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入V◎
门口处,老陈氏直接扯着嗓子喊了声“老赵”,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出来的男人有些惊讶,“老姐,你今个来这般早?”
话落眼睛看到了身旁的小孩,“这是?”
老陈氏介绍完,老赵忙笑着说一定会被夫子收下。
多年一起共事,这关系当然近。
范云说完谢谢赵爷爷,跟着姥姥一起走。
他知道,被夸是因为姥姥,可不是真的看在长相。
老赵心里嘿一声,怪不得陈姐这每天都嘴上提起呢。
范云进来后环视一圈,地方宽敞,前后两间青白色的瓦屋。
木窗打开,能看见里面转着脑袋念书的场景。
走的更近,传来声音。
尽管范云感觉许久没接触过书本知识,可是一听到还是感觉那么亲切又熟悉。
好似这一刻的场景,更懂了其中含义,犹如回旋镖。
夫子是个留着山羊须的长眉男子,须发、胡子都灰白色,层次浅薄,长到脖下。
身穿水墨色长衫,第一次见这种像是毛笔挥洒淡墨的颜色,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种渐变色,不知道怎么染出来的。
孟夫子喊着陈姐,领着走去课堂相邻的办公间。
这里书桌之上,笔墨纸砚,墙边书柜排列整齐,墙壁之上,还挂有一副画。
明明都是暗色,却铺面而来的文气。
孟夫子坐下,屡屡胡须,这陈姐家的小娃,怎么从书堂前到这里,都不老实。
瞧那脖子转的,就不带停的。
唠完嗑,老陈氏顺着低头一个眼神。
范云把目光从纸张上的字体收回来,挺胸抬头,胳膊紧贴身侧。
孟夫子流露丝笑意,这孩子自信,大方,不由生出好感。
但面上严肃的告知孩子,得经过他的考验才能念书。
范云心想这很正常啊,面试环节,懂,直接点点头,集中精力。
但几个问题和要求后,范云边做边带着‘就这样’的赶脚。
左手摸右耳,右手摸左耳,转头上摸过去,很简单啊。
然后就是夫子让说一段话,说啥都行,只要流畅些。
范云直接从今年五岁开始,把家里成员、住在哪精准到第几家,连猫咪都不忘。
说完自家说舅舅家,正说着豆豆,就见夫子摆手说可以了。
孟夫子维持着表情,心里怀疑自己今个很好相处吗。
学童们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怎地这孩子不一样。
定定神,夫子点个头说道这过了。
范云还没说完呢,也只好接着下一个。
笼统五六个要求,感觉走过场似的。
协调、表达、口语、耐心,夫子肯定是看在姥姥的面上。
岂不知范云这么想,完全是想多了。
很多比他大的孩子都会说的磕绊,或是站那不停乱动。
只是这些对范云来说,小意思。
老陈氏也从一开始的紧张,到现在放松下来。
孟夫子考察完,让娃出去等一会儿。
范云站在门口,安静等着。
等待的时间是缓慢的,只听着脚步声,带着笑的姥姥和夫子走了出来。
范云一看到姥姥这表情,心就踏实了。
客气几句,老陈氏抱起娃离开。
快到门口,范云先喊了声赵爷爷,说自己过了。
老赵笑呵呵的,“陈姐,恭喜,我就说行的。”
老陈氏忙点头,说着回见。
一出私塾门,家人们快步走近,听到说通过了,惊喜的不知说啥。
下一秒,范云被家人轮流抱怀里又夸又亲。
回去路上,范云问姥姥,夫子说什么呀?
