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求婚
今晚宋淮之是趴着睡觉的, 花铮心疼,把最柔软的西瓜抱枕贡献出来,让宋淮之垫着翻身。
半夜迷迷糊糊, 宋淮之觉得花铮在他身边烧火炉。
被热气憋醒。
卧室照明灯开着, 侧边床铺上没人。
花铮踩着拖鞋,在灯光下走来走去, 倒在墙上的影子忙忙碌碌,花铮手里拿着一条毛巾。
宋淮之脑袋像进了浆糊一样,声音沙哑:“小花, 你怎么还不睡?”
温热的毛巾啪嗒到宋淮之脸上。
宋淮之赶紧闭上眼睛, 花铮毫无章法地给宋淮之抹了把脸, 淡淡道:“你发烧了。”
宋淮之:“……”
被粗糙地擦过脸, 花铮把毛巾翻面, 又擦擦宋淮之耳后、脖子。
再去拧毛巾, 毛巾过温热的水, 继续过来, 这次擦的是宋淮之的胳膊、手臂, 还有烫呼呼的手掌心。
宋淮之保持趴着的姿势,西瓜抱枕已经被压得从3D变2D,宋淮之的胳膊软趴趴,任由花铮摆布。
“退烧药和消炎药大哥已经买过来了,”花铮擦着宋淮之掌心,捏捏胳膊上的肉, 很轻地语气说着目前情况和安排, “我扶你起来,你吃完药,好好睡一觉。”
宋淮之不要花铮扶, 在花铮去浴室放毛巾时,自己挣扎起来,坐在床边,等花铮端温水和药过来,闷头就把药吃了,再捏着水杯问:“大哥?”
花铮:“干什么叫我大哥。”
宋淮之问:“他怎么会来?”
“他给你打电话,你没醒,”花铮指指床头柜上的手机,“我就接了。”
宋淮之默了几秒,他可记得,宋未瑾趁乱也打了他两下。
花铮站在宋淮之跟前,拍拍宋淮之耸拉的脑袋瓜,语气软得像棉花:“乖啦,躺下,睡吧。”
一个静坐床边,一个立在床前。
室内的暖灯将他们包裹。
宋淮之环住花铮的腰,垂头,撒娇似地把脸蛋埋进花铮怀里,闷闷地道出一句:“抱歉,辛苦你了。”
还发着烧,宋淮之整个人滚烫得像刚出锅的水煮蛋,花铮不嫌烫,也抱抱宋淮之,加紧这个拥抱,胸腔里发出一长声喟叹:“是辛苦我了,以后得对我更好点。”
宋淮之:“把命都给你。”
花铮看天花板的眼神一顿。
宋淮之爬回床上,药效起来,渐渐入眠。
花铮坐在床边,半阖着眼,盯着侧脸睡觉的男人。
宋淮之脸上还有一道浅浅、几乎要消散的巴掌印,伤痕在俊朗的面容上十分突兀。
自以为伪装得很好。
其实一进屋花铮就注意到。
绘画创作的他们脑子灵光,看到一个角落就能联想出一片故事。
花铮猜想的是,宋淮之向家人坦白他们的恋情和怀孕的事,然后,宋淮之先被打了巴掌,后再是抽鞭子,跪板子,惩罚完了,又害怕回家惊扰孕夫,笨手笨脚冰敷,试图把脸上的伤遮盖掉。
宋淮之很能忍痛。
换粗心点儿的,就被宋淮之的伪装骗过去了。
宋淮之呼吸平稳。
睡着了吧?
花铮有手指戳戳宋淮之脸蛋,小声哼哼:“傻瓜,我要你命做什么哦。”
或许是烧糊涂了,也或许是真心流露出的话。
给什么命呢。
“我爸说,沈既明的命比他重要,”花铮指尖勾勒宋淮之面部曲线,“宋淮之,你被打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想,‘花铮的命比我重要’呢?”
