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迩只知道,妈妈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闭上了眼睛,怎么晃都晃不醒。
陆宴迩急匆匆往外跑。
连自己都没顾上,就光着脚冲进了人群中,求助似地拽住秦管家的衣角。
“台台,台台去世了。”陆宴迩坐在浴缸里,晃了宋知台许多次,宋知台都没有反应,只能求救最快能联系私人医生的管家。
陆宴迩跑得太匆忙,眼神甚至一瞬都没有给过自己的父亲。
对此,陆父表示很受伤。
可陆明谦还是很快恢复了冷静,第一时间和联系赶来的私人医生冲进了浴室,查看起了宋知台的状态。
宋知台不能出事。
私人医生和陆明谦俯下身。
视线里,宋知台的小脸红红的,鼻尖粉粉的,脸颊粉粉的,整个人比来的时候红润了许多,明显是还活着的的状态让两人都松了口气。
私人医生仔细检查宋知台的情况,认真交代:“宋知台,是晕倒了。”
大人长时间在浴室里呆着都会感觉晕晕的,更何况是宋知台这么单薄的小孩子呢?
待太久就是不行啊。
听着医生的交代,陆明谦露出了鲜少自责。
是他的不对。
小孩子哪里懂什么泡澡泡到晕厥?
他是懂的。
他却太欣喜自家儿子,第一次说话,第一次唱歌,第一次交朋友,而忘了制止。
陆明谦很温柔的在陆宴迩的身边接过宋知台。
一切都太顺利了。
在往常,陆明谦多费口舌,也说不动自家儿子退让一步。但宋知台昏过去后,陆宴迩却第一次像是信任他一般,把宋知台交给他了。
即使……
陆宴迩的视线依旧死死地盯着宋知台。
没有看他。
但陆明谦却还是在第一次的被儿子信任中。
有些热泪盈眶了。
……
陆明谦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和自己的儿子关系转好。
更没想到宋知台不过才来了几天,他儿子对他的态度就好了些许。
陆明谦的视线下意识落在宋知台身上。
怀中的宋知台极其轻,明显比同龄人还要纤弱的身材,让陆明谦有些错愕的有些心疼。但很快,陆明谦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谨起来。
他很感谢宋知台。
也很心疼宋知台。
在往常,陆明谦的生活只有工作,但今天他却亲力亲为,开窗通风,给宋知台穿衣,松领子。即使生疏,却也事事做的仔细认真,好像生怕宋知台出一点事一样。让人错愕,却不敢出声。
一直等到私人医生从房间里走来,他才让开路,允许医生进一步检查。
陆明谦的视线一直聚焦在私人医生上。
直到私人医生仔仔细细将宋知台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陆明谦才松了口气,紧张的眼神转好了些许。
之后,转头看向秦管家,嘱咐:“让厨房多准备点小孩子适合吃的,温和的食物,台台生病了,不适合吃太刺激的事物。”
陆明谦不会照顾人。
有了儿子后,陆明谦才尝试开始做一个会照顾人的父亲。
但陆明谦和儿子的关系并不好,他每次想要伸手帮助儿子的时候,他的儿子,总会冷漠地侧过头,极力地抗拒他。
他不是一个父亲。
也错过了做一个好父亲。
陆明谦的视线转向了陆宴迩。
陆宴迩从进门到进门后,视线都没有停留在他身上半刻的现状,无疑宣扬着,他和儿子的关系并不好的事实。
但这并不怪他有一个生性冷淡的儿子。
而是陆明谦自作自受。
毕竟在最开始,他的儿子也曾经尝试黏过他。
但那几年,他忙着事业,忙着出差,疏于回应,导致儿子越发对他疏离,反依赖似地粘着他的妻子。
可陆明谦夫妇都算不上好的父母。
他的妻子爱孩子却不善表达爱意,至于他……从不表达爱意,甚至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根本不回家,也极少联系家人。久而久之,他的儿子也变得越来越冷漠。再后来,陆宴迩亲眼目睹自己母亲车祸去世,再也不说话,陆明谦才察觉,自己作为父亲的空缺和妻子在儿子面前去世的打击,已经深深给他们的儿子留下了心理的创伤。
他再也没有听到自家儿子说过一句话。
陆明谦也是等到了再也不说话的儿子。
去世的妻子。
才恍然察觉,工作是无限的,想见的人,却是一面少过一面。
在那之后,陆明谦一直尝试着减少工作,陪伴家人。
却都无果。
直到遇到宋知台。
兴许是用力过猛了。
没被爱,不会爱。
才会小心翼翼的,讨好,抓紧想要靠近的人。
他的儿子才会让人受伤。
陆明谦回想着遇到了宋知台逐渐改变陆宴迩。冰冷的语气,极其鲜少地在落在眼前弱小,脆弱的孩子后,柔和了几分:“给孩子涨点零花钱吧。”
年少的孩子不能被雇佣。
陆家虽然对外说宋知台是陪读,但陆家却并不打算让宋知台做任何的事情。
说白了就像是再养一个儿子,是家里的新的小少爷,每个月都给出一部分零花钱罢了:“每个月多加五万好了。”
?
