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一人坐在酒吧里喝闷酒◎
“下车。”
车缓缓停在地下车库后祝令仪冷冷下令。
秦淑月拨弄了两下车门,未果,气呼呼道:“你车门锁着,我怎么开?”
祝令仪给了司机一个眼神,秦淑月这才打开门走下来。
两人走的时候一前一后隔得很开,秦淑月好像有意避着她似的,在她身后离她远远慢吞吞跟着。
祝令仪冷着脸,眉头又是一挑。
这小丫头到底要干嘛……
祝令仪停下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祝令仪回头看她,秦淑月又把脸别过去。
“啧。”
她很不爽。
明明是自己费时间付精力又是找人又是接人,自己落不到好也就罢了,怎么还被人埋怨上了?
果然。
祝令仪默默在心里,‘人还是不能太好心。’
她冷眼睨了秦淑月一眼。
“好没良心的小羊羔子。”
也不知秦淑月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她的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可她的一颗心仍紧绷着。
她有的时候真的感觉很莫名其妙。
自己看见宋佳佳他们的时候也没像现在一样手足无措,又气又恼。
原本秦淑月只要远远跟在祝令仪身后就可以了,这样两人互不打扰,祝令仪也不会随意找她麻烦。
可等到上电梯,秦淑月这才惊觉完蛋。
她躲在门后,有些焦灼地盯着脚尖。
只要一想到要跟祝令仪站在同一个电梯间秦淑月就莫名头皮发麻。
她连连摇头。
不行。
她的目光游移不定,一瞥眼瞥到楼道口。
要不走楼梯吧。
六楼而已……
自己可以爬上去。
还没等秦淑月撒开脚,祝令仪倒像是提前预知她的心思般,她淡然轻瞥身后,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过来。”
秦淑月一悚。她猛地抬头看向祝令仪,可祝令仪连身子也没转,只留下一个修长的背影和后脑勺。
她纳了闷。
可还没等她说拒绝的话,秦淑月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两个带着墨镜,看服制倒像是保镖。
两个彪汉背着手,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就像老鹰看小鸡。
保镖的头抬了抬,看向祝令仪的方向。
秦淑月明白了。
祝令仪哪是给她选择,分明是逼迫她必须跟她坐电梯。
可恶。
真是霸道。
正左右思想间,电梯“叮”地一声打开电梯门。
祝令仪率先走进去,接而秦淑月只觉得有一道淬着冰的视线朝自己望来。
秦淑月虽然真的很不想跟她进电梯,但奈何身后两个保镖正虎视眈眈盯着她。
一副只要她敢拒绝,两人就能把她一左一右架进电梯间。
秦淑月心中深吸一口气,随后迈开步子,慢吞吞一步一步向祝令仪的方向走去。
她低着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祝令仪那一双冰冷如霜的目光。
四肢由内而外地表达着她的抗拒,胃部翻江倒海,紧张得快要吐出来。
她拖延,再拖延一点,越拖越久,最好让祝令仪失去耐心,丢下她独自离开。
可祝令仪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朝后使了个眼神,两个保镖一前一后把秦淑月左右架起来,任凭秦淑月双脚怎么扑腾也无用。
秦淑月慢吞吞走十步,两个保镖三步就到了。
他们小心地用胳膊架着秦淑月,没触碰到她一点不该碰的地方。
祝令仪似乎也对他们的这个行为颇为满意。
等他们把秦淑月送进电梯间,电梯缓缓合上门时,祝令仪对那两个保镖道:“去找江助理加工资。”
两个保镖冰山一样的嘴角勾起,立马喜笑颜开地对祝令仪鞠躬,“多谢小祝总!”
电梯门彻底合上,不到十平米的空间里挤着两个人。
秦淑月浑身不自在,还莫名有些热。
她开口挖苦道:“你不是有钱吗?干嘛电梯建这么小。”
祝令仪抬头扫了一眼电梯间,“我喜欢小的,不行吗?”
“呵。”秦淑月皮笑肉不笑。
“说话的时候要对着对方看,你真是很没有礼貌的小白眼狼。”
秦淑月向来看人说话都是低着头,如今还被她攥着小辫子拿这种事来讽她没教养吗?
秦淑月牙一酸,她刚想跪击,不料“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祝令仪走了出去。
秦淑月跟在她身后,似乎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反驳她。
祝令仪走到门前,并没有用指纹识别,而是脸微微一靠,自动扫了一下门就开了。
呵。
真是高科技啊。
秦淑月心中又是一声冷笑。
祝令仪却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秦淑月脸上的神情,她走进屋,朝门外正发愣的秦淑月一挑眉,“还不进来?”
秦淑月忿忿跺了跺脚,走进屋。
一进屋,她飞奔似的脱了鞋就往二楼跑,好似身后有什么妖魔鬼怪要抓住她似的。
跑到屋中把门关好,秦淑月的一颗心才算镇定下来。
她又仔细把耳朵贴在门上,确认祝令仪没有上楼,她才放心。
秦淑月转身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
她的脑袋紧紧埋进被子里,一会儿又抬起头,别过脸,大口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又将头埋进被子里。
好像有一种独特的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坐起身。
700块。
该怎么办。
自己还能找谁去借。
枕头底下的那张银行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揉了出来,静静躺在床单上。
秦淑月把那张卡拿起来,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这张卡里有五十万。
吴旭华亲口告诉她的。
心里一瞬间生出某样心思,紧接着她手心猛地一紧。
银行卡像一块火炭一样灼烧着秦淑月的手心,她猛地撤开手,将银行卡扔在床单上。
她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心思。
旭华姐是因为信任她才把卡给她的,她怎么能……
秦淑月闭了闭眼,把银行卡重新塞回枕头底下。
她长长叹了口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斗米压弯她的腰啊。
“叩叩。”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秦淑月的心又提了起来。
门外传来女佣的声音,“秦小姐,您今天还没有吃药。”
听到不是祝令仪的声音,秦淑月不知是喜是悲。
她点点头,走到门口给她打开门。
女佣端着一盘健康膳食和一堆药走了进来,她放到秦淑月的书桌上。
托盘上还有一杯水,稳稳当当,一滴水也没洒。
秦淑月轻轻道:“谢谢。”
女佣牵了牵嘴角,不敢居功,“是小祝总吩咐的,我们只是听吩咐办事。”
一瞬间,秦淑月的心底又冒起一阵苦涩。
哪哪都是她。
她这样做,就是为了让自己感激她是吗。
让自己对她产生愧疚和感激,这样就可以对她曾对自己做的事情一笔勾销了是吗。
算盘珠子都快蹦到她脸上了。
秦淑月冷哼一声,不过她还是乖乖起身坐在板凳上吃起饭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一直等到她把最后一粒药吞下,女佣的注视才从她的脸上移下。
她垂目,迅速将餐盘端走。
秦淑月呆坐在凳子上,整个人几乎快要发疯。
祝令仪究竟想做什么。
难道她真的以为自己和她的传言很好听吗?
她倒是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可是她呢?
她也想不在意啊……
那些人自然不会找祝令仪的麻烦,因为她的麻烦都是祝令仪给她带来的。
她倒是堂而皇之,对她没有一点愧疚。
这就是有权有势人的底气是吗。
秦淑月紧紧握住拳,狠狠拍在桌子上。
可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秦淑月给父亲打了好几次电话,甚至在没课的时候还跑去父亲如今住的地方。
站在楼道下等,从白天等到晚上,然后去餐馆工作,在十一点半之前回到601。
在学校,餐馆,和爸爸的住处来回奔波。
为了700块的住院费,秦淑月还真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
父亲倒像是刻意避着她似的,每次她来,她总是遇不上父亲。
可她还是站在楼底下等着。
等着等着,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父亲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女人。
秦淑月认识她。
她是父亲现任妻子。
就是这个女人让她的家庭分崩离析。
秦淑月对她从来没有好脸色。
今天也是一样,她冷着脸看着这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女人。
而女人则直接忽略了秦淑月脸上的敌意。
她都快年过半百的人了,什么都看淡了,也不会去与一个小姑娘计较。
何况,这又不是她的女儿。她何必和一个陌生人计较生气。
她略过秦淑月充满敌意的眼神,而后从精致的小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递到秦淑月面前。
秦淑月没有接。
而女人像是已经看透了她心中的想法,她也没说什么,只道:“收着吧,我知道你妈妈缺钱治病。”
秦淑月双手紧紧握拳,她几番抬起手想接过眼前她最渴望的东西。
可理智与良知却紧紧捆住她的双手,不让她妥协一步。
她似乎很痛苦地纠结了一番,而后坚定地摇头,“不。我不需要你的接济,请把钱收回去吧。”
话虽这么说,可秦淑月的眼神还是停留在那个红包上一秒,却又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如今很缺钱的窘迫,只好佯装云淡风轻地轻轻扫过女人手上摊开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红包。
佯装不在意。
女人冗长的叹息无孔不入似的钻进秦淑月的耳里。
“你还是放不下曾经的事,是吗?”
秦淑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蔑然,“放下?阿姨?我想您是最终得利者,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您这样轻飘飘地就想让我彻底忘记过往。”
“阿姨,您难道不觉得这对我太残忍了吗?”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女人紧皱眉头,望进秦淑月深邃的眸色中去,却只有不住地摇头。
见秦淑月执意不肯收,她也心知这是少年人的一时意气罢了。若年纪再大几岁,便知事出紧急,再怎么拉不下面子,也得收着。
女人上前一步,将红包放进秦淑月的帆布包里。
她瞥了一眼帆布包上的图案,微微讶然,“这么多年,这个包你还没换。”
“是想时时刻刻提醒你自己,我是一个多坏的臭女人吗?”
秦淑月并没有回答她。
女人勾起嘴角,笑容也有些勉强,她反问一句,“难道真的是我毁了你的家庭吗?”
她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女人指了指路边的咖啡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咖啡店吧。那里人少,我想,你也一定有话想问我。”
女人向前走去,并没有询问秦淑月的意见,而她确实也像女人说的那样,远远跟在女人身后,走进咖啡馆。
女人挑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一抬头正好可以透过窗子看到马路对面她家楼底。
秦淑月坐到她对面。
女人支起下颌,悠远的目光看向窗外车水马龙。
秦淑月却没她这么闲情雅致。
“你想说什么。”
女人轻轻一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像妈妈,秦淑月一时也看愣住了。
“其实毁掉这个家的人不是我。”
女人一顿。她支着下颌的手放下,目光转向秦淑月,“是你。”
秦淑月怔在原地。
什么叫她毁了这个家。
她一心为了救妈妈难道不就是在为了维护这个家吗?
如果不是因为她,眼前这个长得和妈妈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她的家又怎么会被挑唆得分崩离析。
秦淑月果然接着她的话,语气不解中还带这一丝愠怒,身体前倾,“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毁了这个家?分明就是……”
“分明就是我趁虚而入,乘人之危,和你爸爸勾搭在一起是吗?”
秦淑月一愣,她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能这么坦然地就把这个事实说出来,竟让她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张了张口,咽了口空气,无话可说,只好点头,脸色依旧薄怒。
“是你。”女人摇摇头,她还是看着秦淑月,指着她道,“是你执意要救你妈妈。你有考虑过你爸爸当时是什么感受吗?”
“难道他放弃妈妈我还要感谢他吗?”秦淑月实在不理解女人的话。
自相矛盾。
女人道:“你妈妈出了事。花钱救了,植物人,要照顾她一辈子,投进的钱不知要多少,最后只会一步步拖垮你爸爸和你。不救,拿着你妈妈的死亡抚恤金,再加上你爸爸高薪工作,出国深造,学有所成你想留在国外就在国外,想回国就回国,哪个不比你现在的处境要好?”
“可你固执,不肯,执意要救你妈妈,恶言相撞,伤透你爸爸的心。你爸爸才决定离开,和我在一起……”
还没说完就被秦淑月打断,“这么说,他一点责任没有,还深情款款,为我这个女儿殚精竭虑,结果倒成了我不识好歹?”
女人一挑眉,并未否认她的话。
“秦淑月,你如果早做选择,你爸爸也不会离开你。”
“呵。”秦淑月笑着摇了摇头,讽刺和厌恶牵在她的嘴角,“我不需要这样的爸爸。在这件事情里,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不管你怎么说。”女人见跟她怎么说也说不明白,她也放弃了,“你该认清现实,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她的人生,路该怎么走也是她自己说了算。
她又何必干涉别人的事情。
“你爸爸这些年也算小有所成,经营起一家公司。”
女人兜兜转转,终于说回今天的话题。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协议,“我需要你放弃继承权,把所有的一切都让给你的弟弟。”
“你脑子有病能不能去医院,我不是脑科医生。”秦淑月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简直脑子有病。
她就说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好心来给她送钱,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这算盘打得还真是滴水不漏,她差点就要相信这个女人是真的善心大发了。
女人却忽略了她的话,又从包里拿出一张票据,“五百万。只要你签下这个协议,我会给你五百万。到时候你想去救你的母亲还是撒着花都随你。”
秦淑月却从帆布包里掏出女人递进来的红包,一把甩在她的脸上,她站起身,恨不得把旁边杯子里的水也一起泼在她脸上。
可她忍住了。
别人没素质,自己还得保持理智。
“我怎么不知道我爸这么厉害,哪来的起始资金,还经营起公司来了?”秦淑月瞬间就反应过来,她压抑着怒火低低对她咆哮,“他拿了我妈的赔偿金去做资金链是吗?”
女人在瞪大了眼睛震怒的秦淑月下倒显得格外冷静。
见今日是谈不成了,她把票据和协议重收回包里,但留下了那个红包。
她站起身,平静地和秦淑月对视。
“反正就算是有这50万,你妈妈也救不活,不如留着这钱让活着的人发挥它的最大利益,不是吗?”
女人临走时还是将那个红包塞进秦淑月兜里。
她微微弯了弯唇,那张和妈妈有三分相似的脸上却怎么也看不出半分柔婉,倒是更为精明和心机。
“就凭你妈妈那些钱自然是不够。我自然又拿了80万给你爸开公司,60%的股份都在我手里,剩下的35%分在各个老总那里。你爸,不过是挂着个名头罢了。”
女人笑了笑,言下之意就是让她趁早放弃,别再把希望寄托在她爸身上。
“秦淑月,这钱你还是拿着吧。”女人叹息一声,“你妈妈的住院费也该交了不是吗?到现在为止已经拖了10日,秦淑月,你还能拖多久?医院会不会因为你资金问题强制办理退院呢?”
“这五万块钱算是我给你妈妈的见面礼。”
女人依旧柔和一笑,根本没将秦淑月的怒火放在心上,“年轻人,火气不要太旺。该低头的时候,就要低头。”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抬起头,踩着高跟鞋扬长离去。
秦淑月双手无力地垂下,脑袋像被霜打过的小草一样,焉搭搭地垂着,心中无尽的愤怒只能化为一腔苍白无力,伴随着一声声叹息,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座位上。
五万块钱。
是啊,五万块钱。
她多么需要这五万块钱。
简直救她于水火。
她竟然要用这个女人的钱拿去救妈妈?
妈妈醒来要是知道了不得活活被气死。
秦淑月双手紧攥着,她转身乘车去了餐馆。
虽然预支工资这件事情秦淑月觉得很丢脸,但如今她还有选择吗?
她宁愿提前去预支工资,也断断不会花这女人一分钱。
如今正是下班高峰期,餐馆里也是人满为患,老板娘忙得不亦乐乎。百忙之中腾出眼神望向门外,以为是顾客,接过没想到是秦淑月。
她立马走过去,疑惑地问道:“咦?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秦淑月强笑*一声,“袁老板……”
一见秦淑月这表情,袁梅就知道有事。
她小声对她道:“你先到收银台去,我这边忙完了就过来。”
秦淑月感激地看了袁梅一眼。
她走到收银台后面,坐在那个圆圆的小皮凳上,不安地转来转去。
秦淑月思考该怎么开口……
可还没等她心中排练完,袁梅就已经走到她面前。
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袁老板……”秦淑月面如土色,一脸纠结。
袁梅却不懂秦淑月为什么要这么一脸难言地对她眨巴眨巴眼睛。她无奈地笑了笑,“你怎么这么可爱……要不是你今天休息不工作,我都要以为你是不是把数据做错了,一脸心虚呢!”
袁梅的话很大层面上是为了缓解两人之间有些微妙尴尬的气氛,也让秦淑月稍显放松一些。
秦淑月轻轻呼了一口气,声线有些不稳,“袁老板,我……我想请问……能不能……”
“提前预支工资。”
袁梅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小的事情,看秦淑月的脸色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可以可以,你需要多少?一个月还是半个月工资?”
“700。”
秦淑月也没多要,就只要了700。
虽然袁梅也不知道秦淑月为什么只问她要700,但她也不是多嘴的人,她直接把钱转了过去。
“转了1000给你,再拿钱买点好吃的,300块钱是我多给你的,不算账上。”
秦淑月刚想拒绝,可袁梅又转身去忙了。
她低着头,看着手机亮起的屏幕上发来一条短信。
1000元到账了。
她事不宜迟,立刻动身去医院。
纵声酒吧里。
灯光缱绻神秘,紫色和红色的光束摇摇晃晃,闪烁在酒吧里,高歌与管舞在不远处的T台上大放光彩,高尹正和旁边的几人有说有笑,时不时看看舞台上美女与美男绰约的身姿。
而祝令仪则独自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喝着闷酒。
高尹显然注意到了,他捯饬一把坐在他旁边的徐廉。
都到酒吧了,徐廉还抱着个电脑盘学问做数据。
高尹简直无语,“你这么不想来还过来干啥?”
徐廉推了推眼镜,目光停留在一个绿色的数据上一眼后,他抬头往祝令仪的瞟了一眼,“我爸妈让我好好跟着祝令仪。”
高尹简直无语到翻白眼,“你爸妈就是让你这么跟着她的?”
“算了。”高尹也不跟这个豪门圈的学习典范争论这件事。他也往祝令仪的方向瞥了一眼,“祝老大在那喝闷酒呢。”
徐廉看了一眼,他并没看出什么异样,“喝酒而已,怎么了?”
“喝闷酒。”高尹不和他这不喝酒的人解释,只下了结论道,“祝老大挺不高兴的,心里藏事了。”
徐廉又看两眼,他仍是看不出来,“是吗?祝令仪不就是在很平常地喝酒吗?”