没有得到回应。
花铮小小声:“晚安。”
绕到床铺另一边,上/床,睡觉。
等身后细细碎碎的声音戛然而止。
宋淮之才缓缓睁开眼睛。
为了方便照顾发烧的宋淮之,花铮留个小夜灯。
卧室恢复平静。
宋淮之眼底泛着波光,暗涌疯狂,无法平息。
***
消炎止痛药起了疗效,次日宋淮之烧退,又能活蹦乱跳,一大早就出门上班了。
《老街口》拍摄进程过半,柳影帝工作室最近在和宋淮之这边私聊下一个合作项目。
花铮多少听说柳影帝和宋家有点远方亲戚的血缘关系。
上回的签名照还摆在花铮家的收纳柜里,本来花铮是想一起搬过来,但刚好过阵子又要回家住,索性没搬太多东西过来。
旧台式电脑花铮一开始没想搬,但前两天书房他常用的电脑时不时卡顿,还有一些需要的软件下载无法兼容,索性回家把旧台式搬过来。
宋淮之出门工作,花铮闲来无事,把旧电脑重新组装好,旧电脑里还有一堆浏览记录。
花铮删删减减,居然还翻到几个月前的“黑历史”。
在网上花9.9元测运势的网页。
骗钱平台居然还在运营。
花铮点开后台,想找看看有没有投诉途径,过了快半年了他都还没发大财,骗子。
后台没有售后途径,但有未读消息。
花铮点开,是一段大师迟来的话。
【9.9元测姻缘,财运要19.9元哦。】
花铮:?
套中套?
但是,但是?恋爱脑比事业脑便宜啊?
花铮傻了,呆了,缓和缓和,就缓和过来了。
关掉网页,当了二十几年脑瓜清晰的事业脑,恋爱脑是什么样子啊?
花铮突然想试试。
比如,晚上宋淮之带着一束蓝色妖姬回来,问他愿不愿意和他回家见家长。
揣崽崽见家长,意义不一样,要考虑的因数太多太多。
但只有恋爱脑的花铮,就会毫不犹豫点头:“好啊。”
一起回宋家。
回那个传说中富贵如油、神秘庄严的宋家。
车子进大铁门时,一排警卫员夹道欢迎,花铮就看得新奇。
进屋就被一位雍容华丽的贵妇热情迎接。
大门一关,花铮还没看清豪华如宫殿般的宋宅长什么样子,就先被贵妇人看明白他长什么样。
兰女士越来越欢喜:“这娃娃我以前见过。”
花铮:“……”转头找宋淮之,眨巴眨巴眼睛,这话他要这么接?
宋淮之让花铮不用思考,一切他来挡:“咱们合照的那份报纸是我妈收藏的。”
花铮明白了:“阿姨,您好,我是花铮,您记忆真好,以前我们是在大学校园见过,阿姨您和以前一样,年轻漂亮。”
兰女士:“我可没去过A大哦。”
花铮:“……”
非常会拍马屁的花铮也有翻车的时候。
宋淮之“噗呲”笑出声,拍拍花铮,让花铮放松:“好啦好啦,一家人,不用客套来客套去。”
花铮,摸摸鼻梁。
宋爸围着围裙也凑出来:“花铮来啦?”
围裙上绣了一条小狗图案。
花铮这次落落大方,朝宋爸点头:“叔叔好,打扰了……诶?”
脚边有一阵温热触感,花铮连忙低头。
然后,和一只半大不小的金毛对上视线。
金毛嘿哈嘿哈。
花铮:“嗯?”
“他是灿灿。”宋淮之蹲下,撸撸狗狗脑袋。
狗狗甩开宋淮之的手,去拱花铮的脚。
厨房里还有菜在锅上,宋爸折返回厨房,兰女士招呼花铮过来先吃小点心,有上次宋淮之带回去、花铮很喜欢吃的小饼干,一盘都是小兔子图形。
金灿灿粘着花铮走,宋淮之把灿灿拉开,怕花铮走路被绊倒,灿灿就朝宋淮之“汪汪”声。
一屋热热闹闹。
因着花铮怀孕,兰女士早早把外人支走。
宋宅上上下下工人得了一天假。
屋里暖气足,花铮脱下外套,近五月的孕肚显出来。
宋淮之和宋爸在厨房忙活,兰女士拉花铮上书房。
老宅的书房比宋淮之那正儿八经多了。
一排排宽大书架,墙上一幅幅书法名画,贴墙的还有玻璃展示柜。
书桌更是高端大气。
兰女士从高端大气的书桌抽屉里拿了锦盒出来。
花铮立马猜到。
是见面礼。
兰女士打开锦盒,里头是一枚有祖母绿装饰的高定机械表,男款,送给花铮的:“来,试试大小。”
花铮没敢伸手。
兰女士:“不喜欢?”
