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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二合一）


    ◎什么时候诡异吃了人还会吐出来的？◎


    银色的面包车崭新闪亮,但拉开车门的瞬间，就像披着羊皮的狼被掀开了伪装。


    车厢地面如黑色黏稠的沼泽，一个个人被吞下半截,昏迷在沼泽之中。车座如蜡像般扭曲，狰狞嶙峋的鬼手如林，映在阴影重重的车窗上，摇晃着仿佛随时要捕捉下一个猎物。


    阴冷的诡异气息从中满溢，车轮下的虚无阴影将它与地面隔开。这是……【灵车】？！


    周醒下意识抬手,脚下的影子随着她一起立起,但还没来得及动手——


    叶平安疑惑回头,“怎么了？车里没地方了？”


    突然被叶平安拉开车门,面包车好像有些反应迟钝,听到声音，车厢里一切阴影躁动起来。


    “嗝~嗝~”


    周醒隐隐约约听到车里不停打着饱嗝，叶平安回头瞬间，“沼泽”吞没半截的“猎物”一下子被吐出来。嶙峋的骸骨般鬼手和沼泽黏液蠕动着,混乱地重新塞回车底。


    周醒：……


    她觉得她可能该叫周睡。老年人该睡觉了，不然怎么会看到诡异吃了人还会吐出来？


    像害怕被误会似的，黑影组成的鬼手,忙不迭钻回去之前,还飞速给歪七扭八倒了一地的人摆得整整齐齐。该扶上轮椅的扶轮椅，被绑起来的继续塞回角落。


    叶平安视线落下，车厢里匆忙蠕动的一切骤然平静。


    没完全缩回去的黏液一动不动，乍看还是皮座椅，仔细看架构完全没撑起来,像被烤化了只剩一滩贴在座椅上、看起来像座位的东西。


    车里是有点挤,但好在还有座位。叶平安确认了一眼,满意点点头，“刚才地面表演道具那么颠簸，箱子没晃翻，车还是挺稳的。”


    “哦，这个，这是路上抓的抢劫犯，等会警官们一起带走。胡警官和这位被拐儿童的家长是路上碰到的，应该也归你们管。来来来，车里有座位坐，还有空调，空气比外面好闻多了，咱们上车。”叶平安笑出八颗牙，拍拍车门提醒示意周醒。


    面包车被拍得微微抖动，周醒看着叶平安背后偷偷蠕动回座椅下的黑色黏液，眼皮狠狠抽了抽。


    她终于想起刚才在血池边看到了什么。


    饿鬼后又是金钵，冲击太多，她险些忘了，这辆车刚刚居然在抢着吃饿鬼群和血池？


    哪怕先前还是诡物，吃了那么多也该复苏了！但作为御诡者的叶平安，还跟没事人一样？


    周醒脱口而出，“你的诡物……”诡物？诡异？好像都不对。


    说到一半，她才想起来颜明悦提醒的，叶平安认知里好像没有诡。


    叶平安诧异，“警官你们不会被那个酒肉和尚忽悠了吧？窗户贴的防晒遮光膜而已，哪有鬼啊。封建迷信要不得，搞传/销的封建迷信就更要不得了！”


    周醒噎了一下。


    刚刚那么大阵仗的饿鬼，都能被当做表演。


    一辆偷偷摸摸会自己隐藏的车，被当做真车也没毛病？


    叶平安跨上驾驶座，推开副驾的门。面包车缩得毫无异状，周醒想了想，决定还是上车看看。


    胡荼状况不明，得赶紧检查。


    万一【灵车】暴雷，而叶平安认知没有诡异、没有防备，也还能救人。


    一上车，清凉扑面而来。


    别说，车里空气确实比外面好多了，关上门窗阻隔了至少九成没散尽的血腥味。难怪叶平安下车立刻捂好几层口罩，嫌弃得要命。


    理论上车周围和车厢内，都是【灵车】的微型鬼蜮。用鬼蜮扭曲现实隔绝的能力，做空气净化器，还是第一次见。


    周醒从车厢侧门上去，第一时间走到轮椅前。


    胡荼气息微弱，但依然活着。


    不用到处搜寻，周醒一眼看到装在上衣口袋里的那只老式按键手机。


    驾驭【鬼来电】后，胡荼没法使用正常通讯工具。这只通话和挂断键都是血肉般红色的老式手机，正是【鬼来电】的诡物。随着使用，手机整体变成了血红。


    但现在……


    手机恢复黑色，老旧的按键磨痕明显，从颜色到材质再看不出一丝诡异。


    影子缠绕着周醒手指，一起触碰这只诡物。刚碰一下，周醒错愕地收手，又试了一次，“……不是诡物？”


    那【鬼来电】去哪了？


    周醒想起颜明悦接连接到的电话，不可思议地看了叶平安一眼。


    叶平安在……


    叶平安拿着智能机，在确认订单送达。


    没见的小花标志，不知道是哪个新牌子。曲面屏幕、玻璃背板、超大摄像头，都是厂商宣传智能机的常见配置。


    叶平安切换屏幕相当丝滑，还顺便刷了个推送的小视频。


    “警官？还不开始吗？”


    叶平安注意到她的视线，截了个图，坦坦荡荡递过来，“喏，这是我的订单，这是和顾客的聊天记录。”


    周醒看到她截图的电话记录，那两通【鬼来电】确实来自这台手机。


    但手机表面连一丝血红痕迹都没有，找到电话符号，才隐隐约约感觉到诡异气息的阴冷，微弱得完全不像是C级诡物。


    胡荼还活着，但她已经不再是【鬼来电】的御诡者。


    诡物用到即将复苏，完全无法和御诡者剥离。


    周醒这些年见过许多人试图引入多个诡物达成平衡的尝试，也见过御诡者意志强行拖住诡异，不让它完全复苏。但诡物复苏没有吞噬前一个御诡者，就转移到下一个御诡者，同时几乎还是第一次见。


    太奇怪了。


    周醒平时解决诡异事件多，杂务都是其他同伴做。好在有多年经验，现在拿起纸笔做笔录倒也有模有样。


    “姓名？”


    “住址？”


    “身份证号？”


    确认三连，周醒沙沙写下记录，一串身份证号落在纸上，敏锐的意识隐隐感觉异样。


    她恍惚了一下。


    身份证号，不就是一串数字吗？


    周醒自嘲地摇摇头，真是老了，都开始走神了。


    她继续下一个问题，“今天为什么来州口？”


    叶平安有问必答，如果抛开回答里奇怪的地方，今晚的一切倒真像是“一个饭馆老板送外卖不幸被诈骗，热心市民协助警方抓捕”的故事。遵纪守法的热心市民还格外配合警方。


    周醒记录着，嘴角和眼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你这车……有点快啊。”


    ——州口可不是紧挨着江市的花溪市。江市白天发车的高铁，最快的一班，开到州口站都要一个小时。


    “平平无奇”的面包车，到底怎么不到一个小时就到的？？？叶老板真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叶平安得意洋洋地拍拍仪表盘，“那是，虽然是别人给我抵债的，但这可是新车，开起来速度杠杠的。五菱就是皮实，什么路况都不怕，车间门口一堆垃圾都没让它打滑卡死。”


    周醒瞠目结舌，看着【灵车】被拍得瑟瑟发抖，讨好似的，车厢昏暗的照明灯光亮了亮。


    先前战斗时只觉得叶老板思维离谱，做完笔录，周醒才感觉到她格外稳固坚定的认知。


    问题来了，她到底是怎么坚定相信没有诡异，又能使用强行拨通其他人电话的【鬼来电】的？


    再想想叶平安抓诡异如抓鸡、入鬼蜮如入无人之境、明明使用诡物（诡异？）却好像压根不消耗生命……等一系列迷幻操作，周醒甚至有了个荒谬的念头：


    难道，坚定唯物的认知，才是叶平安抓诡异的秘诀吗？正所谓“心诚则灵，不信不灵”、“不怕鬼就不会被鬼杀”？


    周醒用力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点。


    恐惧确实会让诡异变强，官方几十年如一日地坚定破除迷信、不遗余力地告诉大家不存在鬼，就是为了避免负面情绪中诞生更多强大诡异。但是，这不意味着不恐惧诡异就不会杀人了。


    诡异最初出现时，研究学者们什么手段没试过？


    即使以额叶手术剥离了恐惧等情绪产生，人造的“浑身是胆”志愿者参与诡异事件，触发规则一样死亡。更糟糕的是，经过手术，同时缺失了正面情绪和坚定意志，反而更容易沦为鬼奴。


    但鬼蜮的规则在叶平安身上，好像完全不起作用。


    不，还是起了的。只不过饥饿诱惑被她嫌臭，梵音喝问被嫌吵，【度化僧】被当做骗子……


    颜明悦之前介绍的时候，也没说叶平安的能力是这种“控制系”啊！


    “感谢配合，笔录就做到这里。之后部分细节可能需要补充调查，叶老板忙了一晚上，累不累？要不要跟我去救护区检查一下身体……”


    周醒嘴皮子还在运转，脑子已经打结好一会了，困惑得快抓破脑袋。


    “我这么健康，就不用浪费资源了。还有那什么心理健康量表对吧？等会就做。”叶平安搓搓手，“警官，我这次能拿多少奖金啊？啥时候打钱？”


    配合这么久，可算能问了！


    “这次事件涉案广泛，全部核查完应该是七……”


    周醒看着叶平安失望眼神，把“七天后”吞了回去。


    无论哪个角度看，给叶平安钱，越快越好，越多越好。


    钱买不来御诡者的生命，买不来诡异不再出现，对官方只是一串数字。


    但钱能让叶平安更热切参与，这份助力能拿钱买到，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至于不给钱或者晚给钱？这些选项压根没在周醒脑子里出现过。


    不给晚给的后果，蒲存和【度化僧】已经展示得很清楚了。


    周醒：“七天内结算完毕，综合奖金百万起。这次事件标准应该会更高。”


    “百万啊？”叶平安两眼放光，笑得合不拢嘴，“诶，不急不急，你们慢慢核算。警官们打钱，我放心！”


    叶平安的热情招呼顿时又上一层楼，“我开车送你们出去？”


    “等等！”颜明悦把受伤的队友送上担架，领队伍进入三号车间，眼看叶平安要走，赶紧追上来。


    不久前，她刚和鬼蜮外联系上，负责人追问确认诡异是否死机的下一句，就是：“叶平安还好吗？”


    饭菜能给危重患者抢救出一丝生机，听起来像天方夜谭。检测中食物并没有诡异气息影响却有神奇能力，就更匪夷所思了。


    但颜明悦亲眼见过叶平安拎走金钵，再震惊也能迅速消化这个消息了。


    做调查员的，冷静和思维活跃、接受力强都是优秀品质。


    从负责人到医护团队，都像碰到了天降大宝贝，那叫一个上心。虽然着急想要更多食物，但一个个都在提醒她们，最好以不影响叶平安思维的方式请她留下。


    颜明悦迅速措辞，“叶老板！这次行动人太多了，准备的饭菜数量不够。你摊子上的饭卖完了，救护区还有很多人没吃上饭，能请你去掌勺做顿夜宵吗？”


    原来是找她加班啊？


    叶平安的热情啪地没了，慢吞吞道，“这个……这都零点了……”


    这个点，平常她都睡着很久了！


    颜明悦不等她说完，赶紧补充，“食材我们出。时薪，一万！有奖金！”


    “真的？”叶平安眼前一亮，“诶，颜队长这话说得，警官们加班受伤还没饭吃，我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嘛。熬夜都熬了，夜宵管够！”


    鬼蜮原本的核心，由小队队长领着刚刚突入的调查员们接管。


    叶平安捎上颜明悦和周醒，小面包车油门一踩，就冲出厂门。


    叶平安开着车，随口问，“做病号餐对吧？多少人？有没有啥特殊忌口？”


    “有没有，昏迷的病人能吃的饭？我们刚买到猪蹄，要不还做这个？”颜明悦问。


    叶平安：？


    叶平安眼神微妙，像在看傻子，“这，昏迷的病人吃不了吧。”


    颜明悦心中叹气。


    果然不行啊。


    叶平安的饭对诡异制造的重病号有效，但先前人多饭少，医师们做了对比测试，发现碾碎兑水当药吃几乎无效。但直接喝汤和压碎豆子喂进去，又不影响生效了。


    好像破坏了“饭菜”这个存在，它的特殊就消失了。


    有些像诡物，比如诡物发出声音回应才会杀人等规律。但食物没有诡异气息，也没有查到其他特殊成分。


    必须食用饭菜才能生效，这样一来，昏迷的病患就有些麻烦了。


    颜明悦还在思索着如何提醒叶平安这个问题，就见叶平安一脸莫名其妙。


    “哪有给昏迷病人吃猪蹄的？昏迷的不都是打营养针和喂流质吗？流质餐要补充营养，那也不该选猪蹄啊！”


    颜明悦熟悉她的逻辑，立刻反应过来，“夜宵也可以做流质餐？”


    叶平安想了想，“急着吃饭，熬粥和炖汤可能来不及。病号吃不吃蔬菜面汤？要是不讲究些，日的一声打成糊糊，没什么技术含量。”


    柳暗花明又一村。颜明悦一口应下，“一半面汤，一半糊糊。”


    颜明悦在花溪市食堂，吃过好些天叶平安的手艺。按她的观察，叶平安并不追求食材的珍贵，但对品质有讲究。


    深夜临时调食材不容易，不过对资源集中应对诡异事件的防线附近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叶平安开车出了到处破破烂烂的老城区，越过铁丝网，第一批食材已经到位。


    小锅炉，天然气罐，连水管和蒸锅都有，救护区不远处支起来一个新帐篷。


    菜肉和五谷杂粮运进去，有的是昂贵的有机生态稀有品种，有的是最普通的豆子……控制变量测试。


    听说叶平安到了，医师们纷纷走向帐篷，想看看神奇的饭菜怎么做出来的。但又怕影响叶平安制作，刚露了个脸，就被乔医生一个个揪走。


    “医生们加班也这么敬业啊。”叶平安啧啧两声，招呼眼睛发亮盯着她看的店员，“小程，愣着干嘛？晚上卖了几份就犯困了？来来来，把这个菜洗了。”


    新帐篷里很快涌出淡淡水汽，坚果杂粮烘烤炒制时的香味也飘散开来。


    一口锅咕嘟嘟翻滚着水泡，面絮飞快淋进去，打散的鸡蛋绕着圈一淋，蛋花一圈一圈落下。夏季的杭白菜被切碎丢进去，烫一下立刻出锅。


    病号餐味道都淡，要容易消化，绿叶在微稠的面疙瘩汤里浮浮沉沉，中和了蛋花微微的腥气，寡淡中多了清爽。


    知道有人等着吃饭，疙瘩汤就是最快手的、喝起来也最便捷。


    一口锅让人端出去，另一口锅里瓜子、杏仁、花生、红枣碎和白芝麻来回翻炒，一把米粒炒得焦黄酥脆，已经烤出了淡淡焦香。


    黑芝麻不单独烘烤，碾碎容易发苦。但芝麻的香气无可取代，换成白芝麻少了些滋味，以其他坚果补充，处理起来快速也不失美味。


    炒过三遍，直接上打粉机打碎。


    沸水一冲，糊糊既有米糊特有的顺滑黏稠，多重果仁的细腻醇香也扑鼻而来。


    叶平安抿了一口，愉快点头，“刚刚好。”


    汤汤水水迅速从帐篷运出，焦急等待的医护们如获至宝，分成许多小份，送往各个病患。


    刚刚打开的鬼蜮中，前些天探索鬼蜮的调查员一个个被发现，被诡异气息影响危及生命的患者人数直线上升。


    “有用！有用，效果很明显！”高兴的声音给紧张的救护区域添了轻快-


    面包车开走不久，涂山岁从飞机的晕眩中完全缓了过来。


    他确认了一遍，原鬼蜮核心没有其他问题，只是那股特殊的若有若无诡异气息，仍然存在。这次，涂山岁已经明了气息的源头。


    回到防线边缘，鬼蜮刚刚散开，救护区不是沾染了诡异气息、就是有诡物的御诡者，附近的复杂气味熏得涂山岁鼻子发痒。


    帐篷里渐渐飘出了一丝淡淡饭香。


    和鬼蜮中浓得令人作呕的诱惑异香相反，平淡，简单，像回归了食物的本质。


    人间烟火，柴米油盐。


    帐篷门帘卷起半边，远远能看到叶平安搅动锅勺。


    她眼睛亮亮的，和听到有钱时相似，愉快又专注地忙碌着。


    只要看到她的人，都会确认，她很喜欢做饭，也享受美食。


    涂山岁每次苏醒都是匆匆来去，他已经很久不需要休息和进食。


    但看着叶平安品尝时眼角眉梢的笑容，他忽然有些好奇，饭真的有那么香吗？


    叶平安现在在忙，不适合被打扰。他的状态也不好，每次见到叶平安都有些失控，在这里控制不住又变回原形就太丢脸了。


    涂山岁手一翻，悄悄点开搜索。


    《哪里定制好看的盆？》


    搜索结果全是五颜六色丑丑的东西，涂山岁不太满意，换了个问题：《好看又实用的大碗在哪里买？》


    这次搜索出来的图片，有些好看。但其中金色的，看起来都有些奇怪。


    而且不够大。


    涂山岁换着问题搜索了几次，助理刚上报完，就又听到冷淡声音响起，问的问题一点不冷淡。


    “石碑工坊，能定制石钵吗？”


    助理：定制啥？


    助理愣了几秒，“应该……可以吧？是和这次立碑用法类似的钵吗？”


    涂山岁否定，“是礼物。”


    再次见面，再送礼物，就有理由尝尝叶平安做的饭了吧？他刚才听到了，叶平安很喜欢金钵。


    助理委婉提醒，“石钵，做礼物可能不太好看。”


    涂山岁认真思考。


    涂山岁自信回答：“涂金粉。”


    大型雕塑拿金粉画出来都很漂亮，既然叶平安喜欢金钵，同样造型的大号石钵也可以。


    助理：……


    怎么感觉，顾问好像有点，傻？是错觉吧？


    助理点开购物APP，觑着他脸色提建议，“顾问要送礼物，金色，可以买金店的金饭碗系列。别看小，但它贵重啊，里面还有放金元宝！好看又有好寓意，还好保存。现在买，回去的时候快递应该就到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贵，他也想要金饭碗TAT


    快递？网购？那是什么？


    涂山岁镇定地点点头，“嗯。”


    涂山岁瞥着助理手机上的APP，从自己手机上找到同样的图标，一下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涂山岁拿着手机，看了半天，冰冷的雪山转过来，“你说，我的薪资账户在局里？”


    助理不明所以地点头，涂山岁抿了抿唇，把手机递给他，“……给我验证，绑定‘网上银行’。”


    APP弹窗卡在注册账号前几步，显示着：【当前身份证号码无效，请确认后重新开始绑定。】


    助理：？


    顾问刚才严肃地盯了半天，不会是在研究如何网购吧？


    助理擦汗，“您的身份证号码是前些年下发的，有保密程序，应该是这里出错了。我现在去联系更改。”


    涂山岁颔首，“劳烦。”


    助理匆匆忙忙出去发消息了，车停在帐篷不远处，涂山岁平心静气，压制着不断往外钻的绒毛，慢慢打开没看完的江市资料转移注意力。


    江市没来得及进入总局存档的资料，都是今年的，大部分诡异事件发展和总局里查阅到的没什么不同。


    直到……【买命钱】诡异失踪事件。


    回头去看，究竟谁为诡异事件带来了变数，一目了然。


    调查员行动记录写得很清晰，当天盘问时叶平安的回答都记了下来，好像能透过文字，听到她刚开业时一门心思招揽客人的热情声音。


    记录没有问题，只是叶平安的认知与常人迥异，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得到了【买命钱】。


    涂山岁唇角微微弯起，翻过又一页。


    他翻页的手忽然停下，翻回记录着叶平安初次出现时的一行字。


    涂山岁双眼无法自控地泛起绿色，一双狐狸竖瞳盯着记录中的地址和一串身份证号码。


    看了一遍，又一遍。


    点开手机导航，江市大学城美食街尾，定位显示“喜乐饭店”，留下了很多网络打卡和评价。


    涂山岁定定看着这条定位，拨通助理的电话，“调江市档案库封存的本市地图。要没看过的人去拿，不要查看内容，最快速度送来。”


    “记住，不要查看地图内容。”


    地图？刚结束诡异事件的是州口，被鬼蜮吞没扭曲的地方也是州口，怎么突然扯到江市地图了？


    助理一头雾水，但罕见地听到顾问强调两遍，他立刻将这件事的重要性拉到最高。顾问做的摸不着头脑的事多了，他只需要配合。


    “好的。”-


    今夜对州口、州口附近的城市和调出御诡者支援的城市，都是个不眠夜。


    州口鬼蜮解决的消息传出，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收到消息，老李第一时间追问队长是否还活着，听说叶平安已经到了州口，都愣了一下。


    “……怎么那么快？她也没事吧？”


    “没事，叶老板帮了大忙了。好你个老李，怎么之前上报叶老板来支援的时候，不告诉我们她这么厉害啊？”叶平安来自江市，江市调查员肯定熟悉，电话那端的联络员羡慕极了，“我们怎么没碰到这种好事！”


    老李：？


    这埋怨有点耳熟。


    隔壁市颜队之前的埋怨和羡慕仿佛还在耳边，怎么又历史重演了？


    老李不确定地问：“叶老板估计刚到你们那边，她协助抓获鬼蜮外围的诡异了？”


    联络员吃惊，“什么刚到，她盒饭都卖完了。等等，你不会不知道她有【灵车】吧？虽然鬼蜮究竟怎么解决的还没公布，但是，叶老板是这次的主力啊！我还以为【百眼】也是你们请叶老板出手的呢！你赶紧整理最近的档案，叶老板这次大放异彩，总局肯定要调档案重点培养的。”


    老李：？？？


    不是？为什么来自江市的民间御诡者，有什么能力，她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啊？


    像一道闪电劈过脑海。


    为什么【鬼压床】、【买命钱】接连失踪？因为撞到叶平安手里被抓走了。那片小金钱，百分之九十九就是【买命钱】！


    为什么【灵车】失踪了？因为被抓去抵债了。


    为什么【窥瞳】的子体莫名其妙全炸了？因为被叶平安当做偷窥摄像头抓住，送去报警了。


    为什么叶平安能开进【百眼】鬼蜮？不是防守疏漏，而是她开的是【灵车】。


    为什么白萱明明找到了【百眼】的核心，却没有找到【百眼】本体？可能也是被叶平安抓走了，才没发现？


    为什么军方包围围捕凶兽，叶平安却进去抓住了兽王？因为【灵车】。


    说得通了，这就说得通了。


    想到曾和真相擦肩而过无数次，老李无语又哭笑不得。


    “总感觉，叶老板出门一次，就对她有一次新发现啊。”


    晚上没有新的诡异事件出现，江市调查局最大的任务就是避免喜乐饭店里的凶兽兽王逃窜。


    大部分调查员留在美食街附近，老李匆匆点了几人，分别去再次盘问喜乐饭店中抓到的小偷和真灵会卧底。


    一个疯了，一个昏迷醒来后也疯疯傻傻的。再审一次，估计也审不出什么。


    老李的重点攻破对象，则是抓捕没几天的真灵会江市据点头目。


    调查局才发现叶平安特殊，但真灵会之前就在攻击她，莫非有什么特殊发现？


    正好，【饿鬼】鬼蜮失败，凶兽兽群也失败。这些好消息，自认为胜券在握的真灵会头目应该也很想知道吧？


    去审讯室路上，接到顾问调取地图的要求，老李有些疑惑，“顾问在档案室的时候应该看过吧？”


    她没多想，过了手续，安排刚进入调查局、绝对没看过地图的新人拿出封存的地图，最快一班车出发。


    送走地图，老李推开审讯室大门。


    听到“好消息”，白鹿脸色格外阴沉。


    被问到为什么攻击叶平安，他愣了一下，“你们不知道？”


    62


    第62章 （二合一）


    ◎不存在的喜乐饭店与叶老板◎


    白鹿盯着老李,像在确定她是不是在诈他。但这种问题，有什么好诈的？


    “你们不知道？”白鹿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哈你们居然不知道！”


    白鹿像是听到了荒谬至极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以为调查局多了个秘密培养的高手,在设陷阱，在破坏真灵会的计划。但现在，调查局居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老李皱眉。


    白鹿捧腹大笑，“哈哈哈你们不会还以为她是普通御诡者吧？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立刻撤离？【买命钱】丢了，【灵车】丢了,【百眼】丢了……画师失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江市有大恐怖啊！”


    白鹿神色越发癫狂,“【地狱绘卷】,连衰弱的B级御诡者都吞噬过的【地狱绘卷】。只是去画了她,所有人都被吞噬了！她呢？她还好好活着。她凭什么还能活着？


    “查不到她的过去！查不到她的诡物！查不到她出现在江市之前的任何人际！！！她就像不存在一样——”


    他脸庞笑得扭曲在一起，笑得声嘶力竭，“叶平安不是你们秘密培养的御诡者？难不成，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普通人’？哈！哈哈哈哈！”


    意识到这件事吊诡之处的瞬间,白鹿手上手环式的检测仪器发出尖锐爆鸣。


    “他精神崩溃了！”


    老李脸色骤变，按下桌上的按钮，带着审讯的调查员急速后退,砰地关上门。


    他们身后,束缚椅上伸出机械臂，注入一针镇定。


    白鹿止不住地笑着，笑得眼角崩裂，笑得喉咙嘶哑，笑得口中喷出一颗颗血色泡沫。


    审讯室向*来是内外双层,和局里其他地方隔开。


    特制的单向玻璃阻隔了飞溅的泡沫,血色溅开,不像液体，更像是某种黏液，黏在了玻璃上。


    丝丝缕缕阴冷在室内升起。


    “普通人？御诡者？饶了我吧，饶了我——”


    白鹿疯狂地叫喊着，在椅子上抽搐嚎啕，好像完全没发现自己在喷血。


    他曾亲眼目睹过小偷进入喜乐饭店后如何发疯。


    他和小偷一样疯了。


    镇定剂对他毫无作用，椅子上弹出第二管针剂，几乎致死率的麻醉注入后，白鹿才安静下来。


    暴增的阴冷感戛然而止。


    确认阴冷渐渐消失，老李松了口气，“他没有持续使用的诡物，但使用过很多种。御诡者精神崩溃，如果没有被诡物反噬，也会吸引诡异气息汇聚，用过的诡物越多、越强，吸引来的越多。看样子，他还参与过行尸的实验，差点搞出来个大家伙。”