高音又捯饬他两下,“哎呀,你别管。你去问问什么情况。”
“……我?”徐廉指了指自己。
高音嗯道:“对啊,不然是我啊?我要看管舞呢!可没你这么闲,你快去问,问完了来告诉我喔。”
【作者有话说】
更了6500,相当于两更了~我今天看看有没有时间再更一章哦~还是老样子,十二点前没更新咱们就第二天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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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评论好少,宝宝们能不能多点评论让我看见你们呀~好希望看见你们各种程度的订阅,本花会超级超级超级高兴的哦嘿嘿[奶茶][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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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有意无意地想起她
◎眼神里闪过的目光是心疼?还是愤然。◎
徐廉放下笔记本,屁股一点一点挪到祝令仪座位旁边。
祝令仪没有看他,徐廉也没有开口。
两个人沉默的氛围就像是在嘈杂纷乱的酒吧里独立开辟出一个小天地。
徐廉有些局促不安,他推了推眼镜,抬头瞟了祝令仪两眼。他轻嗓,“咳咳,那个,你在喝闷酒吗?要不要一起喝?”
祝令仪端着酒杯的手忽然愣了一下,“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没长进。”
说罢,她头一仰,瞬间将杯子里半瓶威士忌吞咽下肚。
清浅性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将不规则透明的杯子重新放回桌上。
似是酒辣喉,她喝完之后一头仰在酒吧沙发上,双手伸展开搭在背靠上。
眼神迷离中带着点醉气,她问徐廉,“我怎么样?”
徐廉一噎。
许是没想到祝令仪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在他眼里,祝令仪曾在自己家族最危难之际出手相救,他自然打心底里觉得祝令仪是一百个一千个好。
所以他如实答道:“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不知是徐廉说了哪个字,竟逗得祝令仪连连发笑。
“善良?”
她笑着摇摇头。
她跟这个字有搭上一点关系吗?
某只小白眼狼似乎觉得自己应该是这天底下最令人讨厌的人了吧。
连走路都要跟她隔老远,和她同乘一部电梯就能让她全身汗毛倒立不自在。
“我长得很令人讨厌吗?”
祝令仪有些微醺,连带着言语也大胆了。又是在酒吧里,人多口杂,她倒也不怕自己说些什么被有心之人听出去。
徐廉没有回答。
可在酒店灯红酒绿照不到的地方,祝令仪的一张脸没在阴影里。
回想自己曾戏弄秦淑月,又逼迫她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甚至让她对自己下跪。
注视着她眸中那种怎么折都折不断的傲气,就如同古人诗里说的‘风雪压我两三年,我笑风轻雪如棉’那般。
独特傲立,几乎令她着迷得错不开眼。
幽暗的眼神闪烁几分,暗声自言自语:“我只是气不过……”
——
秦淑月总算是把费用缴齐了。
她如释重负,在出具发票的那一瞬间,她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她拿起发票,转身就走。却在出院门的前一刻被李医生叫住了脚步。
不管秦淑月说什么,怎么拒绝,他都要带秦淑月去住院部看一眼她妈妈。
秦淑月虽不想踏足,可心里也时刻牵挂着妈妈。
她还是跟了上去。
刚一走到病房外,秦淑月的一张脸几乎贴在病房门的玻璃上。
深深的担忧从她心底涌出,恐惧填满她整双眸。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病床上那个瘦弱到几乎无骨的身躯。
“妈妈好像又瘦了……”
“生病的人,总是消瘦得要快一点。”李医生提议道,“你真的不进去看一眼吗?”
秦淑月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只要她轻轻一压,病房就会打开。
可她的手在发颤,好像尤为艰难,犹豫不决,进退不定。
很久,久到秦淑月感觉到她的两条腿有些发麻,她才回过神来。
手,自然而然垂落下去。
她还是和之前一样,摇头,“不了……”
李医生却看出她内心的恐惧,“还是不能接受吗?”
秦淑月垂着眸,声音颤抖,“我不想看见妈妈浑身插满管子的样子……我,我觉得她好疼,好疼……”说到后面,秦淑月的声音有些发虚,近乎轻到听不见。
秦淑月有些痛苦地摇头,几年了,她的记忆只仍停留在妈妈还意气风发的时候,不曾让病躯残身刻进她脑海里。
李医生一双眸中有一丝动容,可更多的还是理智回笼。
“不准备放弃吗?”
李医生的语气不像第一次那么严厉,而是更柔和了一些,带了丝商量的口吻。
秦淑月眸光流转,眼神似乎也在犹豫,挣扎,她紧张地攥起手,不停揉搓起来。
可最终,她紧皱的眉头一松,摇了摇头,“不放弃。”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李医生真是奇了怪了。他看过那么多病人,那么多病人家属,谁听到恶性肿瘤这四个大字不如临大敌,就算是怀着希望而来,最终还是失望而去。从来没有人像秦淑月一样明知治不好,还依然要去尝试,往火坑里跳。
她的倔强是李医生所无法理解的。
换做是他,他也会放弃。
毕竟不能让一个人拖垮一家人不是吗?
可他忘记,秦淑月的一家人里就剩下妈妈一个人。
为了什么……
秦淑月听到李医生问她这句话的时候她也愣住了。
她为了什么呢?
秦淑月摇头,她也不知道。
她就是执着地想让一切都回到过去而已。
美满的家庭,温柔的母亲,慈和的父亲,总会偷偷给她递钱让秦淑月好好上学的外婆。
还有自己。
过去的自己。
就想让妈妈再给她做一碗粥,扎一次头发。
这个愿望难道很大吗?
那为什么这么难实现。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永远不会把这些话宣之于口。哪怕她知道这一切都无力回天,她也无法接受这一切。
执拗地,去走一条不归路。
秦淑月忽然想通了。
她弯了弯眼睛,笑得很好看,“李医生,妈妈会醒来的,对吗?”
李医生叹了口气。
这句话和当年那个在手术台下跪求一定让他救妈妈的小女孩如出一辙。
她发了疯似的撕毁一张又一张放弃救治协议,跪在手术门前一晚又一晚,心中将万千神佛求了个遍,最后麻木地坐在浑身插满管子,皮肤大面积烧毁,已经辨不出容貌的妈妈前。
安静地问走到她身后的李医生,“医生,妈妈会醒的,对吗?”
那时候的李医生摇了摇头,他不敢打包票,只能说一句,“或许吧。”
今天,秦淑月同样问李医生这句话,他依旧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良久的沉默,李医生终于开口,“秦淑月,你要考虑好了。一旦你决定动手术,你妈妈有98%的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即使这样,你还是不肯放弃吗?”
这句话李医生并没有唬她。
他确实是在综合考虑评定过各种数值之后院方才估算出的可能性。
98%,还有一个叫法,叫必死无疑。
成功率微乎其微。
秦淑月却轻轻一笑,“一百个人做,不还是有两个会活下来吗?”
她依旧抱有这种侥幸心理。
李医生见实在劝不动,只能放弃了。
“你先准备35万吧。你妈妈情况特殊,医疗器械不能有一些疏忽。”李医生掏出手机打开日历,“三个月内,你把钱筹齐,期间还要继续交住院费。”
秦淑月的嘴角动了动。
她本来是想笑一下的,可自己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只好放弃。
秦淑月站起身,缓缓向电梯的方向走去,背影似乎有些弓着,窗外的光将她的影子拖得极长,她一步一步慢吞吞往前挪着。
从今天之后,秦淑月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就连十月国庆期间,她也几乎脚不着地。
因为节假日工资三倍,她无论如何都得牢牢把握住了。
短短七天,秦淑月一天两份工作的加持下,她赚了8000。
这七天里她为了不打扰祝令仪,甚至直接在店里把几张椅子一拼睡下。
日子忙忙碌碌,而祝令仪的日子也不清闲。
以往周末里,祝令仪起床就会看见秦淑月在一楼和那些女佣们一起忙碌的背影,有时会帮女佣们一起整理宿舍,还会做些早饭给她吃。
祝令仪虽嘴不饶人,可也还是一脸嫌弃地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
可这国庆七天,她都没有看到秦淑月的身影。
现在好了,连家都不回了吗?
她还真是不把自己放眼里。
祝令仪紧紧捏着笔杆,想得出神。
“咚咚”两声,江助理在门外礼貌地敲了两声门,“祝小姐,学校艺术节进入总决赛的名单出来了,您要看吗?”
祝令仪轻嗯了一声,“进来吧。”
江非晚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把名单平铺在祝令仪面前。
祝令仪像往常一样走个形式扫一眼,刚想吩咐江非晚把名单撤走,却好像看到了什么。她神色一凝,往名单上右下角的那个名字深深望了一眼,确认没有看错。
她轻轻勾了勾唇,目光从名单上移开,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江非晚。
江非晚一愣,她连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服装。
很好,是祝令仪给她合身定制的工作服。
项链和耳环也带着,自己应该是化妆了吧?
……呃,上司为什么还要用这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有些诚惶诚恐,莫名心虚,却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秦淑月这几天去哪里了?”
江非晚一愣。
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原来上司只是在问秦小姐踪迹。
作为一名合格的助理,她自然是要万事俱全,面面俱到。
合理预知上司的心意,是升职加薪最好的捷径。
江非晚得意一笑,“秦小姐这几天去了餐馆和一家汉服馆工作。”
“晚上呢?她睡哪?”
秦淑月晚上不回宿舍,难不成是借宿在朋友家了么。
江非晚一愣,她并不知道秦淑月去哪里住了。
周边的酒店和旅馆都没有秦淑月的登记信息。
她摇摇头,“酒店和旅馆都没有秦小姐的登记信息,不过,我合理猜测秦小姐应该是在店里住下了。”
不是她猜得准,而是前些年跟着祝令仪,天天处理公司内部一堆破事烂事。
祝令仪又是个工作狂魔,不干完绝不休息,自己作为祝令仪的生活助理,无奈只能跟着祝令仪一起加班在公司。
祝令仪有沙发睡,江非晚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打地铺睡在硬邦邦的地上,连续睡了几天,睡得腰都快断了……一连上班好几天都是焉头搭脑没精气。
祝令仪低下头,似乎也在权衡这件事情是事实的可能性。
“为什么。”
问完这句话后,祝令仪又觉得自己太矫情。她轻哼一声,不再出声,目光又缓缓移上名单。
盯着右下角那个名字好久,像是想到什么来,眸光一动。
她将名单递给江非晚,似笑非笑道:“年年奖励都是奖杯加一张一千元的餐饮券,真没意思……”
闻言,江非晚心中升起一个不确切的猜测,可她也不敢擅自替上司做决定。
于是静静握着名单,安静地站在她旁边听着。
祝令仪的脑海里忽地闪过秦淑月那张在宿舍里勤勤恳恳打扫宿舍的侧脸,心微微一动,话音一转,她道:“今年艺术节夺冠者,由祝氏集团额外给予10万元的艺术激励金,发放至个人账户。”
江非晚一听,这么多年来二人之间磨合得很默契,不然祝令仪也不会留她做生活助理,年薪几百万的开。
她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上司的意思。
祝令仪她这是……
【作者有话说】
三次好忙……只能更3600了……我们明天再见!
第53章 像迷茫的小狗
◎回想起那一晚上,秦淑月的哭……◎
江非晚凝了凝眸。
敛下心神,“那我去和校方传达一下。”
祝令仪点点头,目光停留在书页上,修长的手指捏紧笔杆,指尖不停打转。
江非晚临走之前,偷偷抬头看了一眼上司的神情,而后默默离开。
书房之内,一室寂静。
祝令仪垂着眸,笔杆在手指尖流转,“啪”的一声,笔杆清脆地落在桌子上,飘然悠远的思绪戛然而止。
秦淑月……
祝令仪实在想不通。
秦淑月跟那些来借宿的学生有什么不一样。
究竟……
是什么……
脑中忽然弹出一个画面。
她被人下药,秦淑月还跟个笨蛋一样往自己身上贴,被自己赶走之后那次黯淡的背影。
秦淑月耷拉着脑袋,慢慢走向门外。
打开门透进来的光,一半照亮她的身子,另一半隐匿在黑暗与阴影中,黯然神伤,却又惊慌失措,像只迷茫的小狗,懵然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被驱逐。
攥住秦淑月的手腕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时,生理性恐慌的泪水砸落在祝令仪的手背,灼热地几乎令她的双手发抖。
像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神,似在求人乞怜,又似等待机会,等到猎人放松警惕再狡黠逃跑。
可更多的,祝令仪在看到秦淑月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会莫名抽痛。
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就好像她站在那里,含泪咬唇,什么都不必说,就能让所有人感知到她心中无尽的痛与委屈。
可又高昂着头颅,像刚劲的小草,任凭风吹雨打就是不低头,鼓足一口气,势必要冲个头破血流。
祝令仪不知道秦淑月为什么会带给她这样的感觉,但她向来道德败坏。对于所有美的事务和人,她都想狠狠摧毁。
秦淑月身上的那股牛劲也是。
祝令仪想狠狠摧毁她身上的傲气与倔强。想看着她只对她低下头颅,向她臣服,向她求饶。
想让她那双炯炯却无神的一双眸中,只有她。
可秦淑月好像无法掌控。
即使是对她排山倒海的谣言,她也能轻轻揭过并不放心上,更没有来求她帮她。
秦淑月一定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能帮她摆平一切,可她就是不肯向自己求助。
以往来求她帮忙之人如过江之鲫,她都不屑一顾。
可秦淑月,生活都已经难到那种地步,她竟然还能咬咬牙挺着。
祝令仪真是感到不可思议。
闲言碎语不断,监控视频,谣言,揣测与恶意几乎成为祝令仪教室里的每日话题。
如火如荼。
事情都传到祝令仪的耳朵里,可想而知这流言在学校里掀起多大风浪。
可没人敢说祝令仪的不是。
而众人不知源头源尾,依着视频和论坛节奏,听风就是雨,从上到下把秦淑月骂了个遍,甚至恶意去扒秦淑月前尘旧事。
这一扒,话题更是连连不断。
什么父亲出轨,母亲重病,秦淑月为救母去酒吧当夜女,堕过几次胎的种种事情都传扬出来。
把秦淑月推上风口浪尖,败坏她的名声,而正主又迟迟不回应,一时间更是惹得群众议论纷纷,纷纷揣测那些话必不是空穴来风,定是有实质依据。
秦淑月不是不回应,是她压根就不知道学校有论坛。
更从来没看到那些流言。
她之所以知道监控视频还是因为有人恶意加她联系方式通过临时会话来骚扰她。
自从秦淑月屏蔽了会话、拒绝任何人加她好友之后,身边都清静多了。
有人在学校里找她麻烦,她两腿一撒就是跑,然后听着别人在她背后恶狠狠瞪着她,并威胁道:“给我等着。”
秦淑月也觉得无所谓。
她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赚钱。
在她看来,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比得上妈妈的事。
35万,她得努力赚钱。
整天忙得不见影,更是对越来越激烈的谣言一无所知。
直到她今天上辅导员的课,辅导员笑容满面,热烈表示对她恭喜。
秦淑月晕头转向,一头雾水,实在不知道这喜从何来。
“恭喜秦淑月顺利通过院系筛选,将代表我们文学院参与此次校级艺术节总决赛。”
秦淑月一愣,“啪”地一下拍案而起。
她什么时候报名了?
她什么时候参加比赛了?
她怎么就杀过一众成为佼佼者,还代表文学院参加校级比赛了?
秦淑月大为震撼。
刚想开口解释询问,可辅导员接下来的一句话令秦淑月当场偃旗息鼓。
“如能在此次比赛中取得第一名,将有额外的10万元奖金。”
不只是秦淑月愣住了,连整个教室都是一阵唏嘘。
虽然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但他们还是对祝令仪的大方感到佩服不已。
毕竟他们自己花十万不心疼,可若是把十万块给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他们还是得要仔细考虑一番。
而对于秦淑月来说,这更是一笔不可多得的“救助款。”
这种程度上的诱惑,就像是一只肥美的烤全羊放在一只饿得眼睛冒绿光的狼面前,触手可得,令秦淑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可她还是有些谨慎,不解地问道:“学校往届都是只奖励一张一千块的餐饮代金券,今年怎么……”
辅导员笑了笑,并没有多话,而是道:“这是学校的决定,学校也不希望大张旗鼓。”
意思很明确,就是在警告班里的同学不要贪嘴多舌。
宋佳佳却是恨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还真是歪打正着,什么好事都让她遇上了。
她冷哼一声,却也不敢再搞什么小动作。
可也觉得奇怪。
以往这种活动祝令仪只是走流程签字下批赞助而已,怎么今年还搞了额外奖金?
可她不敢置喙祝令仪的决定,虽然心下疑惑却还是牢牢摁下去。
“秦淑月?”辅导员笑着看向她,“怎么了?你想放弃名额吗?”
“如果你放弃的话,学院将推举第二名上报顶替你的……”
“我去。”
秦淑月小声道,还有些底气不足。
就这样,她莫名其妙地什么比赛也没参加,就这么一路保送到学院第一,还代表学院参加校级最后的总决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有种鸿门宴的不安,但怎么说,十万块钱……
对她来说是救命钱。
“叮叮叮~”下课铃声悠扬响起,辅导员没有拖堂,立刻收拾东西走出教室,秦淑月也坐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教室。
宋佳佳和梁琦一行人也照例不会在导员课下为难她。
谁知道导员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宋佳佳和梁琦走在路上,身后跟着几人。
几个人的面色都不太好。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怎么,现在倒还让她坐收渔翁之利了?”
梁琦烦躁地抓挠后脑勺,他也是一脸疑惑。
身后的几人见状,开口缓和气氛,“宋姐,这不是还没比的吗?就算比了,秦淑月也未必夺冠。”
旁边的女生附和,“是啊是啊宋姐,您也放宽心……”
宋佳佳的脸色扭曲,恶狠狠道:“不!她必须是第一!”
几个人一听,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宋佳佳扭曲的脸上忽然狞笑几声,“哼!虽然说到底是便宜她了,不过让她拿着这十万块钱彻底从学校消失,也总比天天跟她坐在一个教室里上课痛快!”
