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有什么是傅家最得意的,那一定是自己的儿子,傅照川。
傅照川人长得英气,虽然不是亲生,但养了七年的养子,和乡下丢脸残疾的儿子,孰轻孰重,更有用,傅家父母确实清楚得很。
在曾经,傅家父母也想过,给小儿子傅照珩一点机会,跟他们亲近。可傅照珩的表现却让他们多次碰壁。
他们感觉傅照珩这个乡下养起来的真儿子,很怪异。不止面对其他人的搭讪不回一句,连人都是时常莫名神游的。连小孩子见到他冷冷注视着前方,一动不动的样子,都会感到害怕,哭闹着要远离傅照珩。
更别说在意运势的傅家父母了。
他们只觉得,小儿子治不好的腿,和养父养母双亡的事实,都证明了,他们的小儿子傅照珩身上,是带有不利于傅家运行的晦气的。
他们更吝啬把感情给这个进门到现在,一句爸爸妈妈都没说过的傅照珩了。
想到这里,傅家父母下意识将视线转移到了宋知台的身上。
他们对宋知台更好奇了。
毕竟,陆家小少爷在意宋知台。
他们大儿子在意宋知台。
甚至他们的小儿子也在意宋知台……
作为父母,他们都没有这样的魅力。
更离奇的是,连他们都束手无策,无法搭话的小儿子,从进门到现在,数天,竟然说了只两句话,两句话都是关于宋知台的。
想到这里,傅家父母,几乎都能完全背下来,他们小儿子从回家后唯二说过的话——
第一句:找傅照川要宋知台的联系方式。
第二句:找宋知台搭话“你好,我叫照珩”。
是的。
照珩。
不是傅照珩。
傅家父母对这个亲生儿子,是不满的。
嘴巴不甜,性子怪异。
还有残缺的身体。
傅家父母并不缺钱,亲生儿子一回到家,他们就想到了,要给儿子诊治的事。
但天不遂人愿,医生说傅照珩的腿,一辈子都治不好了。
他们要一辈子有一个残疾的,站不起来的儿子。
想到这里,傅家父母的表情更冷漠了。
没人需要一个残废的儿子做继承人。
但还好,他们想,他们还有一个健康的,有能力的大儿子。
想到这里,傅照珩这个亲生儿子,变得可有可无。
傅家父母不再在乎傅照珩了。
甚至觉得把刚找回来的亲生儿子发配到乡下一段时间,他们也能清净一些。
但他们没想到,陆宴迩要送走的,却是他们最在意的养子,傅照川。
傅照川从小就待在他们身边。
他们怎么舍得?
傅家父母想到这里,完全没有了刚刚要把亲生儿子傅照珩一样送去乡下的从容。
相对比,傅照川却勾了勾嘴唇,从容不迫地看向了陆宴迩:“可是台台舍不得我哎。”
傅照川露出狡黠笑容:“是吧台台?”
台台要怎么说话?
宋知台沉默的看着傅照川。
傅照川却像是完全故意的逗弄:“台台不舍得我去乡下就不说话。舍得我去乡下就说话。台台你看行不行??”
傅照川拿着最新款的飞机和小甜点诱惑着怀里的宋知台。
宋知台和陆宴珩皆露出了【哑巴无语】的表情。
什么说话不说话的!
小哑巴怎么说话啊!!
傅照川还在得意呢,脑袋就被轻拍了一下。
傅照川气哄哄抬头,却前自己弟弟疏离优雅的眼神看着他。
傅照珩认真道:“不许欺负台台。”
傅照川没了脾气。
傅照珩也顺理成章在傅照川怀里把台台搂了过来。
换做往常,傅照川肯定会把台台抢过来的。
但抢走宋知台的是他的弟弟,傅家真正的儿子傅照珩。傅照川没了脾气,反而很认真乖巧地坐在一边,像是狗狗一样,跟宋知台、傅照珩玩起了飞行棋。
陆宴迩却看着宋知台任由傅照珩抱着,软绵绵的样子里红了眼睛,“台台跟我才是最好的,只能要我抱着。”
傅照川:“跟我才是最好的!”
