光公主的真颜。
也少不得有人小声议论,“真是稀奇啊,扶光公主的军队居然真的全是女兵。”
“去了个池太后,又来个扶光公主,我看这世道是好不了了。”
“快看,她们来了!”
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从街道另一头传来,声如震雷。只见一队骑着高头大马、军容整齐的骑兵在前开路,而最前面的那位将军,赫然是仪鸾司指挥使,灵琼。
她们之后,才是扶光公主的武将,一个个都端坐在马上,威风凛凛,神情肃穆。
接着便是扶光公主,只见她穿着一身戎装,身量高挑,仪态严肃,周身漾逸着一股威赫之气,漆黑双眸如寒剑冷厉,令人不敢直视。
赵明月从南安门一路走过来,沿途看到她从前的公主府,只觉池婙亲自册封她为扶光公主,就发生在昨日。
可转眼间,她就成了这座都城的主人。
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进皇城,走入天极殿,走上那个她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御座。
可是那个她最想见到的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赵明月坐上天极殿的龙椅,心底的那点沮丧很快就被兴奋取代。
她看向殿中的大臣,薛淇、赵玉璋、灵琼、玉照、梅君嵘、朱大风、吕绮白……所有人都极力克制着情绪,可是心中的欢喜还是从眸底泄露了出来。
赵明月压着的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但很快,她就收敛了笑容,冷声道:“赵平何在?将人带过来。”
没过多久,赵平就被押上了大殿。
这位昔日的王爷如今已经成了阶下囚,一脸的憔悴苦楚。
他看到大殿里站着这么多执刀持枪的将士,连头都不敢抬,一进大殿就向前扑倒在地,“罪人叩见扶光公主。”
经过这些日子痛苦的反思,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悔不当初,并决定这一次,不管赵明月说她想当皇帝,还是想上天摘月亮,他都极力奉承。
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争取到一条生路。
正想着,头顶传来赵明月的质问声,“公主?”
赵平愣住,他都自称罪人了,赵明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小心抬头看过去,就见赵明月正端坐在龙椅,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喊错了。
“是……是……”嘴唇颤抖着,上齿和下齿格格打着架,“皇上”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股无名怒火再次从心头升了起来,直接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猛地站起身,大吼着朝赵明月扑过去,“凭什么?凭什么你一个女人可以坐在那个宝座上?明明坐在那上面的人应该是我!”
下一瞬,火枪枪口抵住了他的额头,他瞬间僵住了。
赵明月低眸看他,笑着逼问道:“你该称呼我什么?”
“皇……皇上……”赵平说出这两个字,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卫兵上前查看,发现他竟然活生生地把自己气死了。
殿内众人本来还在担心赵明月的安危,谁想转眼赵平就咯血而亡了,惊得她们下巴都要掉了。
这男人未免太脆弱了点吧?
赵明月也是无话可说,赵平作为她唯一的对手,结果竟然就这样死了?简直比赵拙还要不堪一击。
不过,她也懒得再给这人眼神,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就是清除掉那些反对她的人,然后昭告天下,登基继位。
赵明月站起身,看向丹陛下的众臣,神情肃然,“敲响钟鼓,告诉天下人,这座皇城已经换了主人。”
“是!”
钟亭上,背对着火红的霞光,高大健壮的将士脱下盔甲,露出结实的手臂线条,双手抓住钟杵,一声低吼,钟杵狠力撞向钟身。
“铛——!”
“铛——!”
“铛——!”
悠长而厚重的钟声响了起来,一阵阵震人心魄的低吟扩散至整个皇城,久久地回荡着。
躲藏在地道里的勋贵、忙着供设香案的百姓,还有值守在城墙上的士兵,都因这钟声停住了动作,抬头朝皇城的方向看去。
所有人都在此刻意识到,这座历经数朝的都城,已经迎来了一位新的主人。
多年以后,当她们走上街头,再次回想起这一天时,才会明白,历史的车轮已经被推动向前,将会轰轰烈烈地从男尊女卑的父系脊骨上驰过,将其碾碎成渣。
属于她们的世界,已经来临了。
第118章 登基
“扶光公主要登基了!”
扶光公主更改国号为大周,将在南郊的鸣凤台举行登基大典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都城。
自从赵明月的大军进驻都城后,很多人都外逃了。
哪怕他们已经知道,大荣王朝的最后一个皇帝是只猴子,也还是对大荣忠心耿耿,不愿意投降新朝,也不愿意向一个女人称臣。
尤其是大荣王朝的旧臣,他们得知此事后,更是情绪激动,甚至是嚎啕大哭起来。
“我大荣祖宗百年的基业,终究是毁了啊!”