    诡异复苏，御诡者无一善终。


    正因崩溃时的特殊问题，调查局里一直盯得紧。有空就查精神量表，免得谁变成定时炸.弹还不自知。


    老李想起让他突然发疯的问题，神色凝重地调出记录叶平安的几份档案。


    叶老板身上……


    究竟有什么问题？


    查不到叶平安之前的存在？


    怎么可能，叶平安连身份证号都报出来了，给她的银行卡打钱都打过许多次了。这个时代想找人，除非像许多真灵会逃犯一样隐匿起来，不然系统里一查就知道了。


    老李抽出那张满分的精神量表，目光划过一长串身份数字，恍惚了一下。


    她要做什么来着？


    哦，叶老板精神可真稳定啊。


    连【百眼】和【饿鬼】都解决了，在【地狱绘卷】吞噬中活下来，有什么奇怪的？


    老李重新放回档案，好像完全忘了自己听到过的质问-


    州口市老城区，防线帐篷连绵一片，救护区始终是最热闹也最忙碌的。


    叶平安连续做了十几锅汤汤水水，连带炒面糊糊都做了一大锅，足够一人吃口热乎的。


    十几分钟一锅，除了思考搭配味道，没什么技术含量，倒是把店里没试过的简单汤品都做了一遍。


    不远处医护们的欢呼雀跃不绝于耳，大概伤员好转了不少。


    叶平安听着也脚步轻快起来，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还有人要吃饭吗？没有我就下班回家了。”


    “多谢叶老板今晚来做饭，您辛苦了。”乔医师刚下一台手术，听说叶平安要结束工作，立刻赶了过来，深深鞠躬。


    叶平安或许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整个医疗团队、所有被从生死线拉回一线的病人，都承她的恩情。


    叶平安一头雾水，托住她，“警官、呃这个是医生，医生你们也太客气了。辛苦不辛苦的……两小时三十三分钟，抹个零，上班三小时，时薪记得打我卡上！”


    “一定一定。”乔医师失笑，殷切道，“熬了这么晚。附近居住条件不太好，送您去市区酒店，好好休息？之后您要是有空，能再来局里做主厨吗？待遇好说。”


    叶平安：？


    警官们雇人待遇也太好了，小时工还包住的！


    叶平安笑容灿烂，握住医生的手摇摇，“喜乐饭店，长期承接宴席、食堂外聘、团餐员工餐订餐服务，提前预订，包您满意！警官们慢慢吃慢慢忙，明天的菜都订好了，店里没人可不行。”


    乔医师有些遗憾，但跟着点头，“对，对，我们不耽误叶老板做生意。”


    她当然希望叶平安一直留在救护区，但叶平安不是囚犯也不是机器，好吃好喝好待遇才能留下人！


    叶平安深以为然，“那是，祖传手艺，不能砸了招牌。”


    乔医师心中微动，“叶老板是家学渊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品尝令尊的手艺？”


    叶平安摊摊手，“家里人都不在了，就剩我了。”


    “抱歉，我不知道……请节哀。”


    “没事，他们知道有人喜欢，应该也挺高兴的。”


    叶平安招呼程依收拾完一起上车，压低声音靠近眼巴巴看着的乔医师，“那个，酒店我没住上，折算的住宿补贴一起打给我呗？”


    乔医师：……？


    神神秘秘就为了说这个？


    乔医师：“一定一定。”


    “谢了啊。”叶平安兴高采烈。


    优质顾客，打钱就是大方！


    顾客舍得打钱，叶平安也十分贴心，“我看好多都是带孩子来加班的。这是初中放暑假了？小姑娘们抱着宠物等家长下班，困得都快睁不开眼了。警官们这么累，不用送了，早点加完班也早点回家。”


    颜明悦刚做完事件汇报和身体检查赶过来，就听到叶平安在吐槽加班。


    为了建设【饿鬼】防线，林省省内的出马弟子都带着白仙过来了。叶平安的诡物状态奇怪，轮班下来的白仙们都被拉过来辨认。


    怎么听起来像他们在欺负小孩？


    叶平安拒绝了护送，眼馋地最后看了眼刺猬，加快速度往面包车走。


    那群白刺猬一个个瘫成饼饼，一看就很好捏。可惜不是自家宠物，手痒也只能看看。早点回家，丑猫虽丑，好歹是个能摸的毛绒绒。


    想起毛绒绒，叶平安就想起涂山岁。


    不知道他出差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再摸到狐狸啊？


    涂山岁正在几十米外，握着刚拿到的地图，一点点展开。


    他刚刚看过地图APP，但纸质地图和网络有些差异。


    江市大学城，美食街和另一条街形成夹角，直对对面楼盘的拐角位置……


    没有店铺，是个小型停车区。


    这里根本没有建筑。


    不是资料记载的当天刚刚装修完毕开业，而是……


    喜乐饭店突然出现。


    涂山岁绿色竖瞳从地图挪开，停在叶平安填写的身份证号码上。


    涂山岁刚刚才看到调查局给自己的身份证号码，21位数字，很容易找到规律。


    但叶平安的身份证号码，是18位。无法和任何一个号码对应。


    镇诡碑察觉超A级诡异出现的那天。


    江市出现了不存在的店铺，不存在的人。


    会是叶平安吗？


    是他以为的变数？


    “九尾不惑，祥瑞大吉。没有诡异能扭曲涂山氏的认知，因此被轩辕陛下委以重任，在诡异复苏的时代重新苏醒。”


    涂山岁清楚自己的天赋，但……叶平安分明是个活人。


    趿拉趿拉拖鞋声由远及近，涂山岁心跳声如擂鼓，白绒不受控制地爬满手背，蓬松的狐尾弹出，车上防爆玻璃瞬间崩碎。


    嘭！


    面包车停在不远处临时划的停车区，估计警官们都忙，停车也停不了多久，空空的白线区域里只有两辆车，附近也没人经过。


    刚把带出来的小锅炉和砂锅放回车上，叶平安就听到隔壁一声闷响，玻璃哗啦啦地碎了一地，像什么东西撞上车。


    探头一看，叶平安两眼放光，“爱妃！爱妃你怎么在这里？”


    白狐一头栽倒，从裂开的车窗跌出，滚在一堆玻璃渣里，伏在车前盖上一动不动。


    助理被涂山岁叮嘱过，查阅资料时不要靠近车，特意留在几十米外。附近只有【灵车】，双倍清场。


    车玻璃崩碎的瞬间，助理大脑一片空白。


    ……车里的顾问哪去了？狐狸是从哪冒出来的？


    诡物的副作用千奇百怪，助理只是愣了一下，就百米冲刺地速度跑去救人，啊不，救狐。


    但离得远，还是迟到一步。


    助理眼睁睁看着虚弱的白狐被叶平安抱起，手法娴熟，眨眼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白狐晕眩的眼睛猝然瞪圆，腿一蹬要跳出去，一眼看到尴尬站在不远处的助理，顿时僵住。


    ：=


    涂山岁：……


    助理：……


    他不会明天要因为左脚进门，而被顾问开除吧？


    熬夜后有丝滑柔软的毛绒绒摸，属实放松神器。


    “爱妃，跟你主人一起出差啊？是不是听到我在这里，特意跳出来找我的？别动，我帮你摘，小心被玻璃划伤了！”


    叶平安笑眯眯捏着尾巴毛，摘玻璃渣慢慢吞吞，摸毛绒绒肆无忌惮。


    白狐埋在她手臂里不肯抬起头，掩耳盗铃似的，只露出粉粉的耳尖。


    叶平安咔嚓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涂山岁。


    叮咚提示音在车厢内响起，叶平安左右看看，没看到人。戳戳白狐，蓬松皮毛一戳一个小坑。


    “你主人呢？去加班了？”


    年轻女人手心温热，带着锅灶边沾上的些微果仁糊糊香味，笑容灿烂，眼中倒映着白狐的影子，显得真诚而明亮。


    涂山岁嗅了嗅，又嗅了嗅。


    他没闻错。


    叶平安身上即使有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息，也和天倾般的A级诡异禁区压力完全不同。


    而那天出现的超A级诡异，气息完全无法捕捉，只是试图看清就吐了血。


    绿瞳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叶平安。


    那么，她是什么？


    “怎么看着我不动了？爱妃，发现比起你主人，更喜欢我，想跟我回家了是不是？”叶平安低头，鼻尖抵着白狐鼻尖。


    “嘤……”


    发觉发出了什么丢人声音，涂山岁整只狐都快烧起来了。


    白狐前爪推开叶平安的鼻子，扑腾着挣扎不停。


    助理硬着头皮，过来解救顾问，“叶女士，不好意思，这个是我们顾问……顾问的狐狸。您不能带走他的。”


    叶平安啧了一声。


    还没拐走狐狸，就被人家家里找来了。


    “爱妃？”叶平安征求意见似的低头，抓紧时间又摸了两把。


    白狐默默抬手，伸向助理。


    叶平安遗憾放手，“好吧。等你回家，我去店里找你玩。”


    刚放开，白狐轻盈一跃，跳到地上，蓬松的大尾巴从后面环绕过来，盖住前爪，优雅又漂亮。


    面包车开走，助理蹲下看着白狐，试探伸手，“顾问，我带您去新车……？”


    还没碰到，手就被尾巴抽了一下-


    指挥中心帐篷里，送完叶平安，周醒拉着颜明悦第一时间找上负责人，“小祝！打钱！”


    负责人：？


    鬼蜮被破解，关押鬼奴、救治受害者和搜索城区，全都需要人处理。


    负责人忙得头昏脑涨，劈头盖脸被要钱，还有些回不过神。


    “你缺钱？又去打麻将放松啊？别带小颜一起。”


    周醒抽了抽嘴角，“我在你心里不忙了就只知道打麻将？别说废话，赶紧报特殊申请，早点把该给叶老板的奖金给人家。”


    负责人听到关键词，一把抓住她俩，“叶老板！对了，你们汇报说金钵被击坠拦截后，是叶平安控制了它避免新一轮攻击！”


    “叶平安就这样同意把金钵给调查局了？没提别的要求？你们骗小姑娘了？她到底知不知道金钵的价值？禁区降临过，金钵没法用在1号禁区，但是能在其他禁区用，比普通B级限制效果好得多！”


    负责人不敢置信地连声追问，形象都没了，唾沫星子乱飞快喷到人脸上。


    颜明悦抹了把脸，心情复杂：“对叶老板来说，它只要不是金子，是不是诡物好像都没有意义。”


    颜明悦之前特意为叶平安申请到保命的净烛和盒子，来交换诡物。


    今天她在面包车上看到了净烛，被拿来当除味香薰。真香薰。


    见过叶平安匪夷所思的行事，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过去拿出诡物交换【半身鬼】，被当做拿了一堆垃圾。


    随随便便就能拎走，规则完全无法对她生效，那那些低级诡物跟有害垃圾有什么区别？


    负责人怀疑的眼神看向周醒，周醒颇有同感，赞同地点头，“所以，打钱！”


    负责人怀疑人生地抓抓脑袋，叹气点头，“打，我这就打申请，看能调多少资金。小颜你留一下，胡队没醒，现在你是接触叶平安最多的人，需要你来沟通专家，分析如何后续接触。”


    说话间，负责人眼风刀子一样丢到往外溜的周醒身上，“周醒！禁止去救护区打麻将，你觉得太闲就去一起搜救！”


    周醒长叹，“虐待老人啊……”


    叹气归叹气，她也没拒绝。


    最后一批进入工厂直面金钵的队伍，战斗最频繁，但反而成了进入鬼蜮队伍中受伤最少的一批。


    现在城区缺人，她不使用诡物，跟着队伍去压阵，提供经验支持刚刚好。


    颜明悦留下协助信息部门心理专家建模分析，还没做完，整个分析活动被紧急叫停。


    “总局下发的参与会议指令？会议记录最高规格保密，会立刻送往总局？”


    颜明悦赶到单独腾出的帐篷开会，参会人员陆续赶到，通讯视频一个个开启，她心里隐隐感到有些奇怪。


    远程视频的老李、虚弱未醒的胡荼、这次【饿鬼】行动的负责人……


    人很少，但都熟悉。除了都是调查局一份子之外，似乎，都是认识或接触过叶平安的人？


    白发青年步入帐篷，最后一个参会者到场。


    颜明悦听到门外的封锁声，心里一跳。


    涂山顾问也来了？听声音像是原地组装的封闭防泄露装置，过去用于反.恐，现在经常用在御诡者精神崩溃时进行隔离。


    出什么事了？这里，谁快精神崩溃了？


    颜明悦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精神量表分数。被金钵冲击过，不如平常稳定，但是也还在标准线上啊？


    涂山岁拿着一沓文件，清冷如冰雕，没有长篇大论，简短地抛出会议重点。


    “诸位均看过叶平安的资料。”


    颜明悦怔了一下，想起刚才远远看到的一幕，有些着急，“顾问，叶老板行事风格是和局里不太一样，但她能力强啊。如果有冒犯您的宠物，我替叶老板赔罪。”


    “……与此无关。”四个字听起来冷意嗖嗖的。


    涂山岁懊恼地抿了抿唇，无意纠缠这个问题，立刻打开文件。


    “这是，今年封存入档的江市地图？”


    老李第一个认了出来，心咯噔一声，察觉了异样。


    禁区、部分诡异会扭曲人的认知，现在很多人都意识不到，沦陷禁区的省份和国家曾经存在过。


    只有被严密封存的纸质档案，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不被修改。


    “喜乐饭店与叶平安，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涂山岁声音淡淡，却仿佛投下了一颗鱼雷，炸得人仰马翻。


    “怎么可能？”老李失笑摇头。


    叶平安不存在，难道他们集体幻觉了吗？


    “你们的认知在回避问题。立刻，认真查看资料。”


    冷淡声音中，老李下意识仔细看看展示的资料。


    地址在地图上不存在。


    身份证号不存在。银行卡号不存在对应银行账户。


    精神量表的满分被标注为……高危重点观察对象？


    像忽然撕开了遮住双眼的纱布，老李瞬间毛骨悚然。


    ……她想起来刚刚忘记什么了。


    调出资料之前，她明明是听到白鹿发疯的提醒，要去搜索叶平安过往记录的！


    从最开始胡队长临街调查，到之后回局里做笔录，叶平安写身份证号、账户时都格外坦坦荡荡。


    谁也没意识到，那压根和平时记录下的数字不一样。


    再说了，哪个黑户会在查身份证的时候，理直气壮地说给就给啊！


    真就是灯下黑。


    老李还记得当时看到量表数值时，和队长的对话，欣慰期待着叶平安能成为更强的御诡者。


    但是。


    精神量表满分，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诡异复苏的时代，即使从没有撞鬼的普通人，也不可能完全正常，更何况御诡者。


    就像“绝对理性人”从一开始就只是个假设，满分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异常！


    她当时居然还觉得“叶平安赚钱后高兴，精神稳定上涨很正常”？


    根本不正常！


    量表评分由仪器和答题共同完成，太过高兴激动，反而会导致显示的评分降低。


    她找的理由完全站不住脚，却说服了她和队长。


    认知异常到这个地步，他们却毫无察觉？！


    老李一下子汗流浃背了，她从视频通话中，看得到同样两眼发直的颜明悦。


    行动负责人只是看过资料，状态比她们好一点，注意力停在银行账户上。


    “‘不存在的账户’，但又确实能够使用。难怪信息部门一直追查不到【幽灵外卖】转账的终点，还以为是诡异在网络中出现异变了，原来是源头问题。”


    她皱眉沉思，“叶平安的地址、身份证号码、银行账户，全都不存在。但又确确实实能看出出自某种体系，和蓝国相似的体系。难道……


    “她是平行世界的穿越者？”


    确认几人都消化了这个消息，涂山岁没有回答负责人的疑问，收走所有资料。


    被抓来做临时记录员的助理擦擦汗，“各位，可以开始撰写你们对叶平安身份和态度的判断了。会随会议记录一起上交。”


    行动负责人顿了顿，“我接触时间最短，我只从资料里来分析一下。除了认知里‘没有诡异’这一点，江市记录中，叶平安开店和接受调查询问时的反应，都很正常。”


    “或许她来自另一个没有诡异、和我们的世界很相似的世界，意外穿越而来。从当天开始联系外卖平台、广告宣传，之后购物、寻找食材等行为，都能看出，她在积极融入世界，对本世界的生活没有排斥和不适应。”


    “也许那个世界有特殊能力，或者因为穿越有了特殊能力，所以她才能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控制诡异……


    但叶平安依然认为自己是普通人，希望在这个和家乡相似的世界，继续过上普通生活。她一次次出手，拯救被卷入的无辜市民，与人为善，帮助调查局打击真灵会等诡异犯罪，阻止打扰她生活的诡异事件。”


    “她大方地不要任何诡物，斤斤计较的不过是几十几百块。我认为，贪财只是表象，实际上，赚钱、开店，都只是她维持普通生活的一部分。”


    颜明悦怔怔听着，才意识到一件事。


    哪怕退一万步讲，不提厨艺，不提诡异能力……资料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叶老板，长相也绝对和普普通通无关。


    她记得叶平安爱穿人字拖，记得她很年轻，看到钱会两眼放光，爱笑，笑得和所有普普通通的市侩老板没什么不同。


    唯独不记得叶平安的容貌哪里特别。


    好像就是“普通”。


    老李渐渐恢复镇定，“但是……她如果是穿越者，这些异状都来自穿越本身影响，为什么叶平安还能这么坚定相信科学？”


    “这就是你不了解她了。这个简单。”


    颜明悦干咳一声，模仿叶平安的语气，“穿越怎么不科学了？穿越那叫量子纠缠物理定律，一看你就没文化！”


    老李：？


    会议上颠覆性的认知真相固然让人惊悚，但颜明悦仔细想想，叶平安也从没隐瞒过什么。


    禁区降临时金钵的疑惑，或许就是发现，叶平安并非本世界的生灵。


    诡异复苏时代离谱的事多了去了，多一个穿越者，好像也不算太炸裂。


    总局有总局着眼全局的考虑，而他们这些第一批接触叶平安、感受过叶平安能力的人，给出的判断，必定成为重要参考。


    在她看来，从鬼蜮到食物救人，叶平安对人类的善意毋庸置疑。


    和诡异不站一条船上，就一样是援手。只不过从江市的民间御诡者外援，变成了……也许是另一个世界的外援？


    颜明悦下笔如飞，夸了两页纸，顺便帮叶平安催了催奖金审批。


    老李没有颜明悦心态那么好，连夜做了一遍精神量表和催眠测试，确认自己精神状态没有濒临崩溃，才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医院出来。


    没办法，白鹿崩溃时的质问惨叫印象太深。


    从医院出来，老李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忽然看到一块黑底金字招牌在前面闪闪发光。


    喜乐饭店。


    不知不觉，她就开到了这里。


    中午营业刚开始，呼朋唤友的食客们鱼贯而入，“好耶，今天真是老妈蹄花汤！我家就是川省的，外面都做不出这个味儿。”


    老李怔怔看着店里忙碌。


    昨天凌晨【饿鬼】鬼蜮才结束，叶平安赚过一小时一万块，也已经知道有百万以上奖金。但今天照常营业，几十块一份，她一样赚得眉开眼笑。


    老李目光一顿，看到一位白发稀疏的老人走进店门。好像注意到她的目光，老人回头，老顽童似的眨眨眼，比了个禁言手势。


    “……局长？”


    老人环顾店面，窗明几净，桌椅布局整齐有序，整个店面透着一股舒服劲。


    食客们几乎都是回头客，自己熟门熟路地拿了碗筷，嬉笑着和后厨的叶平安问明后天的菜谱。


    看到老人，他们纷纷让路，“老太太慢点，别摔了！第一次来吧？是听说喜乐饭店好吃，特意过来的？喜乐饭店每天的菜谱是不一样的，今天只有老妈蹄花汤。小程！小程，快来给你家老板介绍客户！”


    不等老人开口，熟客们就已经热热闹闹招呼着她坐下了。


    叶平安听到声音，从后厨探头，“汤里有当归党参芸豆，老年人吃也合适的！来一碗？”


    63


    第63章 （三合一）


    ◎【代号：普通人】◎


    老人头发稀疏,眼窝深陷，眼睛却柔和有光，“我想点一份药膳。”


    “嗯？”


    叶平安一怔,眼睛顿时亮了，擦着手出来给她倒水，“老人家有眼光啊！我家药膳可是祖传手艺，调理身体最合适了，99、999、9999,你吃那一档的？一般我推荐直接9999,一步到位！”


    安琪抿着猪蹄,忍不住吐槽,“老板,你还没放弃药膳呢？隔壁肖老板都被药膳吓得，店丢给店员看着了。好好卖饭，不比药膳赚得多？”


    “话不能这么说。他那是减肥减不下去，被家里叫走了。”


    叶平安理直气壮,“他那身肉全是吃出来的，早点买药膳，管住嘴早就减完肥了。”


    安琪敬谢不敏,“听说上次有勇士点药膳喝吐了？是打算给肖老板吐着吐着减肥是吧？”


    叶平安立刻把刚送出来的小皮冻挪走,“造谣，纯造谣！上次是她点的太多吃撑了，没吐！你们瞎编排我，我真的要伤心了啊。”


    安琪捂住碗，“别,别,是我没那个吃药膳的福气！瞧瞧,多可爱，多晶莹剔透的猪皮冻啊~”


    旁边桌子有人哄笑，“安琪不吃给我们吃。也别试菜了，老板立刻上架，交给我们包圆吧！”


    喜乐饭店卖不出去的药膳，早就成了熟客之间的梗。安琪吐槽归吐槽，碰上老板测试新口味赠送小吃试菜时，当然不能放过。


    笑声中，老人温和地笑了笑，“999的药膳吧。”


    “好嘞，给您老摸个脉。您贵姓啊？”叶平安伸手一探，照旧是完全不标准的探脉手法。


    老人没提异议，只是笑眯眯看着。


    “免贵，姓张，张清夷。”


    老人手臂很凉，年纪很大了，皮肉松弛，一碰都是骨头。


    叶平安咂舌，“您这身体……挺虚啊，药膳得多熬一会。您先坐，想吃什么就叫小程点单，等会上来。”


    “好，麻烦了。”


    终于卖出去一份药膳——还是上门指明要点的——叶平安喜气洋洋地往后厨走。


    瞅见绕着楼梯口打转的扫拖机器人，叶平安踢了它一脚，给它换了方向，“滚轮又被猫毛卡住了？大堂掉的垃圾还没扫呢。”


    白色机器人被踹得翘起一边，嗡嗡转动，笔直往掉的菜渣转去。


    叶平安踹走机器人，楼上蔫蔫缩在楼梯口的大黑猫立刻探头，叫了一声，“喵嗷~”


    腔调婉转又谄媚，但配上破锣嗓子……


    叶平安揉了揉耳朵，“咪咪别吵，大早上回来你就叫个不停，现在还要吵客人？自己玩去。”


    黑猫：。


    黑猫一秒闭嘴，缩回楼下看不到的地方。


    “老是这么叫，还一两天就瘦了好多，不会是发/情了吧？”


    叶平安琢磨着，给上次来代替研究所采样的姚清拨了个电话，“你们今天还来不来采样？这猫既然是少见的大型猫，能不能绝育啊？搞研究的，绝育套餐……啊不，绝育研究资金补贴有多少啊？”


    绝育？


    给谁？


    给凶兽兽王？


    姚清问号三连，结巴了一下，“我、我问问专家们。应该……有吧？”


    叶平安满意挂断电话，捞出猪蹄，交给程依挨个送出去。


    看着丝滑绕开人脚下的机器人，老李抽了抽嘴角。


    知道叶平安身上的异常后，回头再看喜乐饭店，到处都是异常。


    再熬夜眼花，训练出的敏锐观察力，也能捕捉到翘起来差点被踹翻的一瞬间：扫拖机器人外壳下飞快蠕动出缕缕发丝，抓住地面稳稳回归原位。


    过去还可能当做看错，或者滚轮缠了头发。但结合近期莫名其妙失踪的诡异……


    这不会是【烦恼丝】吧？这明显是【烦恼丝】吧！？


    老李忍着冲出去控制诡异的惯性，转向发现她过来摸上车的留守调查员，“你们不觉得，喜乐饭店的扫拖机器人太聪明了吗？”


    姚清欲言又止半天，没忍住露出看老古董的眼神：“副队，虽然诡异复苏了，但科技也在发展的。现在讲究智能家居……”


    老李：……


    累了。她以前也是这么眼瞎的吗？原来不是她杯弓蛇影，是真的有问题啊！


    来店里调查疑似凶兽大鱼的事件时，她还觉得店里的扫拖机器人比她买的型号聪明，还擦得干净。


    是聪明，聪明得都能语音指令全自动擦地了。


    就跟面包车聪明得能开进各种鬼蜮，又能自己挪着轮子，停进停歪了的车位一样。哦，楼上还有个凶兽硬装猫的。


    别的机器人是AI指挥，这是诡异在干活啊！


    满店都是活人，理论上杀人规律和诡异的引诱已经触发了八百回。但一切风平浪静。


    这绝不代表诡异改邪归正了。


    看被抓的小偷和卧底店员郑鑫就知道了，只是它们跑不掉，反抗不了。


    热热闹闹的喜乐饭店，正午阳光透过玻璃窗洒满了大堂，亮堂又舒服。空调的冷气在门口涌着淡淡的白汽，带着店里的香味，吸引客人进门。


    丝毫看不出是一座鬼窟。


    但……如果喜乐饭店能一直控制着它们，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总局局长已经坐在大堂里等饭，说明看过了他们昨晚写的汇报。


    老李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气。她不再纠结昨晚写的认为“应该和叶老板继续合作”，会不会判断错误。


    诡异复苏至今，风雨飘摇的大船仍在航行。局长会做出判断的。


    张清夷慢慢打量着店里的布置，目光从扫地机器人和黏在柜台的红色小夜灯划过，停在脚步轻快的店老板身上。


    药膳确实上得慢，隔壁桌翻了两桌客人，中午忙碌的饭点营业快过去，一碗猪蹄才端上来。


    “您的999元药膳，滋阴补虚蹄花汤。高山泉水煮新鲜猪蹄，芸豆党参当归共同调理，请慢用。对了，这份要少吃辛辣，蘸水我换成了蒜末酱，觉得口味淡可以再调。”


    木托盘咚地放下，安琪在等打包带走的猪蹄，探头看了眼，眼睛眉毛都挤到了一起。


    汤汁奶白，蹄花丰腴……看起来还是猪蹄汤嘛！甚至卖相还没有普通销售的好，一看就煮的有点太烂了。


    还有！老妈蹄花汤不能吃辣椒蘸水，快乐少了一半啊！


    张清夷却没有提出异议，笑眯眯地拿起勺子舀汤。


    软烂的蹄花一抿脱骨，很适合牙齿松动的老年人。离得近，安琪能闻到汤里飘来的药香。


    好像还可以？


    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看见老人吃了几口就干呕了一下。


    安琪：……可以说早了，她收回。


    有一瞬间，安琪隐约嗅到老人身上溢出了一丝香烛味。


    像香火熏得看不清轮廓的缥缈宫观打开，涌出的一点气味，却浓郁而阴冷。


    她晃了一下神，又好像只是错觉。


    安琪小声问：“这么难吃啊？”


    张清夷抚着胸口顺气，一直温和平静的神色变了，变得有些惊讶。


    “不。”张清夷摇摇头，“很好吃。”