花铮指着肚子,欲言又止:“阿姨,您不觉得我……”
兰女士打断他:“奇怪?”
花铮点头。
兰女士很直接:“是奇怪。”
花铮抿了下唇。
但兰女士没让花铮乱想太多,她说:“地球的存在就很奇怪,人生活在地球上,试图想主宰地球,也很奇怪,”她指指窗外的蓝天,“云会掉雨也会掉雪,还会掉冰雹,这些都好奇怪,”又看花铮圆乎乎的肚子,“你能怀孕,很奇怪,但这世界上,奇怪的事情很多,不差你这件。”
花铮下意识抚摸肚子。
“既然决定要了这个孩子,那就鼓起勇气完成这件事,”兰女士上前,她的身高矮了花铮几分,花铮低头,和兰女士视线平齐,兰女士声音温柔,认认真真地说:“我们所有人一起面对这个‘奇怪’,‘奇怪’就会变成不奇怪了。”
花铮不知道要怎么说,鼻翼一酸。
兰女士:“孩子,谢谢你,愿意和宋淮之在一起,愿意为他孕育一条新生命。”
锦盒递到花铮手里。
花铮双手去接,收下礼物,音调很低,带了些许哽咽:“谢谢阿姨的礼物。”
兰女士让花铮试试表带宽度,又说:“你叔给你准备了辆车,不过你现在怀孕,以身体健康、安全为主,车钥匙我先给宋淮之保管。”
车钥匙在另一个抽屉,花铮乖乖试戴表的时候,兰女士去翻抽屉找车钥匙。
花铮余光瞥过去,看到车钥匙上的标识。
好样。
劳斯莱斯幻影。
花铮忍住想冲出去抓宋淮之尖叫的冲动!
他们上门带的那几样见面礼是不是太过朴素了啊啊啊!
***
五个多月的时候,宋淮之带花铮去做了四维和糖耐。
四维折腾人,花铮做了两边遍还没过。
彩超的医生又不肯让宋淮之进去陪,宋淮之只能干坐在走廊,期间孙医生来过一趟。
宋淮之招手让孙医生过来点,看看还紧闭门的检查室,神秘兮兮:“孙医生,问个事。”
孙医生:“什么?”
“男/性结扎,你这有推荐的医生吗?”
孙医生止步,不再上前:“谁结扎?”
宋淮之:“我。”
孙医生后退半步,一副你别过来的警惕。
宋淮之上前一步:“怎么?又不是你做,怕什么?”
孙医生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厉害,宋淮之还没反应过来前,孙医生转身、拔腿就跑,就差狂喊“你不要过来啊啊”!
花铮从检查室出来,正好看到孙医生逃跑的画面。
花铮疑惑:“医院不是禁止奔跑吗?”
宋淮之走过来扶花铮,花铮眯眼:“你吓他什么?”
宋淮之摊手,冤枉啊:“我没有啊。”
花铮:“呵。”
宋淮之:“检查怎么样?”