“赵明月公主之身,却妄想窃取皇位,实是辜负皇恩,豺狼心肠。”
“可悲我朝无明主,竟叫这天下江山落于一群女人之手,让她们混乱了是非黑白,颠倒了阴阳雌雄,简直是天理难容。”
“大荣皇帝若是泉下有灵,也当伏地痛哭啊。”
可惜,他们喊得再撕心裂肺,声音也传不出仪鸾司的刑狱,反倒是把和他们一起蹲监狱的狱友们吵得头痛欲裂。
“你他爹的哭个屁,这么舍得不那个死猴子皇帝,还不快赶紧给他陪葬去!”
两方人当即隔空对骂起来,彼此问候祖宗十八代。
这时,刑官过来监牢巡视,一人一棒子下去,监狱立即安静了。
赵明月一入主都城,就召见了大荣王朝的旧臣,其中,大部分的男官都被问责,交给仪鸾司关了起来,严刑追赃,抄家诛族。
而小部分,如仪鸾司和肃机司两司的女官,赵明月则以礼相待,依旧重用*。
还有一些碌碌无为的书生,以为在赵明月手下当官有好处可占,特地跑到皇城来恳求谒见效忠,全都叫卫兵撵走了。
但若是有才能的女子自荐求官,则予以录用。
任命官员、封赏功臣、宣扬新朝,还要做一些接见女眷命妇询问百姓疾苦的表面功夫。
一件接一件的事项等着赵明月去办理和决策,她忙得脚不沾地,连去一趟公主府故地重游都抽不出时间。
等她回过神来,已是六月初六——礼官择定的登基吉日。
“陛下,请着冕服。”她刚刚起身,春迎和秋实就将冕服捧到了她身前。
赵明月站在等身铜镜前,自如地展开双臂,“百官们都到了吗?”
“回陛下,百官们已经到天极殿了,都等着您的驾临呢。”春迎一边答话,一边小心地展开冕服,动作轻柔地为她穿上。
赵明月忽然有些紧张了,深吸了口气,抬眸看向身前的铜镜,里面是一个面容冷峻、气度非凡的年轻女人。
这套冕服是她来都城后才开始赶制的,尽管时间紧迫,但还是制作得华丽无比。黑色大袖长袍,领口和袖口处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身前用金丝绣着繁复精美的龙纹,衬得她气势逼人。
秋实为她戴上冕冠,十二旒白玉珠整齐下垂,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一切准备就绪,赵明月前往天极殿接受群臣的请命,这之后,才会前往鸣凤楼举行登基大典,祈天顺命,大赦天下。
————
天极殿,百官齐齐穿着朝冠朝服,欢欣鼓舞地地等待着她们的皇帝驾临。
殿内两侧,是全副武装的卫兵,杀气腾腾。
辰时三刻的钟声敲响,皇帝走进了大殿。
薛淇越众而出,代表众臣请旨,并称,是神明降下旨意,奏请扶光公主称帝,赐皇帝池姓,改国号为周。
这当然是赵明月授意的,她要建立新的国家,当然不能再延用旧朝的国号和姓氏。
赵明月,现在应该叫池扶光了,此刻看着站在阶下的众臣,哪怕她早有预料,还是激动不已。
只能竭力保持平静,用谦虚的口吻禅让道:“我德行浅薄,难当天下之主。”
于是文武众臣都站了出来,反驳说:“公主德行高尚,为含冤者诉冤,为势弱者谋权,外挡贼敌,内安黎民,可当天下之主。”
再奏,“请扶光公主称帝!”
池扶光再次拒绝,“以女子之身忝居帝位,不合理法。”
众臣跪下,“飞星降世而赵氏族灭,可见公主称帝乃顺应天命,人间理法岂可违逆天道?”
再再奏,“请扶光公主称帝!”