    安琪：？


    安琪目瞪口呆，“老人家你是被雇来吃药膳的就眨眨眼？很好吃也没见你继续吃啊……”


    叶平安把外卖点单做完，交给骑手带走，忙碌的饭点过去，就能轻松许多。


    看到张清夷停手，叶平安热情地问：“药膳一口气吃完更有效，怎么不吃了？是口味还是哪里不合适？没道理啊，药膳都是定制的！”


    张清夷笑起来，“很好吃，也很有用。只是我今天没这个口福了。”


    她从怀里拿出手帕，斯文地擦了擦嘴角，放下手中的勺子，“人都想要健康长寿，但实在生病了没办法，有时候病也有它的作用。剩下的半份，以后有机会再吃吧。”


    叶平安遗憾，“也行。有机会再来，我再请你吃药膳。”


    当然，她请客，客人掏钱。


    她收获了回头客和双倍饭钱，客人收获了吃完药膳，这就叫双赢！


    张清夷看着暗自打小算盘的年轻老板，笑了笑，“小老板手艺很好，能力也强，要是你有了很多很多足够用的钱，打算做什么？”


    叶平安沉思。


    老李远远看着她脸色越来越沉，心突然提了起来。


    难道赚钱不仅是叶平安维持普通生活的锚点，也是穿越时留下的创伤，才会一直贪财赚钱？一旦“足够”，会不会反而要出事？


    叶平安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翻了个白眼，“钱哪有够用的时候？要是有钱了，先打个金库，再把我家饭点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开他全国一百家连锁店铺！”


    不能想，想到她变成废纸的银行存单就生气！


    老李：……


    就这？别说一百家了，你开满全国都没问题啊！要金库，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但看着叶平安财迷的样子，老李反而安心了许多。


    这样好像才是叶老板。


    叶平安怨念完被压床脚的存单，眼珠一转，凑到桌前压低声音，“老太太，怎么突然这么问？是不是有遗产要我继承啊？”


    什么富豪晚年随机*赠送遗产，什么天上掉金馅饼……虽然叶平安光刷毛绒绒和美食小视频，但大数据刷新期间也会推送点纯做梦的故事解说。


    “百亿不嫌多，百万不嫌少，你就告诉我吧，直接说，我撑得住！”


    说是撑得住，但叶平安两只眼睛已经眯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像已经想到了拿到钱在里面打滚的快乐生活。


    张清夷失笑摇头，“没有。”


    叶平安不信邪地追问，“真没有？”


    “真没有。”


    “行吧。”叶平安悻悻叹气，“看你那么认真，我还以为有啥好事儿呢，结果是跟我开玩笑。果然啊，像我这样平平无奇的小老板，只能靠祖传手艺白手起家，兢兢业业经营小本生意，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狗屎运。”


    张清夷笑眯了眼睛，“也不一定。”


    叶平安狐疑：“老人家，一句话别大喘气啊？”


    张清夷温和道，“我听说一直有单位想请你去工作。”


    安琪竖着耳朵旁听，听到这里，叼着的勺子差点掉了。


    好啊！看你这个老太太慈眉善目的，怎么是想让叶老板不开店的？！吐槽药膳是一码事，没好吃的饭了是另一码事啊！！！


    安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好意思干涉叶老板，只能赶紧在群里发消息：【姐妹们，有人要请叶老板不开店了！咋办啊！！！夏夏，你和老板关系好点，要不你赶紧请个假回来抱着老板大腿哭？】


    门外不远处，和姚清一起默默留守饭馆附近的夏子涵：……


    姐妹，就是用来抱大腿求一口饭的对吗？


    身为预备役调查员，她当然希望叶老板能加入调查局。叶老板能力那么强，见鬼创鬼的，听说医疗团队也翘首以盼，只开店多浪费啊。


    但是……以她和叶老板的接触，叶老板可能不这样认为。


    张清夷问道，“换个工作，比你开饭馆赚得多，怎么没有去？还是说，你觉得那些单位开的薪资太少？”


    “食堂是吧？不是钱的事。”叶平安拒绝得理直气壮，“我是想赚钱，兼职副业赚得比主业多，那不是很正常吗？但兼职归兼职，开店是开店，祖传手艺不能丢。”


    张清夷怔了一下，“如果换一个地方开店呢？”


    叶平安摇摇头，“那不一样。我家就剩我和这家店了。我再怎么拿奖金，以后有机会开再多分店，也没有把老店丢了的道理。”


    张清夷若有所思，“平安喜乐，你的家人一定很爱你。”


    叶平安得意地扬了扬眉头，“那是。我呢，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厨子，没啥大志，就想着好好赚钱，手艺吸引的回头客多一点……而已。人活一辈子，不就是吃喝二字，图个喜乐平安？”


    张清夷笑着点点头，“赚钱是为了活着，但活着可不只是为了赚钱啊。很多人活一辈子，都看不清自己想要什么、路怎么走。叶老板这个年纪，倒是活得通透。”


    “老太太，您这是跟我话疗来了。”叶平安乐了，“聊天要收费了啊。”


    张清夷笑着摆摆手，“行，下次再找你聊十块钱的。”


    老人慢慢走出店门，披着午后的阳光，慢吞吞走到街尾另一边还没营业的书店门口。


    推开玻璃门，风铃轻晃，店里似乎没人。


    老人在能晒到太阳的小沙发坐下，从兜里一摸，就摸出一盒迷你麻将。


    “上个世纪，那时候一切末法，诡异复苏还没有开始，大家是真的把封建迷信丢到犄角旮旯。我的师父是道士，我是道士，我以后的徒弟也会是道士。念念经、画画符、给上香的居士解签安安心，就能叫上师父师叔和徒弟打麻将，平平安安一天过去。”


    哗啦啦麻将声中，她的眼神渐渐飘远，沙发对面走来一个白发青年。


    张清夷笑了一声，“平安啊，诡异复苏时代，这词儿稀罕。如果叶平安是你看到的变数，加起来岂不是岁岁平安？真吉利。”


    “我收的几个徒弟里，长庚那孩子最一根筋，也最刻苦。缠着我学起坛御诡，出师就忙着到处和诡异战斗，我这个老局长，都不如她创下的名声大。让她休息，她就说等以后退休了，有的是时间休息。


    “应对诡异前面实在没有路走了，长庚决定进入1号禁区，尝试寻找禁区制衡禁区的办法。她成功了，也失败了，成为了可以确认的第一批1号禁区死者。


    “新局长死在禁区里，我一把老骨头只好又退休返聘回来。这艘大船不好开，磕磕绊绊开到现在。好不容易看到有变数，那些老东西又开始瞻前顾后。”


    涂山岁摩挲着手心小碑，安静望着街对面的喜乐饭店招牌。他低头看了眼小碑，最上方的字迹依然一片混沌模糊。


    “我无法确定，她究竟是什么。但她确实带来了变数。”


    张清夷笑着叹息，“狐仙啊狐仙，这些年了，你只守着镇诡碑，还是这么简单。”


    她语调温和却犀利地嗤了一声，“他们担心叶平安会不会是那天出现的超A级诡异，担心着另一个世界的人会不会只是伪装……早上开会的时候，都有人说什么‘过去龙虎万法宗坛供奉三清，现在一样沦陷为禁区’。说什么‘精神量表满分代表“绝对理性人”，看待一切都置身事外的第三视角，善恶一念间’。


    “我看他们是被超A级吓傻了，忘了是怎么走来的。饮鸩止渴争取时间，世界能晚一天死亡，都是胜利。


    “有多少人能在财富和强大力量面前，依然不忘初心呢？不管叶平安是谁，来自哪里，至少她现在依然坚信自己是普通人。嬉笑怒骂，赤子之心。


    “都觉得我这个老婆子掌舵稳固，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刀枪。她做了好事，就不能辜负她。”


    张清夷从码好的麻将里抽出一张，“不错，红中，开门红啊。”


    张清夷笑眯眯地看向涂山岁，“不想打牌？你想去见她，就去啊。听说叶平安喜欢金子，这次局里准备的酬金，是库里的古金币。我记得助理说，你买了一个金碗，定制款拿到了吗？送礼物可要早点去。不然……”


    话没说完，涂山岁腾地站起来，扭头就走。


    张清夷笑得牌都拿不稳了。


    总局会议室里，收到远处发来的最终决定，高层们不少人眉头紧锁。


    “叶平安眼中没有诡异，全都认为是人。这样建模分析，恐怕有时行事太过偏颇，万一哪天用折磨诡异的思路折磨人怎么办……赤子之心？张局不会是说这个贪财抠门市侩，还跳着脚骂街的赤吧？要将重要性调整到仅次于镇诡碑的地步，这……”


    有人叹气，“不要因为她表现得像普通人，就真把她当做普通人了。你们说害怕她是那个找不到的‘超A级诡异’，但恰恰是觉得她不是，才敢这么做。局长决定得没错，当她有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除了满足她的小需求，还有别的选择吗？”


    “醒醒吧。金钱、开店，是她表现出的仅有的需求。但这是她表现的友善，而不是可以挑剔拿捏的理由！不满足她，吃亏的是她吗？吃亏的是我们啊！”


    最后一个纠结的人尴尬低头，会议全票通过。


    “好了，最新消息，叶平安主动提供凶兽兽王参与研究。小姑娘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敞亮。资金和先前的奖金审批按照顶格完成，该给的别欠着。搞好关系，再试试能不能请她参与破解其他鬼蜮。B级鬼蜮【育才学院】一直有队伍在尝试突破，但进展不多，不如就它？”


    “黄金、古董和珠宝可以调去江市了。看她喜欢什么，只要我们有的，都可以满足。”


    调查总局无声无息多了一份绝密档案。


    代号：【普通人】-


    姚清刚收到叶平安关于凶兽的问题，一点没耽误，立刻把消息转给研究所。


    专家们：……


    “诡异气息影响下，凶兽本身就是半死亡状态，接近具有实体的诡异！怎么可能发/情？不过听你的描述……怎么感觉，它比其他凶兽聪明？真的不能带回研究所吗？去现场采样也行？”


    专家们一个比一个激动，姚清实在没招，只好打电话给叶平安询问。


    “你们要来？可以啊，多带点罐罐来，咪咪最近瘦得太快了，给自己多赚点罐头吃。”叶平安打着电话，上二楼拍了张猫照。


    手机通话的些微电流噪音，听在大黑猫耳中，腾地炸了毛。


    “嗷——”黑猫耳朵压成飞机耳，盯着叶平安的手机，一个劲往她另一侧躲，活像是躲起来又被鬼追上了。


    叶平安搓搓猫头，“诶？诶怎么又开始叫了，别闹。”


    黑猫僵硬地死死埋着头，躲开手机，夹在墙根像一条死了几天的猫条。


    叶平安一头雾水，提醒姚清，“你们可能得快点来。猫好像有点淡淡地死了。”


    “我们马上到！”


    叶平安摸着猫糙硬毛发，长叹一声。


    店里那只鸡养了几天就半死不活，还以为不太怕她的凶巴巴大猫会好点。


    感觉又要养死了。唉，希望专家们能治好吧。


    楼下传来一连串脚步声，姚清说到就到。


    叶平安低头一看，一行人提着一只巨大的金属笼。笼子钢筋和厚厚的钢板看起来不像是抓猫的，更像是电影里抓异形或者幼年哥斯拉的。


    ……研究所都是这么浮夸的吗？


    姚清互相简单介绍了一下，专家们立刻在护送下冲上二楼。


    黑猫看到提来的笼子，空洞双眼里闪烁着晶莹，就地一滚站起来，一个猛冲冲到楼梯口。


    一冲，护送的几人手里黑洞洞枪/口就锁定了它，差点手一抖开/枪。


    黑猫在笼子前急刹车，爪子勾开掩着的门，主动钻了进去。


    叶平安：？


    姚清：这是兽王？？？普通小猫都没这么乖吧？


    专家们收到姚清震惊的视线，匆忙把惊掉的下巴扶回来，“这个……这个，好像就是之前南省野生区域出逃的那只。它居然路上成为兽王了？”


    成为兽王的日子，看起来也不咋好啊。


    虽然念头有些离谱，但他们眼神还是止不住往旁边年轻老板身上飘。


    这是……凶兽逃出去一趟，接受过毒打，发现还是被人研究日子更好？


    叶平安脸色发黑，伸手就拎猫脖子，“你干啥去？不管你之前在哪家，我捡的时候是流浪的，咪咪跟我回家了就是我家的！”


    专家来看病，把猫看走了可还行？


    姚清擦汗，“叶老板！叶老板冷静！别，别把兽王……别把猫捏死了！”


    黑猫摊成一滩，脑袋一歪，实力表演奄奄一息，眼看再拎就真拎死了。


    好不容易抓到的毛绒绒，总不能真捏死吧？


    叶平安撇撇嘴，松开手，一点亏都不肯吃，“猫给你们可以。这几天的研究补贴结一下，还有实验动物的费用！”


    专家们飞快锁上笼子，“您说多少？”


    叶平安眼珠一转，比了一根手指，“十……”


    “十万，好的好的，马上打过去！”专家们生怕反悔似的，浩浩荡荡围着笼子就走。


    叶平安一拍大腿。


    坏了，要少了。


    叶平安心痛得简直无法呼吸。


    摸出手机，点开涂山岁对话框：【在吗？在吗？看看狐？】


    走了一只毛绒绒，只能看看另一只毛绒绒能不能吸了。


    昨晚发的摸狐狸图下面，弹出一张新图片。


    白狐蹲坐着，小尖脸对着手机，仿佛自拍。


    AAA喜乐饭店：【昨晚车玻璃炸了，瞧瞧，狐都吓瘦了。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给狐狸吃饭？】


    AAA喜乐饭店：【[链接：如何豢养狐狸][狐饭和猫饭有什么区别]】


    涂山岁：【……这是矫健。】


    AAA喜乐饭店：【[视频：像萨摩耶一样胖嘟嘟的雪狐被抱着拍照]看，这只多可爱。】


    涂山岁眉头紧皱。


    ……好丑，像猪。


    她喜欢这样子的狐狸？


    涂山岁抿着唇站在门前。


    助理说当天快递能送达，但还没送到。定的礼物没有到，空着手上门就太失礼了。


    门外传来车辆疾驰的发动机声，涂山岁一眼看到开过去的车里面。


    涂山岁缓缓回头，张清夷还是笑眯眯的，“胡荼挺有想法的。我觉得之前给的金丝锦旗和金牌就不错，不知道叶平安喜不喜欢收藏款金币？”


    涂山岁：……


    涂山岁给助理打电话催快递去了。


    叶平安等了一会没等到新图片，遗憾地保存了一张照片，继续刷云吸毛绒绒视频以慰心痛。


    “叶老板！”门前风尘仆仆地走来一行人。


    周醒和颜明悦一左一右，推着大箱子进门，满箱子金光瞬间晃了叶平安的眼。


    金币！好多金币！


    叶平安掐了一下胳膊，确定没在做梦，一个箭步就冲到门口，“颜队长，快进来快进来，这是……给我的？”


    疑问句，但确定语气。叶平安手都摸到箱子上了。


    颜明悦忍俊不禁，“是给叶老板的奖金。”


    “我们算过了，第一批奖金按照五百万下发，协助救援的部分等伤员恢复后逐步结算。流动资金还需要点时间，怕你等急了，看叶老板挺喜欢黄金的，就先带着这批古金币来了。要是想以现金结算——”


    叶平安紧急打断，“不不不，金币好！金币妙！我就喜欢黄金！”


    颜明悦若有所思。


    所以古金币不重要，金子更好？


    叶平安兴高采烈地摸上金币，哗啦啦的碰撞声悦耳极了。


    这么一箱子，起码十几斤！


    存单没法用之后，晚上床头枕着的就换成了小金牌。一箱子金币，正好可以拿来铺床。


    换成现金？现金哪有枕着金币睡觉快乐！


    颜明悦歉意鞠躬，“叶老板的帮助我们感激不尽，不过州口的事情收尾还要一段时间，表彰仪式没法立刻举行……”


    腰还没弯下去，她就被一只手抄住。


    叶平安笑得合不拢嘴，“颜队你知道我的，虚头巴脑的名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是热心市民！谈什么表不表彰的，形式主义多铺张浪费啊！”


    颜明悦听得肃然起敬，但感觉哪里不对。


    下一秒，叶平安跟她挤眼睛，“不搞表彰仪式，能多给几个金币不？”


    颜明悦放心了。


    就说嘛，这才是叶老板。


    “叶老板不喜欢参加仪式，我们可以取消。不过该给您的荣誉还是会给到，我们已经为您申请了蓝国二级勋章，预计在奖金全部核算完之后下发。”


    觑着叶平安的神色，颜明悦补充：“勋章是金镶玉的。”


    “那感情好。我就帮了几个忙，警官们太客气了。现代人心不古，风气太差，做热心市民的都少了，都需要这么高级的表彰鼓励了啧啧。”


    叶平安一边说着，一边推着车往里走，一下子把箱子推进柜台，啪嗒关上。


    “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不是为了勋章！”


    由于他们和叶平安熟悉，颜明悦是专程来送奖金的——准确的说，是总局回馈友善的礼物。按金价算，这一箱是五百万，但按古金币算，千万起步。


    礼物送到，叶平安热情邀请留下吃饭。


    颜明悦从善如流，和周醒一人点了一份药膳。


    叶平安刚拿了一大笔钱，兴致高昂地进后厨做饭，倒水的声音都高了八度。


    周醒扫了眼店里唯一的员工，“这就是真灵会留下的人？父母是外围成员，被迫过来参与任务。今天营业时被真灵会再次找上，抓到的人说是上面安排给她送通讯器。要不要先关起来？”


    颜明悦思索着，“叶老板应该有她的打算吧？”


    【作者有话说】


    兽王：喜极而泣！脱离苦海！


    64


    第64章 （二合一）


    ◎店员：一千万,请老板做饭是你的福气！◎


    一顿药膳吃完,颜明悦和周醒边吃边呕，一脸菜色地扶着墙出门。


    对上不远处车里老李的视线，两人纷纷别开了头。


    事实证明,老李当初错过叶老板饭菜功效不冤。


    药膳是真难吃、也真感觉不明显啊！


    等待的医师们一拥而上，该抽血的抽血，该量数据的量数据。


    “我没有其他感觉。”颜明悦摇头叹了口气，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


    叶平安的食物是一线生机，没感觉说明身体还没有恶化到一定地步,但也没法体验到药膳特殊的效果。


    周醒表情古怪,“……我的诡物副作用好像有点抑制住了？”


    “胡了！”周醒左手抽血、右手点击手机屏幕出牌,愉快地打了一圈麻将,“看我干嘛？老年人找点爱好多不容易！我今天只打一圈,真没有麻将瘾。”


    颜明悦：……


    非战斗时判断【鬼影】的扭曲性格副作用，原来是看麻将瘾强不强烈啊……？


    周醒关掉手机，接过检测文件，“唔,身体看不出明显变化啊。冯医师研究出的增强活性药剂可以先吃上……走了小颜，咱们被调来组建新的行动队伍，还没见过小队员呢。”


    经过老李,周醒拍拍她,“别看我，看我我也没法给你变出你们胡队长。胡荼在州口刚醒，正好养养身体，再选择新的诡物。这段时间，江市得你来守着后勤啊。”


    老李：……


    总局刚下发的调人指令,以叶平安为主组建新的机动行动队伍,江市调走的都是新几批行动中表现优异的预备役调查员——也是和叶平安接触更多、更熟悉的人。


    攻坚队伍中新人自然发挥不了多少用处,但以叶平安的特殊能力，一个能顺畅理解她目的、完全信任的队友，可比能力强不强重要多了。


    ……虽然队伍的绝对核心叶平安，还不知道有这个队伍。


    当然，连预备役头衔都没摘掉的新人不可能直接参加行动。


    准备请叶平安合作突破的诡异事件还在斟酌筛选中，既不能太弱也不能危险到丝毫不清楚情况。筛选出来之前，就是江市组织加训新人的时间。


    夏子涵刚考核结束成为预备役调查员没几天，还跟着姚清在喜乐饭店外轮值，就收到调令。


    “啊？新机动行动队队员，我吗？莫非步入超凡终于发现了我的特殊天赋……您、您好，预备役调查员夏子涵前来报到！”


    一推门，看看简陋的临时办公室：


    左边花白卷发的老太太在打牌，右边白萱抱着刺猬试图让白仙给她指个卷子答案，前面竖着比她考核时难好几倍的训练器材，姚清吭哧吭哧满头大汗地在训练……


    唯一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的，颜明悦对她招招手，递来一份文件。


    难道是新队伍的薪资待遇？


    夏子涵低头一看：


    《从法律角度指导你如何起草遗书》。


    刚毕业学生脸上充满了清澈的愚蠢：啊？


    颜明悦看着笑了出来，“别紧张，第一次出任务之前，都要写遗书的，适应一下，训练的时候可以想想怎么写。江市和花溪最近比较太平，你和姚清加训之后，安排你们去附近其他局里出几次任务。低级任务考核不合格的话，就只能跟队在外围探索了。”


    夏子涵隐隐感觉到这只行动队规格会很高，但还是一头雾水，“这个……我既然没有特殊天赋，为啥选我啊？”


    老师，我家子涵刚考上编，外围探索就行，不用带着白板新人去高端战场吧？？？


    颜明悦拍拍她肩膀，“我们这支队伍主要目的是配合叶老板行动。”


    夏子涵醍醐灌顶：“我会努力及格的！”


    开玩笑，有叶老板的诡异事件，跟着她一起进去，可比在外围安全多了！-


    颜明悦一行人忙碌起来，喜乐饭店的营业也相当热闹。


    程依飞奔在桌椅之间，送餐忙得脚不沾地，阳光渐渐偏斜，晚风吹过美食街，将街口的小吃摊香味一起吹来。


    八点，喜乐饭店准时挂上打烊招牌。


    晚上出门散步，没赶上饭点的食客们，只好循着香味再去街头。


    “烤猪蹄！烤脑花！烤羊肉串嘞！”


    “刚出锅的冰镇绿豆汤，雪梨银耳羹来一碗~”


    “红油抄手，香喷喷的红油抄手！”


    “……”


    知道喜乐饭店每天最多营业八小时，每当打烊，街口的招呼声都响亮了许多。


    听说有小偷进了喜乐饭店，被打得半死丢出来，小吃摊摊主们没一个敢动歪脑筋的。


    喜乐饭店老板换菜单换得快，他们最多最多，去店里吃完多付些钱，在喜乐饭店不做某个菜品之后，再跟风一起上菜单。更新的菜品至于能吸引多少客人，还是各凭手艺。


    “唉，还是喜乐饭店的好吃。就是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再上这个菜单……”


    ——让所有摊主郁闷的是，总能听到这种感叹。


    但他们又有些期待：喜乐饭店接下来会做什么新款呢？


    明明没有大酒楼招牌的奢侈和高端手艺，都是日常能听到的菜品。偏偏那位年轻的叶老板，就是能做得让人口齿生津念念不忘。


    不仅食客们期待，美食街上同样做饮食的店铺，都悄悄关注着喜乐饭店的动向。


    喜乐饭店一天营业结束，就有人假装不经意地从门口路过。有时能闻到卤香，有时会是烧酱，但今天……


    一个消息从街尾传到街口的小摊上，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叶老板定制了金锅？！”


    “难道是金锅银铲？但那不是做药的家伙什吗？苍天啊，这是要做什么稀罕菜，这可真没法跟了。”


    “不对啊，叶老板是受什么刺激了？”


    小吃摊老板们唉声叹气，谁也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毕竟，真相和他们看到的，也有点偏差。


    等完快递等叶平安空闲，喜乐饭店刚打烊，涂山岁就带着终于送到的礼物上了门。


    “涂山？有什么事吗？”


    叶平安眼神直往他背后飘，没看到狐狸，才遗憾收回视线。


    一收回，叶平安眼睛就黏在涂山岁手上挪不开了。


    盆！好闪一口金灿灿的盆！


    和她换了两块钱的镀金猫食盆有点像，但不是莲花纹，繁复的福禄纹样一只只蝙蝠和葫芦缠绕外壁，双耳厚底，比起盆更像是一口精致的小锅。


    盆上系着红绸带，缠出一朵老式大花，衬得盆的精致灿烂一下子土气起来。


    涂山岁余光瞥见叶平安身后。


    大堂里拖出来一口箱子，抛光布、消毒剂和闪闪发光的金币放在一起，显然他来之前，叶平安就在数钱。


    和箱子里一捧又一捧的金币比起来，手里的盆有点小了。


    还好，没听助理提议的买金碗，而是定制了更大的。


    涂山岁忍着失序的心跳，面上一片平静，托着锅递给她：“礼物。”


    他抿了抿唇，“和金币比起来有些少……”


    “送我的？”叶平安眼前一亮，急急打断。


    叶平安顿时看红绸花顺眼了。


    哪里土了？多接地气，大俗即大雅嘛！


    叶平安手蠢蠢欲动地摸着金锅，轻轻敲了敲颠了颠。


    ——真是金子！


    金子哪有嫌多的？要不是不方便换，她都想把二楼地砖换成金的！


    不过……


    她疑惑地打量涂山岁，“狐狸受伤了吗？这是感谢我救狐狸的礼物？不对啊，我昨天摸过了，爱妃是自己跳出来的，没受伤。”


    助理跟在不远处，听到差点呛死。


    摸……这是他能听的吗？


    涂山岁耳尖微热，纠正道，“是拜访朋友的礼物。”


    叶平安仔细打量两眼，隐约有点印象，“这是州口还是哪个博物馆设计的文创周边款式？出差还给我带礼物，讲究人。我也不白拿你的，给你充卡抵饭钱吧？你吃饭了吗？”


    涂山岁坚持，“礼物。不是饭钱。”


    “行，那我也送爱妃一张饭卡。就当是欢迎狐狸回来的礼物。”叶平安没有纠结这个问题，手速飞快地接过金锅。


    “当然狐狸要是非要回礼，我也不拒绝。比如……狐狸毛毡我觉得就挺好的。”


    叶平安图穷匕见，“狐狸什么时候回家？小动物一直东奔西跑的，不利于健康。建议送到我家，我仔细检查检查。我家店里可以寄养，我一定科学喂养！”


    涂山岁无言一会，认真反驳：“……狐不掉毛。狐也不会被损害健康。”


    没忽悠到，叶平安也不气馁，招招手，“涂山，你吃饭了吗？新客首单九九折。看在你上次让给我面的份上，给你再打九九折！”


    助理：……


    九九折打两次，九八折也没差多少吧？有必要用牺牲很大的心痛语气吗！


    店里营业已经结束，一个老板一个员工正要吃晚餐，淡淡饭菜香仍然萦绕在店面中。


    涂山岁顿了一下，迈步进门，“谢谢。”


    叶平安回头瞅瞅，“没什么菜了，我再做点……”


    老妈蹄花汤卖到晚上，只剩最后一点，刚够两人喝的。


    涂山岁看了眼桌上的汤锅，“我不必吃肉。”


    “夏天没胃口啊？”叶平安咚地放下盘子，“喏，刚做的凉拌三丝，开胃提神。”