说罢,她冷冷睨了梁琦一眼,看着他,带有警告的口吻,“这一次如果再有问题,梁琦,你就给我滚。”
随后她浩浩荡荡地带着几人离开,撇下梁琦。
梁琦望着宋佳佳扬长而去的背影,他也很无奈地耸了下肩。
以往祝令仪从不下场,更不会参与评分,一切都由校领导评选。
可谁承想今年大变动,也不知形式会不会跟着一起变动……
秦淑月收拾了东西往食堂里奔去,打了一碗白饭和青菜,加一碗免费的汤。
此刻食堂人正少,她快快吃完了饭就去打工。
正准备动筷,前方却蓦地乌泱泱一群黑影压来。
秦淑月筷子上拣着的青菜一滞。
她还未抬头就知来人非善。
总不可能这一群人围过来是来乐呵呵夸赞她今天吃得是什么清汤寡水吗。
她放下筷子,双手放在双膝上,脑袋缓缓抬起,正好和宋佳佳那一双眸子里的轻蔑对上。
即使秦淑月告诉自己吃山珍海味也是吃,吃清汤寡水也是吃,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就像世间三百六十行,行行都一样,不分三六九。可人们在选择工作时,往往会选择那些高薪又体面的工作。
次序自然而来。
她还是会局促惶恐。
可她尽量用一种坦然的目光看着宋佳佳。
离开那个宿舍将近有一个学期了,她也该试着走出来。
可宋佳佳却一屁股坐到她对面,似乎对屁股底下的硬板登很是不满。
她蹙了一下眉,昂首道:“秦淑月,真是恭喜你了?”
秦淑月可没在宋佳佳的话里听出半分恭喜的意味。
她勉强牵了一下嘴角。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很有礼貌地接下了宋佳佳带有恶意的“祝福”。
可她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而是问道:“你难道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吗?”
秦淑月竟然能在没有报名参赛的情况下,还能夺得文学院艺术第一,没说暗箱操作难不成还真见鬼了吗?
而又是谁会故意跟她过不去。
且有这个实力暗箱操作实力的,除了宋佳佳秦淑月实在想不出其他人。
或许,可能算上祝令仪。
可她向来自诩清高高贵,自然不屑用这种手段来对付秦淑月。
一排除,还能是谁有这个权利冒名顶替,并把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连名都没报的人,杀出重围,推上文学院艺术第一。
宋佳佳笑了一下,“果然说是我们文学院的最强大脑呢……”
拜托。
麻烦能装得不像坏人一点吗?
秦淑月表示无语。
“说起来,你该感谢我不是吗?”
说着,宋佳佳目光下转,把餐盆上的筷子拿在手里,猛地一落劲,将焉耷耷的青菜狠狠戳出一个洞来。
秦淑月不悦地看着宋佳佳糟蹋浪费粮食的手,轻蹙了下眉头。
“请不要对食物做出这样的事情。”
宋佳佳不仅戳她的青菜,还搅烂她的饭,把她的餐盆弄得一片狼藉。
秦淑月眉头狠狠一跳,简直忍无可忍。
宋佳佳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转而“啪嗒”一下把筷子砸在饭盆里,汤汁溅起,有几滴飞扬到秦淑月的脸上。
秦淑月攥紧拳头,“你……”
还没说完,就被宋佳佳打断了话。
她嫌弃地往一盘烂泥似的餐盆里看了一眼,“就这种猪食,给我家狗都不吃。”
秦淑月扯了扯嘴唇。
意思是说她连她家狗都比不上是吗。
“你有这时间担心你的青菜,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能不能在三天后的总决赛里夺冠。”
宋佳佳佯作咬牙切齿的模样,狠狠瞪着秦淑月,“毕竟我连机会都给你了,你自己要还是不争气,岂不辜负了我的一片好心?”
一片好心?
宋佳佳什么时候对她有一片好心?
正当秦淑月以为宋佳佳还要说什么话来威逼她走过场就可以,别想着争冠这些话时,她们竟然直接就走了。
秦淑月愣了一下。
可又觉得不对。
如果不想让她夺冠,那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心思把她送上文学院第一,白送她去参加总决赛呢?
宋佳佳,
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作者有话说】
祝令仪:(抓耳挠腮)得想个办法让老婆拿10万块的艺术激励金。
秦淑月:(十万块拿到手,喜滋滋)
宋佳佳:(一脸怨气)你知道这钱是谁的吗?这可是是祝氏集团接济给你的,明白吗!
秦淑月:(手里的钱瞬间不香了)(有些错愕)你说这钱……是谁的?
(啪!)(一把将十万块砸在祝令仪面前)
秦淑月:拿回去!
祝令仪:(叹气)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秦淑月:(怒瞪口呆)你什么时候是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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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结束,我们明天再见![点赞]
第54章 不由自主地担心她
◎情绪因你而牵动◎
十分有一百分的不对劲。
宋佳佳那个疯子……
不知道为了赶走她,她又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秦淑月低垂下眸,望向盘子里一片狼藉。
她闭了闭眼,最后还是拿起筷子将戳在上面的青菜抠出来,把搅烂了的米饭和菜粒粒颗颗分挑出来,囫囵下咽。
算着时间,她也该去汉服馆打工了。
她骑着共享单车飞快地在狭窄的小巷里穿梭,而后在一栋低矮古朴的建筑前急刹,稳稳停在店前。
景天大殿——店的名称。
秦淑月抬头看了眼牌匾,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11:50,提前了40多分钟。
老板第一次遇到一个这么积极工作的员工,觉得惊奇,以为这只是出入社会的小姑娘一时兴起而已。
可秦淑月却在国庆期间雷打不动,每天都几乎提前四十分钟赶到,老板有些戒备,“秦淑月,你不用每天都来这么早。只要按规定在工作时间来就可以了。这样吧,你先在前台或去后面的大殿歇一会儿。”
秦淑月抿了抿唇,似乎在老板一开口就知道老板的意思,她笑了一下,“老板,我习惯提前,工资还是按五个小时算。”
一听这话,像是给老板打了定心剂,不管以后秦淑月多长时间到这里,老板也不会再多问一句。
而老板也确实打心眼欣赏这个小姑娘。
人看着呆呆傻傻,话不多,干活却利索。
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是学生,老板说不定真会留她下来做全职。
夕阳渐渐下落,五个多小时很快接近尾声。
一到五点半,店铺交班,秦淑月将工作服换下,提着帆布包赶往下一场打工点。
可今天老板却把她叫住了。
秦淑月一脸疑惑地朝老板挥手的方向走去。
她问道:“老板?是需要我加班还是……”
老板摇摇头,像对待千百个兼职生的态度对秦淑月道:“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了。”
秦淑月微微一怔,但她还是瞬间明白过来。也不多问,只是低下头,点了点头。
老板倒是讶然。
以往的兼职工们都会缠着问她要一个理由,而眼前这个兼职工和别人倒是不同。
主动开口问:“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
秦淑月却摇头,“问了结果还是那样,反正都是要走的,也没必要问了。”
她牵了牵嘴角,最后和老板打了招呼,“没时间了。我得赶紧赶到餐馆。”
说罢她急忙转身,背着帆布包往停在一个隐秘角落里的共享单车跑去。
她迅速扫码,单跨上坐垫,动作娴熟,骑着共享单车调头就走。
而老板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咂舌,“果然是星溪大学的学生。”
不仅学习拼命,连干工作也拼命。
老板摇摇头,叹了口气。
她是早已过了激情活力的年纪。
秦淑月则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脚不离地,忙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6点钟赶到餐馆,片刻不曾休息,甚至连晚饭也没吃,一屁股坐在电脑前开始整理数据。
从一开始不熟悉,算一个数据需要将近一个小时,到现在十分钟,得*心应手,很快就将这三个月的数据,成本,进价,利润都算出来。
闲下来,她也会殷勤帮着袁梅一起打理店里。
忙到十一点,她又急匆匆关了电脑,和袁梅道了一句再见后就又骑上她的共享单车一溜烟蹬没影了。
袁梅则是想像上次一样开车送她回学校,可秦淑月这些日子都尤为匆忙,刚一下班,袁梅一转身的功夫,秦淑月就已经蹬出三里地了。
于是总得忧心忡忡地给她发消息。
“到宿舍要记得给我发消息。”
隔了二十分钟,没人回。
袁梅的一颗心不禁提起来,“秦淑月,到宿舍了吗?”
她又问了一句。
然后对面的人总会在十一点三十分,准时给她发消息。
“到了。谢谢袁老板关心。”
然后……
就没有下文了。
今天却不同寻常。
以往晚上十一点,大街上罕无人烟,可今天车子堵得车水马龙,水泄不通。
就连秦淑月骑着轻巧的自行车,能在各种电动车和小轿车之间像小蛇一样游动穿梭,今天却不得不摁下刹车。
“嘟嘟嘟——”
轿车与轿车之间堵得密密麻麻,一个咬着一个,紧紧跟着,生怕有车子见缝插针,开到他们前面。
国庆节假期结束了,所有人都着急返乡工作。
这倒是苦了秦淑月。
她焦急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十一点二十。
她闭了闭眼。
彻底来不及了。
远望着洋洋洒洒堵得不成气候的非机动车道,她目光往右侧道路瞥了一眼。
一条人行道,中间是一条凹凸不平的盲道。
秦淑月灵光一闪,当即决定把自行车搬上人行道。
电动车和自行车最大的区别并不是一个电动,一个人工。
更重要的是,自行车比电动车还要轻巧。
于是,在一众拥挤的电动车行列,把自行车搬上人行道,美美骑行的秦淑月尤为突出亮眼。
也让众人够呛。
毕竟有人能一只手抬起自行车,可没人两只手能搬起一辆电动车或者轿车。
在众人或艳羡,或无语的眼神中,秦淑月的自行车“叮铃铃”响起一声清脆的车铃,双脚上下踩踏,清瘦的背影扬长而去。
可心中还没高兴几分钟,“砰”的一声,秦淑月被一辆从转弯处冲来的黑色轿车撞翻在地。
共享单车飞了出去,秦淑月整个人撞到车头,身子在长长的车头上滚了几圈,缓冲几秒才摔到地上。
四肢先是一阵麻痹,而后钻心刺骨的痛像涨潮一样涌了上来。
秦淑月撞倒在地上无法动弹,那坐在黑色轿车的驾驶位上的男人不耐烦地摇下车窗,眯着眸探出一个头,连车门也没打开,更别提下车看一下情况。
之后,他就像并不知道自己撞到一个人似的,他动了一下车头,一脚踏上油门,轰鸣而去。
秦淑月穿着长袖长裤,可依旧受伤。身下并没有血迹,只有几处擦伤,在地上拖出血印。
看起来并不可怕,可秦淑月却躺在地上很久也没动弹。
“小祝总,您说秦小姐会在十一点半之前回来的吗?”
身边站着一身白大褂,身上照例横跨背着一个药箱的余娴。
祝令仪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笔记本,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她心下也不确定。
毕竟秦淑月整个国庆节都没有回宿舍,祝令仪心下也打鼓。
她镇定地推了一下眼镜,“你别晃来晃去的。”
晃得她一点注意力都集中不了。
而余娴则是有些焦灼。
她仔细看过药了,秦淑月压根就没怎么吃。
贫血加低血糖,不食补,又不药补,这样下去,秦淑月的身子迟早要出大问题!
作为一名医生,不管患者是谁,只要是她手底下的,她自然要为病人尽心尽职。
自己之前递给秦淑月的一张名片,也迟迟没有她的回音。
余娴有些忐忑地瞄了一眼祝令仪。
见她神色无异,也不清楚情况,一颗心仍提溜溜提到嗓子眼。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原本蜗牛一样转动的秒钟,就像是开了加速器,一眨眼就已经十一点五十了。
江非晚在祝令仪卧室里整理好一切,纯牛奶热了一遍又一遍,却迟迟不见祝令仪喝下上床入睡,反而依旧在一楼沙发上,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不知在忙些什么。
江非晚站在二楼上,手中捧着一杯牛奶。
她的目光往下看去,余娴的目光则向上投去,二人眼神相撞一刻,又都尴尬地别过头。
江非晚可没忘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而余娴看她还耿耿于怀,自己心里也升起尴尬。
无言沉默在二人中弥漫开,整个宿舍都散发着一种安静到近乎诡异的气氛。
时间很快走到十二点半。
江非晚急了。
她连忙走到一楼,也顾不上尴尬不尴尬,把余娴悄悄拉到一边,小声耳语道:“喂,怎么回事,小祝总怎么还不睡觉?以往这个时候小祝总早就睡了啊。”
余娴一耸肩,面露为难之色,“这个……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小祝总的生活助理吗?你都不知道了,难道我就知道吗?”
“你不是医生吗?”
余娴懵了一下,立马反驳道:“我是医生,又不是先知!你们小祝总睡不睡觉,什么时候睡觉,我怎么知道!要是她身体因为熬夜出了问题,或来看病,那你问我还差不多!”
余娴真的对这种业余人士感到无语。
好像医生就是全天下最完美的职业一样,上可看病,下可算命。
简直就是无可挑剔的六边形战士。
两人在旁边小声交谈,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走到一点了。
江非晚眼见时间越来越晚,祝令仪还迟迟没有动静,键盘噼里啪啦作响,江女士在一旁听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简直怕键盘被祝令仪“啪”得拍碎。
她鼓足勇气,与余娴对望一眼。
而余娴则是早就把目光移开,不与她对视。
绕是一副洞若观火,事不关己的样子。
整张脸写着“不归我管。”
江非晚深吸一口气,一点点挪到祝令仪身边,小声问道:“小祝总……已经,已经一点半了……”
祝令仪的神色无常。
没有蹙眉,没有焦躁,更没有不耐烦。
很平静,很冷静,细长的桃花眼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她抬眸,轻飘飘扫了江非晚一眼,又低头看向笔记本屏幕。
可她差点跪了。
拜托。
求上司狠狠骂我!
宁愿被骂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她啊!
这会让她胡思乱想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天理不容的错事啊!呜!
江非晚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余娴正悠哉悠哉撅着小嘴轻声吹着口哨,脸撇向一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
满脸写着“我不知道,别看我,看我也不知道”。
江非晚欲哭无泪。
上司究竟在憋着什么啊!
这样的上司好可怕……呜!
“欢迎回家……”
正当气氛僵灼不下时,门外响起一阵门已解锁的声音。
江非晚的目光几乎瞬间就往门外看去。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一定能救她!
她立马迎了上去。
可不知这直觉准不准,在江非晚看清门外走进来谁时,她又立马顿住了。
她忽然就觉得,有的时候直觉可能也没那么准了。
她得去问问余娴,直觉怎么好端端的失灵了。
这并不是她瞎感觉。
而是她能清清楚楚感知到,在门外那个女人进来后,她身后的温度几乎瞬间降了下来。
江非晚一向对周遭环境很敏感。
比如一个轻皱眉头,她就能知道这人是不耐烦了还是厌倦了,亦或是在思考考量。
而今天,她能立马感觉到,祝令仪生气了。
生气、
尤为生气。
这种愤怒却让江非晚心惊肉跳。
毫无理由,毫无原因,她不知道祝令仪究竟因为什么生气。
以往可能是因为家族,企业,产品,或者是市场。
哪怕是对什么人生气也都是有理由的。
可今天不是。
江非晚不知道,她一点都不知道上司究竟在什么生气什么。
站在门外的女人似乎也看到江非晚迎上来的双手,可又不知道为什么那双手僵在半空。
而后就看着这双手缓缓垂落身侧。
神情也一点一点暗淡下来。
站在门外的女人沉默地低着头,捂着手臂,神情焉然。
还没等江非晚将人迎进来,就听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冷冰冰地开口质问门外的女人。
“去哪了。”
秦淑月低着头,双眼耷拉,有气无力地垂着,眼睛红红,仿佛刚才痛哭过。整个人像一只在外面受了极大委屈的落汤小狗,垂头丧气,焉头搭脑。
她并没有回答她。
祝令仪放下笔记本,几乎是泄气一样将笔记本扔到茶几上,“啪”的一声,却令在场所有的人呼吸一滞。
女佣们躲在女佣房里不敢出声,觉瘾全无,个个竖起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头的动静,又一个个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祝令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修长的大腿一步一步缓缓像门口走去,蹭亮反光的黑色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踏声。
苗条而高挑的身姿笔挺,每一步都刻尽极致的完美与优雅,却能无处不向外透露着她此刻压抑在心底的愤怒。
上位者的威压即是如此。
不需要大吼大叫,不需要扔碗骂街,而是在每一秒眨眼间,每一步几近完美而沉闷的步伐里,却能让人从心底升起畏惧与害怕,抬头看着她曼妙绰约的身姿,望着她一双天人难近,清冷国色,堪称绝美的正脸。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表情,就让人忍不住去低头,臣服,以获得喘息与救赎。
而秦淑月只看到地上的那个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可她并没有动作。
她依旧捂着胳膊站在门外。
还是江非晚伸头出去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监控,把秦淑月强拉了进来,关上门。
有什么事还是得关上门好好谈。
监控有异,不够保险。
即使是在这一刻,江非晚还是秉持着助理的优秀素养。
然后……
她撒腿就溜。
祝令仪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冰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渺小的蚂蚁。
只要她轻轻踩一脚,就能轻而易举把她踩进烂泥里。
可看着秦淑月唯唯诺诺,紧缩身子,仿若很害怕的模样,祝令仪的心里却还是莫名生气。
气恼。
气恼到快要疯掉。
“说话啊!”
祝令仪右手一伸,“啪”地一声拍在秦淑月脑袋旁边的门上。
几乎她与秦淑月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
可身体里莫名升起异样的感觉却令祝令仪烦躁到快要爆炸。
她竟然忍不住想再贴她近一些。
真是想给现在的自己一巴掌。
秦淑月依旧没有说话。
仍然低着头。
祝令仪见她拒绝沟通,甚至连头也懒得抬头看她,烦躁得几乎要抓狂。
可她按耐住了。
她必须要冷静。
她必须要时刻保持理智。
她不能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愤怒冲昏头脑。
她闭了闭眼,深呼吸几口气,再缓缓吐出,幽兰带着茉莉花的香气萦绕在二人之间。
秦淑月闻着茉莉花的味道,眼眶不知怎的,竟是红了一点。
“这七天不回宿舍,去哪里了?”