这一次,池扶光终于接受了。
群臣请命成功,雀跃欢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扶光皇帝让众臣平身,陪她一同前往鸣凤楼,举行登基大典,接受百姓朝贺。
————
新帝登基是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两日前,从皇宫前往鸣凤台的道路就被翻新了一遍,每个街口都安置了一座彩缎牌楼,各家各户门前都摆上供案。
另外,还下了一个特殊的命令,无论老少,男人外出行走必须蒙面,违者,罚款一千吊铜钱。
朝廷的解释是,女男授受不亲,男人抛头露面易引起军队骚动,败坏风气。
男人们对此很是不满,仗着法不责众,就聚集到府衙前抗议,结果全被仪鸾司拘进了刑狱,出来后,都变成了太监。
自此,再无人敢反对,凡是外出行走都乖乖蒙面。
而到了登基大典这天,天才刚明,女子们就携手挽臂、呼朋引伴,欢天喜地往鸣凤台赶去,参加这场千年难得一见的盛会。只有少部分蒙面男子混在人流中,孤零零地宛如异类。
“娘,刘妈妈,快点,去晚了就占不到观礼的好位置了!”刘季英看到街上已经有很多人提着水罐干粮往鸣凤台的方向赶去,迭声催促道。
马车早早就雇好等在门外了。
她先将从亲戚那过继来的孤女抱上车,转回屋把刘瑞芸和刘善针拉出来。
“哎,我衣服还没换好呢!”刘瑞芸焦急道,那可是她为了今天特意置办的新衣裳。
刘季英把衣服拿上,将人推上马车,“衣服可以车上换。快些,赶紧出发。”
刘善针拿过外衫给刘瑞芸穿好,笑道:“瞧给姑娘急的,天不亮就起来了,典礼要午时才开始呢!”
“能不急吗?今儿可是扶光公主登基。”刘季英兴奋说着,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
还未到鸣凤台,街上就拥挤不堪了,马车牛车全挤在一块,好半天才能往前挪一挪。
好在刘季英她们出发得早,才没被堵住。
小孩趴在车窗上看热闹的人群,很是兴奋,“阿娘,她们都是去看扶光公主的吗?扶光公主是不是很厉害啊?”
“是啊,只有天底下最厉害的女人才能当皇帝。”
小孩睁大了两颗圆圆的眼睛,握紧拳头,“那我以后也要当皇帝!”
车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
到了鸣凤台前,远远的,车辆就被拦住了,所有人都只能下车步行。
刘季英牵着女儿,一家子人,跟着汹涌的人群一起慢慢往鸣凤台走去。
走到前面的人已经站定了,而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挤。
刘季英好不容易才挤到前面,占了个好位置,正好对着玉阶,到时候便可以亲眼目睹皇帝登上鸣凤台的英姿。
玉阶前是列阵而立的卫兵,她们身穿甲胄,手中的银枪在日光下闪烁着森冷寒光。
刘季英看着,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当初公主招募女子组建军队的时候,谁能够想到她们会变成今日的十万大军呢?
正感慨着,肩膀猛地被撞了一下,刘季英连忙将女儿护在身前,才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带着蒙面的男人挤到了她身边。
刘季英立即皱起了眉头,“谁家好男人会一个劲往女人堆里挤,真是不知廉耻。”
小孩好奇抬头,学着她指指点点,“不知廉耻,不知廉耻!”
周围的人立刻扭过头来看她们,打量的目光纷纷落到男人的身上。
男人涨红了脸,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却没敢开口,但也没有离开。
刘季英还要说话,忽然鼓乐大作,卫兵齐齐单膝跪下,人群中爆出一阵欢呼声。
是新皇来了!
她当即顾不上骂这个男人了,激动地朝浩浩荡荡而来的新皇仪仗看去。
只见华盖如云,羽扇摇曳,十二名银盔金甲的将军在前开道,身穿华丽冕服的新皇在文武百官和五百名金乌卫卫兵的簇拥下,缓缓经过众人,往鸣凤台行来。
刹那间,刘季英呼吸都屏住了,眼中涌出复杂而炽热的情绪。
伴随着庄严肃穆的国乐声,赞礼官开始高唱仪式流程,新皇踏上鸣凤台的台阶。
按照流程,赞礼官每唱一句,新皇就往上走一阶,直到登顶。
但赞礼官才刚刚开口,头顶忽然轰隆一声巨响,竟是晴天里起了个霹雳。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抬头看去,只见一大团黑沉沉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天色立刻暗了下来,跟着一阵电闪雷鸣,就像是要下雨了。
人群立马发出一阵骚动,低声议论起来。
“这,新皇登基,要是天降暴雨,可不是吉兆啊。”
“该不是老天反对公主登基吧?”
赞礼官打了个磕绊,但没敢停声,继续走流程,不过任谁都看得出,她的面色已如黄土般灰败。
刘季英听着身边的质疑和议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手心都出汗了。
明明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怎么忽然就要打雷下雨了呢?难道真的是神明反对吗?
苍天,你若是有眼,就赶紧来阵风,将乌云吹走,让阳光重现人间吧!