    红红的胡萝卜，翠绿的黄瓜丝，过过冰水又脆又弹的透明龙须粉丝，拌在一起鲜亮得相当吸引人。


    涂山岁相当自然地坐在叶平安旁边，低头，一股没闻过的刺激味道顺着鼻子直冲天灵盖。


    “阿嚏——！”


    涂山岁以袖掩面，抬头时眼角鼻尖都是红红的，白发微乱，软软地散着，看起来手感很好。


    都说宠物养久了像主人。怎么涂山岁越看越像狐狸？


    叶平安挪开目光，“咳，接受不了芥末？我给你换——”


    “我可以。”涂山岁坚持。


    只是一个陌生的味道，涂山氏必不可能做不到！


    涂山岁夹了一筷子放在小碗里，脸庞严肃绷紧，像要上战场。


    菜丝清凉还带着鲜嫩的水气，带着一点脆生生的甜，浇上醋就是酸甜。


    但更明显的是……


    很辣，长久的沉睡中舌头仿佛也早已失去了功能，却一下子被辣醒了。特殊的辣味不影响喉咙，反而直冲鼻腔，冲得快落下眼泪。


    一筷子凉拌三丝，硬是吃了三四口还没吃完。一口，涂山岁雪白皮肤泛起了红。坚持吃第二口，水光在眼眶里打转。第三口汗水已经打湿鬓角，有些毛绒绒的质感。


    像外壳融化了一半的冰山，可怜又好笑。


    叶平安忍笑看了一会，对顾客的良心还是占了上风。


    她换了个盘子，“别光吃这个，吃点凉拌番茄。”


    涂山岁看到红彤彤的盘子，脸色有些僵。


    桌上的辣椒油是红的，凉拌三丝是辣的，所以，凉拌番茄……不会也是辣的吧？


    涂山岁小幅度嗅了嗅，没闻到辣味，夹起一筷子，眼睛微亮。


    甜的。


    他偏头看着唏哩呼噜扒饭的叶平安，叶平安吃饭和上次见到一样风卷残云，满足得眯起眼睛，笑容灿烂，吃得很香。


    饭馆大堂暖黄的灯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暖洋洋的。


    太久没有吃过饭，很容易就感觉吃饱了。


    诡异复苏后每次苏醒都在赶往新的禁区，吃饭没有必要，也无所谓。和阻止禁区比起来，其他事都是浪费时间。


    两盘菜，涂山岁都只是浅尝辄止。


    但第二盘，看着叶平安吃饭，他不知不觉就吃下去好几勺。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最终汇聚成两个字，“好吃。”


    程依注意到新来客人的眼神，故意重重放下碗，挤到两人之间，“老板，我吃完了！我收碗吧。”


    不吃饭瞎看什么？怎么可以这样冒犯老板！


    这个男人比郑鑫用了“神力”的半张脸还好看，又送了老板喜欢的金子，说不定也是想对老板不利的坏人！


    叶平安擦擦嘴，摸出几根自制的牛奶豆沙冰，“你吃的不多，晚饭加上餐后甜点，算十块钱。扫码还是现金？”


    涂山岁摸了摸口袋，顿住了。


    叶平安狐疑，“没带钱？扫码也行。”


    涂山岁抿了抿唇，“没有。”


    叶平安：？


    现在还有人出门不带钱，手机也没绑网银的？开什么玩笑。


    叶平安摆摆手，“没带就算了，从饭卡上扣。”


    “那是礼物。”涂山岁强调。


    “那没办法了。要不你留下干活抵债，要不拿钱来，要不……”叶平安眼珠一转，伸手，“给我摸摸。”


    什、什么？


    涂山岁眼珠震颤，辣红的眼眶下浮起薄薄红晕，看着她呆住了。


    叶平安坦荡回望，“怎么了？”


    尾巴都让她摸过了，好像，好像也不是不行……


    涂山岁低头，挨近叶平安手心。


    阵阵颤栗从头皮传来，像发麻，又像是血液鼓噪着的敲打。涂山岁只觉得一阵阵晕眩，动弹不得几乎要栽倒。


    叶平安手指一下子陷入散乱的发丝中，丝滑柔软，和白狐蓬松的毛毛相似度100%……


    白毛和看起来一样好摸。


    等等，她怎么对客人上下其手起来了？是客人送上门的也不对吧！


    叶平安忍痛抬手，义正辞严，“这是干什么？我做的是正经生意，我是说狐狸给我摸摸！”


    头顶温度退去的几秒后，涂山岁才回过神，听到叶平安的声音。


    涂山岁：……


    涂山岁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风一吹能哗啦啦碎一地的那种。


    涂山岁脸庞薄红褪去，按住差点探出来的狐耳，僵硬地站起身，放下手机就走，“手机付账，再见。”


    助理一路小跑跑进店里，“叶老板！我们顾问欠了多少钱，我来结账。”


    唉，要不是加密的身份号码绑定网银麻烦，哪至于让顾问尴尬。


    “承惠九块八。”叶平安把手机丢给他，打听道，“你见狐狸了吗？一起回来了吗？”


    助理擦了擦汗。


    见了。不仅见了，还第一次见被大家一致认为是冷得像冰山的顾问，不值钱的样子。但这话能说吗！不能啊！


    助理干笑，“赎回”手机赶紧跑路。


    叶平安长叹一声，“猫走了，狐狸也没摸到……想吸毛绒绒真难。”


    喜乐饭店的洗碗机勤勤恳恳开始工作，扫拖机器人兢兢业业将每一块瓷砖擦了个遍。夜色降临，大堂也渐渐安静下来。


    叶*平安刷着毛绒绒视频，盯着程依把楼梯下的三角储存间打扫干净，抽了几张钞票塞给她，“行了，以后这就是你的休息区，记得平时把门关上。昨晚卖出去的奖金给你了，明天营业前给你放个假，想去哪买点啥就去买。”


    楼梯储存间之前都是用来放酱坛的，但夏天温度不合适，叶平安就都挪到楼上储存间了。


    店里只剩一个员工，刚好给她腾出来当宿舍。


    安顿好程依，叶平安打着哈欠上楼睡觉了。


    程依一眨不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走进空荡荡的楼梯间。


    地上铺了几层防水布和麻袋隔潮，面包车拆出来的坐椅放平，就是一张小床。加上叶平安挑出来的扁圆形毛绒玩具，枕头也有了。


    很简陋，但比她在家里的那张床舒服得多。


    被送到喜乐饭店时，程依只带了神使要她送给郑鑫的东西，除此之外只有一套衣服。


    “我有床了。”程依珍惜地摸了摸小床，打开衣服口袋夹层，掏出一个崭新的通讯器。


    昨晚亲眼看到老板破除了一片神灵之地，程依就猜测会有人找来，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程依将亮着未读消息的通讯器放在一边，从夹层里摸出一张照片。


    “愿您的仁慈注视着我，愿您庇佑着我，愿您终将破除一切恶。”


    程依曾无比厌恶父母癫狂的祈祷声，但这一刻，她虔诚地祈祷着，无比希望“神力”都能被终结。


    如果真的有神明，就应该是老板。


    接头的联络人带着老板的照片而来，程依特意把照片要来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有了老板的照片，晚上都没有那么紧张了。


    一丝不苟做完祈祷，程依小心地放好照片，才看向通讯器。


    据联络她的人说，那边是个真灵会新安排的强大神使，“太岁”。


    程依厌恶地盯着通讯器，点开消息。


    太岁：【叶平安昨日带你前往州口做了什么？】


    程依忙着干活，迟迟没回复消息。神使大约也等得不耐烦了，刚刚发了条新消息。


    太岁：【无论做了什么，你只需要将她带出来。】


    程依慢吞吞打字：【神使大人，我只是个小杂工，老板不会听我的的。】


    最委委屈屈的话，说着最干脆的拒绝。


    太岁看着弹出的消息，眼皮跳了跳。


    太岁：【为何现在才回复？你在做什么？】


    之前的诡异事件布局被破解，后来派来重建的白鹿被抓，江市的真灵会脉络几乎被连锅端。


    白鹿无能，江市的据点都被他暴露了，昏迷的昏迷被抓的被抓。要不然，安排任务也不会无人可用到，只能联系一个正式成员都不是的小丫头。


    光是安排人重新启用联络，就被盯着喜乐饭店的调查员抓了一批人。太岁很难不怀疑，喜乐饭店本身是个饵，而程依早已投靠调查局。


    程依：【祈祷。】


    太岁的怀疑顿时少了大半。


    虽然弱，但还挺虔诚。


    太岁：【为神灵献上祭品，是我，是你，是我们无上的荣耀。叶平安屡次打扰神灵，注定成为最好的祭品。你在喜乐饭店这么久，如果能想到为神灵得到她的办法，你将获得神灵赐予的力量。】


    林省的神灵降临失败，没有打击会中的计划。但镇诡碑没有启用，神灵降临就失败了，这就成了相当大的麻烦。


    刺探得到的消息中，更令人费解的是，主持献祭的蒲存似乎没有获得神灵的力量，也没有成为祭品死去。谁也没见到还活着的蒲存，所以这只能是一个疑点。


    州口发生了什么，太岁不清楚。


    但会长似乎得到了什么启示，确认要将叶平安带到禁区。为此甚至允许他随意调人配合，只要能绕开调查局，将叶平安带走。


    结合之前江市接连出现的奇怪事件，叶平安最多是个调查局秘密培养的C级御诡者。或许能力特殊，精神格外强，可以在不久后承载新的B级？


    那可太适合成为祭品了。


    太岁无声吞咽了一下。


    太岁循循善诱：【你父母不允许你读书了，对吧？入会皆是兄弟姐妹，我们可以帮你。想想吧，拥有神灵赐予的力量，会中给予你支持，你会成为所有人都羡慕的人群中心……只需要开动你的脑筋，带走叶平安。】


    程依脸色阴沉，冷冷看着通讯器，“神使们还是这样恶心啊。”


    半晌，程依打字：【我有一个想法，她或许可以自己前往预定地点。但……】


    太岁：【相信你的兄弟姐妹，会中的力量，是你无法想象的。不需要担心任何事。】


    程依：【老板很喜欢钱，只要告诉她，有人雇佣她做宴席就可以请她去了。但、但会花很多钱的。】


    太岁暗暗点头。


    确实是了解叶平安的人，才能给出个好思路。


    很多钱？真是没见识的小姑娘。一个在偏僻郊区开店的老板，眼界能有多大，能要多少钱？


    太岁嗤笑：【要多少都可以。】


    程依：【真的？可是老板真的很贵。我觉得，一千万吧？】


    太岁沉默了。


    一千万？？？狮子大开口啊？！


    程依打字中透着小心翼翼：【没、没有这么多吗？原来会里这么穷啊。】


    太岁噎的眼前一黑。


    白鹿怎么教这丫头的？会不会说话！难怪白鹿撤退的时候也没有通知她，真是惹人厌。


    虽然有钱，但也不能这么花啊！


    会中发展下线，安顿据点，为诡物寻找祭品……哪个不需要钱？


    太岁咬牙：【她的饭是金子不成？你不要胡言乱语。】


    程依丢开通讯器，愤愤不平，“老板的饭大家吃了都说好！没品的东西！请老板做饭是你的福气！”


    程依深呼吸冷静下来，继续打字：【那……那五百万？太少老板真的看不上的，老板很少接受外聘，之前都花了好多钱才请到老板出门。】


    太岁：……


    她是疯了吧？


    程依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一百万，神使大人，我没有骗您，真的不能再少了。一百万都不一定能请动老板，我只能努力磨一磨她……白天老板刚拿到百万尾款，我虽然没有工资，但听说一天流水都能上万的。】


    太岁忍了又忍：【一百万就一百万。告诉她，是“喜宴”，我安排好会告诉你具体安排。】


    程依犹犹豫豫：【好吧，我一定为了神明努力。不过……神使大人，还得再给我一千块。】


    太岁忍无可忍：【又怎么了？】


    程依委委屈屈：【每个月一千元学徒费该交了，不然我会被赶出去的。】


    太岁：？？？


    太岁：【你们去店里打工还要给钱？】


    程依：【对啊，郑神使哭着喊着给钱，求了老板好久好久，才带我们进来的。】


    太岁：……一群废物碰上了周扒皮啊。


    难道不是这个小丫头疯了，是叶平安本来就敢狮子大开口？调查局里还有这种人？


    太岁干巴巴地回复：【一千和十万定金先打给你，你加油争取。】


    翌日清早，叶平安一下楼就看到程依眼睛闪亮亮看过来。


    “老板！窗户擦了，桌子擦了，菜已经搬进来……”


    叶平安难得见她这么干劲满满，“嗯，很棒。”


    “还有还有，我给老板拉来一个订单，一百万做一次宴席哦~”程依骄傲挺胸。


    叶平安眼前一亮，拍拍肩膀，“真的？可以啊小程！”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小程：嘿嘿，老板，我骗真灵会的钱给你花啊。


    65


    第65章 （二合一）


    ◎急急急，我是来找叶老板试餐的！◎


    “一百万做一次席面啊,好大的手笔，起码得身家过亿才敢这么吃吧？”


    叶平安啧啧感叹，连珠炮似的发问,“什么类型的宴席？要备多少桌？食材配置是什么？有什么特殊要求？什么时候来确定菜单试菜？”


    程依：阿巴阿巴阿巴。


    “是‘喜宴’，过几天做，其他东西应该全是对方提供。”


    除了这几个问题，程依一问三不知。


    【叮咚！到账100000元！】


    这单就一个优点：打钱打得贼快。


    叶平安喜笑颜开，“客人这么相信我……那我就多操点心！”


    看着日渐增长的数字,叶平安好不容易把嘴角压下去,正了正脸色,“对了,该问的小程你还是得找他们问清楚,比如什么时候腾出时间、要做多少、尾款什么时候付之类的。别指望我去管他们的整个宴席，做菜和主持喜宴流程是两个价钱！”


    程依脸上透出几分凶，“他们敢不付钱！”


    叶平安瞪眼，“诶,诶对金主可不能这样，进了门的生意你给我推出去了怎么办？”


    程依一秒闭嘴，老老实实低下头,攥着抹布擦桌子。


    叶平安对这个干活勤快又沉默内向的员工,还是有些了解的，一看就知道她在紧张。


    “行了，再擦桌子都要被擦出坑了。”


    叶平安推着她的肩膀，塞了个刚蒸好的豆腐皮包子，把人推出大门,“介绍的生意不错,再接再厉,这次生意达成回来给你抽成。想去哪逛就去，想买啥买啥，说了早上给你放假，别继续猫在店里了——营业之前记得回来吃午饭啊！”


    夏日的清晨，阳光依然照得人睁不开眼。


    程依呆呆在门外站了好一会，捂着脸的手才放下。


    她迷茫地顺着美食街往前走，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对面的建筑工地离封顶只差一点，开工有一阵没一阵的。拐角的便利店里，值夜的店员打着瞌睡，只有监控勤勤恳恳地工作着。


    更前面街口的早餐摊已经营业，从各个宿舍和住宅区涌出的学生、上班族，拎着早餐就往沙丁鱼罐头似的车流里挤去。


    如果她高考能考上某座大学，大概也会是这样忙碌的、不起眼的一员。


    但和邪/教父母比起来……


    一大早就忙忙碌碌，总比一大早起来就神神叨叨祈祷神力、献上各种奇怪祭品好——尤其是有时候祭品会是自己。


    身后的喜乐饭店传来机器的哗啦啦水声。


    应该是洗碗机在冲洗小龙虾。


    清早送到的两大水箱小龙虾，程依费了点力气才搬进门。一个个虾鳌饱满，挥舞得力气十足，看起来就有很多肉。


    程依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不出意外，午饭就是第一批出锅的小龙虾了。


    除了食材太少和试菜的时候，老板几乎不搞特殊。老板带着她吃什么，店里就上什么菜。


    或者，本来就是老板想吃，才会换个菜谱。


    老板有时候很在意保持厨艺原样，为此能反反复复看一个美食视频两三天，只为观察某个手法。


    有时候，老板也丝毫不介意用机器偷懒。破壁机、洗碗机……乃至某些古法视频里声称没有厨师灵魂的厨师机，店里都有不止一套。


    这让老板不会太忙，客人们都很喜欢喜乐饭店。虽然老板没说过，但程依觉得，老板也是喜欢现在店里的气氛的。


    毕竟如果将后厨的各种设备拆一半，大堂能迎接的客人起码翻一倍。


    程依漫无目的地小步往前，目光停在街尾另一家店门头。


    换了老板改造成半个书店的咖啡厅，已经装修好了，但还没挂牌开业。


    开门倒是开得很早，大清早程依就看到那个白发男人坐在里面看书。


    看起来文质彬彬，孤傲高冷，但！是！


    书架上的，一排杂志，一排看教辅，剩下的那些看看封面……那是男频奇奇怪怪打怪封面没错吧？那是火爆的言情小说没错吧？


    他手里拿的好像还是今年重播的老电视剧原著，好像叫什么，《祸国妖狐倾城之恋》？


    看言情小说，还一脸冷冰冰地做笔记？


    程依撇撇嘴，“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回去要告诉老板！”-


    “顾问，这是新调来的指定类型文学创作热度前十。但是、但是内容仅供娱乐，您看看，别往心里去。”


    助理硬着头皮放下几本小说，封面多多少少都画着狐狸，内容嘛……差不多是热门男女频网络小说九尾版本。


    自从被撞见狐狸模样，涂山顾问跟他是一点都不掩饰了。


    听说要和叶平安合作，筛选出相对安全又困难的鬼蜮。顾问昨天和局长见面后，就一直在看各个鬼蜮的资料，没有休息。


    助理是真怕顾问看着奇奇怪怪的狐妖形象，气出个好歹。


    “您要不，先歇歇再看？”


    “不必。”涂山岁声音和熬夜前没什么不同。


    他苏醒时，本就不需要再休息。看别的内容，已经是闲暇休息了。


    涂山岁挑出有禁区关联迹象的鬼蜮重点标记，将有疑点的资料放在一边，拿起递来的书本。


    和黑白封存的资料截然不同，花花绿绿的封面，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技术在发展，书籍也变得五颜六色。可以记载的文字，哪怕跟他第一次苏醒时比，都有了一个大飞跃。


    很方便，如果现在不是诡异复苏时代、不是在走向末日，就更好了。


    严谨的档案记录和过去字斟句酌的习惯相似，倒是他之前看到的杂志小故事，风格不太一样。


    说起来……杂志是什么？


    记载着狐狸警告族群的故事，莫非是成语格言总结？


    这些花花绿绿书本很厚，会记载多少内容——


    看清封面文字，涂山岁：？


    妖、狐？之恋？


    涂山岁能理解这些文字，但组合在一起，他怎么就不认识了？


    涂山岁打开翻了几页，看着据说最受欢迎的、关于狐仙的故事，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书本记录的故事，还可以作为娱乐吗？但这个娱乐……


    之前杂志上的故事，涂山岁只感觉不太对劲。忙完【饿鬼】碑文有了闲暇，特意让助理找了些故事来，他立刻发现：


    涂山氏的名声，好像，已经，完了……


    狐才不是祸乱天下的狐！


    都怪那些作者。胡编乱造想象就算了，怎么能将祥瑞狐仙，写成魅惑害人的妖怪？！


    叶平安对狐狸那么随意，肯定是受了这些故事的影响！


    过去苏醒短暂，涂山岁没有注意，更没有精力注意这些细节。


    但看到了，就不能继续这样了。


    搜搜过往的历史文字，记录只剩只言片语。官方历史研究链接，搜索热度都远不如他手里这本小说。


    涂山岁脸色紧绷，搜索手中书籍显示的原著连载网址，在一片绿油油小字指引中，费劲地戳开“作者注册”。


    维护涂山氏尊严，从他做起。


    涂山岁不是正经的记录者，但还可以写下记得的过往。


    至少……九尾必须是祥瑞！


    写了几笔，涂山岁微微皱眉，抬头扫了一眼。


    停在门口愤愤看他的程依，已经只剩一个背影。


    ——调查局从郑鑫被抓，就开始盯着这个真灵会剩下的小尾巴。清楚她并不是核心人物，又有叶平安管着，才没有立刻带走她。


    但昨天丢出去的鱼饵有人上钩，程依又罕见地离开了店门，自然是要找机会拦截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真灵会远程指挥着，放个定时炸.弹出来。


    人群不经意般裹挟了程依，带着她从美食街离开。


    “程依女士，你涉嫌参与危害公共安全事件，请配合调查。我们是……”


    正常的介绍身份流程还没结束，少女面无表情打断他们。


    “调查局，真灵会的死对头，对吧？不用浪费时间盘问了，真灵会确实在针对老板，具体的？你们确定要在这里听？营业前我还要回店里，请快一点。”


    刚成年的女孩脸上只有淡淡的厌烦，对调查员们也没什么好脸色。


    不是预想中可能会有的反抗、求救或配合，配合了，但没完全配合。


    程依展示通讯器，把知道的内容和盘托出，“真灵会联络我的成员代号‘太岁’，他想要老板作为祭品，希望引老板去某个地方，告诉我可以以‘喜宴’为理由。”


    “太岁……有了！”


    调来配合小队的信息人员运指如飞，屏幕弹出搜索到的资料，一行行重点红字标出。


    有的是自称的代号，有的是邪信组织恶性犯罪中出现的词，光是自称“太岁”的人，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个。


    ……主要是疯子总是没完没了，试图从神话传说中找到高大上名字的人也相当多。


    颜明悦神色一肃，目光停在其中制造了最大破坏的人身上。


    “如果是那个‘太岁’……疑似拥有B级诡物【太岁】的御诡者，擅长以低级御诡者和部分诡异规律，共同制造群体性事件。之前活跃在雪国境内，多支队伍抓捕途中失踪。‘太岁’随着一年前雪国沦陷加剧失去记录，疑似诡异复苏。”


    周醒打着人机麻将，影子和她一起摸下巴，“禁区降临被截断，真灵会是真急了。没有针对涂山顾问，反而盯上了叶老板，这是柿子挑软的捏啊？还是说，他们那个老不死的会长，真的得到了某种禁区的消息，发现叶老板的特殊，想啃一口？”


    颜明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程依。


    对专业人员来说，程依的情绪和反应都再简单清晰不过。程依只是在复述。


    她显然不清楚“太岁”代表什么，离真灵会正式成员也太远，更不明白被指定的祭品和随意献祭的区别。


    程依身上透着一股邪信组织成员常见的疯感，但格外平静。


    邪信组织成员发癫报/复社会，颜明悦见过。他们信仰崩溃回踩，颜明悦也见过。平等地厌恶调查局和真灵会的人，倒是少见。


    既不像转投调查局，更不像正儿八经来做卧底的。


    “为什么告诉我们？”颜明悦问。


    “我希望你们能给他们一些压力。捣毁据点，提前抓住他们的布置什么的……”


    程依阴沉厌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期盼的光彩，“那样他就会快点给老板打钱，打更多的钱了。一百万真是太少了，不配请老板做饭！”


    颜明悦：……？


    猝不及防的拐弯，差点闪了她的腰。


    “……真灵会给钱了？”颜明悦诧异。


    邪信组织撒币骗祭品，不是第一次了。但……


    程依这是一心一意在给店里赚钱？


    叶老板的生意经，还带传染的啊？


    颜明悦表情不由自主古怪起来。


    所以，是真灵会花钱请叶老板去揍他们？人在曹营心在汉的小店员，还嫌给的钱少，想让调查局逼一逼他们，多榨点钱出来？


    “感谢你带来的情报，我们会评估危险性，尽最大可能控制影响……”颜明悦嘴角一抽，“并在适当时候请叶老板出手。”


    昨天还在想怎么盯着真灵会的计划，今天计划就送上门了。


    合作破解的鬼蜮还没筛选出来，配合叶老板的行动，倒是可以从这次开始。当然……如果不用叶老板出手就能解决更好。


    新成立的机动队伍围绕情报展开调查，顺便安排人送程依回去。


    程依拿着新配的手机，排队买了一杯奶茶，没到中午就回到了店里。


    店门口涌出的香辣热气，霸道地占满了整个街尾。程依摸了摸肚子，冲进店门。


    “老板！我买到新出的荔枝冰茶啦。”


    看到站在叶平安旁边的白发男人，程依刚扬起的笑脸顿时没了。


    平心而论，涂山岁长相清俊，如一捧高山雪，是很吸引人的。尤其是被辣味微微熏红鼻尖，低头专注看着老板时，更有一种奇异的诱惑力。


    但程依眼里没有欣赏，只有警惕，低着头偷偷翻白眼。


    不开自己的店，成天来找老板干什么！一看就不正经！


    叶平安探头，“你也带礼物回来了？怎么不自己喝？”


    “也”。程依看了眼涂山岁手里提的塑料袋，心里偷偷撇嘴。


    超市随便买的东西拿来当礼物，这个人居然好意思？


    程依小跑到叶平安身边，把奶茶杯递给她，“我喝过了！这杯是给老板带的，谢谢老板这些天教我切菜！”


    “那我就不客气了。”叶平安笑眯眯接过杯子，“这家店荔枝款的评价还不错，就是天太热不好排队，外卖要加价。我正想着哪天去定一杯呢。”


    吸溜一口，荔枝果肉和冰凉的冻冻一起涌上。糖有点多，不过不至于腻人，甜丝丝地冲淡了夏日的暑气。


    叶平安愉快地眯起眼睛，“不错不错，应该用的是桂味。新上市这批荔枝品质很不错啊。”


    喝着店员贴心带来的果茶，叶平安拆开涂山岁带来的“礼物”。


    一袋毛豆。


    作为优秀厨子，叶平安隔着袋子都知道里面是什么。


    作为夏日限定之一，毛豆也是时候上市了。


    但时令菜不是越早上市越好，太早上市的毛豆，不是咬一下全是泛生的水，就是带着大棚菜的口感，缺了时令的鲜嫩。


    秦姨蔬菜基地里种的那批还没完全熟，估摸着还要几天，叶平安就没着急上菜单。


    直到打开袋子，叶平安眼前一亮。


    青绿的豆荚表面绒毛细细的，掐一下就脆生生地绽开，鲜嫩极了。


    “好新鲜的毛豆。”叶平安有点惊讶，打量着涂山岁。


    涂山岁依然是再热也扣子扣到最上面的打扮，过分白皙的皮肤一看就是室内文职，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挑菜的。


    但袋子里的毛豆一个个全都是最好的状态，绝不可能是随便抓一把买回来的。


    叶平安：“没想到你还挺会挑。”


    涂山岁唇角微扬，“可以闻出来……咳。”


    一说话，他屏息抵挡的辣香就控制不住地全钻了进来。


    持续爆炒出的香辣底料，热腾腾的油烟几乎全被抽油烟机吸走，但店里仍是香味最浓郁的地方。涂山岁呛得忍不住咳嗽，顿时不仅鼻尖红了，眼圈也有些泛红。


    “这么好的天赋，你不做厨子可惜了。”