老陈氏呵呵笑,“就知道你这小机灵鬼得问,夸你表现好。”
范云一听表情亮了,夫子那从头到尾都是板着一张脸,根本看不出啥来,这就放心了。
吴红英问夫子问的啥,范云说很简单,一家子高高兴兴的朝家走。
*
回到家已是巳时(9点),平常这个点或许都还没起。
果然赖床不觉得,去办正事就觉的时间过的慢。
两刻钟后,手工面条煮熟,蒜薹炒鸡蛋的浇头。
好似蒜薹成熟,这也不知道多少顿了,可是今个吃着格外有味,突不觉的腻了。
范云吃完饭,去撩拨摸猫肚子。
“甜甜,跟你说啊,我今个过了很考验,你知道吗,我表现的可好了,我跟你说。”
自个屋子就范云自己,夸的张扬。
堂屋内,老陈氏把孟夫子的话讲出来,一家人商议。
一年二两的学费,因是熟人,说收一两。
启蒙书,《三字经》《百家姓》两本书,再加上纸张笔墨,二两银子。
吃饭一年四季,得提供粮食和钱。
孟夫子意思是,本就是她做饭,单单提供粮食就可。
大人们扒拉着手指头,虽没学过算数,可时日长了都有自己的道道。
“不光这些,还得加上隔三差五的得加点肉,夫子说念书费脑子,得补着。”
“换季也得添置两身衣服鞋袜,这念书了,穿的不好,别的孩子笑话咱娃咋办。”
算完,念书一年得五两银子的数。
第一个念头不是钱的多少,而是庆幸自家能拿出这个数。
老陈氏从私塾那一年挣三两银,地里每年交完赋税除去吃用,能省下二两。
不农忙的时候,三郎还会去城内的码头扛麻袋,还能挣个一两。
这么算下来都笑了,“不能从孩子上省,咱大人省省一年花一两,挣的钱够用了。”
之前还想过去借呢,这不愁了。
钱的事解决,吴红英开口问定哪天去?
老陈氏:“孟夫子说这都四月末了,不差这几天,定在五月一上。”
老吴头点头:“那等两天,咱们就先把银钱和肉、葱啥的先送去,那天光送娃就行。”
吴红英嘟囔,“这粮食是按七个月算好算,可这半年的学费,感觉有点亏。”
老吴头忙劝着:“英啊,不能因为你娘在那干就这么说啊,那明年开始咱不就不亏了。”
范三郎握住媳妇的手,也摇摇头。
虽然他也赞同媳妇的话,可又担心惹那孟夫子不快,影响孩子咋办。
以前丈母娘去私塾那是他们求着自家,现在有了孩子,就感觉软肋捏在人家手里。
吴红英哼一声甩手,“那又咋了,谁也不能给我孩子气受,那孟夫子也不行。”
范三郎点头应声,顺着几句,红英又高兴了。
他熟练的很,媳妇再生气,只要站在她那边,她没一会就忘了。
等范云出屋子,默契的都忙活去。
可不让娃听着,这是他们大人该担的事。
*
没觉着,大人提醒明个就是五月一了。
范云啊一声,咋过的都记不得了。
心思回笼,听着大人的交代。
好似两天就重复一次,去到别被欺负了。
要是被欺负了,直接去找姥姥,要是姥姥不在,就去跟夫子说,反正不能吃亏。
范云拍拍自己:“你们放心吧,我这么机灵,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吗。”
吴红英没好气,“你这娃就没见过你碰人一根手指头,村里娃跟你玩的时候,你都让着,这说这话。”
范云没想到他去念书,家人们反倒是得了分离症。
围一圈都带着担忧的神情,这一直养在眼前,不饿就给做饭,不渴就给倒水递手里。
这去到自己照顾着自己,怎么能放心。
又教了好多,还把衣服鞋都床尾放好,书包也放在显眼处,带上门离开。
范云坐趴右趴,心理暗示,睡觉睡觉。
脑子里反倒清醒的回忆起,那天去私塾看到的场景。
想那些孩子的轮廓,模糊中睡着。