祝令仪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她。
她很讨厌秦淑月不说话的样子。
这让她第一次从秦淑月的身上体会到什么是挫败。
想要抓住,却总是抓不住。
若即若离,虚无缥缈,让她不管做什么,秦淑月都是一脸不在乎,不怀念,不感恩。
她难道不该谢自己吗?
她就该感激她,奉承她,跟在她身后围着她。
不应该吗?
她有这个实力,她有这个资本,她更有这种美貌!
秦淑月就应该对自己陷入迷恋,和学校里其他那些人一样崇拜自己不是吗?
不是、不是!
秦淑月压根就瞧不上自己。
秦淑月恐怕从心底都不想和自己有丁点接触。
排斥她,抵触她,甚至现在连国庆七天都不回宿舍。
她想干什么,她到底想做什么。
让自己对她念念不忘吗?
秦淑月是不是太瞧得自己了。
她很忙的好不好。
祝令仪又深吸一口气。
杂乱的思绪像炮弹一样飞射占满她脑袋里每一处角落。
她要保持理智。
她缓缓呼出。
可秦淑月仍旧站在那里。
呆呆的,像个破碎的破布娃娃,眼底无神。
理智稍稍有些回笼,她轻扫了一眼秦淑月捂着胳膊的右手。
眼尖的她瞬间有注意到一丝不对劲。
她放下抵在秦淑月脑袋旁的手,转而去拉秦淑月的右手。
可秦淑月浑身一颤,喉咙里像小兽似的发出低低的嘶鸣,呜咽一声。
疼。
祝令仪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觉到秦淑月这句呜咽里暗藏的情绪。
这让她更加坚定了,秦淑月有事瞒着她。
越瞒着她,祝令仪就越想知道,就越要刨根问底。
这是祝令仪一贯做派。
“放开。”
祝令仪命令道。
可秦淑月捂得更紧了。
这种时候她到底还在闹什么别扭。
祝令仪不由分说,伸出两只手,硬是将秦淑月的右手掰开。
祝令仪有经常去健身房健身的经验,力气也比平常的女生大一些。她几乎只用了三分力,就将秦淑月的右手掀开。
可被祝令仪紧锁住的手腕,却有一种把自己扒光了裸露在别人面前的慌乱无错,秦淑月说不出话,却挣扎得咿呀乱叫。
眼神惊恐地望着祝令仪,她深深望进秦淑月一片漆黑的眸底。
好似是一滩死水,一个永远也望不到尽头的深渊黑洞。
秦淑月不听话,腿也不听话地挣扎乱动。
她的右手腕被祝令仪抵在门后,不得动弹,又膝盖微曲,抵着秦淑月一双不安乱动的腿。
全身上下似乎被祝令仪包裹其中,秦淑月动弹不得。
而祝令仪却看清了。
是伤。
胳膊上除了她自残留下的疤,还有今天叠的新伤。
黑黑的好似还糊着泥土,细小的石子也有一些钻进伤着的皮肤里。
擦伤,却比普通的擦伤更严重。
祝令仪看到眼前这一幕,简直目瞪口呆。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幅鬼样子。
震惊的同时又升起一腔愤怒。
愤怒中又夹杂着深深的不解。
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究竟为什么,连一点人样都没有。
祝令仪后槽牙收紧,她看了很久,似乎也没有从震惊中回神。
良久,她轻声说着,夹杂着一丝不解,问秦淑月:“伤成这样,为什么不去医院。”
可闻言,秦淑月的情绪却激动高涨起来,她呜呜咽咽,喉咙里冒出不知什么嘶吼声,咿咿呀呀,疯狂挣扎乱叫起来。
秦淑月呆滞而带有冲动眸色中蓦地看向祝令仪攥着自己左手的手臂。
她长大嘴巴,“啊呜”一下咬在祝令仪白嫩却有肌肉的小臂上。
祝令仪吃痛,一把撒开手,而秦淑月却像是失了主心骨,腿一软,整个人像失了骨骼一般,跌坐在地上,缩成一团。
祝令仪紧咬着下齿,怒瞪了一眼自己松开的手。
目光又看向秦淑月,她又蹲下身,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软趴在地上的秦淑月。
“秦淑月。”
秦淑月没有回复,呼吸声却渐渐变得平稳。
祝令仪蹲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似乎在确认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抚上秦淑月的脑袋。
却蓦然摸到一把黏糊糊,还有些凉了的液体。
她的手一顿,接着,缓缓将手拿到自己面前。
心下有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她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个猜测。
因为太荒谬了。
可在目光接触到手心里粘稠的液体那一刻,祝令仪瞳孔猛地一收缩。视线猝然一晕,下一刻发冲似的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抱抱小秦宝宝。
小祝心疼了。
她真的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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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药好苦,不想吃药
◎为她撑腰◎
脑中一片空白。
短暂发愣后,祝令仪站了起来,一把将秦淑月打横抱起来。
转身向二楼奔去,秦淑月双唇苍白,安静地睡在祝令仪的怀里,随着她的动作一颠一簸。
“余娴,余娴!”
祝令仪抱着秦淑月一路奔回她的卧室,口中叫着余娴的名字。
余娴和江非晚躲在一楼的厕所里,离客厅有相当一部分距离。
谁都知道这时候不去打扰祝令仪是最明智的选择。
而余娴一听祝令仪急声叫她名字,心里不禁一凉。
江非晚则一脸戏谑地挑眉看她。
一副‘刚刚不是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吗?看吧,你的报来了!’
余娴有些踌躇地在卫生间里来回走了几步,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出去,就又听到祝令仪在楼上咆哮。
“余娴赶紧给我滚上来!我给你十秒,否则你今年奖金就别想了。”
大事不妙!
余娴一听事关奖金,立刻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双手覆上门把手,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这时候谁还管祝令仪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也不管会不会殃及她。
她只知道,自己要是再不上去,自己的奖金肯定会被殃及。
而江非晚则碰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楼上。
余娴抱着医箱,“踏踏踏”跑上二楼,直奔秦淑月的房间,可刚一开门,除了一地残风之外,床上没有任何人。
她又立马把门关上,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心里不禁暗骂一声。
把家搞得跟迷宫一样,那么多房间到底给谁住啊!
终于,余娴一路狂奔到祝令仪的卧室。
果不其然,秦淑月正睡在床旁边宽阔毛绒的沙发上。
余娴一进门,傻了眼。
她立马冲到秦淑月面前,从药箱里拿出各种医疗器械和材料,目瞪口呆还有些兵荒马乱的。
余娴心里像打鼓一样,“咚咚咚”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戴好听诊器,跪在沙发边上,侧耳仔细听秦淑月的内脏。
似乎在确认什么。
等听完最后一个脏器,余娴脸上的凝色才缓缓放松下来。
还好,脏器没有破裂。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下一秒,她余光瞥到祝令仪垂在身侧的右手。
血液黏你在祝令仪的手掌,而她的神色似乎也在发愣。
余娴的心脏又揪了起来。
她忙站起身,紧张地开口询问祝令仪,“小祝总,您,您是伤哪了吗?我看看……”
不是。
小祝总和秦小姐到底在斗什么法啊,怎么好端端搞成这样?
祝令仪却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摇摇头,目光沉静地看着秦淑月一头深黑的头发。
“是她身上的,在后脑……勺。”
祝令仪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
神色微敛,缓缓吐出一句话,“去看。”
余娴又蹲下身去查看。
祝令仪看着余娴在秦淑月后脑勺上观察了好一阵,却也不敢随意拨弄触摸,但她能肯定的是,秦淑月肯定是受伤了。
皮外伤还是内部损伤,具体还得去医院检查。
几乎在这个想法蹦出来的一瞬间,她就站起身对祝令仪道:“秦小姐的伤势我无法判断是皮外伤还是内部损伤,为了避免错过最佳诊断治疗时间……我的建议是,最好现在立刻带秦小姐去医院。”
祝令仪也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有意无意地一次又一次轻扫过秦淑月虚弱痛苦,稍稍凝眉的脸。
想起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会用最原始的方法向她张牙舞爪。
祝令仪的一颗心莫名其妙抽痛起来。
她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喊来江非晚。
江非晚在余娴出去之后就从厕所出来,站在卧室门口,随时待命。
祝令仪一叫,她立马进入。
“带她去医院。”
“等等。”
江非晚刚想将秦淑月抱起来,却被祝令仪一声打断。
她大步迈过江非晚,干脆利落地一把将秦淑月公主抱起来。
没有任何犹豫。
感受着她渐渐冷下的体温,祝令仪的心脏竟然在不自觉地颤抖。
她是怎么了。
她的脑海里飞快闪过这个无厘头涌上来的想法,又瞬间将它抛诸脑后。
她大步迈向停车场,将秦淑月放在后座上,江非晚和余娴紧随其后,小跑跟着。
余娴作为秦淑月的医生,自然跟着病人坐,她打开后座的门,坐在秦淑月身边。
而江非晚则顺理成章为祝令仪打开副驾驶的门,“小祝总。”
可祝令仪却愣在原地站了半天,那带着血迹的手掌紧紧握成拳,细看还有些隐秘地颤抖。
她摇摇头,喉咙有些发紧,“我不去了。你们去。”
说罢,祝令仪利落转身离开。
江非晚不接地轻蹙了下眉,余娴则摇开车窗,大骂,“走不走,走不走!快点!像男人一样墨迹什么呢!”
江非晚回神,她转身走进驾驶座,发动车子。
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响起,而后车子像蓄势待发的弓箭,“簌”地一声飞出去。
祝令仪的脚步却有些轻浮。
在所有人走后,停车场内就剩她一个人。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额头上冒出细碎豆大的虚汗。明明脚下走着的是硬邦邦的水泥地,可祝令仪却像是在羽毛和软体上行走一般。
她忽然一脚踩空,接着整个人膝盖一弯,毫无征兆地跌在地上。
好像没有任何痛感一般,祝令仪脸上的神色并无变化。
她双手撑着地面,借力想站起身,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令她根本无法动弹。
她慢慢,一步一步爬向矗立在停车场的铁柱,用力抓着铁柱,手背和额头上的青筋浮出。
祝令仪紧紧咬着唇,艰难起身。
可双腿仍是无法出力,她根本无法向前行走一步。
呼吸逐渐加粗,她有些费力地一手抱着铁柱,另一只手捂住胸口。
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是因为她呼吸不畅,她必须张大口呼吸。
她厌恶地蹙着眉头,似乎极其痛恨现在这样软弱的自己。
她发狠似的一拳又一拳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似乎在以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的身体,究竟谁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可感觉更糟了。
她的目光又一次瞥向握成拳头,拍打着胸口的手心。
上面残留下来的血迹干涸,变得暗红。
目光一滞,连带着呼吸也有一瞬间停滞。
紧接着,她另一只圈在铁柱上的手臂也彻底泄了力,她再一次软倒在地上。
整个人有气无力地靠着铁柱,头高高仰起,贴在铁柱上。
一只腿膝盖弯曲,另一只腿自然伸直。
她两只手无力地放在两侧,整个人像干涸在水池里缺氧的鱼,迫切地将脑袋伸出水面,疯狂汲取着氧气。
她紧闭着双眼,无数记忆像电影录像带一样,零碎地在她的脑子里播放,睫翼像蝴蝶的翅膀,不停扇动着,颤抖着,连带着嘴唇也在无声地发抖。
血。
她最害怕血。
……
停车场里,从远至近缓缓传来两道脚步声,一个轻跳,一个沉稳,行步缓缓。
一个黑影走到祝令仪面前。
那人看着祝令仪如今狼狈的样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而另一个男人则在背后不耐地催促,“徐廉,你看好了没?看完了就赶紧走行不行,我可求求你可千万别再善心大发了好吗?我们是人,不是慈悲为怀的菩萨……”
“祝令仪……?”
话还未完,听着徐廉从口中悠悠蹦出来的三个字,高尹立马噤了声。
他吞了口口水。
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谁?”
“是祝令仪。”
徐廉这次肯定了。
高尹三步并作两步,飞一样跑到徐廉身边,弯下腰,眼睛凑过去仔细端详。
“我滴老天奶啊……”
刚一看清,高尹的喉头简直震惊地快要说不出话来。
他还想再仔细确认一遍,倏地就和一道冷冽的眸子四目相对。
“啊!”
高尹吓得连忙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这下他确定了。
肯定是祝令仪。
紧接着他又问:“天哪,你怎么折腾成这样子!不会是你仇家看你落单来追杀你了吧?”
徐廉则眼尖地发现祝令仪紧攥手心里的那抹熟悉的红。
他在解剖室里看过无数次这种颜色。
几乎脱口而出,“血。”
高尹一愣。
“什么?!”
他顺着徐廉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祝令仪手心上的血。
高尹瞪大了眼睛,他猛地一抬头和徐廉对视。
而徐廉则已经将祝令仪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高尹也走上前,把祝令仪另一手也搭在自己肩上。
总算是把祝令仪扛了起来。
她的双腿还是没力气,可比刚才要好多,至少能使上力。
高尹边走着,边有些惴惴问道:“是老宅那边的人出手了吗?”
祝令仪头冒虚汗,整个人有气无力地摇头。
缓了好一阵,她低垂着眸,汗水好似浸湿了她的眼眶,“不是。”
眼前一阵模糊。
高尹还想再问,可祝令仪却只不断地重复一个字。
“血……”
而后又道:“好多血……”
“好多,好多……”
高尹和徐廉齐齐一顿。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祝令仪口中的“好多血”是什么意思。
可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那段往事。
而是沉默着,扛着祝令仪,一步一步走上电梯,把她送回宿舍。
——
“诊断结果出来了。”
余娴拿到检测报告,一路奔到江非晚面前。
江非晚则坐在秦淑月病床边,按照余娴的话用热的湿毛巾仔细小心地给秦淑月擦拭身子。
闻听余娴的话,江非晚将毛巾放到一边,拿起诊断单子一顿看。
看着江非晚面色疑惑,余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在想该怎么用委婉的话问她,“那个……你看得懂吗?”
江非晚被戳中了心思,脸一红。
她把诊断单重新塞回余娴怀里,嘟嘴解释道:“术业有专攻,我大学学的是文秘……”
余娴笑了一下,也没跟她掉书袋,深色轻松,简单说道:“数值还算可以。”
江非晚看着秦淑月后脑勺上的血,面露难色,“这……后脑勺出血了,也没事吗?”
余娴摇摇头,松了口气,“该庆幸,她只是轻微脑震荡而已。先药物治疗为主吧,我先去给她拿药。”
又道:“她前几天贫血和低血糖的药也再配一些吧,我看了眼数值,还是不好。你记得回去提醒一下小祝总,药最好给她带在身上,一天三顿都得吃,药量看我备注在药身上的。”
“秦淑月的身体状况如果再不吃药好好治,那就得住院治疗了。你也跟秦淑月说。”
江非晚抬头看她,“说,什么?”
“住院费很贵,要好几万,她要是再不按时吃药就得花好几万住院。”余娴朝江非晚眨了眨眼,“你跟她这样说,我保管她会按时吃药~”
江非晚愣了一下,而后展颜笑道:“余娴你……”
余娴呵呵笑了两声,转身出去了。
可刚到门口,她又转身,神情严肃。
江非晚以为又出什么事,屁股还没捂热板凳,她又连忙站起身看向余娴。
余娴开口,一脸严肃道:“没钱。让你上司给我报销。”
江非晚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一听这话,瞬间笑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记得交材料,我给你上报。”
听到这话,余娴勾了下唇,“嗯。我走了。”
秦淑月又做噩梦了。
这三年,她几乎每晚都在做噩梦。
有的时候她竟然觉得梦境要比现实更幸福一点。
虽然都是噩梦,但现实更像地狱。
梦里,至少还有妈妈在。
可梦里,还是会时不时夹杂着茉莉花的清香,来扰一扰秦淑月的梦。
秦淑月再次睁眼,已经在深夜。
她已经不在医院,而是又回到了她的小床。
梦里,她回到家里的小床。
而睁开眼,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梦境中的房间和现实的房间有一瞬间的重合。
秦淑月有些迷糊地睁开眼,她一个人躺在大床上,四周空空荡荡,一片寂静,落地窗外漆黑的夜连一丝月光都投不进来。
她的手有些麻,再一转头,她发现自己身边睡着一个人。
秦淑月不禁睁大双眼。
她三分紧张,五分慌乱,还有两分好奇,凑上前,想仔细端详来人。
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稀辨得有些模糊的五官。
可比记忆更先看清的,是那一阵熟悉的清香。
幽静地,钻入秦淑月的鼻子里。
气味好似有了实体,漆黑柔顺的发丝随着趴在床上的女人微动,掉入秦淑月的掌心,轻轻摩挲着,手心瘙痒。
秦淑月的手指动了动。
下一刻,趴在床上的女子猛地惊醒。
四目相对。
冷冽与清香似乎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冲势,向秦淑月扑面袭来。
秦淑月率先别开目光。
而趴在床上的女人也直起身。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略带倦态的嗓音,哑声问秦淑月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可听到她的声音,秦淑月也会莫名酸了鼻子。
很奇怪。
非常奇怪。
这样的心情,令秦淑月毫无头绪。
无法追溯,也无法既往。
她咽了口口水,压下喉头的哽咽,平静地“嗯”了一声。
一室寂静。
站在她床边的女人又问道:“为什么受伤了不去医院。”
“因为你说十一半之前要回来。”秦淑月回道,目光平静地看向窗外。
祝令仪听到这句话却怎么都不相信,“你国庆七天一次都没回来过,我还以为规矩在你眼里视若无物。”
秦淑月罕见地向她解释,声音里莫名带了丝委屈,“因为我知道我肯定回不来了,所以不想回来再惹你生气。”
“为什么回不来?”祝令仪问。
“我要工作。”
“……”
沉默了一瞬,黑暗里只能听到秦淑月微弱到几乎快听不见的呼吸声,“那个肇事逃逸的人我找到了。”
秦淑月的呼吸一滞,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明天我带你去见他。”
秦淑月一顿,她的脑袋终于动了一下,终于看向祝令仪,“见他?见他干嘛?”
“道歉。”*祝令仪言简意赅,语气中有着不可反驳的威压,“他必须向你道歉。”
秦淑月毫不在乎地笑了一声,她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道歉就不必了。我挺缺钱的,让他赔我点钱吧。”
“噗。”黑暗中传来一阵轻笑。
可这笑落在秦淑月耳里却格外刺耳。
她跟一只炸毛的小猫似的,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喂!虽然说几万块钱对你来说无关紧要,可你也不能动辄就嘲笑人吧!”