    叶平安顺手给他倒了杯水，拎着袋子迫不及待地进后厨。


    该处理的小龙虾和准备的底料都已经做完，整整齐齐放着，只等营业时开锅。


    一兜毛豆也就两三斤，三下五除二洗干净，稍稍剪开两端，就可以下锅了。


    香料炒出香味，冷水加上毛豆一起下锅。


    新鲜毛豆不需要煮太久，沸腾后几分钟就能吃了。


    冷水一点点升温保留了毛豆的鲜嫩口感，也让它颜色依然青翠可爱。


    刚煮熟的毛豆还烫着，这会豆子不像盛夏长得硬实，捏着皮，嗦一下，绵软又嫩嫩的毛豆带着一汪汁水扑进嘴里。五香料染得里里外外全都是香味，连豆荚皮都能吮得只剩筋络。


    叶平安捞出十几个，大部分盖上盖子，继续焖着。


    水煮毛豆、花生这些小食，焖得越久越入味，分一部分冰镇，口感更爽脆。


    等焖到晚上，冰可乐配完全入味的毛豆，就是配视频下饭的利器。


    叶平安过了嘴瘾，给一回来就闷头干活的员工塞了一个，其他递给涂山岁，“来，你的回礼，趁热吃。知道你胃口不好，少少尝个味。”


    碗里舀出的一勺毛豆，翠绿绿的，夹在里面的辣椒实在显眼。


    涂山岁犹豫了一下，拿筷子夹起一只，轻轻咬开。


    不辣？


    反而很香，更能清晰地品出豆子的清甜。


    “好吃吧？”叶平安得意挑眉，“以后遇到好食材，记得叫我啊。”


    叶平安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涂山岁貌似经常跟警方出差，鼻子又灵，食材不薅白不薅……她又不是不给钱！有好吃的，他也受益不是？


    肖奎为了在饭点能提前排上队，努力向她推荐了好些天杂粮馒头供应商，叶平安都没答应呢。


    毕竟喜乐饭店不是减肥饭店，馒头可以自己蒸，她跟半成品馒头有什么好合作的？


    “我会留意。”涂山岁咽下一口毛豆，慢慢点头。


    喜乐饭店外轮值换班的调查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咽了口口水，“你们说，叶老板会上架毛豆吗？看起来也好好吃哦……”


    “量太少了，估计不会。”


    “有谁注意顾问去哪买的了吗？”


    “谁去问问食堂的供货，有没有新毛豆？”


    眼馋中，一辆共享单车拐出建筑工地路口，穿着西服套装的年轻姑娘吭哧吭哧骑着车加速。她妆都热化了，眼线和粉底斑驳得像熊猫，难以辨认。


    出现瞬间，耳机里传来提醒，“拦下她！她身上有诡异气息！”


    难道真灵会现在就要向叶老板下手？！


    调查员们一个激灵，车弹射起步，车身横转，急刹车挡住路口。


    “请让一下，我要去工作。”共享单车上少女礼貌地说。


    她没等到挡路的车回应，也没有停下。车拐了个弯，加速骑到人行道上，笔直往喜乐饭店赶。


    “监控对比得没错，她陷入诡异幻觉了。”


    周醒跳下车，拉长的影子搭在了单车影子上，“老年人想歇一会都不行啊，我在这还能让你靠近喜乐饭店？”


    西服女孩不断踩着踏板，她和自行车没能前进一步，像被影子缠在了地上。


    调查员们一起下车，谨慎地举起束缚/枪，将她团团围住。


    周醒皱眉，“奇怪，没有覆盖诡异？只是意识被扭曲的鬼奴？”


    西装女孩被拦在原地，神色焦急，急得直冒汗，哀求地看着一行人，“你们要干什么？我真的没时间了，我可以给你们钱！我要去喜乐饭店，工作要来不及了！让一让！请让一让！完不成工作，我的考核过不去就完蛋了……”


    光听声音，像个倒霉被恶霸拦截的普通打工人。


    她一边哀求，一边疯狂蹬着共享单车，好像注意不到车在原地空转。


    过于用力的脚踝崩出一颗颗血点，手握着车把转来转去试图找路，被磨肿的手心频频用力，已经破皮出血。


    周醒毫不怀疑，一直拦着她，她会不知疲倦地继续蹬下去。


    无论是脚踝出血还是皮肉全部被磨掉，都不会停下，直到抵达目的地。


    ……被迷惑的鬼奴都是这样。


    以周醒的经验，她鬼奴化似乎刚开始，现在送医院抢救还来得及。


    少女不停蹬车，摸出手机，完全没发现电话压根没拨通，“喂？叶老板，对不起啊我是星魁集团林钰，今天安排的团餐试餐可能要晚一点，路上有人一直在堵着我……”


    刚准备打晕她的调查员们：？


    66


    第66章 （二合一）


    ◎【育才学院】：出题X出题失败√◎


    “财神到,财神到~”


    电话铃声响起，叶平安瞄了眼是陌生电话，炒着菜点开公放,“喂？喜乐饭店欢迎光临，请问哪位？”


    电话那边，耳熟的声音听起来快被气哭了，“叶老板！叶老板能帮我解释解释吗？我是林钰，我真的是集团安排来拿团餐试餐的,约好的时间当然赶时间！


    交警非说怀疑我酒驾危险驾驶,我就不明白了,自行车怎么危险了？拜托了,让我过去吧,我还有工作要做，考核不通过，这个月全勤奖绩效奖都没了！！！”


    林钰语速飞快，说到最后声线抖动嘶哑,宛如癫狂，“不不，不可以。我不能完不成,考核失败把工作留给其他人就太不负责任了。我要按时完成工作,我要通过考核！”


    “小林同学？星魁安排你过来拿菜啊。别着急别着急，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会。你这么激动，换我我也担心你出车祸。”


    叶平安啧啧摇头。


    大公司打工人就是惨，工作压力这么大，又是绩效考核又是DDL的。


    看把人逼得,一点任务出问题,都焦虑得快发癫了。


    还好她是自己开店不用打工,也不是压榨员工的黑心老板。


    叶平安看了眼锅里最后一道菜，“你在哪啊？要不我炒完菜就去接你？”


    听筒另一端传来咳嗽声，“既然确有其事，那么林女士可以离开了。以后注意上路安全驾驶啊。”


    给叶平安打了电话，确认她愿意接触对方，临时摸出“交警”证件的调查员们依然警戒。但他们收起了束缚/枪，给林钰简单包扎了一下手掌，“走吧，我们送你过去。”


    “谢谢啊，其实不用管的，包了耽误考核时间……不过还是谢谢你们。”林钰焦虑地看着手机时间，残存的理智还记得感谢，但怎么听怎么奇怪。


    刚被放开，林钰立刻踩着车冲向喜乐饭店，调查员的车跟在旁边。


    “诡异定律，遭遇诡异事件后就会频繁撞鬼。但叶老板吸引诡异的频率有点高啊……”


    周醒看着林钰的背影，敲了敲耳机，“不知道叶老板打算做什么，还是不要提前干扰为好。等她出来再抓人吧，正好观察一下诡异规律。我感觉她表现的状态在哪里听过，应该是有记录的某个诡异制造的鬼奴。信息部门对比出来了吗？”


    白仙可以确认诡异气息和哪里诡异气息爆发，但无法锁定到底是什么诡异。以诡物来判断诡异状态的御诡者们，就更难将没见过的诡异和资料对上号了。


    好在还可以以另一种方式进行检索，一线调查员背后始终有着信息部门的支持。


    耳机传来有节奏的键盘声，有条不紊地给出一列列筛选结果。


    “和B级【育才学院】释放的鬼奴相似度83%，需要进一步确认是否携带相关答题、试卷、教材等物品，以及活动范围内是否有【育才学院】外溢形成的微型鬼蜮。


    “和C级【奴役磨坊】鬼奴相似度65%，需要确认完成目标后是否有铃声响起，注意，鬼奴在完成目标后极大概率死亡……”


    “【育才学院】啊……”周醒皱眉。


    尝试和叶平安合作解决诡异的计划里，【育才学院】被排在第一个，只是总局还在分析有没有更合适的诡异。周醒这两天，也特意翻过【育才学院】的档案。


    即使在B级鬼蜮中，【育才学院】也是很特殊的一座。


    作为老资格调查员，周醒还记得3号禁区沦陷前的事，更记得长庚局长牺牲后，局里继续的禁区限制计划。


    大部分B级刚出现，就会立刻安排队伍进行攻略破解。实在难以破解的，比如【饿鬼】的前身*【噬心魔】，则会尝试限制封存。


    ——【育才学院】就是一座已经被限制的复苏鬼蜮。


    【育才学院】是少见的、本就来自禁区的诡异，它复苏到一定程度，注定带来禁区降临。


    但复苏时，引入的另一座禁区力量限制了它。


    互相限制后，【育才学院】的扩张停下，危险性也比先前低得多。始终有队伍在尝试破解【育才学院】，只是进度缓慢。


    但【育才学院】最让人头痛的是，除了固定位置的本体，【育才学院】外溢的力量随机出现在有学校、学习、考试等性质的区域，形成更弱的微型鬼蜮进行答题“学习”。


    追踪没有用，好在有办法在所有学校进行监控。


    一旦有类似场所失踪，鬼蜮会迅速被发现，安排人员破解。外溢形成的微型鬼蜮，可比【育才学院】本体鬼蜮破解起来简单多了。


    当然，也有一种思路，围绕【育才学院】本体设置诱导区，靠不断出现微型鬼蜮来寻找本体鬼蜮的破解办法。


    但事实证明，【育才学院】外溢完全随机。形成的微型鬼蜮彼此规则各不相同，参考价值很低，只有拖入鬼蜮的规则还算一致。


    “最近是大学城期末周，有的中小学已经放假了，各个学校有问题警方立刻就能发现，应该不是这里。登记的教培机构没有报警，各个公司培训也没有意外上报……”


    周醒翻了个白眼，“得，说不定又有偷偷摸摸违规补课的。先通知周边城市排查起来吧。”


    调查员们迅速传递着消息，周醒不紧不慢跟在林钰身后。


    林钰一口气骑到店门口，差点撞上面包车，才一个急刹车停下。


    她急急忙忙跳下车，旋风一样冲进挂着打烊木牌的店里，“叶老板，我来了！我没来晚吧？”


    “没晚没晚。”


    叶平安递给她一杯水，“小声点。今天还没开始正式营业呢，别让大家以为我提前开门了。这么大太阳，你不会是从开发区那边一直骑车过来的吧？嗓子都热哑了，来，喝口水，坐下歇一歇。”


    林钰被按着肩膀坐下，捧着冰水，有些恍惚地露出一个笑容，“叶老板，我没事……这是工作，关系到我的工资考核的。试餐的饭准备好了吗？我现在带走。”


    林钰很早就说起过星魁集团的团餐订单，上次叶平安去江心酒楼参与江市警方表彰后，订单才正式推进起来。


    一般试餐都是现场试。不过考虑到星魁集团位置远，对方提出打包送过去再品尝味道，也合情合理。毕竟外卖口味和堂食始终是有差异的。


    上级一张嘴，员工跑断腿。


    预订的时候，集团行政还很贴心地考虑了喜乐饭店营业情况，将时间定在中午营业前。但来拿饭的员工就倒了大霉，看把人热的，又热又急。难怪交警担心出问题，当街拦人。


    叶平安指指放在桌上的餐盒，“喏，两荤两素一汤，组合做了20份，结了账就可以带走了。回去试吃记得给反馈啊。”


    喝了几口冰水，林钰神色冷静下来，低头翻出包里整理好的一沓钱，“这是财务让我带来的，叶老板你点点。”


    有零有整，薄薄一沓被纸带捆着，纸带上还印着“星魁财务”几个字。


    叶平安一抖钞票，就知道数字没错，满意地收起来，“行，你可以拿饭了。”


    看看里三层外三层包好的餐盒，再看看林钰的小胳膊小腿。


    叶平安皱眉，“你们公司没让你开车来啊？这么多饭，你骑自行车可送不过去。马上营业，我没法送你，你自己打车？”


    “嗯嗯。我会送到的！”林钰点头，在小包里翻找起来，“对了，还有公司的打分单要交给您。”


    她开始掏东西，跟来的调查员神经立刻绷紧了。


    林钰翻出一张纸，确认没拿错似的凑近看了看，双手递给叶平安，“24小时内公司会对这次试餐进行打分，也请叶老板对我们的合作进行打分。”


    关注着店里的调查员们，第一时间捕捉到上面的文字。


    比起打分表，那更像是一张试卷。


    育才教育四个大字印在左上角，在左侧的考生姓名和号码空格尚无人填写，一道道题目浮在纸面上。只能辨认出选择填空和问答题的格式，具体题目却一片模糊，像仍笼罩在阴影中。


    “果然是【育才学院】！”


    成天嚷嚷自己是老年人的周醒，一个箭步冲下车，“叶老板，不要答题……嗯？”


    叶平安已经接过“试卷”，疑惑地举着它晃了晃，“周警官？什么题？”


    纸上几乎一片空白，字迹全都洇开模糊，只剩下抬头“育才教育”四个大字。


    周醒愣了愣。


    【育才学院】外溢形成的微型鬼蜮规则有不同，但它的一条规则是一致的：


    一轮答题结束后，鬼奴会暂时离开鬼蜮，带着像卷子、教辅等等一切能够出现题目的物品，为【育才学院】引诱新的猎物。


    这段时间里，【育才学院】的受害者会迅速增多。但这段时间，也是破解、找到这些微型鬼蜮的最佳时机。


    【育才学院】给出的题目，会根据猎物出现变化，吸引注意。答题或被“答题的念头”引诱后，受害者就会失踪，被鬼蜮吞没。


    但……怎么看，这张绝对出自【育才学院】的卷子，上面也没有显示出新的题目。


    “警官你们要这个？”叶平安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从上面看出第五个字。


    手指搓搓黑白模糊的部分，没能像刮刮乐一样刮开，确定下面真的没字。


    “大公司草稿纸，一般不都印的是公司名字，你们打分表倒是印专门教培机构的名字。你们集团是请它们合作了？这印花……嗯，挺别致。”


    叶平安对顾客的审美向来尊重祝福，把吐槽咽了回去。


    育才这家机构，叶平安有印象，上次就教出来个低龄熊孩子。没想到业务挺广泛，连成年人也管。


    “……”


    林钰看着她拿的“白纸”，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想起来说话，“应、应该是吧？我该走了。”


    “对不起啊，刚才拦错了人。”周醒热情地走向林钰，“耽误你时间了，走走，我们送你走。叶老板你忙。”


    不等林钰拒绝，周醒揽着她肩膀就走。


    “不行，工作没完成，我要拿饭的！不然考核通不过，我自己可以回去……”林钰喃喃着，爆发出一股蛮劲，挤开周醒，提起两大袋子饭盒。


    刚包扎过的手心崩开，纱布染上一层红，林钰浑然不觉，吭哧吭哧提着饭往外走。


    林钰试图骑上自行车，却没法提着饭上车。在她选择走路之前，调查局的车向她打开大门，连拉带忽悠，将她推了进去。


    车门嘭地关闭，被打晕的林钰躺在改造的急救病床上，束缚带捆了一层又一层，迅速搜出了她的随身物品。


    “没有其他试题。”


    “受害者昏迷中仍坚持要去完成工作考核，送饭回去。此事疑似她经历的‘试题’。”


    “药剂准备，意识急救开始……”


    看着身边一行人忙碌，周醒随意找了个地方坐，“我这边开始急救了。不过有点奇怪，【育才学院】一轮答题结束出来的鬼奴，之前都是鬼奴化严重，救不回来，只能关押。林钰的鬼奴化却像刚开始，还来得及。”


    颜明悦道：“我看了林钰的资料，上进心强，成绩也好。说不定是答题速度快，出来得早？”


    “题目都是因人而异的。之前又不是没有送天才进去答题……也没见提前多少。说不定是鬼蜮又有新变化了。”


    周醒换了个话题，“星魁集团的调查怎么样了？”


    耳机里传来颜明悦的声音，“我刚找过老李了。江市好几个诡异事件，都和星魁集团有关，南省其他市反馈也出现过类似情况。但深入调查没有发现异常，分析判断员工意外撞鬼的概率更大。


    “星魁集团目前已经传到第三代掌舵人手中，它在南省发展很好，主营地产行业，也有部分配套工厂，创造的工作岗位很多，员工基数大，意外概率也更高。”


    周醒看着资料嗤笑，“星魁肯定有问题。他们董事长前些年据说就在生病，儿子意外死了，培养孙子孙女上位。肖董事长现在起码八十多了，病了几年，留在他们开发的度假村深居简出，反倒是儿子死了，旗下的员工频繁出事。你瞅瞅，和刚抓的蒲存是不是有点像？”


    颜明悦无奈，“你这是有罪推定，下次别说了。没有拿到重要证据，不可能直接封闭调查，不然社会恐慌就更麻烦了。时不时安排一下抽查这样子，起码保障大部分人安全。”


    “已经安排人去查林钰最近的动向，和星魁公司内部接触者的情况了。信息部门也在排查是否有未发现的私下补课，希望能尽快缩小区域。”


    颜明悦更关心另一件事：“对了，叶老板拿到【育才学院】的试题，没事吧？”


    周醒嘴角一抽，“没事。卷子都没法给她出题……这事我还是第一次见。我现在相信了，【地狱绘卷】恐怕真是画叶老板画死机的。”


    周醒催促道，“小白要是没法顺着刚捕捉的诡异气息找到源头，就赶紧过来。在林钰苏醒前，我们可以顺着她的反应，寻找离鬼蜮更近的方向。”


    “考核——我的考核还没结束！”病床上爆发一声尖叫，束缚带发出绷紧的挣动声。


    无论是医护还是调查员都见怪不怪，“镇定加倍！9号头部贴片第三次电流刺激开始，她的幻觉还在继续，我们得把她抢回来！”


    林钰眼皮下眼珠快速颤动着，在加大的刺激中发出混乱呓语，“要超时了……新的考核要开始了……我不能丢掉工作，放开，让我参与考核！老师，老师我要考核的，我要实习留任！考核人林钰，业务能力考核开——”


    林钰的声音戛然而止。


    黑色黏液从少女皮肤中涌出，变成一个个选项和空格，好像她本身已经变成了一套试题。以她为中心，阴冷瞬间在车厢中爆发。


    车上的仪器信号完全失灵，发出刺耳警报，周醒的影子先一步覆盖了病床。


    阴冷被约束在病床上，没有吞没其他人。


    但影子退去，病床上的林钰已经消失，连带她手里始终不肯放下的两袋子饭，一起无影无踪。


    即使只是外溢力量形成的鬼蜮，比本体弱得多得多，但它的本质仍是来自禁区的B级鬼蜮。


    “追不上了……”


    周醒脸色难看，“上报提醒，鬼奴没有卷子也能被鬼蜮重新吞没。最近攻略鬼蜮的队伍在干什么？这么明显的变化，都没更新？”


    颜明悦叹气，“冷静点，别被【鬼影】扭曲了。”


    周醒捏着麻将，深呼吸，“小白有结果吗？”


    “小白还在找。不过【育才学院】跑到美食街来，倒是有个好消息。”


    颜明悦没卖关子，“顾问也在美食街，注意到了刚出现的诡异气息。目标方位东南，预计五到十千米范围内。目标已经缩得很小，我已经通知他们去搜索了。”


    周醒呼出一口气，难看的脸色好了些。她拍拍已经空了的病床，“可惜，还差一点就能把人救回来了。”


    “【育才学院】的试卷留在叶老板手里，我会继续留在喜乐饭店，以防她、或者食客接触试卷，突然被鬼蜮带走。”-


    林钰挣扎着睁开眼，眼前已经是一间教室。


    她意识不到教室突然出现哪里不对劲，只是提着袋子，慌乱地向讲台上跑去。


    林钰急切道，“老师！我的任务完成了，这是按照任务要求带回来的饭，请您打分！新一轮考核还没开始吧？我应该没超时？”


    林钰期盼地抬头，讲台上空空荡荡，只有“提高一分干掉千人”的红色板书。


    教室里只坐满了一半，学生有老有少，他们对突然出现的林钰毫不关心，神色恍惚地提笔答题。有的写在桌子上，有的写在纸上，也有的直接写在身上。


    林钰同样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专注地看着讲台，急得快哭了，“老师！对不起对不起，都怪那些交警非不让我走！答题，对，我现在就答题，请您为我打分吧！”


    林钰盯着自己皮肤上出现的一行行文字，费劲地落笔写下答案。


    笔尖像割开了皮肉，血立刻涌了出来。黑色题目写下血字答案，剧痛让躯体本能地冒出冷汗，林钰却浑然不觉。


    “老师！老师我愿意参加考核的！”


    林钰再次抬头，讲台上突然出一圈古怪的人影。


    一个又一个人影互相搭着肩膀，静静站在上面，直勾勾盯着她。


    讲台上不够他们站立，从讲台一直站到了教室门口，教室窗外都全是盯着教室内的人影。


    他们脸色惨白，早已死去，皮肤被密密麻麻的字迹覆盖，深可见骨。


    最前面的人影浑浊的目光盯着林钰，握笔对着她勾了一下，慢慢递给她一张新的试卷。


    林钰长出一口气，“我现在就写！”


    林钰自觉地找到之前座位坐下，“老师”们盯着教室里拼命答题的学生看了一会，一个又一个地重新隐没。


    教室喇叭传出声音，“分分分，学生的命根！提高一分，干掉千人！”


    学生们都亢奋起来，沙沙写字声顿时加快。


    咕噜——


    干瘪的肚子发出饥饿抗议，教室里的肚子叫得此起彼伏。但大多数人好像都意识不到身体的虚弱，仍在飞快写着怎么也写不完的题目。


    加速答题的林钰捂住肚子，目光不由得飘向自己提回来的饭盒上。


    上一轮考核已经完成，饭还留在这里。


    这是……


    林钰费劲地思考着，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


    对了，这是要试用的团餐。


    正好饿了。饿了要吃饭的，对，没错，饿了要吃饭的。


    林钰一手拿着笔，没从卷子上抬起，一只手飞快打开袋子。


    刚揭开饭盒盖，四菜一汤装得整整齐齐，色香味俱全，香味勾得肚子叫声更大了。


    林钰迫不及待伸手抓了一把，胡乱塞到嘴里，顾不上咀嚼，只是狼吞虎咽地填满胃袋。


    咽了几口菜，林钰端着汤喝了一口顺顺喉咙，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等等，她在干什么？


    林钰抬头，看着血红的黑板和疯狂答题的“同学”，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记忆还很混乱，林钰不记得怎么来到这里的。


    但她记得“老师”那诡异的模样，更记得没能答完题的人都已经被变成其中之一。


    天杀的，她光注意是不是大厂offer、是不是路过都得打三千个电话才能走的销售岗了。怎么公司调岗了，还能又撞上鬼？


    有点想死。


    但感觉该死的另有其人。


    再想拿工资，再要完成考核，都不能玩命。但莫名其妙把她的高薪工作换成答题，真该死啊！


    林钰竭力思考着该怎么活下去，目光不由得停在饭盒上。


    刚刚她甚至意识不到吃饭该用筷子，抓得饭盒一片狼藉。但饭菜依然是香喷喷的，和散发着霉灰、血腥味的教室完全不同。


    林钰不由得想起上次偷窥事件。叶老板说不要封建迷信、不是撞鬼，但恐惧是实打实的。


    这次，难道也是叶老板救了她？


    林钰不确定是出去时接触叶老板救醒了她，还是那些奇怪的交警，又或者是这些饭菜。


    林钰翻出汤勺，一手卷子，一手勺子赶紧舀饭吃。


    就算不是饭菜的作用，吃饱了起码也有力气跑出教室。开始答题之后就没吃过饭，好饿！


    背后有人戳了她一下。！！！


    林钰满头冷汗，不敢回头。


    背后传来虚弱的声音，“你醒了？你在吃什么？有用吗，能吃吗？快给我也吃一口！我要控制不住继续答题了！”


    林钰余光看到矮个子女人凑到桌子后面，她手中攥着没答完的卷子，眼睛盯着饭盒迸出光彩。


    林钰犹豫了一下，舀了一勺菜递给她，“你一直醒着？你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吗？”


    “诶哟，好吃！”矮个子女人狼吞虎咽，“不知道。你别想着逃出去，我之前想跑，被‘同学’一起堵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回来还是跟以前一样，跟那些鬼差不多，没想到你居然醒了……”


    寂静的教室里多了喧哗声，美食街上正是热闹时候。


    写着“小龙虾”三个大字的小黑板直接放到了喜乐饭店门外，保证每个食客都能看到。


    即使不放今天的菜单，光是闻着熟悉又霸道的香味，就引得食客们纷纷往街尾走来。


    新一天营业开始，玻璃窗投落灿烂的阳光，店里吹着空调，喝一口冰饮料，再剥一只红彤彤的小龙虾，就是夏天独有的享受。


    白嫩虾肉饱满地挤满了硬壳，刚扯掉甲壳，就Q弹地跳出来，还沾着黄膏的虾肉晃了晃，香料从外壳渗入一丝丝肉里，又辣又香，诱惑着人一口咽下去。


    吃不了最香辣霸道的味道，也有十三香、蒜香口味送出来。


    吃完了虾肉，埋在汤汁里的年糕莴笋黄瓜条，早就入了味，吃一口，也不逊色于吃肉了。


    吃着吃着，附近的桌子就有人探出头，“你这是啥味道的？来来来换着尝一尝。”


    喜乐饭店热闹依旧，被随意丢在柜台抽屉里的“白纸”，散发着丝丝缕缕阴冷，纸面上却连一个新的字迹都没法浮现。


    皱巴巴的红色小夜灯滚进抽屉。


    阴冷像被吞没了，顿时消失不见。


    哗啦哗啦纸张抖动声飞快停止，门外面包车车灯闪了闪。


    车厢深处，之前和各种垃圾一起被吞进去的一张湿溻溻卷子舒展开，抬头写着：


    “育才教育”。


    67


    第67章 （二合一）


    ◎谁说这车不好了？这车可太棒了！◎


    模糊不清的卷子一点点浮出字迹,缩在面包车驾驶座下的人脸纹路骤然变得清晰。


    二者之间像有磁石吸引，本就被面包车吞下的卷子，引得人脸纹路转向它。


    车轮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在带动车轮锁之前，人脸纹路一整个急刹“车”，轮下初初显现的虚无道路顿时消失。


    人脸纹路像一团拉长的橡皮泥，在车厢地面上缓慢拉成一条长长的线条。


    它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活像是抽象画中惊恐呐喊。


    附近的调查员脸色古怪起来,“……白萱刚刚提示,【灵车】的诡异气息在增强？难道它想跑？说不定是叶老板注意卷子,给了它可乘之机,小心。”


    面包车：……


    挤在车厢地面上的人脸纹路,气得嘴都歪了。


    周醒正在看【育才学院】的资料，“被题目吸引，相信答题通过考核能够得到想要的，并最终沉迷答题。诱惑来自相信它能够实现,而非题目本身。而这份接近禁区、来自高阶鬼蜮的诱惑，连许多诡异都无法抗拒……