而大人们躺床上说着白天见不到孩子,又说着孩子去念书识字,一整夜没怎么睡。
半夜看了好几回娃,摸黑回屋。
天刚亮,大人们眼睛酸涩,忙活起来。
使劲冷水揉揉眼睛,饭快做好才去喊娃。
卯时(6点)喊,范云扑腾着薄被蒙头,此时很凉快,屋外树上清脆的鸟叫。
哪这么早起来过啊,可是大人催念书迟到咋办的魔咒,不舍的离开被窝。
早起对小孩子来说,好难啊。
清洗之后,凉哇的水一激灵,彻底醒了。
喝口水,饭桌上是卧了两个荷包蛋的面条。
大人们说成双吉利,范云吃干净说好吃。
第一天上学,爹娘两人去送,一步没走,手里也空空。
到了私塾门口,可以看到好几个小孩正走进去,身后每一个送的大人扯着嗓子喊,多喝水,多吃饭。
范云看到这里,紧张的心情顿时没了,笑出声。
这不都一样吗,只是上辈子没有人接送的自己,风里来雨里去,只是羡慕着那些被送的角色。
想到这里,让娘低低身子,吧唧一口亲,“娘,下午要你来接我。”
吴红英大笑,“行,一定。”
范三郎瘪嘴,“娃,下午我和你娘一起来接你。”
说完,把手里的布包给娃跨上,水葫放手去。
拿了一路,这才易手。
范云转身进去,背后传来,“云云,多喝水,要吃饱,昂。”
回头大声说知道了,挥手进私塾。
*
老赵站门后给开着门,笑看着一个个小孩进来。
范云礼貌的喊了声赵爷爷,老赵夸着今个跟颗小树苗似的。
范云走着低头看看自己,还真是。
浅色扎眼,像初春的嫩树叶。
孟夫子已在课堂里,招手让坐在第一排中间。
夫子这么想的,年龄最小,个子最矮,还得从启蒙讲,前排过去方便。
范云不知道,他只知道这离门近,出入能省两步。
木桌带漆面滑溜,范云记得家人的嘱咐,从书包里拿出姥姥准备的布擦拭一遍,看看布很干净,又擦擦凳子。
东西放好,被夫子喊着离开。
穿褂子短裤穿惯了,第一天穿长衫,又热又觉的扯不动腿,只好缩小步伐跟后面。
孟夫子往后看一眼,微微点头。
办公间,第一跪,面向北,跪拜居住在京城的皇帝。
第二跪,面向东,墙壁上孔子的画像。
孟夫子讲解之时语气尊崇,教导要忠君、尊孔。
哪怕是他这个夫子,连同父母都要排在这二者之后。
范云听的这洗|脑,心里真切意识到,怪不得每个读书人都自认学有所成,卖与帝王家。
一系列定思想之后,开智。
孟夫子让站起来,毛笔朱砂红,点在眉心。
到这,学童鞠躬喊先生,孟夫子微笑受了。
递过去两本书,让牢记爱护,不得有损坏。
又说着家人为其所做的一切,定要好好识字,不要辜负。
范云接过书本,手有点僵,墨水的味道,深吸一口觉的很好闻。
再走回学堂,第一节课开始。
每个进度不同,一一往下教几句,或是检查背诵。
范云翻开书籍,竖列一排排字,下意识从左往右看,赶忙从右往下看。
孟夫子在旁边仔细教着认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范云,你先念这句,要念熟,每个字最好认得,等会我过来检查。”
一个字接着一个字,没有断格,没有留空,不一会就眼晕了。
闭上眼转着头,反倒减轻了晕,果然什么事做的人多了,都是有理由的。
突然产生了联想,这要是没教授的人,连怎么断、含义都不知道,根本无法自学。
念了一会,每个字的笔画边看边用右手食指描。
沉浸在内,直到被哭声惊醒往后偷看。
夫子从讲桌上拿下戒尺,啪啪的往一个孩子手心打去。
学童咬着嘴唇抽涕,除了刚开始哭几声,现在咬着嘴唇硬憋着。
范云赶紧回头,孟夫子下一秒环视一圈,不学的都被罚站着学。