她正祈祷着,忽见寒光一闪,她身边那个男人拔出起刀,猛地朝新皇冲了上去。
“去死吧,你就是个窃取天下的无耻小人!”
百姓们慌乱惊叫起来。
眼看行刺的男人已经冲到了新皇面前,忽然,一道惊雷劈下,男人应声倒地。
哐当一声,匕首变成废铁,落在了地上。
众人哗然,原来老天不是反对新皇,而是在保护新皇吗?
那么,危险消除,乌云该散去了吧?
众人再次抬头望天,池扶光也跟着看向了天空。
冥冥之中,她感觉乌云之后有双眼睛在注视着她,难道天上真的有神明吗?
她紧张地攥紧拳头,心底却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胆气,高声道:“天地神明,你们若是认同我做皇帝,就将乌云散开吧!”
第119章 地牢
池婙伸手接过玉盒,打开来。
刹那间,一抹难以言喻的华光绽放而出,照亮了整个地牢,原本浸润在黑暗中的崎岖石壁,也被映照得纤毫毕现。
池婙也因此看清了仇千凌的模样,那正是她手中这个极品天灵根的原主人。
此刻,她正蜷缩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面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身体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池婙视线下移,在她那双死死捂住腹部的手上顿住。
她手掌早已被鲜血浸透,殷红的血液顺着指缝不断渗出,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而手掌下方,显然就是灵根的蕴藏之所,如今却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师……师娘,千凌好疼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仇千凌痛苦地看着她,声音发颤,眼睛里的泪水像是断线珠子滚滚而落。
池婙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她合起玉盒,眼眸微阖,“六神爱,把剧情传给我。”
六神爱作为主神系统创造的子系统,是有权限获取小说世界的原剧情的。
花了约十秒钟的功夫,池婙就得知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小说世界是由一本名叫《魔尊饲养指南》的仙侠甜宠文创造而来。
女主仇千凌出身清贫农家,母亲仇敏去世后,她才知道父亲竟是仙族第一大派金门仙府的宗主史真临。
女主带着信物前往宗门寻父,幸运地与史真临相认,还被收为徒,成了宗门的小师妹。因厨艺精湛又懂医术,她深受宗门上下喜爱,不仅俘获了天之骄子史卓越的欢心,还得到了高贵清雅的师娘谢玉清的青睐。
直到被谢玉清挖出灵根,女主才得以在摧心裂骨的痛苦中得知真相。
原来她拥有世间罕见的极品天灵根,史真临之所以会培养她,只为了用她的灵根治好因修炼走火入魔、灵根断绝的异母兄长史卓越。
女主痛不欲生,一心求死却不能。谢玉清对她恨之入骨,折磨一番后,将她塞进人质队伍,送去魔域侍奉残暴强大的魔尊——也就是男主。
进入魔域后,人质队伍死伤大半。女主绝望寻死,反倒引起了男主的注意,点名要她贴身侍奉。
原来,男主幼时因长相丑陋,到人族的地盘游玩时,遭人辱骂欺负,唯有女主不嫌弃,陪他玩耍还送他野果吃,男主因此心生好感,多年来对女主念念不忘。
一次意外,男主身中情毒,女主为救他,无奈与之双修解毒,两人关系就此变得亲密起来。
随后,女主知晓了男主被亲生母亲种下邪骨、被迫堕落成魔的悲惨过往,不禁心生爱怜,两人感情升温。
然而,男主体内邪骨突然爆发,彻底控制了他。男主率领魔族屠戮人间,血洗金门仙府,还挖出谢玉清的灵根,叫她魂飞魄散。
生性善良的女主眼见生灵涂炭,虽大仇得报却满心痛苦。为阻止男主、拯救天下苍生,女主历经艰难,请得男主的父亲公孙雄出山,助男主堪破得道,男主捏碎了邪骨,弑魔成仙。
随后,男主和女主携手屠尽魔族,化解了灭世危机。人间得以恢复和平,男主和女主也成了金门仙府的新主人。
最后,他们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仙族众人纷纷前来祝贺,就连史卓越都现身祝福。婚后,两人恩爱千年,还诞下一对龙凤胎,人生就此圆满。
池婙看完剧情,忽然有点想把宋羽挖出来鞭尸。
只可惜,他已经死的连渣都不剩了,池婙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并未急着行动,而是先查看主神系统的主线任务,依旧是两个,分别是【一宗之主】和【灭亡仙族】。
显然,还是和上个世界一样的套路,要她当上金门仙府的宗主,再灭了整个仙族。
池婙用手指抵住下巴,轻轻摩挲,当宗主还好说,灭亡仙族就难了,看来这次她得好好谋划一下。
不过眼下,还是先把仇千凌的问题解决掉吧。
她如今的身份是女主的继母兼师娘谢玉清,原主为了救她那个废物男儿,亲自下手把女主的灵根挖了出来。
按照原剧情的发展,当面对女主的询问时,她应该坦然地承认对女主和她母亲怀有刻骨的仇恨,并表明史卓越对此事毫不知情,以维护她那好大儿的正直人设。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最后男主只杀了她和史真临,而放过了既得利益者史卓越。
池婙一声冷笑,真是好伟大的母爱,她才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既然她已经手染鲜血,那占到好处的史卓越也别想清清白白。
想到这,池婙看向仇千凌,嘴角扬起冰冷的微笑,“对不起,师娘也不想这么对你,你要怪就怪史卓越吧。”
“师……兄?”仇千凌艰难喘息着,眼中露出惊诧的目光。
池婙语气坦然,“是啊,要不是他看上了你的灵根,以死相逼要我帮他,师娘又怎么可能忍心来伤害你呢?我也是迫不得已,千凌,你会理解师娘的,对吗?”