此时室内一片静声。
年仅七岁的孩子?零花钱一个月七万???
太多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
秦管家却淡定点点头,端了消暑汤,递给了一定要亲力亲为喂宋知台消暑汤的陆宴迩。
陆宴迩并不会喂人。
但他的手却极其小心翼翼,一勺又一勺喂着宋知台。
一直等着宋知台迷迷糊糊喝下了一碗。
他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
昏、倒、了。
*
?
晕倒了?
陆明谦大脑宕机了一下。
直到看到儿子过于红润的脸颊与鼻尖……还有泡的起了褶皱的皮肤。
才恍然察觉……
……
…
他儿子也泡久了。
只是为了确定宋知台身体,才强撑着没晕。
……
…
陆明谦哭笑不得。
只能下意识在医生确定只是热晕后,把儿子抱回了房间。
*
陆宴迩醒来已经到了晚上。
陆家很大,到了夜晚,陆宴迩只能听到窗外呼呼吹打窗沿的风声,以及树叶被微风吹动的沙沙声。
但对于这些,陆宴迩都没有在意,陆宴迩只是坐在自己宽大的床上东张西望。
陆宴迩甚至没顾上没开的灯。
陆宴迩也没有顾上去检查自己究竟在哪里,为什么在这里。
只是确定周围什么都没有后,连鞋子都没有顾上去穿,一个小跳,就从两米长的柔软大床上,赤脚跳了下来。
这里没有宋知台。
陆宴迩没有出声,只是焦急的在房间里寻找什么似的,跑来跑去。
卧室里没有台台。
洗手间里没有台台。
走廊里也没有。
陆宴迩赤着脚蹭蹭地在走廊里跑着,发出细小的摩擦声。
陆宴迩都没有在意,只是下意识的,在周围寻找着。
陆宴迩根本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台台。
只是下意识就围绕着台台可能取得地方寻找起来。
桌子底下,
台台不在。
花盆底下,
台台还是不在。
小少爷不知道赤着脚小跑了多久,才跑到了走廊的尽头。
台台住在这里。
陆宴迩下意识想到,鬼使神差的小心翼翼敲门,开门。
房间里很黑。
陆宴迩焦急的朝里跑。
直到看到床上的宋知台,陆宴迩焦急的喘息,才缓和了些许,转换为了轻柔的转身,转换为了轻手轻脚的关门。
以及小心翼翼爬到了台台的床上。
小少爷轻手轻脚凑近台台。
确定宋知台还有呼吸,以及体温,才红了红耳根,松了口气,伸手把宋知台抱在了怀里。
一整天折腾的实在太累了。
陆宴迩一抱着软绵绵的宋知台就不小心迷迷糊糊睡着了。
陆宴迩甚至不知道外面,已经找他找疯了的现状。
只是很乖很乖的进入了睡梦中。
……
一直等到秦管家开了灯。
看着宋知台床单上留下的湿哒哒的,踩过地板的,陆宴迩小脚印。
以及看着陆宴迩抱着宋知台死死不撒手,迷迷糊糊睡着的模样。
……
秦管家的慌张才彻底消除。
还好。
小少爷在这里。
秦管家走进了些许。
他将陆宴迩踹掉的小被子揪出来,再次盖在了宋知台和陆宴迩的身上。
然后,秦管家看着两个睡着的乖宝。
嘴角一勾。
很快就思绪乱飞,一头雾水起来。
不对。
秦管家左看看小少爷。
又看看宋知台。
不是说儿子都亲爸妈吗?
不是说孩子都恨不得每天晚上和爸妈一起睡。
怎么小少爷从来不跟自家先生一起睡。
也不跟夫人一起睡。
反而从走廊最东头,一路跑到最西头。
抱着宋知台不撒手了。
?
这太奇怪了。
不过这一幕还是不要让先生看到比较好。
秦管家回想着自家先生,虽然面色冰冷,但明显每次看小少爷黏着宋知台,都有些打翻醋缸的模样,决定先不去说这件事。
却不想。
正当秦管家还在温柔整理床单的时候。
他突然感觉脑袋一僵。
背后一阵冷风袭来。
秦管家转过头。
刚好四目相对。
撞上了,正好刚进门,看到这一幕,彻底陷入沉默的陆明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