范云心里绷着,喘气都放轻。
那天跟姥姥说话那么和气,板脸也不怕,现在看到生气的样子,不敢冒头。
*
从这一个学童开始,连着打了好几个,还有去站墙边站的。
这时候可没旁的说法,你背不好,就是打的少了。
最前排中间的范云,听着这些背后传来的动静,背挺的笔直。
其实他这根本没人瞧,孟夫子骂着蠢材,气咻咻的接着检查昨天留抄字的学童。
然后又是一顿骂,说字跟狗爬似的。
结束之时,坐着的就剩下俩人。
范云偷偷看过去,两人此前并不认识,现在互相比个笑。
一会后,孟夫子走近声音放轻,这五岁第一天学,怕吓哭了。
范云立马站起,夫子指一个,说一个。
孟夫子一顿,把书本拿起来,让背,范云也照做。
背完后,就等着夫子开口,可是几秒后才听到夫子让坐下。
看着捏紧书本的动作,书本到手后忙心疼的抚平。
孟夫子瞧着,转身掩饰不平静的心态。
这孩子陈姐之前提聪明,他只当夸张,现在真见识到了。
尤其是跟背‘人之初’半月都还背不下来的一比,就跟三伏天吃口西瓜似的,那叫一个痛快。
重新拾起做人师的自信,就说不是他教的问题。
学子们明显感受到夫子的脸色晴了点,虽不知什么原因,可是不再被骂就感谢天地。
三刻钟后,夫子一手拿书本,一手拿戒尺离开。
门口还得嘱咐,“休息一刻钟,喝水、歇歇,不准闹腾。”
学童们异口同声:“是,夫子。”
范云还正计算着时间呢,心想真乖啊。
可等夫子转身没影,课堂内顿时跟水煮开了似的。
喊手疼的,比更红的,叫着腿酸不能动的,吵吵起来的仿若鸭子群。
嗯,最前面的范云两眼看鼻子,保持微笑。
把书本放桌内,刚要起身,但被围住了。
学童们比惨之后,想起来这个新同窗了,满脸好奇的问个不停。
范云忙让暂停问,先介绍起自己。
没想到,听完大多数都兴奋的说咱们一家,或是亲戚。
比如大河村的里长孙子,陈学才;族长孙子,吴玉宁;
李家村的,奶奶和大伯娘(小李氏)的村子,里长之孙,李春生;
爷奶家东邻那曾招待一顿饭,老奶奶的孙子,范彬;
小河村邻村,来参加仪式,卖柴汉子的儿子,徐鸣;
其他的方圆十里,各村都有的,也能说起长辈都认识。
就这片地,谁不知道谁。
一时间,都拍着胸脯放话,今后罩着他。
范云开心笑了,点头说好。
认识了,以后就是一块玩的朋友了。
比较年龄月份之后,五岁的范云最小。
第一件事,几个哥哥领着去上茅房。
上次只粗略看,这从课堂后门走出去,就见后面明显的住宅屋子,用竹子扎成的篱笆,跟学堂分割。
西墙角,茅厕,东墙两间屋,灶房和柴房。
如厕出来,几步远有个大水缸,就一个木盆靠放着。
范云赶紧先洗完手,幸运自己先被让第一个。
果然接着出来的学生们,直接围一圈插空就往水里放。
一个盆也能洗的跟打闹起来,啥都有趣。
正看着呢,那边夫子一嗓子把他们吓的跑进了学堂。
陈学才小声说还没到上课时辰呢,范云这才看到讲桌上一大一小两个沙漏。
大的倒过来是三刻钟(45分钟),小的是一刻钟(15分钟),恰好一节课加休息时间是半个时辰。
如此一来就很准,夫子和学生们都知道时间。
范云之前还想着这里没铃铛,怎么算时间的,只能说是他没见识了。
沙漏还剩下小半,许是夫子看到打闹让进来看书。
但都小声说话,各有心思,夫子不在也不敢大声。
每个学生单独的书桌,两边通道不挨着。
范云左右数数是十六个人,嗯,忘了加上自己,十七个。
还不到二十个学生,比想的人数好少。
曾经的记忆里,班级数都比这个多,一个班都得四五十呢。
可另一方面,这时代识字的多稀罕啊。