小孩子叽叽喳喳吵破天,傅家的父母两眼一黑的眼睛都快翻上天了,两个孩子还在争执不休。
怎么办啊,得罪了陆宴迩,他家十个也不够赔的啊。
奈何傅家大少爷和陆家少爷争执不休。
还有那残疾的小儿子。
附在了宋知台耳边,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的,反用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手型比划着:台台,别理他们。只有我手语最好。
……
茶香四溢。
陆宴迩又崩了。
*
再后来的一个星期,傅照珩转到了云港实验小学。
陆宴迩还是那个样子,对傅家兄弟警惕得很。
天空下着雪,陆宴迩几乎把宋知台包裹的像是一个小粽子,小心翼翼地牵在了手里,死死护着。
一直护到到了教室,确定傅照珩没有到他们的班级,陆宴迩的表情才缓和了些许。
陆宴迩总会很大方任由傅照珩的哥哥,傅照川大大咧咧的在班级里送吃的。
因为陆宴迩知道,宋知台总会先喝他的草莓牛奶,而不是那两个讨厌小棕毛的。
陆宴迩本以为,一切都会回归往常,那个特别好看的小棕毛不会再来打扰他们,却不想,才刚度过了一天好日子。当天晚上,当天晚上,宋知台就被傅照珩拐跑了。
陆宴迩拐回在傅家写作业的台台,刚红了眼睛,就被宋知台用心整理的手语笔记,打消了所有的脾气。
这是陆宴迩第二次收到宋知台的礼物。
这次不是巧克力。
而是台台和很会手语的傅照珩亲自整理的手语笔记。
是台台看他每晚努力学习手语。
很认真很认真,一笔一划记录下来的笔记。
陆宴迩知道笔记本上工工整整的笔记是台台写的。
陆宴迩对傅照珩的手语也是极为认可的。
他确实有时候和台台交流困难,需要这本笔记。
陆宴迩眼眶更红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情绪。
只是闷声把宋知台带回了家。
他知道。
这是他在冬日里收到的最温暖的礼物。
一瞬间。
陆宴迩甚至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讨厌小棕毛二号了。
直到傅照珩熟练地把台台抱在怀里,要求台台晚上留宿傅家,台台还真留宿后。
陆宴迩再次炸毛了。
他再次宣布。
傅家兄弟都是讨厌的。
*
当晚云港市下了雨。
雷声轰隆隆的。
宋知台是被傅照珩用第二本手语笔记哄诱走的。
对此,陆宴迩表示很委屈。
他忐忑的回家。
委屈地抱着台台的小衣服和小枕头委屈地蜷缩在了被子里。
轰隆。
轰隆。
雷声不断。
陆宴迩睡不着。
陆宴迩并不怕雷声,他却很怕宋知台睡不着。
陆宴迩连衣服都没换就往外跑,好在管家来得及时,才没让陆宴迩淋成落汤鸡去傅家。而是眼睁睁看着陆宴迩冲进了傅家,一路气喘吁吁,穿着小拖鞋,小睡衣,在无数房间中推门,找上了早已睡着的台台。
直到陆宴迩抱着台台。
众人才恍然察觉……
陆宴迩是怕宋知台怕雷声,想要保护台台。
傅家佣人,傅家父母,和秦管家,看着小小的一张双人儿童床上,同时挤着傅家兄弟,宋知台,和勉强塞进去,格外高个子的陆宴迩,哭笑不得。
这再大的儿童床,也容不下四个人啊。
傅家父母有些头疼,急匆匆让人再搬个床来。
却不想,还没搬过来,傅照川就被陆宴迩挤到了一边。
陆宴迩身上卷着雨夜的潮湿味,和夜晚晚风的微凉。
陆宴迩凑近的时候,寒气袭来,傅照珩也在迷迷糊糊中有了些许反应。
可陆宴迩却很执着,很认真地把傅家兄弟抱着台台,左右一边的小手都扒拉开。
一直等到只有他抱着宋知台,陆宴迩才扬起了下巴,轻拍,低哄宋知台:“不怕,不怕,哥哥来了……”
次日。
被推倒在床上的另一边醒来的兄弟俩,看着陡然蹦出来的陆宴迩:……
彻底陷入了沉默。
也是这一天,傅家兄弟在这一天,以及过往,一切的失败经验里,得知了一件事——
他们确实很难玩过陆宴迩。
毕竟,陆宴迩是橡皮糖。
一年级的时候陆宴迩粘着宋知台,不让他们上车,接近宋知台。
二年级、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的时候,他们送礼物年年输给陆宴迩。
还有六年级的时候,体育课搭档,他们也总是抢不过陆宴迩。
就连小学毕业这年,班里轮流给宋知台送礼物,两兄弟竟然也没抢到前面的位置,眼睁睁看着宋知台收了几十个礼物,挨个道谢,毕业了。
那个时候,傅家兄弟还在安慰自己,觉得自己能跟宋知台考入一所初中。
那个时候,他们就能再天天见到台台。
却不想,小学毕业后,傅家兄弟,一个升入了云港市第一小学的初中部。
一个被傅家美曰其名,用治疗的方法送出了国外。
当天,得知噩耗的傅家大少爷哭红了眼睛,抱着宋知台死死不放手。
傅家二少看不出什么,只是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闷声不肯说话。
宋知台看着低迷的两人,也偷偷把画打包成礼物,送给了傅家两兄弟。
两兄弟很开心。
只有刚刚还在得意,只有他天天跟台台在一起的陆宴迩,看着傅家两兄弟收到台台亲自画的礼物,气急败坏踹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
“碰。”垃圾桶传来了剧烈的响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陆宴迩踹垃圾桶的方向投了过来。
但陆宴迩怕被台台骂。
最终没踹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