仇千凌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哪怕已经疼得无法动弹,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不……这不可能的,师兄他不是这样的人……”
说着,她目光柔和了几分,似是想起了与史卓越的那些美好回忆,口中低声呢喃,“师兄他那么温柔俊雅……对我一直那么好……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对我……”
池婙挑了挑眉梢,语含讥诮,“你这意思,是说我在欺骗你,我才是那个想要挖你灵根的坏人?”
难道不是吗?仇千凌回想起刚才身体被撕裂般的痛苦,下意识抽搐了一下。
其实,她进入宗门后不久,就察觉到表面上说要拿她当女儿对待的谢玉清,实则对她心存敌意。
她很能理解谢玉清对她的不满,毕竟她母亲从谢玉清那里抢走了父亲的爱。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谢玉清竟会如此恶毒,恶毒到要挖走她的灵根,甚至还撒谎,把这一切罪责都推到史卓越身上。
师兄那样正直的人,绝不可能指使谢玉清来取她的灵根,若他真想要,也定会光明正大地来问她。
明明是师兄的母亲,却一点都不了解他的为人,真是失败啊。
不过,这些话说出来,除了激怒谢玉清,别无好处。
仇千凌还不想死,就算变成了没有灵根的废人,她也想继续活下去。
她要活着跟父亲和师兄揭露谢玉清的真面目!
想到这,仇千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想办法从谢玉清手中逃出去。
父亲现在肯定不知道这件事,要是他知道,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谢玉清伤害她。
还有师兄,若是师兄知道她没有失踪,而是被谢玉清关在这地牢里了,一定会来救她的。
心中有了主意,仇千凌压下仇恨,放软声音,用哀求的目光看向池婙,“师娘,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可不可以,让我再见师兄一面?我要听他亲口承认,才会死心。”
池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这孩子,似乎比赵明月要聪明些,但也不多。
仇千凌又不是不知道,她师兄就是个灵根断绝的废人,表面上装的温文尔雅,实则内心早就被黑暗腐蚀透了。
但凡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明白,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什么坏事都没干,却能好处占尽的史卓越啊。
她勾起冷笑,“好,如你所愿,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你的好师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着,把玉盒收进袖中,转身吩咐看守的灰衣男修,“给她喂点丹药,别让人死了。”
“是。”男修应下。
池婙沿着地牢的通道往外走,尽头处是一条向上的楼梯。
她并没有急着从楼梯走出去,而是先行回了异域空间,这是她用积分兑换的房子,也可以说是一间安全屋。
池婙把观世镜嵌在了大厅正对沙发的墙面上,方便随时监视到每个世界,以确保一切的发展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当然,她自己是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去监视的,这任务自然落在了已经荣升为她助理的六神爱身上。
“我要休息一会,有问题再喊我。”池婙窝进柔软的沙发,扯过毯子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
史真临作为仙族第一大派的宗主,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他此刻已经修到了元婴境末阶,想压制他,肯定得花费不少积分。
池婙有预感,接下来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所以她要提前补充下精力。
————
池婙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听见六神爱呼唤她的声音,才苏醒过来。
“宿主,赵明月的登基大典,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池婙神情微怔,反应过来后,语气淡淡,“毫无悬念的事情,有什么好看的?”