“你错了。”祝令仪收起笑,她双手插兜,修长的腿立在黑暗里,让她的身姿显得格外高大。
“如果有人敢撞上我,管他是有心无心,我都告到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秦淑月一听,愣住了,炸的毛也收了回去。
“这……你,也太……”
“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
祝令仪忽地问道。
秦淑月却愣住了。
她瘪了瘪嘴,“你什么样关我什么事。你冷血也好,善良也罢,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祝令仪又轻笑一声,问道:“你想让他赔你多少钱?”
秦淑月有些惊讶地哎了一声,“唔?这难道是我想让别人赔多少就可以赔的吗?”
“你先说。”
“两万?”
秦淑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祝令仪却在黑暗中伸出一根手指,对她说了一个数。
秦淑月瞪大了眸,似乎一脸不可置信。
祝令仪又把手缩了回去,昂着头,高傲地看着她,“你求求我,我就帮你,怎么样?”
这是什么狗屁要求。
秦淑月怔住了。
祝令仪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她坚决摇头,一脸嫌弃,“不要。”
她还没忘了祝令仪对她做过的事。
简直不可原谅。
想想,她又冷下来。
“祝小姐还有什么事吗?天色这么晚了,祝小姐还是早点回屋休息吧!”
见秦淑月不肯说,祝令仪也没再逼她。只道:“艺术节总决赛已推迟到十月二十三号,今天是十月十七号,你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准备表演什么艺术,你想好了吗?”
“画画?还是唱歌?”
虽然秦淑月没有看清祝令仪脸上的神色,可光听着她话中的语气,就可以见得祝令仪压根就不相信秦淑月会是有什么才艺的样子。
拳头紧紧攥起,身下的被套皱成一团。
“不劳祝小姐费心了,我会同辅导员去说的。”
祝令仪一挑眉。她没再说什么话,而是转身离开了秦淑月的房间。
“踏踏踏”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秦淑月的心却像是有什么地方空了一点。
而后被一抹讨厌填满。
祝令仪……她到底在傲什么。
天色的确已经很晚了。
祝令仪出去后,秦淑月望着落地窗外黑沉沉的景色,眼波流转。
她有特长吗?
有的。
她初中的时候代表学校去省级比赛过。
拿了一个金牌,一个奖杯,以及独属于她的战利品。
那时候,所有的老师都以她为骄傲。她们学校里有一个实力与优秀并存的艺术生。
可是自从高二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她再也没有拿起过小提琴。
沉迷着过去她的骄傲,秦淑月嘴角含着微笑,再一次沉睡过去。
可在梦中,俨然又是另一番风景。
清晨,清脆婉转的啼叫声从窗外传来,刺眼的阳光落在秦淑月眼睛上,她悠悠转醒。
刚从梦中脱离,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外面响起的并不是女佣的声音,而是江非晚的声音,“秦小姐,您醒了吗?”
秦淑月翻身从床上下来,可能是动作太猛,她有些头晕。
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她才站起身,走到门后,拉开门。
秦淑月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江助理,呃……早上好?”
她着实不知道江非晚这个时候来敲门要干什么。
可江助理却自然说道:“小祝总吩咐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秦淑月忽然就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她一拍脑门,还以为昨天只是做了一个梦!
她“啊”了一声,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那,那我先去换个衣服。”
江非晚耐心地笑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手表,“不着急。”
秦淑月迅速从衣柜里翻了几件衣服出来,换好,洗漱完,下楼。
江非晚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平板,双指来回在屏幕上移动着。
见秦淑月换好衣服走下楼,江非晚伸手向餐厅的位置指了一下,“你先吃饭,吃完饭把桌子上的药吃了。”
秦淑月瘪了瘪嘴。
药好苦,不想吃。
她耷拉着脑袋。
江非晚低着头,目光紧盯着在平板上处理事情,忽然想起余娴嘱咐她的话。于是一边在平板上安排祝令仪的行程,一边对秦淑月道:“对了,余医生让我告诉你,如果你再不按时吃药,就要住院。住院要花好几万。”
秦淑月立马乖了。
她乖乖坐下,把饭吃下后,默默把每瓶药丸和药剂按部就班吞下冲好喝掉。
江非晚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她放下平板,走到秦淑月身边,检查了一圈,确认秦淑月把药确实是吃完了,又按照余娴的话把今天早上的药整理好,分别用两个小袋子里密封好,放进秦淑月帆布包里,嘱咐她,“秦小姐,刚刚放进您包里的一袋是中午12:30要吃的,另一袋是在晚上7:00吃,您最好在6:30之前把晚饭吃好,三十分钟后再吃药喔。”
秦淑月汗颜,‘这就是祝令仪的生活助理吗?果然是事无巨细。’
见秦淑月还有些发愣,江非晚却是抬腕看了一眼表,她道:“秦小姐下午有一节一点半的课,现在是八点半,我们来回加上谈话将近四小时,还要减去中饭时间……事不宜迟,我们快点出发吧!”
还没等秦淑月回过神,江非晚就踏步往屋外走去,秦淑月连忙跟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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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被你们喜欢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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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要到四月份啦!快到作者生日咯!四月份本花还会再一轮抽奖。
到时候抽3~5位读者宝宝赠送200jjb!
尽请期待喔~
想要评论(比心)
第56章 秦淑月,你还要逃避多久
◎我会把你扔进无人问津的疯人院,看着你的躯体走向腐烂◎
“小祝总。”
江非晚恭敬地走到祝令仪身边,轻唤了她一声,秦淑月低着头紧随其后。
她眸光悄悄一抬,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而在瞄到祝令仪身姿修长,双手插兜,笔直地站在一扇透明的门前时,她又极快把眸子垂下。
江非晚简单和她汇报过后就转身离开了。
秦淑月身子往后一转,眼睛跟随着江非晚转身离开的方向,仿佛自己心也跟着飞走了。
留她一个人和祝令仪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她可一点也不想跟她同处共室!
“看什么呢。”
祝令仪眸光微微向下一瞥,却瞧见秦淑月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江非晚。
秦淑月吓得一炸毛,又把身子一点一点挪回来。
她抿了抿唇,摇头,“没什么。”
祝令仪也没说什么,而是对她道:“进去吧。”
秦淑月双眸睁大,抬头看向祝令仪,一脸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我?”
祝令仪一挑眉。
“害怕?”
面对祝令仪轻飘飘的质问,秦淑月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往里看去。
俨然像一个办公室。
难道说人被关在这里面吗?
在祝令仪如芒在背的眼神下,秦淑月慢吞吞打开门走了进去。
她原以为自己会在警局和那个肇事逃逸的人会面,不曾想是在一栋高楼办公室里。
秦淑月一进入,顿时被里面的场景给惊得不轻,脸色一白。
只见男人的四肢被绳索五花大绑着,眼睛用一条黑布牢牢裹着,嘴巴也用一块白布严严实实塞上,整个人呈像一个煮熟的虾米的姿态蜷缩在地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干什么非法的事情。
秦淑月当然意识到了。
脑袋里警铃大作,下一秒就转身向门外跑去。可祝令仪的身体堵在门外,冷若冰霜地静静注视着她。
似乎像一个旁观者,在静视着局内人会怎么做。
秦淑月吞了口口水。
她什么都不想做。
她只想逃。
一个被绑得严严实实,整个人浑身动弹不得,口不能说,眼不能睁,被囚禁在一个空旷办公室里的大男人。
而自己处之泰然,走进屋,摘下眼罩再扯下白布?
怎么想,都感觉自己在犯罪。
可祝令仪堵在门口没有半点想要移开的意思,好像就是在等着自己该怎么去处理这件事情。
秦淑月的双手紧紧攥住衣角,咬着下唇。而这时,男人又忽然粗声喊叫起来。
这一刹她便是连回头也不敢了。
那男人似乎意识到有人来了,他先是惊恐呜咽几声,但见来人并没有伤害自己意思,放下心,嘴中又开始攻击性地怒吼。
秦淑月哪见过这场面,她下意识就跑到祝令仪身边,求助似的向她眨了眨眼。
本意是求她放了自己让自己离开,可很显然祝令仪会错了她的意。
也不知又是哪里取悦了祝令仪,她一抬脚,冷静自持走了进来。
还伸出一只手,攥住秦淑月的手腕,似乎觉得她会逃跑似的,硬生生拉着她走了进来。
不是!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啊!
秦淑月跌跌撞撞跟着祝令仪的脚步走到男人面前,浑身充满抗拒。
而祝令仪手腕一用力,把秦淑月拉到自己身前,眸光微抬,傲然看着那个在地上挣扎嘶吼的男人,毫不在意地一抬下巴,命令秦淑月:“扯开他眼睛上的黑布。”
秦淑月心下“砰砰”作响,一点也不想这么做,目光不停地看向门外。
她想走。
她好想逃。
可祝令仪显然是看出她的心思,没给她半分机会。
见秦淑月死活不肯动手,祝令仪则屈尊降贵地弯下腰,伸出手,一脸嫌恶地扯开男人眼睛上的黑布。
突如其来的阳光刺眼,男人被闪了一下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在他身前站着的两人。
他的情绪异然激动,像恶狗一样朝她们两人扑来,祝令仪视若无睹,优雅而冷静地朝后一退,仿佛对于这种事情司空见惯。
而秦淑月就没这么镇定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在温和友善的环境中长大,纵然自己17岁时骤然落魄,就算自己再怎么在底层挣扎,也从没见识过这样的场景。
与男人眼中充满攻击性凶恶厮杀的目光猝然对上,秦淑月猛地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而祝令仪的手一使劲,生生托住秦淑月。
秦淑月惊慌失措地朝祝令仪投去目光。
祝令仪轻轻扫了一眼秦淑月后,眸光重新定格在那个男人身上。
“还记得他吗?”
祝令仪冷声开口。
秦淑月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仿佛在心底劝慰自己好一会儿,她才重新睁开眼,只看了一眼,她又把眼睛闭上。
“记,记得。”
秦淑月怎么会不记得。
就是他把共享单车撞飞,结果让自己赔了8000块钱的臭狗屎。
好不容易国庆七天辛辛苦苦挣的钱,一朝回到解放前。
秦淑月做梦都想给他一巴掌。
可真正碰上了,秦淑月只想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免得让自己再受伤害。
可祝令仪却不。
她一扯秦淑月,再次把她拉到身前,吩咐道:“让他给你道歉。”
秦淑月手足无措,被祝令仪紧握着的手腕僵在半空,另一只手在衣角来回摩挲,整个人绷直,显得格外紧张。
秦淑月讪笑着摇头,身体又往门的方向移了移,满脸抗拒,“不不用了!我原谅他了,真的,我原谅他了,祝小姐,小祝总,您放开我,让我走吧。”
可祝令仪却是看着她,轻皱眉头,眸色冰冷中夹杂着一丝复杂看着她。
“你难道要一直逃避下去吗?”
这句话让秦淑月的脚步猛地一顿。
祝令仪看清了她的内心。
她的懦弱,逃避和恐惧。
秦淑月脸色一滞,连带着呼吸也是一滞。
她低下头,眸色低垂。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开始养成了逃避的习惯。
可是只有逃避,她才能回到自己的安全屋,使自己免受伤害。
新事物,或是旧事物的改变,都会使她慌不择路,只想逃回最初的地界。
“我……”
秦淑月呼吸颤抖着蹦出一个字,她有些艰难地摇头。
“对不起。”
闻言,祝令仪却是一愣。
而趁着她发愣的空隙,秦淑月抽出紧攥在祝令仪手中的手腕,一溜烟跑没影了。
等祝令仪再回头去看的时候,秦淑月早就不见身影。
她回头,冷冷睨着身后那个正冲她龇牙的黑狗,猛一抬脚,狠狠踹了上去。
男人疼得在地上打滚。
祝令仪又觉不解气,抬脚又狠狠补了几脚。
她蹲下身一把扯开男人嘴巴上的白布,把它一抛,飞了老远。
男人却没了刚才的虚张声势,望着祝令仪一双好似淬了冰的眸子中,向外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生人勿近气息,让人不自主臣服于她无形的威压下,乖巧得宛如小狗。
“道歉。”
祝令仪简单吩咐一句。
那男人当真磕起头来,“对不起。”
“不够。”
她轻吐。
男人连连磕着头,嘴里不停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祝令仪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冰冷的眸色悠然深远,记忆不知飘往何方。
又垂眸,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问道:“你是无心的吗?”
男人一愣,连忙一边磕头,一边回答,“是!我是无心的!我真的是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街上有人,我肯定不会撞上去啊!求您,求您大发善心,饶了我吧,我们私了,私了好不好?您想让我赔多少?我能拿的绝对拿!拿不出的我去借!求求您放了我吧!我家里还有一家老小等着我回去……”
“你不是无心的。”祝令仪看着他涕泪四溅,仿佛一脸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样子,神色里没有丝毫动容。
“醉酒上街,撞伤了人,你告诉我你是无心的?你分明是早有预谋,想拿无辜之人撒气。”
简单几句话,却让男人哑口无言。
事实几乎和祝令仪口中说得大差不差。
因为他的失误,导致项目失败,投资人撤资,老板解雇,小三找上门,老婆跟他离婚还带走了孩子,自己净身出户,一无所有。
整天喝得烂醉如泥。
那天他喝醉了酒又没钱付,被人打了一顿赶出店,开车上街,酒壮怂人胆,心中一腔怨愤全撒在车上。
看着路边行走的路人,他忽然心生邪念。
脚踩油门,飞快向一个正在斑马线上过马路的孕妇驶去。谁承想拐角处突然窜出来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女人。
这不,就撞上了。
那孕妇安然无虞度过马路,秦淑月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不耐烦地摇下车窗,看着被撞飞在斑马线上的共享单车和倒在自己车头前的秦淑月,望了一眼已经走到马路对面上车的孕妇,心中暗骂一声,随后调转车头,脚踩油门飞驰而去。
他还没怪秦淑月坏了他的好事,她倒是来自己面前唱窦娥冤。
他心中冷笑。
撞一个算一个,撞一双算一双!
没死算她命大,撞死了更好!
凭什么别人家庭美满,阖家幸福,而他的生活是一滩烂泥。既然这样,那谁也别想好过!
男人见被戳穿,他也不装了,痛哭流涕的脸瞬间变得扭曲,呲起一口大白牙,挑衅似的看向祝令仪。
“喂,我说你这个臭娘们装什么呢?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你怎么定我的罪?哈!我可告诉你,那条街的监控是坏的,还在维修中,你有证据吗?没有!你就算是报警也没用!哼,你难道想在这里把我给杀了吗?哈哈哈!那可太棒了!你手上可沾了人命!我不干净,你也别想干净!”
那男人桀桀笑起来,一双眼睛得意地看着她,仿佛胜券在握。
“反正我一无所有,死了烂命一条!可是你,啧,小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可别做什么傻事啊?嗯?要我说,私了就私了呗,反正那小丫头也没被我撞死不是吗?赔个一两万差不多了,多了我也没有。”
那男人一脸恬不知耻地看着祝令仪,似乎在有意激怒她,然后趁她头脑发热,做出傻事,再把她一起拉进地狱!
这个年纪的少女们,最是气血方刚的时候,经不起语言挑唆激怒,很容易做傻事。
可祝令仪却远比他想象中的冷静。
她无动于衷,缓缓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他道:“你知道,以往用这种恬不知耻态度和我说话挑衅我的人,下场都怎么样了吗?”
男人一挑眉,一副死鸭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反正他一无所有,要钱没钱,要命一条,她难不成真要杀了自己吗?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把你送进监狱。”
而祝令仪就像是看清男人心中所想,而后她轻笑一声,“你看你现在这样,还有半点正常人的模样吗?”
男人不解其意,却警惕地嗅到一丝不对劲,可转念又一想,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又昂首挺胸,得意看着她。
“何静。”
祝令仪轻唤了一声,守在门外的黑影走了进来。
“小祝总。”她恭敬地朝祝令仪低了低头。
祝令仪下巴一抬,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又看向何静,“送去爱仁医院,让高家好好检查,这个男人是不是精神出现了问题。”
何静抬头,和祝令仪对视一眼,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道:“是。”
说着,她又挥手吩咐外面几个黑衣保镖进办公室,把他左右架起,任他怎么扑腾挣扎都没用。
在男人被拖走前,他恶狠狠盯着她,口中叫骂连连。
“你个死妈的小贱人!你要带我去哪里!放开我!放开我!!我没病!我没病!!!”
而她冷漠地看着他,唇角微勾,朝他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她没有夹杂任何情感冷静到几乎令人胆寒的双眸,成为他此后唯一的噩梦。
看着她红艳的唇缓缓一张一合,站在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前,长发飘飘,清冷中带给人一种无形的恐惧。
“我会把你扔进无人问津的疯人院,看着你的躯体走向腐烂。”
【作者有话说】
啊!今天已更完!明天继续哟~~
明天就到我们小秦宝宝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候辽~好激动。
作者小tip:小说是小说,是虚构的。如果大家在日常生活中遇到这种事情,请一定要记住,及时保留证据,记下肇事者逃逸车牌号,报警,去医院做伤情鉴定,确保自己身体没事,再追究肇事者逃逸责任,追偿,道歉。
第57章 狠心把你抛弃(作话更新)
◎又再次触碰你◎
“江助理……”
秦淑月坐在后座上,手指收紧,她对江非晚说了一个地址后,江非晚眼神上瞥,透过视镜去看秦淑月的神色。
她低着头,规规矩矩像小猫一样缩在后座上。
她在心中轻叹一口气,而后点点头,道:“秦小姐,请系好安全带。”
秦淑月听话的嗯了一声,乖乖照做。
她的脑中不断回荡着祝令仪对她说的话。
“你难道要一直逃避下去吗?”
逃避……逃避。
祝令仪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今天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就为了对她说这样一句话吗?
得意地指责她,还是肆意地嘲笑她的庸弱。
可她是什么样,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还特地帮她去找到肇事逃逸的人。
她是不是觉得对自己有时大发善心会给她一种迷之成就感?
可她能怪她吗?
不能。
祝令仪是在帮她。
可自己又无法不去怪她。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怪她。
怪她对自己施予援手,施与怜悯与同情吗?