    “不过还好，至少确定了,叶老板不会受它外泄力量诱惑。深入【育才学院】的计划还没定下,但可以让信息部门开始思考话术，请叶老板和我们一起解决这个外泄形成的鬼蜮了。排查到它的位置了吗？”


    调查员们的搜查还在继续，夏日的阳光一点点偏斜，车厢里不断有阴影蠕动，变化微弱,但切实存在。


    喜乐饭店里,食客们已经翻了几桌,从垃圾桶到桌面都充满了小龙虾的独特味道，新来的食客们依然热热闹闹。


    相比坐满了人的桌椅，和不断有人来回的后厨通道，通常收银柜台反而是店里最安静的地方。


    喜乐饭店并不是大酒楼，不需要太复杂的接待和结算。


    店老板相当支持线上付账，而若是以为能逃单、少付……人没走出店门就会被后厨探头的老板叫住。


    大堂人声鼎沸，除了看菜单之外，很少有人注意柜台里的微弱奇怪声响。


    纸张抖动声停了有一会了，一颗红色圆球忽然滚出抽屉。


    始终没能从扫地机器人上夺取新东西，更没能留下进入店里的其他小东西，皱巴巴的红色“小夜灯”已经比最初干瘪了许多。


    但滚出抽屉的小球旁，多了一颗灰扑扑的新圆球。它像是废纸团搓成的，表面洇开的字迹一块黑一块灰，只有“育才教育”四个字还算清晰。


    两颗球黏在一起，新圆球表面多出了相似的细细缝隙。


    “小夜灯”骨碌转动，缝隙微微亮起，似乎有什么正从中窥探。


    眼睛，增加了。


    多出的新眼球，轮廓渐渐消失，进入干瘪的眼球本体目光之中。


    沙沙……


    扫拖机器人无声无息转动到柜台下，在无人靠近的柜台后，一缕缕黑发猛然弹出白色外壳，揪住正在消失的新眼睛。


    搓成纸团的轮廓刹那被网住，哗啦哗啦的纸张抖动声再次响起。


    低弱的争抢声只持续了一瞬，噪音爆发前，小夜灯和扫拖机器人都停了下来。


    被小夜灯扯下的纸张崩碎成片片黑雾，刚出现就被它吞没。


    带着抢走的大半纸球，扫拖机器人的发丝全部从上方缩回，缩在柜台下面一动不动。


    还没完全被吞噬的纸球，从一只饿兽口中，落到了另一只饿兽嘴里。


    纸球表面迅速浮现出杂乱无章的字迹，绝非可以阅读理解的内容。但扫拖机器人的发丝在上面蠕动着，仿佛已经得到了特殊的信息。


    阴冷在柜台下爆发，有那么一瞬间，瓷砖上倒影的不再是柜台，发丝蜷缩的外壳也不再存在。瓷砖上、【烦恼丝】所在的地方，迅速从按住纸球的区域开始模糊。


    它即将——从这里消失。


    小夜灯黏在柜台上盯着它，发丝狂喜乱舞，宛如托着外壳的一片海葵。


    像怕被发现似的，即使胡乱挥舞，所有发丝也只伸出了不到一厘米，相当不起眼。


    发丝完全模糊了。


    但模糊的区域只持续了不到一眨眼，发丝就“掉”了出来。


    外壳砸落发出一声塑料脆响，被发丝紧紧缠住的纸球碎成碎片掉了一地，连发丝都像是一团不知在哪里撞扁了的毛毡，半天瘫在地上没爬起来。


    “人工智障开始撞墙了……？”


    叶平安嘟囔着，喊员工去看看，“小程，估计是地上有油干扰了机器人，给它擦一下！”


    发丝：……


    小夜灯：……


    轮班吃饭顺便观察店里的调查员，默默交换一个眼神：


    这群诡异逃跑又失败了。嘿嘿。


    在店员发现扫拖机器人异常并汇报之前，白色机器人慢吞吞从柜台后转出来，将地上的小龙虾油渍和乱掉的虾壳全部带走。


    吱嘎吱嘎，甲壳的碎屑飞快消失不见，地面整洁如新。


    面包车经常车灯对着店门微弱闪烁，但今天车灯一下都没亮起。


    人脸纹路一点点被拉成长条，越来越接近车厢深处的卷子。


    一小时，两小时……


    最后一份订单送出去，叶平安爆炒着一盘香辣小龙虾，顺手把洗碗机开起来，“小程，先别收拾了，去拿两瓶可乐！准备吃饭！”


    夜幕降临，朦胧的阴影变得强烈，车轮的抖动幅度也越来越大，人脸纹路仿佛带上了痛苦面具，扭动着看向店里。


    “滴嘟嘟嘟——”


    车警报声在门外炸响，被后厨的噪音遮住大半，盯了【灵车】一下午的调查员顿时一个激灵。


    虚无的道路阴影从车轮下蔓延，阴冷气息骤然爆发。


    “防御！”调查员们立刻挡在店门前。


    观察到【灵车】的异常，一下午时间，足够小队将携带的延迟和拦截机械设备安顿到附近。按下按键，一个个设备飞快弹出，像一圈巨大的栅栏将面包车圈在里面。


    众所周知，【灵车】能穿梭距离，【灵车】制造的车祸一样触目惊心。


    叶平安再有办法应对诡异，根据医师们近距离的判断，她也是肉体凡胎。这么近的距离，被创一下谁受得了？


    拔地而起的特殊路障后，面包车却没有撞向喜乐饭店、热闹的美食街口。


    虚无的道路和蔓延的阴冷带着面包车闪烁了一下，下一秒就出现在路对面，往人更少的建筑工地一侧道路奔去。


    像街上不断闪现的幽灵，又或者频繁掉帧的影像，面包车在路上一闪一闪地出现，跳跃式地顺着道路疾驰。


    它车轮有些卡顿，车锁踢里哐啷地响，警报喇叭也越发刺耳。闪烁的诡异车辆，莫名多了一丝滑稽。


    调查员们有些摸不着头脑，“【灵车】穿梭距离变短了？它在干什么？这不符合诡异的杀人规律啊……”


    面包车异动瞬间同时消失的身影，在他们身边影子里重新显现。


    周醒走出影子，立刻上车，“快，小白跟上，追！”


    调查员们错愕了一瞬。


    【灵车】穿梭的并不是一条真正道路，难以捕捉，难以追踪，这都是之前围剿时的难点。怎么追？靠他们开车能追上吗？


    尽管疑惑，命令还是顺畅地被执行了。停在附近的一半车辆迅速启动，有的加速试图拦截，有的紧紧跟在面包车后面。


    车队启动，周醒才呲牙咧嘴地甩了甩胳膊，“诶哟我这老胳膊老腿，追车还被甩下来了。【灵车】的微型鬼蜮不太对劲。”


    白萱抱着刺猬，小声提醒，“雪绒感觉，车上不仅有【灵车】的气息，【育才学院】也出现了。”


    “两个鬼蜮搅合在一起，互帮互助了？但看起来，它俩鬼蜮的关系可不太好。【灵车】的穿梭和【育才学院】的吞没，加在一起互相打断了，我们才能追上它。”


    周醒瞅着前面闪烁的面包车，“外溢力量形成的鬼蜮里，一般会有低级诡异。再多个C级【灵车】，鬼蜮变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它在往东南开……按照【灵车】前进方向，抓紧搜查鬼蜮位置！”


    刺耳的喇叭声渐行渐远，颜明悦看着同事们像脱缰野马一样窜出去，一时哭笑不得。


    “吃过药膳，怎么感觉周老越来越‘活泼’了？


    “虽然有诡异气息干扰，但【灵车】现在的特殊状态难免被目击，让舆论注意一下。先把路障收起来吧。”


    机械设备好启动，撤开就有些麻烦了。


    拦截在路口的设备吭哧吭哧全拆除，叶平安刚刚关火，一出后厨就看到大门口不知道在干嘛。


    “颜队长？你调来江市工作了？这是……”


    叶平安没说完，眼睛猝然瞪大了，“我的车呢？！偷车偷到我头上了？？？”


    仔细回想，刚刚好像是听到喇叭声了。但喜乐饭店在路口，一天到晚经过的车辆喇叭声没有上百次也有几十次，并不稀奇。


    又不是深更半夜，天刚刚才黑，路上还有警官们巡逻，怎么有贼胆子这么大啊？


    “车被……”颜明悦刚要提醒，就对上了叶平安匪夷所思的目光。


    “警官，当着你们面都有人偷车，太张狂了！这能忍？”


    颜明悦：……


    虽然不太对，但这么说好像也没问题。


    “我们正要去追‘贼’，叶老板——”


    “我跟你们一起！”不等她说完，叶平安毫不客气地挤上车，怒气冲冲，“偷我的车，想好怎么赔钱了吗！”


    “小程，你先吃，我等会就回来！”


    风里只剩下一句被吹散的声音，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在道路上疾驰。


    面包车闪烁的影子速度越来越快，消失的位置和下次出现位置间隔也越来越长。


    第一批追出去的车队被远远甩在后面，只能根据捕捉的气息、可视目标和沿途汇报的监控损毁情况，继续校准追踪方向。


    周醒越追，神色越古怪，“……怎么感觉，【灵车】的停顿，像是故意的？”


    普通车辆想追踪可以穿梭的【灵车】，宛如天方夜谭。周醒带队追上来，只是想锁定方向，不要完全追丢。


    但哪怕离得再远，【灵车】的目标依然在他们前方。


    就像一个陷阱。


    这场追逐很短暂，不过几千米的距离，【灵车】猛地一拐，撞进一座褪色铁门，消失不见。


    车队急刹车停下，在调查员们开展排查前，周醒喝止了所有人。


    “等等，先互相核查认知，确认是否幻觉。”


    【灵车】前进的方向和位置，确实在被缩小的鬼蜮排查范围内。它最后消失在一间已经关门了的补习机构里，同样符合【育才学院】的规律。


    但和之前遇到的诡异事件相比，这一切来得太容易、太莫名其妙了，又奇怪地透着既视感。周醒不得不提高警惕。


    周醒核查了队伍的认知，确认没有出现幻觉。


    收到后方追来的消息，她恍然大悟：“就说怎么眼熟。要是叶老板开着车在前面，看起来就对劲了。”-


    教室里沙沙写字声变得更快了，教室外时不时闪现的“老师”身影变得越来越长。


    诡异的“老师”频频出现，教室里几乎全是宛如尸体神色恍惚的“同学”。


    它们似乎在盯着她，也可能只是垂涎于，即将成为它们一部分的新鲜血肉。


    林钰坐在桌前，阵阵头昏脑胀。


    卷子上已经出现了第三套题目，这一轮“考核”，却还没有得到结束的通知。她不敢多看卷子上出现的一道道题目，但又不得不看。


    不答题不行，据一起吃饭的女人说，答题分数最低的一个一样会被老师带走。一个字不写，很快就会吸引到老师注意。


    最好的办法是写，缓写，慢写，精工细作高标准地写。


    答题太慢并不会被谴责，但答题，注意题目的时间越长、越深入思考题目，越难保持清醒。


    ……后座的女人已经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刚开始自称叫“姓名”。她记得名字写在卷子那一栏，但忘记了，字迹也完全模糊了。


    薄薄的卷子，在林钰眼中像洪水猛兽一样。


    她拿笔又描了一遍名字，卷子上白纸黑字的印刷体题目，止不住地往脑子里钻。


    后座的女人桌子上发出指甲抓挠黑板的声音*，她戳了林钰一下，“饭，再给我吃一口……”


    林钰不记得她们吃到第几份饭了。好在饭菜依然美味，不必在抵抗一种痛苦时经历另一种痛苦。


    她咀嚼着菜，注意到刚写上卷子的几个字。


    “格式错了……怎么连财务报销格式都忘了……”林钰咕哝着，认认真真看向题目，逐渐混沌的眼神透出一丝清醒。


    “不对，我要写的明明是‘慢慢答题’！”


    林钰梦游般猝然一惊，赶紧在手臂上又写了一遍提醒，但写到一半，又有些恍惚，“题目是什么来着？”


    手臂的刻痕已经密密麻麻，“老师”仿佛就在她背后看着，林钰恍惚地看着手臂的卷子，“啊……可以交卷了。”


    嘭——！！！


    剧烈撞击声在教室门□□发，雪亮车灯照亮瞬间长出的“老师”身影。


    林钰恍惚的神志被猝然惊醒，睁大了眼睛。


    互相贴着的“老师”们，从讲台一直长到门外。


    但闯进来的面包车一秒都没有停。


    满身刻痕的那些诡异身影，刚被撞到，就立刻倒下，被碾了过去。


    它们像水泡一样，卷入车轮消失不见。


    喇叭里传来刺耳的哀鸣，不知从何而来的阴冷冻得林钰骨头疼。


    所有躯体被车轮碾过的下一秒，喇叭变成了呆板的车辆广播声，“请注意，停车，请注意，停车。”


    林钰目瞪口呆地看着眨眼间大变样的讲台，用力晃晃脑袋，确定不是眼花出现的幻觉。


    一辆面包车，把“老师”撞没了？？？


    讲台和教室大门竟然还完好无损！


    鬼也能被泥头车——啊不，面包车——撞死吗？！


    “老师”消失，林钰隐约听到面包车里传来打嗝声。但仔细看，车窗后似乎空无一人。


    林钰打了个哆嗦。


    这不会是一辆鬼车吧？不过，车好像有些眼熟……


    林钰还没从乱糟糟的脑子里找出眼熟来源，就被背后的女人推了一下，“快！好机会！”


    矮个子女人两眼放光盯着面包车，“它能进来干掉‘老师’，我们肯定能走了！”


    林钰反应过来，立刻提上没吃完的饭，撒腿就跑。


    教室不大，已经撞坏的讲台离所有人都很近。但林钰和后座女人刚离开座位，走了一步，四面传来幽幽的声音。


    “同学……考试没有结束……你们去哪啊？”


    含混的询问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来自坐在教室里的其他人。


    “考试结束前乱动是要扣分的。”


    “你们是不是要作弊？”


    “呵呵呵扣分，扣分！这次最后一名肯定不是我！”


    “帮助维持秩序能加分吧？老师要给我加分哦。”


    他们，不，它们摇摇晃晃伸出手脚，抓向林钰两人。


    像丧尸，又像是一只只提线木偶，殴打推搡没用，喝止劝说更没有用。


    它们脑子里似乎已经只剩下另一套秩序，只会要违反规则的林钰两人继续考试，并且扣分——即使这里已经没有“老师”。


    林钰终于感觉到，后座女人说过的“被同学堵回来”是多么毛骨悚然的一幕。


    矮个子女人倒抽一口冷气，“他们怎么还是这样？明明没鬼了啊！”


    两人被围过来的人群堵回座位，桌面上卷子哗啦哗啦地响，像有无形的手在拍打，警告她们继续答题。


    人群盯着他们，喊声宛如围观火刑架。


    “考试！考试！”


    “扣分！扣分！”


    “答题！答题！”


    林钰忽然注意到，所有人手里都有卷子，但刚撞进来的面包车上好像没有。


    她一咬牙，“车！车你能带我们走吗？！”


    喊叫的学生们转向讲台，直勾勾盯着面包车，“你是来上学的吗？”


    喊声变回了最初幽幽的含混声音，但声音同时从喇叭传出，整个教室阴冷更浓了几分。


    空中凭空飘出一张张卷子，空白卷子上字迹模糊不清，时时变化着，唯有“育才教育”四个字格外清晰。


    卷子如雪花般飘向面包车，足够将它埋起来。


    空荡荡的车窗后，驾驶座下爬出一张肥胖的惨白大脸，它没有坐下，只是趴在方向盘前，手里扯着湿溻溻的卷子，却怎么也扯不掉。


    卷子飞舞飘落，逼问声越来越大。闪亮车灯熄灭，面包车车前盖裂开一条缝隙，吐出半截卷子。


    学生们的逼问这才停下，一个个坐回原位。


    林钰眼前一黑。


    完蛋。新来的车也被困住了-


    已经关门停业的补习班，不知多久没人用过，黑板和桌椅上蒙着一层厚厚灰尘。


    四处空空如也，墙上到处都是发霉的斑点和掉的墙皮，丝毫没有一辆车闯入的痕迹。


    第二批队伍只比周醒晚到几分钟，叶平安人未到声先至，气势汹汹四处探头寻觅着。


    “偷车贼呢？车呢？警官，你们是不是追错方向了？”


    “在找。”周醒控制着蔓延的影子，嘴角抽了抽。


    她很确定，鬼蜮就在这里。


    但【育才学院】外泄力量严重扭曲了现实，没满足鬼蜮的进入条件找到入口，看起来鬼蜮就仿佛不存在，没有足够经验的调查员可能进来就会被误导。


    好在微型鬼蜮范围不大，可以摸索整个区域寻找入口。找到入口再请叶平安一起进入，更不容易让她意识到“诡异”。


    叶平安热心地走进教室，“警官在找偷车贼的线索？你年纪大了可能看不清，我帮你！”


    叶平安刚迈过门口，强烈的阴冷从教室中爆发，四周探照灯灯光一下子变暗了，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


    灯光变暗的瞬间，空荡荡的教室里多出了二十几个脸色惨白的学生。


    有人身上写满了字迹直勾勾盯着他们，有的神色恍惚而扭曲，也有的满脸油光，惊恐地瞪大眼睛……教室最后面，连面包车车头前都有一张桌子，好像也成了这里的学生。


    鬼蜮！


    周醒错愕地看向叶平安。


    怎么突然进来的？？？


    糟糕，鬼蜮内部闪现怼脸，会不会让叶平安发现异常？


    “这是……”周醒紧急措辞着。


    看着突然出现的学生们，叶平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吓唬人啊？这些套路都老掉牙了，我又不是你们斗智斗勇的老师……看看，把老警官脸色都吓变了！”


    周醒：……她就白操心！


    面包车车灯闪烁，“滴嘟嘟嘟——”


    警报声再次响起，车厢里惨白大脸扭动着转向，眼巴巴看着叶平安，黑洞洞眼睛仿佛要哭出来了。


    叶平安一眼看到教室最后面的面包车，脸色不善地盯着车厢的白胖子，“好啊，你又来偷我的车！”


    【灵车】：？


    惨白大脸呆住了。


    进都进来了，周醒第一时间开始寻找鬼蜮里的诡异。但怎么看，除了【灵车】，就只剩满教室的鬼奴。


    【灵车】借【育才学院】跑路，难道这么快就又开始互相吞噬了？


    “车有问题。叶老板小心‘偷车贼’攻击！”


    周醒提醒着，影子将两侧鬼奴隔开，为走向【灵车】控制它隔开一条路。


    几分钟时间里，林钰的心跳像在坐过山车，大起大落大起，一口菜差点噎死。


    能创死鬼的车来了——车栽了——叶老板和貌似官方的人来了，但他们好像把车当做鬼了！


    谁说这车不好了？这车可太棒了！


    她赶紧开口，“等等！是车救了我们！”


    周醒：？？？


    等等，林钰不是鬼奴化抢救失败，被鬼蜮吞没了吗？


    怎么她现在是清醒的？！


    ……就是说的话好像不怎么清醒。出逃的【灵车】还能救人？


    【作者有话说】


    有点拉肚子……今天更新晚了QAQ实在抱歉


    68


    第68章 （二合一）


    ◎违规补课，举报了！◎


    说话间,专注答题的学生们抬起了头，直勾勾看向刚进入鬼蜮的几人。


    拦路的黑影微微颤动，像感知到了鬼蜮升腾的阴冷,隔出的“通道”延伸速度都慢了一截。


    调查员额头密布冷汗，寻觅试探四周的动作都被死死盯住，只能更小心一点，以免触发这些学生的袭击。


    但教室里除了存在【育才学院】的答题，似乎没有触及其他新规律。教室里盯着他们的鬼奴身上,倒是有所发现。然而皮肤上那些刻痕的源头,仿佛并不存在。


    周醒维持着黑影停在讲台上,抽出一剂冰贴贴在后颈,冰得脸皮一抽。


    和无处不在的阴冷压力相比,类似退烧贴的冰凉，反而有助于凌乱思维调整恢复敏锐。就是不太适合老年人。


    脚下的黑影和她一起不适地扭了扭脖子，有些疑惑，“只是鬼蜮外泄的力量？”


    鬼蜮力量会外泄,但哪怕是外泄形成的微型鬼蜮，也不可能凭空存在，一定有一个核心。既被鬼蜮的规则影响,也继续着它自身规律的诡异。


    根据对【育才学院】的探索,一般那会是鬼蜮中的“老师”。


    除非——


    这里的诡异正在、或已经被吞噬！【灵车】的规则很可能发生变化。


    周醒提起了心，委婉提醒叶平安，“车可能不是那辆车了。”


    “？”


    叶平安歪头看了眼，“没错啊，是我的车牌。”


    叶平安走下讲台,讲台下学生一个接一个站起来,转向她的方向。


    林钰头皮发麻,趁叶平安经过，赶紧拉住她，“叶老板！”


    靠近走道莫名其妙出现的黑影“墙”，林钰反而感觉浑身的冰冷好像减弱了。


    像被什么吸引走了一部分，连时不时昏沉的脑子运转都变快了。


    周醒皱眉。


    展开的【鬼影】能够确认，林钰还是个活人。但她身上残留的诡异气息，分明比之前鬼奴状态抢救时还要浓郁！


    理论上，这个程度，已经是无可救药的鬼奴了。


    林钰没发现有人在仔细观察自己，抓着叶平安语速飞快，“别的等等再说，快快快，先找地方坐下来，随便写个题假装在考试！小心被发现了。”


    叶平安诧异，“我来找车的，考什么试？你们老师还能把我扣下补课啊？”


    林钰噎了一下。


    ……熟悉的叶老板风格。


    “老师”被创没了，但学生还在啊！


    林钰飞快指了指周围站起来的学生，恨不得摇晃叶平安让她清醒点，“他们会逼你考试！”


    “？”叶平安面不改色地随意摆摆手，“又不是那种违法的戒网瘾学校，我都没交钱，逼我干嘛！”


    话音刚落，教室响起另一种声音。


    “考试！考试！”


    “答题！答题！”


    “扣掉他们的分数！”


    站起身的学生们有了第二个动作，他们围了过来，紧挨着拦路的黑影，异口同声地呼喊着。


    随着喊叫，黑影颤抖，好像随时都要消失，但依然拦住了他们。


    袅袅烟气升起，黯淡的烛光照亮讲台。


    调查员们警惕地背靠着背，三角队列，将叶平安的后背挡住。


    林钰怕得发抖，下意识靠近叶平安。


    叶平安浑然不觉所有人的压力，目光从老少学生脸上扫过，“你们补习班业务挺广泛的，上班上学的都有……”


    叶平安按着林钰肩膀，压低声音问，“学生老带新拉人上课是不是也有回扣啊？介绍费怎么算？你们这套不行，逼人上课哪有主动介绍效果好？”


    喜乐饭店在大学城，客源和补习机构的目标客户很一致。


    林钰：？


    叶平安理直气壮，“看我干嘛？兼职不嫌多啊！”


    周醒：……


    “你是来上学的吗？”


    狂热的呼喊只持续了一小会，挤压着影子的学生们无法向前一步，他们纷纷站回原位，低声发出询问。


    喇叭里的声音同时响起，阴冷无处不在。


    林钰清醒的神色逐渐恍惚，手指抖动，是个下意识拿笔的姿势。


    纷纷扬扬卷子从空中落下，精准地飘向鬼蜮中的新人。


    影子接住一张张白纸似的试卷，原本飘向其他人的卷子表面，字迹闪烁着不断改变。


    周醒提醒跟来的队员，“实在抗拒不了吸引的时候，再接过卷子。考试和答题之间有空白时间。”


    每个人意志力能坚持的程度都不同，好在总结出的答题考试规律中，还有可以拖延的地方。空出来的时间，应该够解决鬼蜮。


    周醒不清楚叶平安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出手。机动队伍围绕叶平安组建，但她的帮忙是善意，是情分，而非本分。


    在她决定行动之前，调查员们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调查员排查着可能疏漏的细节，影子托着试卷，向教师最后的面包车前进。


    卷子哗啦啦落下，像教室里下了一场大雪。


    飞向叶平安的卷子，足够形成一座小山将人埋起来。


    大半白纸试卷在落下之前，就被影子拦截。


    叶平安抬手接住一张，“你们怎么还乱丢东西啊？这是……给我的卷子？”


    叶平安接住卷子，纷纷扬扬的试卷不再凭空出现，喇叭和逼近的学生们都安静下来，好像一切已经回到正轨。


    唯一被抓住的试卷在她手中抖动，空白模糊的卷面艰难形成一个个字符。


    叶平安眼前一亮，“电纸书？你们教室装修不行，教学道具上倒舍得下本钱。”


    叶平安摸了摸林钰的卷子，放光的眼睛顿时失去兴趣，“啧，怎么这些又是废纸。差别待遇啊。”


    “就算不全是电纸书，卖废纸应该也挺多的。”叶平安拿着卷子左顾右盼，“老师，有老师在吗？非要考试也行，我答完题，卷子能不能带走？”


    林钰：？？？


    没有老师回应，叶平安也没在意，瞅了瞅试卷。


    电纸书做得很逼真，只是显示屏幕好像有点坏了。断断续续冒出来的字，缺胳膊少腿难以辨认，像被揉烂了。


    叶平安拍拍纸面。


    物理修复！


    噪点一样闪烁的字终于能看了，但叶平安盯了一会，也没几个出现的字符能组成完整题目。


    刚出现的题目又会很快被刷新掉，内容也五花八门：


    一会是“狐狸喂养注意重点”，一会是“婚宴菜单如何压缩成本”……


    最后一次闪烁，勉强拼凑成几道厨艺题目。


    叶平安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狐疑地看向林钰，“你们试卷怎么侵犯隐私啊？谁偷偷看我笔记了？”


    林钰赶紧摇头，“我没有啊！”


    周醒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题目，愣了一下。


    偷看笔记？【育才学院】之前无法给叶老板出题引诱她，到了鬼蜮里，居然只能读取她的笔记，才能给出题目？


    林钰小声提醒，“叶老板，不要不答题，但也不要立刻答，慢点写……”


    “写什么写。”


    叶平安翻了个白眼，满脸自信，“这都是高级厨师考核题目，我的手艺还需要考？”


    “再说了，卷子题目都出错了。火候和菜名都能写错，还开什么补习班！”


    叶平安不屑地拍拍卷子，丢到桌面上，“我建议你们也别上了，这家机构怕不是来骗钱的。”


    浮现的字迹像一层水波，瞬间被拍散，重新变得模糊不清。


    卷子从边角开始消散，飞快成为丝丝缕缕黑色雾气。


    周醒的影子在鬼蜮中蔓延，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变化。


    “鬼蜮……开始消散了。快，控制鬼奴！”