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瞥向了观世镜。
“宿主可真是无情啊,赵明月为了你,都改名叫做池扶光了,你却连看她一眼都不肯。”六神爱的虚拟形象浮现在她面前,很是不赞成地谴责道。
池婙单手托腮,眼睛盯着观世镜,语气依旧平淡,“这哪是为了我?不过是政治选择罢了,她想要建立新的王朝,就必须要跟赵氏做出切割,而我就是她最好的选择。”
话落,观世镜那边的世界忽然暗了下来,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迅速被汇聚的乌云遮蔽。
鸣凤台前观礼的人群骚动起来,就在此时,一个举着刀的蒙面男人冲出了人群,朝玉阶前的池扶光扑了过去。
池婙眉头一皱,抬手就兑换了条雷电扔过去,咔嚓一声,把男人劈死了。
六神爱愣住,随即大笑出声,“原来你是这样的宿主,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池婙斜了她一眼,“你哪里学来的烂梗?别什么垃圾语料都往数据库里塞。再这么说,这世界也算是我的属地,而女主是我的子民,我当然要确保继承了我意志的她,能够顺利登上帝位。”
说话间,池扶光已仰头看向天空,池婙恰好对上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竟错觉那视线裹挟着锐利锋芒,穿透了镜面,与她在对视,心脏猛地惊跳了一下。
下一瞬,池扶光坚定而清越的声音响起,“天地神明,你们若是认同我做皇帝,就将乌云散开吧!”
池婙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心中却一点也不平静,她已经很少感受到这种激荡的情绪了。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呢?
欣慰、惊喜、感动、自豪以及……一个又一个的词语从脑海里冒出来,又立即被池婙否决掉。
荒谬!
池扶光不过就是她用来完成任务的工具,她能从软弱善良的公主长成独当一面的帝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才不会因为看到她登基称帝,就像个望子成龙的老母亲一样热泪盈眶了。
池婙这样想着,却未察觉自己早扬起了嘴角,冰冷的眸底如冰山消融,荡开温柔的笑意。
然后,她就像是真正的神明,轻轻一挥手,天上的乌云便散开来,光明重现人间。
池扶光的脸庞瞬间被阳光照亮,她呼吸急促起来,眼中爆发出狂喜。
乌云……乌云真的散开了!
众人也都惊愕地张大了嘴巴,随后爆发出一阵欢呼。
不知是谁率先高喊道:“这是神明的旨意!”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声此起彼伏,人们纷纷跪地,虔诚而敬畏。
鼓声再次欢快地演奏起来,赞礼官也高唱起赞歌,池扶光挺直脊骨,迎着阳光,一步步走上玉阶,登上了鸣凤台。
她站在高台上,看着群臣和百姓,心中难抑激动,良久,才缓声开口,“今天,我能够站在这里,不仅是因为有神明的眷顾,更是因为,有你们的支持。”
“在我的朝廷里,有的是当官的女人;在我的军队里,有的是当兵的女人;在我的国家里,有的是当家的女人!我在这里向你们承诺,我会让每一个女人都能在这片土地上,拥有自己的房子和财产,这天下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话落,广场上响起震天的呼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此,礼成。
回到皇宫,封赏众臣,并追封池太后为太上崇德皇帝。
“叮咚!达成成就‘太上皇帝’,获得奖励五百万积分,请继续加油!”
系统的提示消息适时弹出。
池婙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满意收下,查看了眼余额,目前是五千多万积分。
想到等会可能会跟史真临对上,便试着选了几个对付元婴境修士的法器。经过一番衡量计算后,池婙最终选定了两个法器。
一个是用来防御的佑灵珠,可以根据消耗积分的多少抵挡不同境界修士的伤害,只要积分够多,就算是渡劫境大能的致命一击,也能挡住。
另一个就是用来攻击的破境笔,可以点谁就让谁跌落一个境界,同样也是,只要积分够多,就算是渡劫境大能,也能让他直接变成凡人。
攻防一体,有了这两样东西,她在修仙界不说无敌,至少也可以横着走了。
准备稳妥后,池婙重新回到地牢里,沿着楼梯走上去。
推开门,就见一个白衣男修背着双手站在屋里。
听到动静,男修转过身来,盯着池婙,目露不满,“只是让你挖她灵根,为什么去了这么久?”
第120章 破境
池婙冷眼打量男修。
只见他一头如雪的白发披落肩头,面庞清瘦,轮廓分明,看起来至多三十岁的样子。
身上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袍,布料在烛光的照射下,泛着粼粼的冷光,领口袖口还有衣摆处都用银线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显得异常华贵。
池婙微挑眉梢,看这人打扮和说话的口吻,应当就是金门仙府的宗主史真临了。
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仙风道骨,就是不知道撕开华丽俊美的皮囊,里面的血肉是不是爬满了蛆虫。
史真临看她不说话,微皱眉头,“我叫你把灵根贮存在玉盒中,没有出差错吧?”