如果连这样都要责怪她,那秦淑月成什么人了?
不仁不义不德,无心无肺不感恩之人。
而让这种事情公之于众,她一定会被人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
可自己能怎么办?
坦然接下祝令仪对她的同情吗?
秦淑月几乎快要尖叫。
她的生活什么时候要别人来救济才能活下去了?
她是惨到没边了吗?
她最讨厌别人用同情和悲悯的神情看着她,对她说,“你真可怜,年纪轻轻没了爹妈和公婆,也不受爷爷奶奶待见。我真的好想帮帮你。”
帮她什么?
帮她脱离苦海吗?
谁?
她们吗?
秦淑月只觉得恶心。
这种看似圣人的发言和举措,让秦淑月恨不得把她们全部撕碎。
这么多年,她还是无法适应一朝从神坛跌入泥潭的生活。
她原本家庭富裕小康,闲暇时分拉小提琴打发晨光,无忧无虑,不需要有任何烦恼地学习。
秦淑月知道,只要自己一门心思考上高中和大学,她的父母会为她摆平成长道路的一切荆棘,人生顺畅,然后再找一个和自己门当户对的人结婚,人生圆满幸福。
若她不是学习的料,出国留学几年再回来,或是留在国外工作,各种选择都依她。
妈妈最疼爱她了。
只要她哭一哭,闹一闹,什么事情就万事大吉了。
可现在没有了。
一切都没有了。
像镜花水月,一切就像是前世的梦。
爸爸离开了家庭,妈妈重病在院,她发了疯似的一门心思赚钱,就为了能治好妈妈。
可李医生又说,妈妈治不好了,她的身体条件已经不适合再手术,让她放弃。
那她这几年的坚持算什么?
算她能吃苦吗?
秦淑月不甘心。
她真的不甘心。
明明李医生告诉她,妈妈只是因为伤到了头部,才变成植物人,但也有苏醒的可能。
她为了这一句可能苦苦熬了三年,从高二到大二。
高二为了省钱给妈妈治病,她甚至毅然退出音乐班,放弃艺考,省下集训和补文化课的钱去走纯文化。
她明明可以靠着她拉得一手的小提琴去冲省赛国赛,进入更好的艺术大学深造。
她专业课在全校乃至全省排名都是第一,毋庸置疑的第一,当之无愧的第一,一骑绝尘的第一。
却为了省钱,筹钱,决然放弃。
校长老师连番劝她,甚至愿意在校园里开辟一个爱心捐款。可秦淑月拒绝了。
她不想去消耗别人的同情去自私地为了自己的私心,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让她以后在学校里该怎么抬起头?
她的家世上乘,是多少同学羡慕不来的,长相甜美清纯,又是多少同学的暗恋对象,一首悠扬生动的小提琴曲,更是让同学们称赞连连,赞不绝口,甚至连文化课也不曾拖过一丝后腿。
她在同学们眼里明明是最无可挑剔的女神,却无端坠落,掉进泥沼,成了泯然于众生的蜉蝣。
这让她怎么甘心,怎么放下。
她宁愿放弃艺术这条路,宁愿去走纯文化,也不可能接受别人的捐款。
讽刺。
太讽刺了。
就她自己也十分痛恨这样虚荣的自己。
可到头来,这一切变得越来越糟。
“秦小姐,已经到了。”
江非晚停好车后,见秦淑月没有动作,等了一下,见她还没有动身的想法。
于是她开口提醒。
秦淑月也同如梦初醒一般恍然惊醒。
她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江非晚也跟着走下车。
望着四周怡人的环境,江非晚不禁多看了几眼。
假山和水池连成一片,几片绿色的荷叶浮在水面上,边角处有些发黄,纵然有些许枯意,但不难看出,物业花了心思在上面,减缓它的衰败。
健身器材,小型儿童游乐园,应有尽有。
不错的物业管理,就连花花草草修建得也是极合规矩。
江非晚心下肯定。
不过,她又把目光移向秦淑月的后背。
这里一看地界昂贵,她来这里做什么?
看望什么人吗?
秦淑月似是有注意到身后的目光,可她并没有回头。
而是凭着十几年来的记忆,慢慢行走在蜿蜒的石头铺的小路上,找到自家院子。
这里的房屋间隔较大,楼层也不高,江非晚简单眼神一扫就数清楚楼层。
只有五层,倒像是小高层。而再观察楼与楼之间的间距,就不像是小高层了,倒像是洋房。
而观察周边的一楼,种着各种不同种类的花花草草,更有特别的甚至在门前种了一棵树。
看样子,买这里的洋房一楼还送小院子。
性价比貌似还行。
江非晚在心中评估衡量着。
这向来是她的职业素养。
用最低的价格盘下最具性价比的楼盘。
秦淑月走到一栋洋房前,驻足,不再走了。
而江非晚跟在她身后,见她停下脚步不再行走,自己也停步。
江非晚没有多问。
而秦淑月却是抬头看了一眼门前的那颗栾树。
眯了眯眸。
她打开院子的门,走了进去。
栾树一年又一年,开花结果再到落泥,一地残花败叶,无人收拾。
凄凄荒凉,就连草地曾盛开的花也早已枯萎凋零,融入泥土,滋润大地。
秦淑月走到栾树下,站在残花里,头高高昂起,注视着落叶纷纷。
栾树好像又长高了点。
她缓缓伸手,抚上栾树粗壮的树干,感受着它的粗糙不平,感受着它内里源源不断的生命。
花草凋零,唯有这颗树还高高矗立着,枝繁叶茂,长势越来越好。
秦淑月却无言轻笑一声。
这颗树的存在,于现在而言,极为讽刺。
秦淑月离开了这里。
江非晚则站在院子外,疑惑地看着秦淑月在院子里转来晃去。
她需不需要有必要提醒一下秦淑月……
这里不像公园,不能随便乱转呢?
可正在她在思考该怎么开口时,秦淑月竟直接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在江非晚一脸惊疑的目光中,秦淑月的手指轻轻覆在门把手上,指纹一碰,门“咔擦”一声开了。
秦淑月静静走了进去。
江非晚怔了一下。
这难道是秦淑月的家吗?
秦淑月……
住在这里?
江非晚一脸不可置信。
秦淑月很久没回来过了。
家中一切如旧。
她弯下腰,指腹轻轻扫过沙发坐垫,扫去一层灰尘。
茶几上粉红色斑点的桌布一片灰蒙蒙,茶具东倒西歪,四散在茶几上。
偶尔有一阵风吹过,拂动发梢。
她又往前走,来到客厅桌前。
上面摆着一本摊开的习题册。
自从秦淑月高考完后,她再也没回过这里。
住在工作店里或在大学宿舍,总之,她没再回来过。
一切都很熟悉。
一切也没有改变。
却空空荡荡,没有一点家的味道。
她伸手轻动,合上那本习题,却因长年累月,习题也不再严丝合缝贴合书页,隆隆鼓起。
她再次扫视一眼客厅。
和梦里的家一样。
秦淑月转身走进廊道,她缓慢走到一扇门前。
推开那道门,轻微“吱呀”一声,好似开启的是一扇尘封已久的古门。
只是一间很简单的卧室而已。
可飘窗上的窗帘紧闭,透不出一丝光亮来,衬得整间屋子死气沉沉,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本身这其实是一间充满着少女般梦幻装饰的屋子而已。
崭新的公主床,整整齐齐铺着柔软蓬松的被套,飘窗上的粉红色的毛毯上摆着一个棕色的小熊,洋娃娃的身后有两只大熊,把小熊托在怀中间。
小熊唇角弯弯,笑得极为灿烂,怀中抱着一颗粉粉的爱心。
秦淑月走上前,拿起小熊放在手心里仔细看了看,而后很随意地将它扔在地上。
小熊正脸着地,粉色爱心也严严实实压在身下。
她又挥手,将两只大熊分开。
一只扫到地面上,另一只抓在手心里,紧紧依偎着。
而在三只熊玩偶和床帘后头藏匿着一架用黑色布包紧紧包好的小提琴。
她弯下身子,爬上粉色坐垫,“刷”地一声拉开窗帘,露出阳光。
久不见天日的床榻猛地被太阳光一照,好似又重返生机,嫩粉色显得更为鲜动活灵起来。
秦淑月则站在床后,将严实包裹好的小提琴拉开面纱。
一把红棕色仿复古的小提琴从黑布包里缓缓拿出,仿佛沉睡千年的灵器感知到波动,冲破冰封,重新回到主人身边。
在她秦淑月的手里,了无生气的小提琴似乎重涣活力,暗暗激动着,蠢蠢欲动着,想在主人的手里大放光彩。
可秦淑月碰到琴身的一瞬间,却感觉恍如隔世。
记忆如浪花一朵又一朵冲刷着她的大脑,却始终像柔滑的丝绸怎么也抓不住只字片语。
脑袋里一瞬间闪过许多画面,却模糊得让她捕捉不到半分。
指间微微颤抖,不慎拨动琴弦,清脆悦耳的琴音飘过空气,传入秦淑月的耳中。
她的心脏不禁猛地一跳。
多少年了。
她没再碰过它。
它会不会也会在某个深夜啜泣伤心,埋怨它的主人狠心抛下它。
就像她被所有人抛下一样呢?
她指间蜷起,却又展开*,拿起琴身,将它抵在下巴和肩中间。
微微侧脸,红棕色的琴身与她的侧脸平行。
秦淑月的下巴微微抬起,却能稳稳夹住小提琴,她低眸,温柔地注视琴弦。
右手拿起琴弦,手指自然而放松地拿起琴弓,轻轻放在琴弦上。
很多年不持弓,可韵律却铭记在心,在她拿起小提琴的一瞬间,关于它的记忆几乎一瞬间从脑海深处涌出。
她凭着记忆拉起她最拿手的那首曲子。
《人鱼之泪》
她凭靠这一曲冲破校,区,市,省,直冲国赛。却在踏入国赛的那一天,又亲手放弃了它。
就像一直以来和自己共通赏曲的知音,却自断手掌,永不再奏。
与之彻底决裂。
秦淑月缓缓呼出一口气,闭上眼,静心感受着小提琴温冷的触碰,心下流露一股异样的暖流。
她缓缓拉开琴弓。
【作者有话说】
补有话说:
今天下午闲来无事,去翻了翻前面写的内容,真的,我真的有一种“自己到底是在写什么狗屎”的即视感。
很差,我写得真的好差。我真的有的时候不明白,原来我这么差竟然还会有人稀罕我,追读订阅我的文。真的,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们(鞠躬)
没有你们,没有你们的追读,营养液,霸王票,最重要的,评论。如果没有这些,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在支撑着我继续创作下去。
一开始是因为热爱,强撑着创作写下去,后来是为了你们,为了不让你们失望,继续用心地创作下去,未来,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和光同尘,我希望与你们并肩前行。
故事快要行至一半,可离结尾还有好长一段旅途,我看着还未写至一半的大纲,我会突然害怕。害怕自己的节奏会不会把握不好,害怕写到最后,留下的人越来越少,害怕到完结的那一刻只剩下我,小祝和秦淑月站在旅途的终点,回望路程,却是只剩下一地残枫落叶。
有的时候怀疑我自己,写得不好,没入V的时候我会安慰自己,写得不好,没人看就走了,没关系。可是入V后,我倍感压力。如果我写得差劲,还让你们花钱,相当于给你们喂屎吃,我心中会忐忑不安,我会觉得有愧于你们。所以我逼着自己写好,一定要写好,一定要尽全力写好,一定不让你们失望。
有的时候写着写着也会突然没信心。我写得这么差,到底该怎么写下去……到底该怎么样才能不让你们失望,达成你们心中的预期。所以在行文字间斟酌再斟酌,考量再考量,仔细再仔细,直到最后一刻,我才发出来。可是我并不满意。
可是我知道,这是我的第一本,要求太多太高,反而是给自己一种压力,我试着调节自己,但不曾停笔。
看着你们每一天催更,我好快乐,哈哈哈~有一种被读者认可的幸福包围着我,让我再怎么怀疑否定自己,也要更文。
作为厨子,怎么可以让客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呢?不!绝对不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我更,我酷酷更,我哐哐更!每更一章,翻着你们的留言,看见你们的订阅,我真的好幸福(抹眼泪)
你们的鼓励,让我倍感荣幸。
江湖路远,我们携手并进!
你们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天使宝宝,抱抱你们~(好幸福)(好快乐)[撒花]
本花又碎碎念了。[摊手](可不看)
第58章 让我看到不一样的你
◎看来她今天确实很听话◎
细长悠扬的音律透过玻璃,穿过房屋,远远传出院子,飘进江非晚耳里。
她竖耳细听,目光向四周捕捉,定格在一扇窗前。
她从上学的时候就对音乐一窍不通,七个音符都未必认全。
却在闻听悠扬动听律动时,竟也情不自禁凝神,不由自主地被这乐律吸引。
江非晚不懂乐曲,但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曲中意。
曲调时而上扬,时而下抑,时而呜呜,时而高啼,宛如人鱼溺于深海,拼命寻找氧气,却空留一条鱼尾用力扑腾。终是抬头出海面,却因其鱼鳃无法吸进氧气,最终窒息绝望而亡。
“砰通,砰通……”
江非晚的心脏似也随着这乐律而跳动。
一曲很快落幕。可江非晚仍呆呆站在院门口,仿佛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一粒栾花瓣落入左肩,她才惊觉曲已终。
这时,秦淑月的肩上背着一个黑色布包走出来。
江非晚轻扫去落花,有些怔愣地问道:“你,刚刚是用的什么乐器?胡琴?还是二胡?”
秦淑月微微睁大了眼。
这两种乐器和小提琴八竿子也打不着一块吧?
她伸出手,搔了搔脸,回答道:“小提琴。”
“哦,哦!我想起来了!”
江非晚一边跟在秦淑月身后往前走,一边脸色好似顿悟一般道:“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小祝总的乐房里也放着一架小提琴呢!”
秦淑月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在她第一次来到601时,二楼中有一扇半开着的门,屋里的场景若隐若现。
一架巨大的三脚架钢琴旁,小提琴静静地倚靠在侧。
那时候秦淑月天真地以为新室友一定是个陶冶情操,闲情雅致的女生,虽然中间有些乌龙,但总体来说还是对她颇有好感。
可秦淑月结论下早了。
她垂下眸,走在前方领路,跟在她身后的江非晚自然没有注意到秦淑月的小动作。
她还沉浸在刚才小提琴的旋律中。
江非晚又问,“你学过小提琴?”
秦淑月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江非晚一脸崇拜。
她从小到大对音乐一窍不通,五音不全,在学校看到那些音乐生,她总不自觉敬佩与崇拜。
一个人往往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越会崇拜什么,来弥补内心某一方面的空缺。
江非晚就是如此。
因此她总会被那些在音乐领域有所造诣的人,不自觉被吸引,忍不住靠近她们。
果不其然。
江非晚一开始对秦淑月的态度仅限于上司的工作安排,对她不冷不淡。可现在,她却是完完全全心甘情愿。
虽然江非晚并不懂音乐方面达到什么成就才算得上是炉火纯青,可她却能很容易进入到秦淑月所奏的乐曲中去,画面感也几乎在一瞬间显现在她的脑海里。
这就很令她折服了。
“秦小姐,请上车。”
江非晚居然主动帮秦淑月拉开车门。
秦淑月微微吃了一惊,她连连道谢,一时间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
“谢,谢谢江助理。只是,不,不用劳烦的,我自己可以开门。”
秦淑月连忙递上手,想从江非晚手里接过门把手,可江非晚的眸色里暗含隐秘的激动,一只手搭上秦淑月的肩,看着她。
“没事,你坐。”
秦淑月一颗心七上八下,实在搞不明白江非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有些受宠若惊地坐进后座,又一脸忐忑地抬眸扫视一眼江非晚。
江非晚却“砰”地一声关上门,走进驾驶座,笑眯眯回头问秦淑月:“秦小姐,现在已经12:10,您是想去米其林餐厅,还是去意式餐厅?或者韩国料理……”
听着江非晚一串一串往外冒出的话,秦淑月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她还是耐心听江非晚说完之后再开口,轻声,也略有不安地抱着小提琴坚硬的黑色外壳,“学校门口对面的小巷子里有一家面馆,叫曹氏面馆。去那里就好了。”
从五星级餐厅忽降到学校对面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面馆,水平降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可江非晚明明有留意到这里的龙华物业,并不是一般人能住得起的小区。
要么是白领,要么是高层,总之……
住在这里的人一定非富即贵。
可秦淑月却看起来与这里格格不入。
一时间,江非晚心里冒出好多疑问,却伴随着吞咽的动作,一齐重压回肚子里。
她并没有质疑秦淑月的决策。
江非晚手指默默在车子中间一块大屏幕上划了两下,弹出来一个曹氏面馆,她放大看了看,学校对面的犄角旮旯里还真的有一家小面馆。
江非晚二话不说,开着黑色豪车一路奔驰,稳稳停在曹氏面馆前。
现在,她成了与这块地界格格不入的人。
她从豪车上下来,刚想去开后座的门,秦淑月抢先一步开了车门,从里面下来。
秦淑月稳稳落地,怀中还抱着一个黑色的小包。
她进去点了一碗锅盖面,刚想掏出付款码,没成想江非晚却抢先一步拿出付款吗,杵在秦淑月手机前。
拿着扫码机的女老板这下为难了。
这又不是在什么高档饭店,不过是一家小面馆,还只是十多块钱的东西,用得着要两个人抢着付?
秦淑月也是一脸怔愣地抬头看江非晚。
而江非晚只是轻轻一笑,她道:“小祝总既然吩咐要我跟着你,那自然秦小姐一切衣食住行都该由我负责。怎么能让秦小姐付款的道理。”
说着,她把付款码又递近了点,对老板说,“老板,扫码。”
女老板却觉得这两个人莫名其妙。
搞得一本正经,穿得衣冠楚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家是什么米其林大餐厅呢。
她略带无语地扫了一下码。
“滴——已收款,11元。”
江非晚一脸震惊,她重新确认一眼结账单,似乎不可置信,“什么东西一顿只要11块钱?”
秦淑月眸色有些为难地看着她。
这她能怎么说呢?跟在祝令仪身边的人,难道都不知道什么是物价吗?