花铮:“还好,做了三遍,马马虎虎过了。”
糖粉又甜又腻,整个糖耐实验做完,花铮总觉得食道还是甜味。
午饭想吃清淡的。
宋淮之最近都在找陆琪山和周雨林学五星级厨师的厨艺,中午炖了软烂又清淡的排骨粥,今天糖份摄取过多,去掉蛋糕小零食,加了爽口的餐后水果。
花铮被宋淮之照顾得全面周到,舒舒服服。
有时候花铮躺在沙发里,看围着围裙在厨房忙里忙外的宋淮之,总觉得恍惚不现实。
半年前,那个还高傲自大、要他该掉不合理稿件的男人,现在居然,心甘情愿臣服于他。
设计师敲定了最终稿,婴儿房要开始装修了。
从别墅搬到花铮住处,搬家那天,宋淮之背后鞭伤结的痂也完全脱落愈合。
时间走得匆忙。
宋淮之终于正大光明躺进花铮房间时,花铮的工作室也装修好了。
要通风去甲醛,花铮暂时还不能去现场勘察,每次看的都是宋淮之拍回来的照片,隔靴搔痒。
花玉年他们也叮嘱花铮忍住,刚装好的房子,吸甲醛有害健康。
花铮孕七月的时候,A市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雪花纷飞,一夜功夫,城市被雪白覆盖。
宋淮之便是在大雪来的这一天,带花铮去了工作室。
七月大的肚子让花铮步伐缓慢,全程宋淮之护在左右。
从上电梯开始花铮就觉得宋淮之不太对劲,譬如控制不止流露出来的好心情、大衣右侧口袋鼓鼓的,像装了什么东西。
电梯抵达楼层。
一出来,花铮就先看到楼梯口摆了一大排用他画作印出的易拉宝。
花铮眼皮一跳,转身问宋淮之:“原画手授权了吗你就做周边?”
宋淮之不太自然地把右手放进大衣口袋里,挑眉:“那原画手要告我吗?”
花铮不着痕迹,睨了眼那个神秘的口袋,哼哼两声,顺着易拉宝围出来的路往里走。
一路有气球,鲜花和小彩灯。
花铮走前头,宋淮之跟后头。
入室。
门上挂着大大的“开业大吉”横幅。
几百平的大房子,按照设计师的规划,办公区和生活区装得明明白白。
花铮走了两步,就停下脚步。
呼吸重了几分。
虽然大差不差能猜出宋淮之要干什么,但真看到眼前的浪漫,花铮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工作室还没开业,宋淮之把大厅临时做成了大红花老师作品的小型展。
从大红花老师在微博发布的第一幅画,到后期山语期刊连载画,再到大红花老师在各个平台发布的商绘、摸鱼绘……连和仇溪游戏公司合作的绘图也打印了出来,装裱,排序。
意义非凡的、单属于大红花的个人展。
展厅只为花铮一人开放。
花铮脚步无法移动,眼眶温热,他转身,故作玩笑话:“枝枝老师,授权了吗?就敢这么私印大红花老师的作品。”
枝枝老师现场求授权:“大红花老师,授权吗?”
大红花老师嘴角翘高高:“授权了。”
“那。”宋淮之后退半步,终于拿出藏起来的右手,还有藏在大衣口袋里的红色锦盒。
花铮,缓缓地,瞪大双眼。
宋淮之打开锦盒。
里面躺着两枚婚戒。
私人订制,戒环上缠绕着小花和树枝。
是大红花和枝枝,缠绵在一起。
花铮心脏砰砰砰,他捂住胸口,环顾四周:“有、有,其他人吗?”
宋淮之温柔地将花铮乱转的脑袋摆正。
让两人四目相对。
似有星光在花铮清澈的眸子里跳跃。
宋淮之说:“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两个人,这天地、这场大雪,是我们的见证人。”
每天的天气都是独一无二。
有天朗气清,也有微雨薄雪。
“每片雪花都是不一样的,”宋淮之取出小一圈的戒指,“花铮,我要在这个独一无二的雪天里,向你求婚。”
花铮情绪汹涌澎湃。
“虽然我们的爱情不似电视剧里的狗血、生离死别、地动山摇、满城风雨,”宋淮之真挚又热忱,“但如果需要拼命的时候,‘花铮的命更重要’。”
说出来了。
那日深夜的回应。
直击花铮心房。
花铮整个人颤了一下,连忙要宋淮之呸呸呸掉:“什么你死我活的,大好的日子!”
“是大好的日子,”宋淮之单膝下跪,“花铮,你愿意嫁给我吗?”
银戒在灯下反射光芒。
宋淮之将他的真心捧到花铮面前。
然后。
花铮毫不犹豫地收下:“愿意啊。”
窗外是白雪皑皑,雪花精灵翩翩起舞。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