说着,朝她伸出手,“快把玉盒给我,这极品天灵根必须得好好炼化一番,才能给卓越种下。”
池婙自然不可能把玉盒交给他,她还要借这个东西,让女主看到史卓越的真面目呢。
至于怎么应付史真临,她微转眼眸,心中立即有了主意,随即冷声开口,“史真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你最好先如实告诉我,你让我给你们父子俩当这个挖灵根的坏人,究竟是因为舍不得仇千凌这个乖女儿,怕她恨你呢,还是舍不得弄脏你金门仙府宗主的手呢?”
说罢,她朝史真临逼近一步,眼神极具压迫性地看向他。
面对池婙的逼近,史真临竟没来由的汗毛直竖,就像是察觉到某种危险一般,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等反应过来后只觉得可笑,他这是怎么了,居然会怕一个连修为都没有多少的女人?是因为心虚吗?
毕竟谢玉清还真没说错,他在外的形象是正人君子,当然不可能做挖人灵根的坏事,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女儿。
既然有谢玉清帮他动手,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不过,对史卓越沦为废人这事最着急上火的,不是她谢玉清吗?也是她主动提出来要拿仇千凌的灵根给史卓越用,怎么这时候,她反倒倒打一耙,责怪起他来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谢玉清还在为仇敏的事生气。他这个夫人哪里都好,就是脾气不好,卓越都这么大了,还总爱使小性子。
史真临轻叹了口气,语气宠溺又无奈,“我若是真舍不得,又怎么可能让你挖掉她的灵根?况且,咱们夫妻一体,你做和我做又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为了卓越好吗?”
池婙冷笑,“如何没有区别?你连自己女儿都不心疼,以后要是事发,难保你不会为了明哲保身,像牺牲仇千凌一样牺牲掉我。”
史真临见她脸若冰霜,言语中满是讥讽,心中很是不悦,他能是这种没良心的人吗?
但转念一想,自己当初能够登上宗主宝座,全赖谢玉清之父,也就是金门仙府执事长老谢小海的全力扶持。
他这些年忙于宗门事务,难免冷落了谢玉清和史卓越,以致于没能及时发现卓越的修炼出了岔子,害他成了废人。顿时心生愧疚,没敢再发火。
于是忍下恼意,放轻了声音,柔声哄道:“你看,你又胡思乱想了,仇千凌虽是我的孩子,却不过是个凡人之女,又怎能及得上你和卓越在我心中的地位呢?”
说着,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支晶莹剔透、色泽诱人的冰糖葫芦,递到池婙面前,“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特意从南州给你带的,喜欢吗?”
若是放在以前,谢玉清看到史真临肯这样为她花心思,一定会非常欢喜甜蜜。
只可惜,池婙不是谢玉清,也没有那种泛滥的情怀,看着史真临手上那哄小孩子的玩意,只觉得可笑。
她接过冰糖葫芦,在史真临期待的目光中,松开了手,只听一声脆响,冰糖葫芦掉在地上,裹在表面的糖壳布满了裂纹,接着一脚踩上去,山楂和糖衣瞬间被踏得粉碎。
史真临没想到自己耐着性子温言劝哄,对方却一点不领情,瞬间色变,大怒道:“谢玉清,你够了!我不就是在十多年前同凡人女子有了那么一段孽缘吗?如今人也被你杀了,仇千凌也已任你处置。你究竟还要我怎样,才肯罢休?”
池婙陡然笑出声来,“终于露出你那无耻的嘴脸了,这可比刚才的温柔假意要鲜活有趣得多呢!”
“你、你什么意思?”史真临微怔,随即脸色猛地沉了下去。他可还没傻到把这话当夸奖,其中的讽刺意味可是再明显不过了。
池婙笑容更盛,“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很简单,我要你的宗主之位。”
“你疯了吗?跟我在这开什么玩笑!”史真临更加恼火,只觉自己被她戏耍了。
然而,当他看向池婙,却发现她已经收起了笑容,眼神无比冰冷,从她脸上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心底没来由地打了个突,不愿意再跟她纠缠,“我不跟你废话,赶紧把仇千凌的灵根给我!”