秦淑月默默走到一个空桌子前,坐好,把小提琴放在椅子旁边。
江非晚不知道跟老板说了什么话,只听老板大声喊叫一句,“多少?!这位姑娘,我看你是来砸我场子的吧?!”
秦淑月一听,大骇,连忙跑过去问老板,把江非晚往后推了下,问道:“不好意思,老板……”
还没听秦淑月说完,那女老板就又问她道:“你们两个怎么莫名其妙的。尤其是你身后那个女人,穿得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也就罢了,她竟然还要我们后厨做一百碗面条给她打包带走……
女老板扯着嗓子,声音因为震惊几乎有些扭曲,“你们这明摆着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秦淑月一听,也是懵了,回头连看江非晚两三眼。可江非晚却很坦然地和她对视,好似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还有些不解地问她们,“怎么了吗?”
老板一听,白了一眼她后不说话了,低着头走到后厨和厨师蛐蛐去了。
秦淑月则把她拉到一边。
她能理解现在十二点多了,是个人都饿了,但不至于饿成这样要吃一百碗吧?
秦淑月拉着江非晚坐到她对面,问道:“你干什么?”
江非晚也是一脸懵然,看着秦淑月,“怎么了?”
秦淑月蹙起一双好看的眉头,“你很饿吗?”
江非晚摇摇头,“不饿。”
秦淑月又问,“不饿,那为什么要点一百碗面条?”
“因为便宜。”
江非晚也是实话实说,而在一旁就餐的人纷纷抬起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吃面。
她记得之前跟祝令仪应酬,点菜的时候,一根打着中国结的海带丝就要将近一千块,纯粹是为了美而美,正儿八经餐盘上食物简直少得可怜。
江非晚非但吃不饱,还得纯纯干坐着陪在祝令仪身边两三个小时。好不容易应酬结束,把祝令仪安排妥当后,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头晕眼花,灰溜溜跑去加餐。
一听这里一大碗面条只要11块钱,给她激动得恨不得给公司里每个员工都买一份。
秦淑月了解到各中由来后,也是一噎。
“这……你们小祝总……”
见秦淑月一脸为难的模样,以为是在担心祝令仪,她立马摇摇手,“小祝总的饮食都是由私人管理的,不存在饮食不良的问题。”
“而且我们加餐也是可以报销的。”
秦淑月本来也没想问祝令仪什么。
刚想开口解释,前台却叫号了。
“39号。”
秦淑月一看牌,正好是她的号码。
于是她将未说完的话咽回去,起身走到前台,双手端着餐盘走回座位。
餐盘上,装着满满一大碗面条,肉丝白花花铺了厚厚一层。
是她最喜欢的肉丝面。
她拿起筷子刚准备开动,忽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瞬不瞬,极为灼烈地盯着她。
秦淑月顿了一下,抬头与江非晚对视一眼。
视线相撞的那一瞬间,江非晚又迅速挪开目光。可等到她继续咻面时,那道灼热的视线又跟过来了。
这种太过异常的目光简直让秦淑月完全没有办法全身心投入吃饭好不好。
谁来管管呢。
她放下筷子,坐正身子,问她道:“江助理,你饿了吗?”
江非晚摇头。
秦淑月眸光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还是起身离开座位,走到前台对老板交谈几句。不一会儿,秦淑月又折返回来。
手中捧着一碗和她一模一样的肉丝面,放到江非晚面前,贴心地把筷子也放好。
撞进江非晚一双惊讶的眸子,秦淑月鼓嘴,把面条往她的方向推了推,“你请我吃,我总得请回来。不让你白白花钱。”
江非晚却摆手,“咦?秦小姐是在担心这个吗?没关系的,我们都是可以找小祝总报销的。”
不提祝令仪还好,一提她,这顿饭秦淑月无论如何都是要请回来的。
不请回来,不就相当于是祝令仪请她吃饭吗?
秦淑月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请回来,和她两清,自己又可以有合适的理由讨厌她。
而她却选择性遗忘祝令仪为她两次请医生救她的事情。
忘了,说记不得,总比记得,再折磨自己要好。
秦淑月笑了笑,并没有同江非晚解释,拿起筷子吃起自己的一份。
十二点二十。江非晚其实也饿了,可因其在工作,专业的职业素养不允许她懈怠半分,即使饿了也说不饿。
她拿起筷子,也有模有样地咻起面条来。
江非晚第一次在这种小馆子里吃面。
从前跟着祝令仪久了,山珍海味,八珍玉食什么都吃遍了,有的时候换换口味,还真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江非晚吃得极为高兴。
而等她再一抬头,秦淑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抱着她的小提琴,安安静静坐在她对面,静候佳音。
她赶忙咬断一口面,看了一眼时间,13:00。
江非晚猛然想起秦淑月下午一点半还有一堂课,于是急忙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可没想到纸太薄,质量太差,嘴边的汤水洇过纸巾湿了指尖。
江非晚一愣,她又抽了一张纸擦手。
望了一眼这张有一点水就裂开的餐巾纸,无奈摇了摇头,“秦小姐,我们走吧。”
秦淑月摇摇头。
江非晚疑惑。
秦淑月伸手指了指碗里剩下的一坨面,提醒道:“江助理,你面还没有吃完。”
“没关系。”
秦淑月却摇头,“浪费可耻。”
江非晚一愣,她又只好无奈地拿起筷子,皱着眉头叹一口气,“秦小姐,有的时候,您和小祝总还真是有点像呢。”
闻言,秦淑月一愣。
她张了张口,又无言吞咽了一口空气。
江非晚飞快吃完面条后,终于是赶在13:30之前把秦淑月送进教室。
秦淑月快下车的时候,江非晚递了瓶水给她,并眼神示意了一下她的帆布包,“秦小姐,别忘了吃药。”
她点点头,乖巧地把水接下。
随后她下了车。
江非晚还要跟着她,说一定要把她送进教室自己才算完成任务。
秦淑月想想就够毛骨悚然的了。
学校的那些舆论简直像一根根尖刺一样狠狠扎进秦淑月的血肉。她几乎是下意识立马否决,“不用了。”
坚决地表示,“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教室。”
拜托,她也不是几岁幼儿园小朋友,找不到教室还得让老师亲自搀着去找教室。
江非晚拗不过她,询问过祝令仪意见,经她同意后,江非晚也不做停留,任秦淑月去了。
不过她的小提琴却没法带到教室。
只是她不太好意思向别人提要求,还是江非晚看出来她心思,主动开口问她:“需要我帮你把小提琴带回宿舍吗?”
秦淑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把小提琴小心翼翼地递到江非晚手上。
一堂课上到晚上六点半,秦淑月简单收拾好课本,又忙不迭跑进餐馆打工,下了班又立马往宿舍赶,一路狂奔,终于在十一点半之前回到宿舍。
祝令仪依旧坐在沙发上,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手指敲打着键盘,似乎工作上很忙碌。
却在听到门外的动静后,祝令仪的手指忽然停止敲动。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门外回来的身影。
她推了一下眼镜,看着正在换鞋的秦淑月,例行公事似的问道:“药吃完了吗?”
秦淑月点点头。
祝令仪道:“过来,把包拿过来给我看。”
秦淑月低着头,把包递过去。
祝令仪翻着看了一圈,伸手扒拉两下,只找到两个装着小药丸和药液的空袋子。
看来她今天确实很听话地就把药吃掉了。
她满意地把包放回沙发。
继而祝令仪又抬头,一双眼睛投射出一道锐利的视线,秦淑月好似被烫了一下,她急忙别过眼去。
只听祝令仪宛若银铃的声线中附着着一层清冷,墨色的眼眸看向她时一动,“听说……”
“你会拉小提琴?”
【作者有话说】
祝令仪:老婆什么时候会拉小提琴?我怎么不知道?
秦淑月:(白了一眼她)呵,我会得可多着呢。
第59章 她的伯牙
◎吹起她洁白的长裙,自由尽情飘扬吧◎
随着祝令仪这句话,秦淑月的目光扫到摆放在祝令仪身边敞开了的小提琴盒。
她瞳孔一缩,看向她时眸中多了一丝愠色。
“我没允许你打开我的小提琴盒。”
她瞠目结舌了一番,脑子里轮番想了好几句质问她的话,说出口却成了好没底气的威胁。
祝令仪眉峰微挑,她放下笔记本,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琴弦,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秦淑月耳中。
落在她耳里,却尤为刺耳。
心也跟着提起来。
这是她最最宝贝的东西,可别被她玩坏了!
她急忙冲上前,想从祝令仪手中夺回小提琴。
可祝令仪压根就没想跟她来一场争夺小提琴保卫战。
她轻托起小提琴放在双膝上,两只手掌压着沙发垫,整个人向后仰去,靠在沙发背靠,丝毫没给小提琴受限,只是目不转睛地看向秦淑月。
看着秦淑月花容失色的模样,祝令仪的嘴角有一瞬间微微扬起。
好整以暇地望着秦淑月把小提琴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样子,稀罕得倒像是抱着一颗深海的夜明珠。
秦淑月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每个方位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它的小提琴没有受伤,紧绷的心脏才缓缓落下。
她刚想试试音色,抬头去寻找琴弓,却没成想祝令仪好似看透她心中所想一般,早早将琴弓拿在手里把玩。
秦淑月冷漠地向她伸手,“给我。琴弓没有那么好玩。”
祝令仪握着琴弓的手紧了紧,又往身前贴近,大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这架势是不给了。
有米没锅,再怎么是个巧妇也难煮出香喷喷的米饭。
看着祝令仪居高临下,玩世不恭的态度,秦淑月心中无名冒出一股火。
这明明是她的东西,怎么就变成她去讨要她的东西,还得低声下气,去求她把东西还给自己吗?
搞什么笑。
可秦淑月也不敢真的和她真面交锋,她吞了口口水,将心里的话咽回肚子,刚想开口,却被祝令仪打断。
“你是不是想说,这明明是你的东西,却要让你这个主人低声下气求着我把东西物归原主?”
就跟借钱的是孙子,欠钱的是大爷一个道理。
秦淑月一怔。
她严重怀疑祝令仪是不是有读心术。
可祝令仪却是哼笑一声摇摇头,将眼前那个并没有镜片的金丝框眼镜摘下来。
随意放在身侧,站起身,缓缓走到秦淑月面前。
黑影压过灯光,秦淑月眼前一黑,再一眨眼,祝令仪已经走到她身前。
秦淑月在面对任何人时,一定是将头死死低着,好似无时无刻不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任何人也发现不了她的存在,也给人一种很不自信的印象。
就像现在一样。
祝令仪离她远远坐着时,秦淑月尚会时不时抬起头目光轻扫她一眼,可等到她走到自己面前,离自己仅几步之遥时,她却像个鹌鹑,紧紧缩起来。
可祝令仪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那只握着琴弓的手抬起,递送到秦淑月的面前。
秦淑月不明所以地接下弓后,手再次垂落身侧。可却无意识紧紧攥着琴弓,指尖发白。
祝令仪低眸轻轻扫视一眼,神色并无异常地转身,重新坐回沙发,抬头看向她,手中举着红酒杯,朝她的方向遥遥一点。
“《月光》会吗?”
身前巨大的压力转身即逝,可秦淑月还没放下一口气,心却随着祝令仪的这句话又提了起来。
看着祝令仪闲情逸致地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指尖附在杯身,时不时轻晃酒杯里的红酒,半眯着眸,很是悠闲放松。
而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客人点花牌来表演的琴姬。
想到这里,秦淑月放下小提琴,她摇摇头,“不会。”
这句话到狠狠扫了祝令仪的兴。
她“咯噔”一声放下酒杯,“那你会拉什么?”
“什么都不会。”
秦淑月答道。
边说着,她边走向祝令仪身边的盒子,正要伸手去够,却猛地和祝令仪撞了个满怀。
“你艺术节就表演这个吗?”
秦淑月弯下身子,伸手去拿小提琴盒,而祝令仪双腿交叠,慢条斯理地盯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随着秦淑月伸手的动作,她的腰身细微扭动。
虽然这种目光并不会给人带来一种被变态凝视的冒犯,却也十分不怀好意。
秦淑月迅速拿回盒子,直起身,脱离祝令仪的目光,把小提琴装进去。
正要松一口气,可一抬头又见祝令仪蹙着眉紧盯着自己装在提琴盒里的小提琴,那眼神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了。
秦淑月蹲在地上收拾小提琴,抬头看向祝令仪离她越来越远的身影,她竟然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见到祝令仪总是会莫名很紧张。
心脏会跳得很快,也给她一种急不可耐快速逃离她在的地方。
可秦淑月也会莫名生气。
气她为什么总是高高在上,好像总是站在最高点,审视她,审视着所有人,就像审视一只可以随时一脚踩死的蚂蚁一样。
她总是显得毫不关心,毫不在乎。
可她为什么,要在和自己认识的第二天,就帮她。
在她晕倒的时候扶住她,在她醒来的时候趴在她的床边。
很多东西秦淑月根本一点都想不明白。
实在是毫无逻辑,秦淑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回想。
她跟她很熟吗?
为什么要像朋友一样无私地帮自己。
她跟她,难道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朋友了吗?
她轻叹息一声,收回目光。
她想不懂。
她也不奢望能和祝令仪成为朋友。
秦淑月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性格很怪,孤僻,乖戾,连有的时候她自己都忍受不了自己。
她这样性格的人,注定和谁都不会成为好朋友。
秦淑月收拾好小提琴后,背上包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出换洗衣物,简单冲了个澡,上床睡觉去了。
可今夜却一夜无眠。
一上床,关上灯,面对漆黑孤独的夜晚,落地窗外的月光隐隐约约照进来,她的影子落在床边。
秦淑月转过身,静静盯着影子,又微动了动,往影子的方向挪了几下。
她缓缓伸出手,搭在自己耸立起来的肩上,盯着黑夜里的影子,依稀又隐约在她脑后多出一个人影。
看着地上的影子,她呢喃地叫了一句。
“妈妈。”
一阵风吹过,吹动窗外的树枝,天气渐凉,可关窗又闷热,秦淑月索性开了窗睡觉。
风吹动秦淑月身后的发丝,根根吹起,连在地上的影子也看起来十分张牙舞爪。
风停了,乌黑的发垂落,地上另一重黑影消失了,妈妈离开了。
耸立在肩上的手下坠,秦淑月却坐起身,盯着地上的黑影很久。
她向左歪了歪头,又向右歪了歪头,仿佛在看什么,可最终她的脑袋也不动了。
“啪”地一声,秦淑月将她背后的枕头狠狠一掷,猛地砸在地面上好像要将地面砸出一个洞。
枕头“砰”的一声在顺滑的地面上飞出去老远,碰到白墙后又弹了回来。
她安静坐在床上,眼神下低,死死盯着地上的黑影,神色中好似蒙上一层阴霾。
在漫无边际的天边,一颗旭日缓缓东升,黑夜的冰冷转瞬而逝。渐渐的,万物复苏,麦田中成丛成丛的向日葵高高昂起头,追逐日光。
秦淑月很早就起床了。
她换好衣服,将小提琴背在身上,静悄悄换上鞋出门。
声音轻微,几乎没有达到能扰人好梦的分贝。
可祝令仪还是惊醒了。
而她一醒,睡在她房间旁边的江非晚也被绑定的电子设备叫醒,她猛地睁开眼,匆忙得几乎连衣服也没穿,直直奔向祝令仪的房间。
她神色惊魂未定地打开门,警惕地在房屋内扫视一圈,身子略微弓起,一副战斗之前的姿态。
可屋中除了躺在床上睁眼望天花板的祝令仪,没有任何人。
“什么声音。”
躺在床上的祝令仪声音暗哑地问。
江非晚立刻翻出平板查监控。
一夜无人,只有两分钟前秦淑月离开宿舍。
江非晚的心也微微放了下来,她收起平板,“是秦小姐。两分钟前,秦小姐背着小提琴包离开。”
祝令仪伸手挡在双眼上,她哑声“嗯”了一声。
江非晚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又问道:“祝小姐,离今天的课还有五个小时,您可以再睡一会儿。”
祝令仪却从床上坐起,“睡不着了。”
江非晚没有置喙祝令仪下达的指令。
祝令仪既然说睡不着,作为一名优秀的助理,要把上司的衣服准备好。
她从衣柜里挑出几件衣服,搭配祝令仪今天的穿搭。
祝令仪一向不喜欢过为浓艳或花哨的衣服。她的衣服要么黑,要么白,都是纯色系。
江非晚也在给她几年如一日的搭配中渐渐明白祝令仪偏爱简约系。
也确实符合她的气质。
把衣服递给她后,江非晚退出去等了一会儿。
祝令仪扯了扯压在白衬衫下的黑色领带,调整了一下位置,她拉开门,问站在门旁边的江非晚,“早餐准备好了吗?”
江非晚愣了一下,现在才6:30,祝令仪一向起床时间也有规定,也为了保持早餐的新鲜度,女佣们一般会在祝令仪起床前三十分钟开始准备。
谁也不知道今天祝令仪突然惊醒,早饭还没有准备,就算是现在准备也晚了。
她摇摇头,如实回答:“还没有。”
她刚想说,现在去吩咐准备,可没想到祝令仪却挥了挥手。
“不用了。”
祝令仪低眸想了想,“今天去食堂。”
简单做出这个决定,她迅速洗漱一番后抬步走了出去。
江非晚想跟着,祝令仪也没有拒绝。
以往都是高尹和徐廉会跟着。不过现在时间还早,高尹应该刚从酒吧回来入睡不久,而这个时候徐廉已经到实验室了。
漫步走到食堂,祝令仪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一抬头刚好能看到那个包子铺位置。
看着在包子铺里忙上忙下的纤纤身影,祝令仪恍惚了一瞬,还以为是秦淑月在忙活。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包子铺的方向,江非晚细心观察了一眼后,走到包子铺。
和前台的女生说了什么话,那女生身影微微一顿,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乱,不过看着来人气质出众,一副说一不二的模样。
女生短暂地怔愣后,低头走向后厨。
然后……
就见江非晚两只手拎着满满的袋子,呲起一口大白牙向祝令仪的方向走来。
祝令仪的目光悠悠从那个女生身上转向江非晚。
瞧着江非晚一脸兴奋的目光,祝令仪神色冷冷地看着她手中拎着十个袋子。
“你搞什么。”
祝令仪幽幽问道。
江非晚笑着解释,眸中充满兴奋,“嘿!这里物价也好便宜!我多买点,带到公司给何静余娴她们尝尝。”
“也?”