    调查员们散入课桌间，迅速控制还恍惚着的受害者们。


    他们看起来好像已经没什么攻击性，但变成鬼奴，成为诡异的伥鬼，在特定情况下就会立刻攻击所有活人，将他们也变成诡异的猎物。无论活人是曾经认识的同事、朋友还是亲人。


    林钰面前的卷子也开始消散，她呆滞地看着叶平安。


    答题错了会死、不答题也会死。


    除了拖延时间慢慢答题，原来还有一条新路：你出的题有问题！


    叶平安径直走向教室后面，不耐烦地瞪了一眼白胖子，“走了走了，你小子跟我去过户！”


    面包车车轮飞快转动，逃跑似的远离面前的桌子和试卷，自动开到叶平安面前。


    白胖子挪了挪，趴在副驾窗口，嘴角扭曲抬起，咧出一个古怪又恐怖的的笑脸。


    “请有序上车……”车里响起车载广播声。


    周醒控制着影子缠住【灵车】，惊讶地发现，它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仔细看看“司机”，周醒眼角抽了抽。


    【灵车】怎么看起来那么……讨好？是因为出逃被发现了，还是出逃不是它主动进行的？


    叶平安丝毫没有被讨好到，气不打一处来，“不但偷车，被抓了你还挺高兴？别想着把车拿回去，大家都知道，车早就给我抵债就差过户了！害得我晚饭都没吃，赔我的精神损失！”


    白胖子的嘴角瞬间耷拉，差点耷拉到地上。


    肥胖的司机僵硬抬起手臂，伸出车门，手指间夹着几块破碎纸币。


    钞票又破又旧，碎得只剩渣渣，和垃圾没什么区别，扫大街估计都没人要。


    叶平安抽了抽嘴角，“你好歹有个开车手艺，怎么越混越穷啊？”


    实在薅不到羊毛，叶平安扭头问，“警官，车辆过户是找你们还是找交警啊？”


    周醒看着车里缩成一团的司机，再看看一脸认真的叶平安。


    一时间，她和【灵车】都沉默了。


    哪怕叶平安的手续走特批单独建档，诡异……载体有证明文件能够过户吗？


    “我们可以做。”周醒以多年经验一口应下。


    嗯，回去就交给小颜他们头疼去。


    叶平安喜笑颜开，“那就拜托了！”


    昏暗阴冷的教室里，还算整齐完好的桌椅陈设，一个个多出了不明显的陈旧痕迹。越过门口，终于能看到朦胧雾气外的人影。


    一起进来的调查员飞快向鬼蜮外走去，却在穿过雾气时卡了一下。


    门框上掉落一张卷子，直接出现在她手中。


    “滋啦滋啦……孩子们，该考试了……”喇叭里传来温柔女声提醒，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教室，显得格外诡异。


    周醒一惊。


    鬼蜮还在运转？！


    教室里被束缚的学生们，直勾勾盯着叶平安，脑袋几乎扭过180度被自己拧下来。


    他们喉咙发出含糊声音，应和着喇叭，“该考试了……该考试了……”


    “你们凭什么不参加考试？”


    “对啊，想做第一名就要听老师的话，快点，快点考试！”


    “……”


    学生们试图站起来，但被牢牢束缚了行动，只能在原地发出越来越急促的催促。


    叶平安揉揉耳朵，“吵死了。警官，他们这算不算袭警啊？”


    周醒：？


    “哦，看来不是你们的业务。刚才进来好像看到教育监督电话了……”


    叶平安摸出手机拨号，微弱的信号闪烁着，电话成功拨出。


    还在响的喇叭里，温柔女声有些抖动，像是压抑着笑。


    “铃铃铃——”


    喇叭里隐约传来电话铃声。


    电话接通，叶平安开门见山，“我举报，江市有违规补课和非法补习班！”


    喇叭中女声发出一声凄厉尖啸，劝说和窃笑全都戛然而止。笼罩着整个教室的昏暗雾气，像被突然吸走，紧跟着声音一起消失。


    叶平安拍拍手机，“喂？喂？听得到吗……怎么突然挂了？什么态度！”


    手机屏幕上红色的电话按键，一片浓稠的猩红。


    教室回荡着刺耳的电流回音，雾气彻底消失，露出了真正的大门。


    教室里被束缚的鬼奴催促声变得狂乱，癫狂的吼叫着，好像面前所有人都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门外严阵以待的其他人，和拿着破烂卷子的调查员，大眼瞪小眼。两边都是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远方废弃的某座城区，庞大校园天空总是阴沉沉的。


    几间教室里涌出的调查员在走廊碰到，彼此交换着情报，“小心，成功考完之后的‘安全时间’有限，注意听喇叭提示。【校园广播】发出声音时，规则会随着广播改变，随时可能触发杀人规则。”


    “绕开二层的【体育老师】，新出现的广播室应该就在后面。【育才学院】诡异越来越多了，得尽快让【校园广播】死机。”


    “等等，听到了吗？广播室里有电话铃声？”


    校园里的温柔女声广播忽然停止，飞速前进的队伍在队长手势中停下。


    大门挂着“广播室”牌子，门中传来凄厉的尖啸，爆发的诡异阴冷让队伍不得不后退避开。


    “广播室”三个字融化了似的逐渐消失，很快，连大门一起消失不见，走廊上好像从未存在过广播室这个区域。


    调查员们难得有些呆滞，“【校园广播】不可能自己死机……谁吞噬了它？”


    队长当机立断带人后退，“小心，或许已经探索到的诡异会突然变强、改变规律。先回教室，万一是哪位‘老师’就糟了。”


    【育才学院】内的变化尚无人知晓，留守在鬼蜮外的调查员神色凝重，看着面前一如既往的浓郁雾气。


    “刚刚这里诡异气息变薄了一瞬。会是【育才学院】限制损坏，再次扩张的信号吗……”调查员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迅速上报-


    担忧、紧张，和电话另一端毫无关系。


    教室里，叶平安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火冒三丈。


    “现在公开的教育局电话都是摆设，没人管管这些猖獗的补习班了吗？哪有逼人考试的！监督电话不管用，市民热线多少来着……”


    周醒张了张嘴，拦下准备继续打电话的叶平安，“警方可以上报提醒整改。”


    “那感情好，省电话费了。”叶平安立刻退出拨号页面。


    周醒瞥了手机一眼。


    胡荼使用【鬼来电】时很强，她什么场面没见过？


    如果她没猜错，刚刚这里和鬼蜮本体产生了更强的联系，引来了鬼蜮中的诡异。


    一个电话过去就吞了一只诡异，这她真没见过！最重要的是，手机表面丝毫没有变化，压根没看出一点【鬼来电】复苏的迹象。


    就离谱。


    叶平安凑到她身边，挤挤眼睛，“既然也是警官们的业务，举报有没有奖金啊？”


    虽然学生有老有少，但说不定也属于双减规定呢？再说了，非要人来考试，这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补习班！


    周醒：“……有，但应该不会很高。”


    解决诡异的奖金，总不能以举报补习班的理由下发吧？这明显不符合叶平安的逻辑啊！


    叶平安兴高采烈，“有就行！”


    “来来了，让一让，别挡着门。我开车出去，门太窄，蹭一下就不好了。”


    叶平安拉开车门，“小林同学，回去记得给我的饭打分。我等着你们公司的订餐反馈……”


    叶平安亲手装的饭盒，她当然不会认错。


    林钰提着饭盒没回公司，跑来补习班，估计是星魁集团安排的。只要没浪费食物，订单给了钱，叶平安也懒得问他们公司到底怎么安排的。


    “打分？”林钰懵了一下才想起来是什么，尴尬地笑了笑，“我、我会的。”


    鬼迷心窍时把会撞鬼的东西送出去，换了别人得破口大骂了。还好，叶老板没跟她计较，还救了她。


    老实说，她一点都不想回公司。


    但撞鬼的事，总不能这样就结束，还得找找公司的源头。


    和叶平安一起来的官方人员，一看就很适合接受举报！


    看看满教室的学生，叶平安想了想，“你们，要不要帮忙送医院？”


    看看，补习班强行补课，把学生们都补成神经病了。


    一群人乱吼乱叫，有的坐在原地扯自己手臂，有的抓着笔乱挥，挥动幅度相当反人体结构，叶平安看着都疼。


    “救护车已经来了。”周醒叹气。


    专业人士来了，叶平安也就不操心了。


    叶平安点点头，提着肥胖的司机，从副驾拖下来，“起来起来！”


    周醒：？


    周醒看着被拖出长长痕迹的司机。


    司机好像完全放弃反抗，它下半截身躯蔫答答搭在地上，充满诡异气息的黏痕，一直从车门拖到她面前。


    【灵车】的司机和车，压根是同一个诡异。却有人能把它们拖着分开……好吧，没分开。


    周醒深吸一口气，“你这是……”


    叶平安比她还诧异，“警官，不抓偷车贼吗？批评教育也行，顺便帮我过个户嘛！”


    肥胖的司机瘫在地上，手臂僵硬抬起，仿佛已经做好了被铐走的准备。


    周醒：……


    周醒觉得老年人不能一个人承受这场面，“小颜，来，绑人了！”


    颜明悦：？


    麻绳从空中垂下，顺顺利利在司机手上缠了两圈。


    和抓捕【半身鬼】的时候很像，颜明悦不仅没感觉到【吊死绳】收紧，反而压力被分担，轻松了许多。


    【灵车】的状态这么差？


    颜明悦一怔。


    叶平安满意点头，拍拍司机肩膀，“好好改造，早点过户。过完户有空来吃饭啊！”


    叶平安关门上车，车门卡了一下，弹开。


    周醒和颜明悦看得清清楚楚，关闭瞬间，门卡在黏痕上了。


    只是被夹了一下，“司机”立刻变得虚弱，崭新的面包车外壳也开始变形破烂。


    “司机”趴在地上，五官挤在一起，回头看她们。


    门沿残留的黏痕挡住了门，但显然不会一直挡住。


    颜明悦想起之前围堵【灵车】时的分析，“解决了‘司机’，【灵车】会不会直接死机？”


    周醒摇摇头，示意颜明悦松开麻绳，“车没了，怎么跟叶平安解释？【灵车】似乎不敢跑，先这样吧。”


    麻绳一松，白胖子一秒都没耽误，奇行种一样一拱一拱地向前，飞速消失在车门缝隙里。


    “车门坏了？”叶平安疑惑地打开门，啪地又关了一下。


    响亮的关门声中，面包车瞬间恢复崭新，吭哧吭哧向前，驶出窄小的教室大门。


    颜明悦深吸一口气，“感觉跟做梦一样。什么时候其他诡异也能这么听话就好了……”


    “想什么美事呢。”周醒努努嘴，“喏，先把鬼奴带回去再说吧。医院又得头疼一阵子了。”


    确认不会再有卷子落下，林钰配合着调查员一起绑住附近的学生。


    后座矮个子女人又开始恍惚，手向前戳着，“给我……给我！”


    林钰提着没吃完的饭盒，赶紧走向她，轻车熟路地塞了一勺菜给她。


    调查员们倒吸一口冷气，“小心——诶？”


    惊呼提醒变了个调，调查员们眼睁睁看着矮个子女人叼着勺子，混沌目光逐渐清澈。


    “好吃，（嚼嚼嚼）再来一口，（嚼嚼嚼）我们是不是能走了？”


    周醒循着惊呼看来，就一皱眉，“出什么事了？等等……她是怎么回事？”


    影子散开，落到矮个子女人身上。


    矮个子女人打了个哆嗦，“嘶，好冷。林钰，啥情况啊？”


    “一样有残留诡异气息，但是……确实是活人？”


    周醒无比确定，刚才这里还是一个鬼奴，癫狂的伥鬼。


    周醒错愕地看着她，又看看林钰，目光停在被吃得乱七八糟的饭盒上。


    周醒立刻喊人，“叫医护来！立刻开始鬼奴检测！”


    鬼蜮被解决当晚，一份汇报以极快速度送到了总局会议桌上。


    被喊来紧急开会的所有高层一头雾水，“张局，哪里出事了？”


    张局长坐在上首，“傍晚关于【育才学院】上报的消息，大家都看过了吧？”


    下面的人纷纷点头，但很快又皱起眉，“叶平安解决了【育才学院】外泄形成的鬼蜮，看起来【育才学院】很适合成为突破口。但这事不能急，今天鬼蜮本体才上报出现了变化……”


    张局长摆手，“先不谈这个。是我刚收到一条新消息。这次江市边缘的【育才学院】鬼蜮，你们知道有多少鬼奴吗？”


    资料都是看过的，高层秒答，“二十三名受害者成为鬼奴，一人幸存。”


    张局长摇头，微微笑了一下，“鬼奴数量，零人。”


    “零、零人？”其他人下意识重复，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着意味着什么，不敢置信地看向局长。


    “……全是活人？”


    会议室里爆发一阵惊呼，“不可能！张局，你知道的，刚开始鬼奴化的受害者，抢救回来也会大大损伤身体。彻底鬼奴化之后不可逆，看起来还是那个人，但已经是伥鬼了，只能重点关押！之前诡异事件里被骗次数还少吗？”


    “抵达时，这次鬼蜮里的低级诡异就已经消失，疑似被【灵车】吞噬。说出这种胡话，参与这次事件的人必须重新排查认知！”


    “都冷静点。”


    张局长抬手下按，嘈杂声迅速停下。


    “经过涂山顾问、紧急赶往江市的冯医师团队，以及邻市队伍的交叉确认……可以肯定：这次事件，全部生还。”


    老人笑起来，脸上皱纹一条条笑得绽开，环顾四周，“大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会议室里呼吸声顿时急促起来，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知道，当然知道！只要有诡异常识的人，都再清楚不过！


    诡异不停出现，控制鬼奴的压力与日俱增。不可能将鬼奴全部杀死，只能关押。


    但……鬼奴全都是定时炸.弹。谁也无法保证，它们不会突然出事。


    从诡物到医疗团队，都试图破解过这个问题。


    刚开始鬼奴化的幸存者被抢救回来，鼓舞了很多研究。但很快所有人发现，救治是有极限的。


    刚落笔的一张纸还能修复、擦掉痕迹。全涂黑的纸张，也许还能辨认出上面的零星字迹，但它已经没法变回一张白纸了。


    但现在……


    有了转机？！


    69


    第69章 （二合一）


    ◎团餐订单+1◎


    “所以,是【普通人】的饭唤醒了一点清醒，才成功完成抢救的？已经变成鬼奴，只要还没死,吃了也有用？？？”


    “对上了，这就对上了。鬼奴不可逆，但是之前诡异规则的影响也不可逆啊！这下，‘【普通人】的饭’真成必备药物了。”


    “不不，准确的说,这是【普通人】的力量。


    “还记得资料里江市的奇怪变化吗？今年上半年多出了多个疑似诡异事件、失踪的诡异事件,但又没有真正诞生的鬼奴……


    “我们先前猜测是B级鬼蜮复苏失败、猜测【灵车】困住的鬼奴化受害者还没走过危险线、猜测【鬼压床】和凶兽只是*开始接触就被抓了。但这些事件里,都有叶平安出现。”


    “鬼奴从不可逆变成能够抢救,能多活下来不知道多少人！调查局再努力、各个部门再严密警戒,也很难在诡异行动前发现它的踪迹。最低级的诡异事件，被最及时打断，也至少会制造出一名被诡异影响的受害者。


    “意志坚持不住的，可能变成鬼奴或被挣扎濒死的存在。意志能坚持住,就可能成为幸存者、调查员预备役。意志再坚强一点、聪明一点，就可能找到规律，反控制诡异死机,成为御诡者。


    “但调查员的后备力量始终太少了……现在不一样了,光是州口鬼蜮遗留，起码能解脱出十几万人！哪怕意志比自己坚持下来的人弱一点，也是活下来了。更不用说，这段研究中，或许能解析出诡异气息的污染侵蚀原理？”


    “鬼奴本已经不属于活人,但现在——再微弱的逆转,也是逆转的生机！”


    会议室里全是情绪高涨的议论声,上次这么激动，还是得知【饿鬼】鬼蜮消散的时候。


    议论声中，冒出一声疑问：“等等，州口的医疗团队发现救人效果的时候，没发现饭菜对鬼奴有效吗？”


    话音刚落就有人摇头，“最近的匪夷所思事情太多，你都忙糊涂了。【饿鬼】鬼蜮才结束多久？被诡异规则影响最危急的病患，都还没抢救完。请【普通人】做的饭，对照实验组加上成分测试都不够用，还没轮到城区里抓捕关押的鬼奴！”


    “一线生机，真是一线生机啊……”


    恍然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希冀。


    像漫长绝望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张局长笑眯眯看着他们，“诸位，我认为对叶平安的态度应该换一换了，你们觉得呢？”


    即使先前会议室里最警惕的人，也不由得点起了头。


    “是的，是该换一换了。”


    “还好江市、花溪和州口的接触中，和她关系还不错。我们最好加强保护，尽可能维持她现在喜欢的环境状态，获取更多‘药物’。


    “【育才学院】的合作还是算了吧，【普通人】的安全更重要。对，她是能压制诡异，但对喜乐饭店的观察显示，她并不会吞噬诡异，店里那些家伙始终没有放弃逃离。高级御诡者在鬼蜮也可能阴沟里翻船，我们没法确保她真的能安全回来。她喜欢做饭开店，就让她继续做吧，‘药物’可以由我们的人扮演食客去取……”


    高层忧心忡忡地思索着，收到同事们的古怪眼神，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咳，我之前是投过反对票，怀疑她是超A级诡异。但【普通人】能够让更多人活下来！哪怕她真的是某种情况特殊的诡异，她给予的善意依然是真实的，在她像禁区神灵一样沦陷前，我也愿意支持她！”


    张局长摇摇头，“这个荒诞的世界上，诸神从坟墓返回，死尸从棺木中苏醒，我们只能选择一切不那么坏的选项，并对未来心怀希望。但……我不认为你提的是个好主意。”


    张局长不紧不慢地敲敲桌子，“诸位，以真灵会为首的邪信组织已经注意到她，我们不可能完全将她和真正的世界隔开。即使可以，你觉得她会认为这是保护，还是像《楚门的世界》一样的圈养？会继续赢得善意回馈，还是激怒她？”


    会议室的空气顿时降到了冰点，有人不寒而栗地打了个哆嗦。


    张局长温和而不失强硬地注视着所有人，“【普通人】叶平安选择成为普通人开店、赚钱、做饭，也许是生活惯性，也许是认知影响，也有可能，这本就是她的稳定锚点。无论从锚点，还是最普通的友好，我们最好都不要过多干扰她的生活。现在开始表决。”


    “我同意。”


    “同意。”


    “……”


    提议再次被否决的高层，看向坐在上首，从诡异复苏开端一直坚持到现在的老人，也看向她背后巨大的世界地图。


    世界地图上出现了大块大块涂黑色块，零星的国家和地区名夹在里面，亮着小灯，像乌黑世界里仅剩的鲜艳灯火。而最大的一块，上面“蓝国”的名字依然明亮着。


    老人深陷的皱纹已经看过许多风风雨雨，破烂的大船仍在艰难航行。


    高层摊了摊手，投出最后一票，“我同意。我愿这份友谊能长长久久——正如我愿我们的世界还能长长久久。”


    全票通过。


    张局长露出微笑，“那么，‘药物’正常途径订购，鬼蜮合作继续筹备，压制真灵会的小动作。希望我们世界不那么可爱的‘特产’，可以给她的普通生活添点乐趣。”


    ……“特产”？


    会议室里不少人呛住了。


    凌晨的紧急闭门会议结束，颜明悦看着刚收到的指令，没忍住笑了，“……这下，程依说不定真能给叶老板要来一千万了。”


    “颜队？什么一千万？”姚清刚进门，听得一头雾水。


    颜明悦摇摇头，放下手机，“你带着林钰突击检查星魁集团，有什么新发现吗？”


    林钰经过治疗后，记忆还是很混乱，还没搞明白到底怎么被卷入鬼蜮的。精神量表测试也显示，她的情况很糟糕，好在没有彻底崩溃。


    冯医师团队怀疑，她就是这次事件里，第一个从鬼奴回到刚开始鬼奴化状态的人。


    但再混乱的记忆，至少她给出了一个关于星魁集团的突破口。对星魁集团的疑点调查可以继续下去了。


    姚清表情有些古怪，“有。”


    姚清从背包里取出一份厚厚的卷宗，Duang地拍在桌上，“星魁集团总裁肖撰举报集团内部资金流向异常、亲属失踪，希望我们能进驻专案组进行调查。”


    颜明悦：？


    姚清叹气，“之前这位小肖总就很配合我们调查，只是坚持维护集团声誉和产业稳定，不认为内部存在问题。她更相信是员工遭遇意外，和公司内有一些蛀虫。但这段时间……关联到星魁的事很频繁，她开始内部秘密调查，找出了些不对的地方。”


    颜明悦翻了翻卷宗。


    好家伙，一半都是集团内部资料。


    纸页上有经验丰富的刑侦部门贴的备注。他们协助分析，补足了调查员们的短板，清晰列出了几个值得怀疑的事件。


    “肖撰父母死亡事件，肖撰哥哥回家不久后疑似失踪。目前已经发现多个项目有异常资金抽调，至少已经持续了几年……”


    卷宗停在肖撰亲属连线图上，一张张照片，最上方是一张很久之前就已经苍老的面孔。肖撰的祖父，星魁集团未卸任的第一任董事长。


    颜明悦皱了皱眉，“刑侦部门怀疑，是近亲属针对家产铤而走险和转移资金。但放在调查局的视角，就很危险了。如果是潜藏许久的邪信组织成员，过去只提供金钱支持，最近却开始以自己的产业作为献祭场所，要么是他疯了不在乎了，要么……他的目标快完成了。”


    颜明悦合上卷宗，“移交江市，并转发有星魁集团产业的城市调查局，尽快调查。我们机动队伍还有别的任务。”


    机动行动队调查，本就只是针对叶平安参与事件的后续延伸。调查出一点苗头，其他同事们会继续努力的。


    姚清应了一声，有些好奇，“颜队，我们的训练还没有结束，接下来……是继续去附近城市，完成转正前的诡异事件吗？”


    “不，你们不需要去别的城市了。”颜明悦没忍住笑了，“会有人给你们送来‘教具’的。”


    颜明悦清了清嗓子，“总之……先去加强美食街附近的防御线吧。”


    姚清一头雾水地来，又一头雾水地走了。


    颜明悦拨通视频电话，另一边秒接。


    “小颜！收到上面的通知了吗？”视频里周醒头发乱糟糟的，眼球全是血丝，显然一夜没睡。但她精神很好，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周醒让开一些镜头，给颜明悦看她身后的走廊。


    颜明悦对走廊装潢很熟悉，为御诡者、诡异事件受害者准备的单独医院大楼，在每座城市都差不多。


    极其方便清洗的墙面、特制的拘束带、随时可以展开的防御装置、紧张疲惫的医护人员、一座座病房长久的死寂和最终困在里面的哀嚎……


    感官敏锐的白仙很少接近医院，御诡者们接受治疗也都是来去匆匆。毕竟，看着同类和自己在走向死亡，实在不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


    但江市医院有点不一样。


    【灵车】事件中下车的受害者们，一个个走出病房。【百眼】事件中鬼蜮存活的人，经过治疗很快回归生活。


    稀奇事一件接着一件，现在轮到了刚刚离开补习班的二十多个人。


    天还黑着，但手术室的灯已经熄灭，一间间病房里的病人陆续苏醒。


    走廊上有人迷茫又虚弱地打量着四周，努力从混乱大脑里寻找着记忆。


    也有人抓着护士不放，热泪盈眶。


    “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命！……话说，急救前给我吃了什么啊？好像很香，可惜不记得啥味了，能给我再吃一口不？吃别的都没啥味啊！”


    周醒看着他们，忍不住笑了，“真没想到，我还能看到医院这么热闹的一天。连夜赶来的冯医师在调人，之前关押的鬼奴按照关押时间、状态分批测试。她拜托我问问你，你觉得以医院的名义找叶老板‘订餐’，还是作为普通客人去买更好？”


    “看来医院要更忙了。”


    颜明悦也笑了起来，“我觉得……可以带上病患们的吃后感想再去‘订餐’。叶老板应该会喜欢这份夸奖的。”-


    清晨的美食街只有运货卡车驶过，哗啦啦卷帘门响声里，喜乐饭店打开大门。


    程依把菜篓搬进来，认认真真在交货单上打了个勾。


    “老板！小龙虾到了！”


    二楼传来打哈欠的声音。


    叶平安拉开窗帘，晨光一照，铺满床板的金币灿灿发光。


    员工勤快，金币陪睡，睡眠质量直线提升，睡睡懒觉也在所难免。


    【毕业季来临，警惕盗窃、拐卖……】


    【补习培训请认准正规机构，当心人财两空。】


    街对面通知灯牌换了几句话，叶平安一秒看向楼下车位，看到面包车还在原位才安心点。


    “还行，没有又来个偷车贼。”


    叶平安摸出手机，往下翻了翻，找到车行老板。


    老刘还在州口医院里，每天都发一大堆消息。不是感激涕零的废话，试图把车行全送给她，就是眼巴巴询问有没有能帮忙的事。


    叶平安怀疑油厂传/销把他脑子洗坏了，都懒得看了。


    AAA喜乐饭店：【老刘，有没有好用的车锁？挂上之后车轮锁死、没几个小偷能打开的那种。】


    之前的车锁本来就不是锁机动车的，被偷了一次，就不能继续凑合用了。正好，问问专业人士。


    对话框哐哐弹出一连串车锁选项。老刘热情地表示，选好立刻让员工上门安装，顺便做一套内饰的更新换代——免费！


    “那感情好。”这听起来比赠送车行的胡话正经多了。


    叶平安满意地约好时间，打开外卖平台的预订。


    今天的主打依然是小龙虾。


    昨天追回来车，做好的小龙虾已经没有刚出锅那么好吃了。


    好在小龙虾的季节还能持续很久，不仅可以多吃几天，还可以在营业前大吃特吃一顿。


    笃笃。门响了。


    叶平安丢下满手红油的手套，给颜明悦开门，“颜警官？是昨天的补习班要做笔录吗？”


    “我们昨天一起去的，不必做笔录了。不过这次来，确实和‘补习班’有关。”


    颜明悦笑了笑，“昨天林钰做检查的时候，带着的饭在病房很受欢迎，医院希望能和叶老板订购团餐，拜托我来问问……我知道叶老板经常换菜单，如果不方便，菜品跟店里一致就可以了。”


    “医院也想订餐？”叶平安眼前一亮。


    星魁集团的订购，拖拖拉拉没个准话。但东边不亮西边亮，大学城暑假淡季到来前，来了一笔稳定生意！


    颜明悦点点头，“每次五十人份起，最好有可以自己冲的饮料糊，餐标100，感谢费另算。”


    颜明悦每说一个词，叶平安眼睛就亮一点。


    颜明悦摸出兜里的一盒便签，笑着递给她，“病患们很喜欢叶老板的菜，托我送来这些。希望告诉你，真的很好吃。”