说着话,就朝池婙伸出手,要从她身上摸出玉盒来。
只是池婙动作更快,将手中的法器一抛,佑灵珠在空中化作淡金色的光盾,瞬间在她身前铺展而开。
砰的一声,史真临手掌拍在光盾上,被震得手臂一麻。
史真临顿时怒火中烧,冷声道:“谢玉清,是不是我以前对你态度太好了,才会让你觉得,可以忤逆我?”
要知道,他已经是元婴境末阶的实力,而谢玉清甚至都还没有结丹,跟他对着干,根本就是皮痒了——找打!
果然,女人就不能对她太好了,否则,只会把她惯得无法无天,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史真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看来,不好好教训你一下,是不行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左掌,周身灵力翻涌,衣袍无风自动,一掌拍出,强大的力量化作一个巨大的掌印,朝池婙猛扑过去。
史真临毫无保留,这一掌用了足足七成功力,心道这下谢玉清肯定会立即哀声求饶。
但很快,他就变了脸色,只见掌印砰的一声撞上佑灵珠化作的光盾,强大的威力竟震得他后退了半步。
再看那光盾,居然毫发无损,表面光滑无比,连一点裂纹都未曾出现。
史真临心下大为惊骇,这法器居然能挡下元婴境修士的一击?
难道是谢小海给她的,可这么珍贵的防御法器,谢小海没道理不留着给自己防身啊!
站在光盾后的池婙微抬眼眸,就像在看什么垃圾一般,冷冷看着他,“现在,轮到我出手了。”
史真临原本怒极,听到这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玉清啊玉清,我看你是疯得不轻,真以为有几个法器,就能赢过我?行吧,你赶紧动手,最好能多打我几下,算是我让你出气了。”
池婙脸色淡漠依旧,她将手一翻,手上便多了一支碧绿色的寒玉毛笔,笔杆上刻画着神秘幽暗的符文,隐隐泛着寒气。
她握住破*境笔,手腕轻动,一个锋芒毕露的“破”逐渐显现。
史真临一开始还很放松,但很快脸色就绷紧了,从那个字中传来一股令他心悸的危险气息,让他很不舒服。
随着池婙最后一笔落下,血色光芒瞬间绽开,字体膨胀了数倍,如泰山压顶一般,朝史真临压过来。
史真临脸色瞬变,惊恐大喊,“不,这不可能,你明明才筑基境,怎么可能会有化神境的威压!”
说话的同时,转身飞逃出屋子,一边祭出金索剑,疯了一般催动剑光,御剑飞离谢玉清所在的云灵山。
只是血字却比他更快,他才飞到半空中,就追上了他。
“不——!!!!”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惊起了方圆数十里的飞鸟。
血字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火凤凰,呼啸着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打入了史真临的体内。
刹那间,他从剑上摔下去,身体悬浮在空中,剧烈颤抖着,脸上露出了痛苦至极的表情。血字化作一道道红色的纹路如蛛网般蔓延开来,将他死死缠裹住,贪婪且疯狂地吸收着他体内的灵力。
很快,史真临的境界就跌落到了金丹境,紧接着,一颗凝聚着他灵力的金色圆球,缓缓从他身体里浮现出来。
池婙站在院子里,伸指一勾,金球就飞落进她的掌心,丝丝缕缕的灵气逸散而出,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让她身心一阵舒畅。
而史真临则跟着他的剑一起,从空中轰然摔下,在对面的山上砸出一个巨大的人形深坑。
他挣扎着想要从坑底爬起来,却发现全身疼痛无力,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体内的灵力却还在不受控制地往外逸散。
吃力地转动眼珠子,只见淡金色的灵气如烟雾一般飘入周围的泥土、树木和野草中,倏忽不见,而被灵气浸润的地方,则绽放开一簇簇鲜艳的花朵,迎风摇曳,芳香迷人。
再看他自己,原本浓密光亮的白发,变得无比稀疏毛躁,白皙光滑的皮肤也变得皱皱巴巴,布满了黑色的斑点。
他的身体一下子就衰败了,老了近二十岁。
史真临恐慌不已,道心近乎崩溃,这可是他勤勉修炼了数十年才得来的修为和寿命,竟然一夕之间就全都没了!
谢玉清不过就是个筑基境的修士,她究竟是用了什么功法,让他整整跌落了一整个境界?
“啊——!!!!”史真临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大吼,“谢玉清,我要杀了你!”
话落,一阵脚步声来到深坑边,停住了。
史真临抬头看去,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撞入眼中。
熟悉的是她的五官,陌生的是她的神情。
池婙垂眸看着躺在坑底的他,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破境笔,嘴角勾起一个冷淡的笑,“我怎么听着有人在狗吠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