祝令仪并没有对她买这么多包子有什么异议,毕竟几袋包子又能贵到哪去。
她在乎的是“也”。
江非晚难不成还跟谁出去吃饭了?
“你谈恋爱了?”
江非晚把给祝令仪买的一袋包子推到她面前,自己也拿起一个包子,张口刚准备尝尝鲜,却在听到祝令仪这句话猛地一噎。
她停顿一下,连带着手里的包子也是一顿。
“不……不是,小祝总,我成天跟着您,有时还东奔西跑出差。我上哪谈恋爱呀?”江非晚哈哈笑了一声,又道,“是秦小姐。”
一听到秦淑月,祝令仪的身体微微立起,前倾,就连手上抓着的包子也是不由自主一紧。
反应过来后,她又暗暗嗤笑一声。
她这么关心秦淑月的事情干什么。
她身子一松,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模样,拿起包子随意咬了一口。
或许在旁人眼里看来祝令仪已经感到无聊,不想再听来人说下去。可江非晚跟在祝令仪身边这么多年,早就知道祝令仪这副模样是什么意思。
她想听,但是不好面上表露出来她想听。
所以江非晚继续道:“秦小姐说学校对面的小巷子里有一家曹记面馆。我们去那里吃了午饭。”
“哦。”祝令仪漫不经心地又咬了一口包子,*没有再接话题。
在她吃完一个包子,再从袋子里拿起一个包子时,余光不经意又飘向包子铺的方向。
如今食堂人还少,穿着白色餐饮工装的窈窕少女拉下口罩正和于姐谈笑风生,时不时传来几声于姐豪迈的笑声。
不知怎的,祝令仪的脑海里忽然闪过秦淑月被豆浆烫伤红了一大片肌肤的模样,又畏畏缩缩,似乎很惧怕于姐的片段。
那块通红的烫伤仿佛格外刻骨铭心。
祝令仪不悦地“啧”了一声,想将这莫名其妙的多出来的记忆移出脑外。
江非晚则放下包子,凝声问道:“怎么了小祝总,是包子不合胃口吗?”
祝令仪将自己拿出来咬了半口的包子一口塞进嘴里,吞咽下肚后,她站起身,不吃了。
她转身就走,江非晚摸不着头脑,赶忙收拾了一下餐桌,拎着她几大袋包子赶忙跟上。
出了食堂,不远处的人工湖面水波荡漾,一片波光粼粼。
盯着湖面好一会儿,鬼使神差的,她抬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学校的人工湖很大,又因种种原因湖上什么都没建成,光秃秃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喷泉。
祝令仪来了后,她便投资在人工湖上建了古道,连起两边,湖心中间建立一个湖心亭。
雁观。
古道一建成,人山人海,蜂拥而至挤在古道上,学校怕给挤塌了有人员受伤还要再拨款重建,于是下规定不许人踏足。
祝令仪也默认了学校的行为。
她修建古道可不是为了给万人踩踏的。
渐渐的,这里人迹罕至,逐渐荒凉。
却有人定期打理,整个古道和雁观被打理得蹭亮夺目,是学校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而今天却不一样。
离人工湖走得近了,飘飘渺渺,若隐若现地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
祝令仪心中一动。
在听到旋律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几乎一瞬间闪出一个词。
《人鱼之泪》
这是祝令仪曾在国赛中荣获金奖的曲目。
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听见……
是谁。
心中怀着疑惑,她拨开郁郁葱葱的灌木,继续向前走去。
秦淑月几乎一整夜都没合眼。
她睡不着,也没有精力干其他的事,坐在床上愣了一夜,迷迷糊糊靠着床板睡去,没一会儿又醒了。
天才刚蒙蒙亮。
心中想着艺术节,回想着昨天上课之前去辅导员办公室报上的曲目,辅导员微微讶然的眼神。
她显然并不相信秦淑月会拉小提琴这件事,更不相信她会拉那首千古绝唱《人鱼之泪》。
弹得好催人泪下,回肠荡气。
若是弹得不好……
在这所学校里谁都知道,祝令仪曾靠这一首《人鱼之泪》荣获国赛金奖。
这不就是班门弄斧,都舞到正主面前来了吗?
辅导员劝她谨慎一点,回去再想想。
而秦淑月不懂个中门路,只以为是辅导员不信任她,怕她给学院丢面子。
她向辅导员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出错,一定不会给学院丢脸之后,辅导员才一脸神色复杂,不情不愿地给她报上名。
由此,秦淑月的压力更大了。
因为她已经有三年多没有碰过小提琴,虽然谱子铭记于心,像是刻在脑海里,可经久不拉,手生是必然的。
她开始不自信……
明明以前,她最不擅长的就是不自信。
左右睡不着,她背上提琴包走到一出没什么人的地方练琴。
走着走着,她当真走到一处了无人烟的地方。
是她之前来过的雁观。
四下张望,确实没有人经过,她这才放心,走进雁观,将提琴包放下,小心翼翼地拿出小提琴。
她坐在雁观美人靠上,从包里拿出用了一半的松香,又一只手拿出弓。
刚想给弓毛上松香,秦淑月却愣住了。
她似是不确定,又看了一遍。
心下缓缓得出一个结论。
她的弓已经被人上好松香了。
可明明她在家中拉奏的时候,弓毛少松香和琴弦上好似黏着一层白白的糖霜,黏腻,几次差点拉不开琴弦,干扰音质。
不对。
秦淑月瞪大了眼。
琴弓是被换了一个新的弓毛后再上的松香。
曾经琴弓上明明因为岁月而松弛,弓毛也稀稀拉拉掉了很多,还有一些弓毛断了一截,垂在半空,秦淑月还没来得及剪短。
却被换了。
换了一只崭新的弓毛,紧旋在琴弓上,好像又焕然一新,充满生机力。
她愣了。
她又把目光看向摆放在包里的小提琴,紧接着她拿起。
双手握着琴身,目光盯着面板。
曾黏在那里的松香也被人用琴油精心擦拭掉,四根琴弦亦一尘不染。
整个提琴被人一分一寸仔细擦掉曾落在上面的灰尘……如今在她手里,就像新的一样。
秦淑月彻底愣住了。
甚至呆在原地好长时间都没有缓过神来。
“是……她?”
除了她,秦淑月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秦淑月目光复杂地盯着手里的小提琴和弓,心中有一股名叫惺惺相惜的暖流,不受控涌出心脏,渐渐流入温暖了全身。
下颚夹着小提琴,头微微昂起,眼神温柔且爱恋地看着四根琴弦,右手的琴弓轻而缓地放在面板上。
她闭眼,静下心,感受着喷泉节奏地涌动,鱼儿在水下的嬉闹追逐。
沉而柔,破开第一个音符。
而后悠扬的音律徐徐在雁观回荡,随着流动着的徐风,悄然飘向远方,等待着高山流水。
“簌簌”两声,一道人影穿过灌木,走了出来,她的身后紧随其后跟着另一个女人。
江非晚但见有人擅闯雁观,急得当场差点高声呵斥,却硬生生被一道凛冽的视线憋了回去。
涨得脸色通红,差点将那句昂扬的调蹦出来。
秦淑月的目光柔和而缱绻,整个身心痴迷地投入进曲调中。
而祝令仪静静驻足,站在雁观下,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亭中之人。
一阵微风吹过,吹起女人洁白的长裙,随着风自由肆意飘动,吹动女人落在眉前的发梢,好似沉静了岁月。
倏然、
一曲毕。
【作者有话说】
啊,快到艺术节了。
我昨天又对了一下大纲。
还有n多剧情没走……[摊手][摊手]
任重道远(握拳)[化了]
第60章 祝令仪离开了
◎她为什么会感到烦躁◎
她停在《人鱼之泪》最高潮的部分。令人心神向往,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化为一腔心烦意乱落幕。
祝令仪不悦地蹙了下眉头。
秦淑月是被她吓到了。
她一直沉迷于旋律中,感受着每一分音符,却在抬首之间,余光忽然瞥到一抹身影。
静立在灌木前的身影,站在雁观之下的身影,轻轻抬首,目光清冷中夹杂着一丝温和地盯着她的身影。
秦淑月从没想过这里会突然窜出一个人,当即吓得琴音断裂,而后整个人双脚灌铅似的立在原地。
拿着小提琴和琴弓的两只手慌乱地想要把它们藏匿起来。
而她这些小动作被祝令仪尽收眼底。
她双手很随意地插进口袋,就好像刚才驻足耐心听琴的人并不是她,而她只是一个刚好路过的过客而已。
而她这个过客,此时正一步一步挺直腰背,朝秦淑月走去。
秦淑月的琴无处可藏,只好紧握着琴身和弓,低着头,站在雁观中央。
仿佛刚才肆意弹琴,沉浸琴音的女孩儿并不是她,她只是一个东施效颦,偷走别人小提琴的小偷。
祝令仪走到她面前,只是简单地问她道:“为什么不继续下去?”
秦淑月无声地张了张口,摇摇头,回答道:“忘了。”
“忘了?”
祝令仪显然并没有听信这个说辞,再问:“那五天后的艺术节怎么办?站在台上,台下那么多人,你也会因为害怕焦虑而退缩,把属于你的第一拱手让给他人吗?”
秦淑月闻言,眉心微微一动。
她听到祝令仪说的那句话。
属于她的第一。
是什么意思。
祝令仪看着她,却没再说什么。
又是一阵清风拂过,她的发丝轻轻吹起,随着风动,轻扫过秦淑月的脸颊,痒意伴随着一道细弱的电流,从她的脸颊缓缓流淌到全身。
很危险。
秦淑月本能地后退一步。
但见她的反应,祝令仪脸色没有变化,两只眉头却是不自主地动了一下。
她看向低着头,从开始就没有用正眼瞧过她一眼的秦淑月,轻声呢喃,似在疑问,又似在自问。
“这么讨厌我吗?”
祝令仪无声地笑着摇头,她最后再凝神望了一眼秦淑月后,双脚抬起,再无所留恋地转身离去。
跟在她身后的江非晚似乎很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秦淑月后,也跟着自家上司的步伐转身匆匆离去。
无人在意,秦淑月握着琴弓手指几乎紧攥得发白。
她听到了。
即使祝令仪说得并不很大声,但她就在她面前,再怎么小声呢喃,她也一字不落,清晰地听在耳朵里。
手心几乎快要被她掐出一道深血痕来。她站在原地许久,直到湖里小鱼“扑通”一声跳出水面,涟漪溅出水面,不轻不重地落在秦淑月耳里,她终于回过神。
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蹲下身,把小提琴放进提琴包里,背上小提琴,离开雁观。
把小提琴放回宿舍后,她的生活又恢复往常。赶课,工作,练琴。
平静得和从前没有任何不同。
可李医生的电话打来了。
秦淑月刚从餐馆下班,盯着屏幕愣了几秒后,接起电话。
“李医生。”
这么晚了,医院早就下班了,她心中打鼓,不知道李医生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做什么。
而李医生先是在电话中沉默了一下,而后沉沉的声音向她问来:“住院费……你凑齐了吗?”
秦淑月显然是没想到李医生会问这个问题。
吴旭华离奇消失,烧烤店的生意没得做,勤工俭学又……
秦淑月低着眸。
不过只要在两天后的艺术节上夺得第一,住院费就有着落了。
对于第一,她势在必得。
她向李医生保证,“我一定会在月底前把住院费交齐。”
电话那边沉默一瞬,又道:“对于你妈妈手术,你真的,不打算改变一点心意吗?”
闻言,秦淑月才知道李医生今天这通电话的目的。
是为了劝她放弃。
秦淑月是想过放弃。
可又无法放弃。
她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因为……
“不还是有一丝希望的吗?”
秦淑月笑问李医生。
李医生在电话里沉默良久,“35万。你……你决定了就行。”
他挂断了电话。
秦淑月心中的大石,似乎又往下沉了沉。
明年一月份之前要把35万筹齐……
她闭了闭眼,抬头望向没有星星的夜空。
万般话语凝结成一句叹息,缓缓落下。
只要能救妈妈。
她什么都会愿意去做的。
秦淑月赶在十一点半之前回到宿舍。
这几天,祝令仪似乎格外忙碌。她没有在宿舍,连带着江非晚也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女佣们依旧在宿舍里忙碌,随处可见她们勤恳的身影,即使祝令仪不在,她们也依旧井然有序。
秦淑月什么时候回宿舍都可以,也没有人会再找她麻烦。
她的小提琴包竖着放在门口,没有人动过。
就算是在宿舍里练琴,也没有人会觉得她吵闹。
没人约束,没人会带给她压力。
她应该感到开心。
可秦淑月并没有笑。
在外面忙碌一天,秦淑月身心俱疲,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
女佣早已做好了香喷喷的饭,她们垂眉顺目地走到秦淑月面前,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秦小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您现在要吃吗?”
语气很恭敬,可秦淑月却不习惯这样的态度。
她连忙摆摆手,“实在无需用敬语……”又道,“我还好,没有特别饿。”
说罢,她转身想回二楼,可女佣却拉住了她。
女佣抬起头,对她道:“不行的,秦小姐。小祝总吩咐了,您必须要按时吃饭。”
谁家好人十一点半了还吃晚饭,这难道就健康吗?
“小祝总说,您要吃药。”
小祝总,小祝总!祝令仪人不在,可秦淑月倒是觉得她无处不在。
“知道了。”
不过只是舍友关系罢了,有必要这么关心自己吗?
秦淑月还是乖乖坐下把饭和药吃掉。
她盯着药片,不禁有些出神。
如果没有祝令仪,她现在说不定靠着勤工俭学和餐馆的工资,自己再去其他地方打打零工,总能凑齐住院费。
勤工俭学带给她不错的收入却因为祝令仪寥寥几句话而泡汤。
又因为她,自己卷入学校舆论风波,直到现在,流言蜚语依旧不断。
又在无形之中多了无数罪名可供宋佳佳他们嘲讽。
如果没有遇见祝令仪,如果她没有走错宿舍,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早就逃离宋佳佳他们的威胁与嘲讽,和新室友们展开一段新故事。
自己再勤勤恳恳学习,评奖评优,拿奖学金和贫困助金……
这一切的生活,都因为祝令仪毁了。
因为她,她好像永远都脱离不了宋佳佳他们的阴影。
秦淑月毫无理由地将一切过错都推在祝令仪身上,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可这样的自己、
很自私。
祝令仪做错了什么吗?
她真的有自己想象里的那么十恶不赦吗?
她托住低血糖晕倒的自己,为自己请医生,报销医用费用……
给自己的小提琴换了新弓,把小提琴擦得干干净净。
她到底想干什么。
秦淑月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可她又让自己下跪,向她认错。
又会在亭下为她的琴声驻足。
眼中的神情里充斥着对她的欣赏。
有多久,秦淑月没有在自己身上再见过这样的眼神。
可……
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自从她问她那一句,“这么讨厌我吗?”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自己才不会宿舍的吗?
脑子很乱。
有太多的事情冲击着她,她真的。
很累。
“哎。”
她叹了口气。
这一切都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两日后的艺术节。
为了妈妈的住院费,她一定要夺魁。
可夺魁之后呢?她还差二十多万。
秦淑月很无力。
好像不管她怎么努力,生活都没有变得更好,反而越来越糟。
她叹了口气,起身将桌上收拾了一番后简单冲了个澡上床去睡了。
辗转反侧,不管秦淑月用什么方式都难以入眠。
可黑夜好似如同昙花一放,眨眼间匆匆离开。
窗外一丝风吹草动,秦淑月就醒了。
左右睡不着,她背上小提琴包,带上书离开了宿舍。
在经过祝令仪的房间时,门半开半掩着,落地窗的窗帘随风飘动,一片空荡。
她依旧没有回来。
秦淑月莫名有些烦躁。
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吗?
不回宿舍几个意思。
向她示威吗?
这到底是谁的地盘。
生了一会儿的闷气,秦淑月又忽觉……
自己凭什么生气?
她们不过就是室友的关系。
回不回宿舍关她什么事。
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摁下心中的烦躁,女佣迎上来,像例行公事一样,对秦淑月道:“小祝总说……”
秦淑月脑子昏昏沉沉的,女佣后头说了什么秦淑月几乎没有听清,只听到女佣说了小祝总这三个字。
她终于忍不住了,略有些暴躁地问道:“你们小祝总哪去了?”
刚说完,她又觉情绪有些太过咄咄逼人,脸色缓了缓,可仍看得出她的脸色一片铁青。
女佣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秦淑月一眼,又收回目光,“抱歉,秦小姐。小祝总的行程都是由江助理规划,我们只负责小祝总的日常管理。”
见从女佣的嘴里根本问不出来什么,秦淑月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祝令仪去哪跟她有关系吗?
她还是把自己的事先管好吧。
秦淑月走到餐厅,吃了饭和药后迅速离开宿舍。
她看了一眼时间,离早八还有两个小时。
她收拾好自己的烂心情,走进雁观,把提琴包放在美人靠上,像之前一样拿起小提琴练琴。
只是今天,那个身影再也没有出现。
她根本无法专注投入在琴曲里。
明明祝令仪只是出现了一次。
自己有什么好念念不忘的。
之前在初高中的时候,那么多人为她驻足,她都不屑一顾。
怎么,现在活得连过去都不如了吗?
……
她到底在烦躁什么!
秦淑月的心里简直是一团乱麻。
更糟的是,这种烦躁是悄无声息,是完全找不到头绪的。
她到底是怎么了。
压力太大,太焦虑了吗?
她把小提琴放进包里,蹲下身子,一只手捂住在胸腔里乱跳的心脏。
今天是练不成了。
以往如果在练琴的时候遇上烦心事,无法全神贯注,她就不会再碰琴,直到自己的状态恢复良好后她才会继续。
而这时候,灌木外熙熙攘攘闯进来一伙人。
秦淑月心中一动,她几乎下一刻抬头看去。
可在她定睛看清来人是谁时,秦淑月瞳孔一缩。
手上收拾提琴的更快了。
宋佳佳,他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作者有话说】
作者菌更了一章,一包纸都抽完了,两只鼻子也鼓鼓囊囊塞上两卷纸,实在是更不动了……
头好晕,今天就先更3600。明天身体好一点再更多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