    便签上写的字都不多，也很少有华丽的辞藻。


    “好吃”、“吃起来暖暖的很舒服”之类的词汇，是最常见的。


    一部分是昨晚抢救结束的二十多个人写的，一部分来自接受治疗刚刚苏醒的州口病患。


    他们大多不清楚饭菜的作用，但真心实意的好吃感叹，或许更适合交给叶平安。


    太阳逐渐升到头顶，尽情发光发热。


    灿烂阳光照亮叶平安的脸庞，也照亮了她手中的厚厚一沓纸。


    叶平安一张张翻了过去，脸上是如常的笑容。颜明悦难以判断她在想什么，只能确定，她看得很认真。


    看完最后一张，叶平安把便签纸仔细放回盒子，直接揣兜里。


    她得意洋洋地拍拍胸口，“那是，我这是祖传手艺，保准好吃！病号餐嘛，我前两天才做过。医院的订餐就包在我身上，咱们可以签个长期合同，再加几份我也做得过来。”


    “感谢费有多少啊？”


    叶平安压低声音，眼珠提溜乱转，“一万？”


    颜明悦一口应下，“好，一次一万。等会让他们准备合同。”


    叶平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抽了抽嘴角，“……怎么感觉报价又报低了？”


    “还得是警官们介绍的生意好做啊，财大气粗，打钱还快。”


    叶平安美滋滋拿着一盒子便签上楼，和账本放在一起。


    厚厚的存单已经收到角落，挨着很少打开的衣柜。


    枕边的账本旁，渐渐多了许多东西。有投影的美食纪录片，有抽奖金牌，有毛绒玩具，有金币，也有……一盒食客的惊喜评价。


    “白手起家，也没那么难嘛，对吧？”


    叶平安笑了起来。


    叶平安脚步轻快地下楼，环顾墙面，搬出来一块黑板，放在在没开窗的侧面墙角。


    黑板上彩色粉笔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顾客留言区】


    “小程，去隔壁买几套便利贴，要形状好看的。没有就问问邻街的文具店。”


    “？”程依欲言又止。


    叶平安笑着摆摆手，“我知道，便利贴留言墙和店里装修画风不太搭。没事，新店新气象，挺好看的，快去买！”


    程依闷不吭声地出门，留守在附近的调查员们面面相觑，“颜队……要不要告诉叶老板，便利贴留言有点过时了啊？”


    颜明悦扶额，“没事，没事，挺好看的。叶老板喜欢就行了。”


    夏日里颇受欢迎的小龙虾上了菜单，喜乐饭店的外卖订单又迎来了一个小高峰。


    没了小龙虾也有花甲，没有花甲也有田螺……夏日食材太多太多，喜乐饭店足够满足食客们对“好吃”的期待。


    新安排的留言墙同样吸引了食客们的注意，半边墙飞快贴满了。一半来自医院订餐，几乎都在感叹好吃，一半……来自堂食客人，几乎全都是许愿菜谱的。


    “医院团餐”的订单合同顺利签下，一晃就是一周。


    一道白发身影熟稔地走进门，刚打开袋子，靠在门口的叶平安就睁开眼，“……桃子？”


    夏季阳光毒辣，叶平安晒太阳午休，都不得不挪到了玻璃门里。中午饭点过去，人少的时候打个盹，晒起来一样温暖。


    邻居书店老板每天准时到来，每天带来的东西都不一样，唯一一致的是：食材/水果一定很新鲜。


    粉红的水蜜桃几乎占满涂山岁整只手，叶平安感觉在哪里见过相似的颜色。


    桃子已经洗过，薄薄的皮下仿佛有一包汁水流动，甜蜜蜜桃香已经溢了出来。


    果然，咬一口就能吮到满口桃汁，就差插根吸管了。


    叶平安懒洋洋地坐直，才注意到袋子里只有一只桃子。


    涂山岁解释，“今天只有这只桃子闻起来最好。”


    一只桃子，作为礼物不太好。但他确实没找到更合适的食材。


    “只有一只桃子，没法做菜。那就……来，一起尝尝？”叶平安把没咬过的一半桃子递给他。


    涂山岁愣了一下，“不、不用。我回去了。”


    叶平安目光扫过他耳尖。


    白发里耳朵窘迫地红了起来，很像粉粉的桃子。


    涂山岁身影僵硬得像落荒而逃，连带来的草稿纸都忘了拿。


    “哎，你没口福。”叶平安耸耸肩，慢悠悠站起来，去拿他忘拿的草稿纸。


    涂山岁不急着开店，这几天午后倒是天天来喜乐饭店。


    叶平安晒太阳，他尝完菜，就在旁边写写画画，大约在忙警方的咨询业务。


    叶平安扫了眼草稿纸。


    ……等等，好像不是咨询业务。


    涂山岁去而复返，看见叶平安盯着草稿纸的微妙神色，耳朵的红顿时有了往脸上蔓延的趋势。


    他还是不太适应手机打字。不过，新技术可以在纸上写好再拍照转换，很方便，不用慢吞吞戳屏幕了。


    唯一的不好，就是忘记拿稿纸的时候，容易被看见在写故事。


    空暇时上传了几个过去的故事，涂山岁才发现：娱乐故事的热度比历史研究高，不是网站热度不同的问题。


    而是……那本畅销故事本身受人欢迎。


    故事上传了几天，只有几十个点击。唯一一条评论，是“作者是不是古文学专业的，好像在写典籍一样，感觉好像很有文化，但看不太懂，适合催眠……”


    涂山岁：……


    叶平安笑眯眯看向他，“涂山顾问在写小说？”


    涂山岁匆忙盖住她手里的稿纸，“我写得不好，别、别看了……”


    叶平安摇头，“哪里不好了？无聊的时候，翻来覆去看看过的美食视频和小说，就没意思了。要是我有这个艺术细菌，能自己写，就不会没得看了！”


    叶平安兴致勃勃，“涂山，你发上网了吗？在哪里连载？链接有吗？早就听小程说你也看小说，原来是为了创作啊。山海经同人小说挺多的，你这种仿古文风还是第一次见，下次什么时候更新？”


    涂山岁张了张嘴，失落又尴尬，“……我上传了，但没人看，没什么用。”


    “话不能这么说。”


    叶平安晃晃手指，“会写多写，就算做不了畅销作家，起码也有人看到过了。你想想，有多少个点击，就说明有多少个人看过。有一个人看过，就有一个人知道。几十个点击，就有能装满一整个大堂的人知道你的故事啊。”


    叶平安张开手放在他面前，“所以，链接在哪里，后续在哪里，作者日更在哪里？”


    涂山岁定定看着她，窘迫和无奈好像都消失了。


    是啊，至少有人看过他留下的故事了。不再只有他知道，曾经的涂山氏和轩辕陛下。


    涂山岁捏着稿纸，“……谢谢。我回去写好了发给你。”


    “没写也行，看看爱妃的照片！”


    声音随着打开的大门飘走，涂山岁返回书店的路上，平坦大路差点崴了脚。


    “哎，看来暂时没得小说看了。其实除了文法不好，看起来有点费劲，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叶平安吸完最后几口桃子，扭头看向程依，“对了，订婚宴的客户到底什么时候来？从大前天就说要约我看菜单，一天推一天，现在还没定下。今天还来吗？他们结婚时间难不成还没定，拖拖拉拉拖到什么时候啊？”


    “噗嗤！”想起这几天被调查员当场抓获的真灵会埋伏队伍，程依没忍住笑出了声。


    叶平安：？


    70


    第70章 （二合一）


    ◎你不拿，我不拿，不拿白不拿◎


    “婚宴客户”什么时候来？


    这个问题,连“客户本人”都无法确定。


    接二连三埋伏失败，换了时间地点都没用，在叶平安出门前人手就纷纷暴露被抓……


    其他地方调来的真灵会成员,刚刚抵达江市不久，就初步感受到了江市的古怪。


    “这地方真邪门，好像什么都在和咱们作对，喝凉水都塞牙。今天凌晨去埋伏喜乐饭店的兄弟，刚到目的地就被巡逻的调查员抓了。”


    “听说之前的据点也是莫名其妙出事……江市搜查诡物和诡异使用的警戒等级都比其他城市高,出事丢了好几批诡物了。搞得这次任务都不好用诡物。”


    “那群鬣狗围得太紧了！会不会是里面的钉子叛变了？”


    “不像,她还提醒我们调查员巡逻时间、什么时候出去追击。不然哪里逃得回来这么多人？”


    “唉,就不能让目标自己出来吗？”


    “可以是可以,但目标很少远离饭店,离得太远她觉得耽误营业，不愿意出来，让我们去店里。”


    “还不如把要的钱给她，抓到人,钱一样是咱们的。”


    门外下属们的嘀咕声传来，推脱着责任，抱怨个不停。


    太岁打开通讯器,程依的消息第一个弹出来,催着他询问下次什么时候来。


    【神使大人，我听那些调查员说，明天是他们换班的时候，说不定有机会？或者提一提价格，也许老板愿意主动走远一些,远离调查员的保护圈？但是要快点,老板嫌这单迟迟定不下来,太麻烦了，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今天劝了好久，她才勉强同意再见面商议。】


    看起来她很为人着想，但看看锐减的人手……


    太岁脑门隐隐作痛，呼吸间凌乱洒出一捧灰尘似的东西。他定了定神，压下扰乱思维的怒火和暴躁，摸索到触感异常的皮肤，扯下来一朵蘑菇形物体。


    白蘑菇圆圆胖胖，纯净又可爱。


    刚扯下来的地方连接着一缕缕菌丝似的飘絮，太岁毫不犹豫地捏碎。


    噗叽。“菌丝”挤成一堆黏液，又飞快变成黑雾，涌回他的躯体。


    太岁将白蘑菇装进小盒子，转身放下。


    背后盒子已经堆满了墙壁，丝丝缕缕菌丝从里面爬出，相互勾连着，原本的钢筋水泥变得像一座菌菇长成的房子。


    太岁痴迷地看着纠缠在一起的菌丝，“快了，就快了，让我看看……会长在意的这位特殊御诡者，做祭品合不合格。”


    他没耐心再等这群临时拼凑的下属，更不想再听程依委委屈屈诉苦。


    会里调来的诡物和资金，本想留下自用，看来该用的还是得用了……


    太岁：【剩下的90万转给你。告诉她，今天晚上10点在3号江畔小广场见面，我们会去找她的。】


    程依面无表情地盯着通讯器，收到消息，一秒都没耽误，立刻把刚收到的时间地点发出去。


    她顺便打了个补丁：【老板最近生意很红火，签了好几个大单。“婚宴”的邀约推迟太多次了，可能补上的钱不太够。】


    太岁痴迷的神色，都被通讯震动震得抽搐了一下。


    太岁看着借几个跳板转走的资金，肉痛地发出一条新消息。


    中心思想：“会长，这人太难缠了，没钱了！”


    你不拿，我不拿，不拿白不拿.jpg


    讯息飞速传递，调查员闻风而动。


    程依小跑着凑到叶平安面前，“老板！婚宴的客户说今晚十点见面……”


    叶平安刚吃完晚饭瘫着刷视频，听见“婚宴客户见面”就一皱眉，“今晚？就差一个多小时了，还要跑江边去……明天再说不行吗？”


    婚宴的顾客到现在还是不见踪影，约一天推一天。要不是已经给了钱，叶平安都怀疑是来耍人玩的。


    【叮咚！到账九十万元！】


    叶平安一骨碌坐直了。


    程依露出大大的笑容，“客人说因为他给老板造成了麻烦，所以涨钱了。加上之前的，一共一百万前期款项。”


    嗯，之后能要来多少，这都是前期款项，没毛病。


    “不麻烦不麻烦。正好，我顺路去江边兜兜风！”


    听着悦耳的收款播报，叶平安笑眯了眼睛，面包车风驰电掣开出去。


    沿江的小广场上，夏夜乘凉的人相当多，广场舞的音响声老远都能听见。


    这次拿到的地址很含糊，调查员们提前赶到，紧急排查着疑似真灵会的人员，却迟迟没有结果。


    颜明悦皱眉，“不对，他们换策略了。之前怕带诡物来惊动我们调查，被抓了几次，既然带不带诡物都会被抓，这次恐怕是想……带诡物来突击劫人？”


    “各单位注意，保持隐蔽，进行周边疏散，小心诡物攻击！预备役调查员要是被诡物迷惑了，算一次诡异事件失败，都打起精神！”


    洒水车唱着歌开过3号小广场，原本的广场舞队伍不得不换个地方。小吃摊的香味从四面飘来，吸引着纳凉的人群。


    没一会，小广场上人就少了大半。


    几轮吸引刚结束，广场音响里飘出悠扬笛声。


    夏子涵紧张地张望着广场，警戒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的犯罪，“连着出几天任务，我感觉都能直接转业到隔壁警局当便衣了。核心小队还没确认抓捕对象？说起来……谁换的音乐？还怪好听的。就是声音忽大忽小，好想去给他修修播放器——诶诶诶！”


    眼看队友恍惚站起来往前走，夏子涵差点蹦起来。


    预备役调查员培训考核的知识，出任务前的三令五申，一个个在她脑海里回荡，曾亲历过的诡异事件让她迅速反应过来：


    ……被抓了几批之后，邪信组织按捺不住，开始用诡物铤而走险了！


    夏子涵一把抓住队友，按响通讯，耳机频道里的警报声响起。


    警报声响得格外刺耳，像几乎同时被按下了好几次，声音叠加吵得耳朵嗡嗡的。


    耳朵嗡嗡作响，外面悠扬的笛声却好像丝毫没受影响，快节奏忽大忽小地响着，靠近的念头依然在脑海盘旋。


    夏子涵看得到，零星人群还留在广场上。


    有的被古怪音乐吸引，走向埋在广场喷泉、雕像等区域的音响，也有的一头雾水地留在原地，抱怨着扬声器坏了。


    颜明悦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预备役调查员们，很高兴看到你们及时抵抗了一次诡异引诱。现在，2队、3队进行敌方御诡者排查，疑似特征会有信息部门辅助下发。4队保持隐蔽，继续疏散广场，1队警戒。”


    “是。”应和声次第响起。


    颜明悦切换留在喜乐饭店的周醒通讯，“有点奇怪。信息部门对比出来，用的诡物是曾现身过的D级【魔笛】。


    “【饿鬼】鬼蜮资料绝密，但只看之前的事件，真灵会应该已经知道，低级诡异对叶老板无效。被我们追踪压缩生存空间之后，现在他们急需完成任务，【魔笛】不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单独骗走叶老板啊……”


    “尤其是明确知道，我们在围捕追踪他们。叶老板出门，我们是一定会来排查这里的。这种反应不正常。”周醒思索着，“也许，他们还有其他接触即控制的诡异？”


    颜明悦想了想，发出提醒，“各小队注意，抓捕排查时及时点燃净烛，允许提前使用束缚。”


    音响里很快传来一阵嘈杂，像另一端发生了剧烈争斗，以至于影响了播放仪器。


    音响里的笛声消失不见，变回之前的音乐，但广场上的笛声并没有消失。


    “目标向西出逃，确认携带诡物，束缚装置无效，请西广场准备拦截。重复，目标出逃……”


    “3号小队前往支援……稍等，后撤戒备吧。”


    颜明悦看着广场西入口慢慢减速停下的面包车，笑容有些古怪。


    广场西侧靠近大学城赶来江畔的最近路线，也是布防最严密的方向。现在……大概不需要她动手了。


    广场上不让开车进去，叶平安打上双闪，车停在广场口，确保客户只要过来就能看到。


    “这么晚了，出来乘凉的人都少了。这个点见面聊婚宴……多少有点，咳咳。”


    叶平安看看广场稀疏的人群，摇摇头，将对顾客的背后不礼貌吐槽咽了回去。


    掏钱的说了算，客户想干嘛干嘛呗。


    夏夜晚风吹过车窗，不用开空调，也足够凉快。


    老刘不愧是专业卖二手车的，让人送来的新颈枕、腰托和车座麻将凉席，都是小东西。但换一套车内饰，舒适度顿时上了好几个lv。


    “没想到换内饰提升这么大。早知道上次老刘说可以安，就让他来安了。不过现在用上也不晚，夏天用冰丝和凉席，秋天就可以用毛绒款了！”


    吹着小风，靠着坐垫，叶平安悠闲地点开视频，继续看没看完的美食节目。


    以这单顾客先前的拖拉程度，叶平安很怀疑十点他们能不能准时抵达。


    一阵悠扬的笛声混在广场音乐里，好听，但越来越近，高音吵得相当聒噪。


    叶平安顺着声音看向广场，几十米外路灯下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他皮肤苍白，专注望着她吹笛子。白色笛子像某种骨骼制造，有些泛黄。吹笛人衣服普通但破破烂烂的，像是被什么撕出来很多个破口。


    随着叶平安抬头，吹笛手眼睛里爆发出一阵亮光，嘴角扭曲出笑容，紧紧盯着她。


    阴冷从笛子每一个孔隙吹出来，诡物仍在生效，并且吸引到了目标注意。


    他辛辛苦苦逃出调查局的包围，甩开他们只争取到几分钟时间。不足以让他完全逃掉，但足够完成任务了。


    他知道叶平安的能力很特殊。但只需要注意到，接触到她，哪怕她并没有被诡物控制，任务一样算完成！


    “……一身流浪风，路边演奏，搞音乐的啊。艺术真是难懂的东西。别看我，又不是我点的歌，我可不会给钱。”


    叶平安尊重，祝福，并戴上了耳机，继续看节目。


    吹笛手的笑容僵住了。


    难道吸引还不*够大？正常人听到音乐，起码也会回应一下，外向些的也会过来看看吧！


    笛声再次响起，这次不仅是聒噪了，吵得像个高音喇叭，连全包耳机都挡不住噪音。


    吹笛手直接跑来门口吹了。


    叶平安忍无可忍，探手摁住越凑越近的吹笛手肩膀，“怎么的，不打赏你的表演，你就要吵死人啊？”


    拍到瞬间，吹笛手浑身抖了一下。


    嘴缝里细小灰尘般的物质喷涌出来，翕动中，嘴缝间眨眼长出丝丝缕缕雪白菌丝。


    一颗颗孢子在迅速长大，眼球、口腔、耳朵、鼻孔等孔洞，全都开始喷洒新的“孢子”。


    看起来还是正常结构的躯体里，孢子和菌丝飞速上涌，在吹笛手身边勾勒出一圈雾蒙蒙的轮廓。


    吹笛手知道他只是给使者创造机会，就能完成任务。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创造。


    太岁怎么敢，用正在侍奉神灵的兄弟做为神灵的祭品？！太岁什么时候对他下的手！


    惊怒在脑海中回荡，恐惧刚刚浮现，他似乎品尝出了口中菌丝的味道。


    不由得想起刚抵达据点时，太岁大人请他们喝的汤。


    真好喝啊。


    喝过汤之后从未有过的舒适。


    掌握神灵碎片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舒服了。


    有什么在血管中爬行，恐惧变成了异样的渴望，吹笛手露出痴迷的笑容：


    “你看起来……很适合……生长。”最后两个字说得含糊不清，和吞咽口水声混在一起听不分明。


    微小的物质落在面包车光滑的金属车门上，驾驶座下的人脸纹路一秒缩成一团。


    车门浮出层层阴影，但依然无法遮挡表面长出的一丝丝另类物质。


    像金属发霉长毛了似的，一层细密菌丝覆盖表面，吞噬了阴影。看起来崭新的车门迅速露出了锈蚀斑点，锈蚀还在扩大，只是变化暂时还停在表面。


    在附近戒备的颜明悦，第一时间察觉【灵车】的变化。


    “【灵车】被压制吞噬了，有类似菌群痕迹，符合【太岁】相关事件残留描述。太岁派出来的御诡者，已经被【太岁】控制。”


    颜明悦一秒想明白了，“被调查局封锁太严，选择直接冲击，越简单的计划越容易成功？他们试图制造一瞬恍惚，让【太岁】控制叶老板！”


    颜明悦的心脏刚提起来，就反应过来：只是车变了，直接接触的叶老板毫无反应。


    叶老板能提着金钵当食盆，只是接触诡物延伸出来的影响，洒洒水啦。


    叶平安看着吹笛手的笑容，嫌弃地收回手，皱了皱眉，“什么适合不适合，别笑得这么恶心。这么大地方，你非要凑到我车旁边，还不许我拦你了？”


    吹笛手笑容凝固，逐渐死寂的眼神都呆滞了一下，努力斜着眼睛看向已经挪开手的肩膀。


    从皮肤毛孔一直到嘴巴，他看到“孢子”依然在四处喷洒，皮肤上伸出宛如绒毛的菌丝，抓向叶平安的手掌。


    但落向叶平安的部分，刚碰到就不再活动，好像迅速走向枯萎，完全没有沾上她的机会，直直坠落进车厢。


    “孢子”落到车厢地板上，变成一丝丝黏液。还没等完全散开，缩成一团的人脸纹路偷偷摸摸探出头，车厢地面微微翻滚，把“孢子”全部咕嘟咽了下去。


    吹笛手愕然看着这一切，大脑艰难运转着，试图理解发生了什么，“你……还能离开？”


    叶平安嫌恶地升起车窗，“说话就说话，唾沫星子别乱飞啊！你多久没洗过澡了，一动就掉灰，离我远点！”


    吹笛手脸上最后一个表情定格在惊愕。


    他的皮肤已经变得雪白，像被菌丝构筑出全新的皮肤。但皮肤无法挽回地向下凹陷，躯体像被从内而外蛀空的树干，抬手、握住等动作对躯壳来说格外沉重。


    啪嗒。


    笛子掉在地上。


    悠扬笛声高了几个八度，从地面响起。


    阴冷从笛子周围爆发升腾，无形的手按在孔洞间，奏响更诡异的音调。吹笛手的喉咙里隐约响起相似的乐声，像骨头也开始奏鸣。


    “……你自己手抖掉了，不关我事啊。”


    叶平安看都懒得看，无语地踩了一脚油门，开走车，免得被人碰瓷。


    面包车启动，表面被菌丝覆盖而暴露锈蚀的车门迅速升起阴影，将菌丝拖入车厢深处。车门重新变得崭新闪亮，缩在座位下的人脸纹路变成笑脸。


    吹笛人被甩在车后面，一颗雪白的蘑菇长出脸颊，白白胖胖，像一颗品相完美的真正蘑菇。


    一颗蘑菇长出头顶。一颗蘑菇长出喉咙，乐声变得模糊不清。


    雪白蘑菇长得飞快，手臂、胸口、双腿……一颗接一颗蘑菇长了出来，僵硬站在原地的吹笛手仿佛变成了人形培养基，连眼球都长出了一丛蘑菇。


    直到再没有一丝地方可以生长，一朵朵蘑菇挤在一起，忽地失去了形体，仿佛融化，连菌丝都一起消融。


    蘑菇“融化”瞬间，暴露出下面干瘪枯萎的血肉骨骼，依稀能看出人形。吹笛手的残留躯体，像一截枯萎的树干，失去了蘑菇包围立刻摔在地上。


    只是轻轻的碰撞，就变成了一捧灰尘。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除了密切关注广场一角的调查员们，甚至没有惊动周围的其他注意。


    白色骨笛被残留的菌丝缠绕，笛声仿佛在尖叫，但声音越来越微弱。


    车轮下的阴影徘徊在骨笛边缘，黑色小手在阴影中试探着，没敢直接抓住它。


    颜明悦神色严肃，“【太岁】诡物施加的影响，试图影响到叶老板失败，御诡者也被消耗掉了。已确认叶老板不受【太岁】影响，驾驶车辆时，【太岁】无法继续吞噬【灵车】。【魔笛】在被【太岁】吞噬，【灵车】也有吞噬倾向……”


    “根据之前的记录，只能建立生物隔离带隔绝【太岁】的生长。预备役调查员禁止靠近。注意观察叶老板的应对，准备封锁广场。”


    面包车往前面开了几米，重新停下。


    叶平安视线落下前，阴影里伸出的小手嗖地全缩回去了。


    叶平安瞄了眼后视镜，“……诶？人呢？”


    原地只剩下还在滴滴呜呜的笛子，像没电了一样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相当聒噪。


    叶平安嘴角抽了抽，“买自动放音乐的笛子装X我理解，公共场合装X装的这么大声，就是你的错了。怎么的，发现要不到钱，连设备都不要了？有没有公德心！还是准备诬赖我偷你笛子？”


    叶平安开门下车，绕到车后面捡起笛子，隔了张纸巾包住，“噫，黏糊糊的。这玩意怎么关啊，没看到开关……脏得挡住了？”


    纸巾擦着笛子，细小到几乎不可见的白花花“菌丝”碎屑簌簌落下，落地之前就变成了缕缕阴冷雾气消散。


    看着看着，颜明悦严肃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了。


    ……怎么还真能擦下来的啊？


    【灵车】来了追车抓司机，金钵来了直接抓金钵……所以擦掉【太岁】的痕迹也很合理，嗯，很合理。


    菌丝碎片落下瞬间，远方留在屋子里的太岁霍然抬头，注视着墙上一小片枯萎的菌丝。


    他脸色阴沉，“……行动又失败了？只是接触叶平安，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办不好，一群废物！”


    调查局抓人向来顺藤摸瓜一网打尽，太岁没收到留在行动外围的成员消息，就知道他们大概率已经被抓。


    没有现场传来的消息，他只能从诡物的反馈推测发生了什么。


    “……接触到了，但没有成功。时间太短了，数量不够？”


    太岁的恼怒慢慢平息，抓下来又一只冒出来的蘑菇，“也对，她的意志力应该很强。足够特殊，才会吸引会长的注意，才配成为最好的祭品。”-


    骨笛上的菌丝轻轻一擦，随意擦掉了大半，剩下的也在迅速变成碎屑掉落。


    叶平安擦完找了半天，也没在响个不停的笛子上找到开关。


    “难道是开花电子蜡烛同款技术，砸到稀巴烂还是会叫的那种？那岂不是要一直响下去？”


    叶平安拍拍笛子，骨笛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终于没电了。”叶平安抬头看了一圈，满意地在广场路边找到治安亭，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敲敲窗户。


    “警官，我捡了个别人丢的笛子。啥时候失物招领成功了，一定帮我宣传宣传喜乐饭店拾金不昧啊！”


    坐在治安亭里面的调查员目瞪口呆。


    守广场路口，守来个天降诡物可还行？


    叶平安塞完笛子，看看人影稀疏的周边，又看看时间，无奈叹气，“……十点十分了，还没来。又迟到了。”


    调查员们紧急收容诡物，叶平安溜溜达达走回车上，继续看没看完的节目。


    “这个厨师大赛赛制设计还挺有意思的。第二季要推出了？预约关注一下！”


    叶平安愉快地加了个收藏，退出全屏观看，才注意到时间，顿时火冒三丈，“马上十一点了！人呢？！又鸽我？？？”


    程依等在店里，不时张望着门口。


    夜色渐深，美食街的热闹小吃摊都散摊了。面包车风驰电掣出现在路口，程依立刻站了起来，“老板！”


    叶平安脸色漆黑，“小程，去问问客户什么意思？到底吃不吃饭了，加钱也不能这么耍人啊。连个理由都没有，就直接不来！而且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婚宴另请高明吧。”


    程依：“老板，客户说加钱。”


    叶平安立马笑了，“……加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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