一个村一只手数出来,更有偏僻的除了里长没一个识字的。
陈学才半个身子侧着靠近,叭叭的把其他人的外号和小秘密分享给了范云。
比起其他人,没认识的时候就先笑着给对方好印象了。
范云听的快速变脸,尤其是听到徐鸣现在还尿裤子,尿床的事,更是直接捂住嘴。
不过他控制着没转头,也没发出动静。
比较年龄的时候,他记得陈鸣还比自己大一岁。
但是想到就算孩子在早熟,也才六岁,这事就没那么惊奇了。
陈学才一口一个徐鸟的叫着,范云琢磨过来这个外号了,鸟尿一个音,真够损的。
范云眼瞅着门口,赶紧使眼色,陈学才立马直身低头看书。
孟夫子没料到他探出衣角,先站在门口看,才迈步走进来。
学子们低头缩脖子,还是没逃过被一一点名的命运。
陈学才嘚瑟的偷笑,给过去个感谢的眼神,范云接收,端正坐着。
而其他被呵斥的,只祈祷着家人不知道惹了夫子生气,否则迎来的就是爹娘混合双打。
新的一节课,范云又被查背诵,就那一句,怎么可能忘。
站起背了后,接着被教导了下一句。
范云鼓鼓劲,说道:“先生,要不您教我两句怎么念。”
孟夫子脸色一厉:“贪多嚼不烂,读书要踏实。”
一个从没接触过字的农家小子,那手脸和脖子都晒的两个颜色,地基是必须的。
骂了几句,往下一个走。
范云低着头,被骂了但他就是能感觉出先生偏他,就一点不往心里去,还有点得藏着的窃喜。
其他学童见此场景,都脑补出抹眼泪的场面。
哎,这新来的学弟还是没被锻炼出来啊。
哪像他们,每天都如此,早就习惯了。
*
从第一节课堂适应后,一节接着一节,觉的好快。
又到了下课时辰,姥姥过来了,范云喜的蹦出去扑上去。
姥姥递手里东西,“给,快吃。”
范云一看,“哇,煮鸡蛋。”
吴母擦擦额头流汗的地方,问适应吗一大堆话。
范云忙让姥姥不用担心,说夫子好,学兄们也好,课本也不难。
这么听下来,老陈氏就放心了,让快回去。
还不到晌午,今个她故意来早的。
进了学堂,剥着鸡蛋打算吃。
陈学才看见了靠过来,“学弟,哪来的鸡蛋?”
范云瞅着这直勾勾的小眼,掰开,“给,一人一半。”
陈学才大喜,怕被旁人看见,直接全塞入嘴里。
肚子里早饭已消化完,正是饿的时候,范云小口小口吃着,满足的很。
吃完有点噎,拔开葫芦的木塞,倒入竹杯喝水。
范彬心里认定这学堂里,他们两关系最亲,是一个姓的,直接走过来说用葫芦喝水不好。
陈学才相护,上前一步打断话,“你啥意思。”
两人直接推搡,别看范彬干瘦,陈学才壮实,但两人不相上下。
其他学子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范云忙阻止,让范彬接着说。
范彬对着陈学才哼一声,对着范云就又带了笑,说他刚来时也用过葫芦,但被烫到的事。
范云明白了,“谢谢,葫芦这里面的水,家人放凉后才给我装上的。”
葫芦来源简单,可以装水但缺点明显,只能装凉的,热和冷都会让发脆,炸裂,也不保温。
范云:“也就先用着,家里人等逢集给买个水壶的。”
范彬点头:“那就好,我奶奶跟我提起过你,今个我回去就跟她说,你来念书了。”
范云又想起那次好意的午饭,点头说好,问起老人家的身体。
两人在这聊,其他人也听懂了。
都不知道说啥,只以为一个姓的,一个村住村西村东也同姓啊,竟然是邻居,这可真是巧到家了。
说完私事,范彬拉过陈学才,解释方才是误会,不要再生气了。
本来就是他的事,闹的不好看,一个学堂里那可伤脑筋了。
有这话,再加上这么多人看,俩人嗯了声。
范云一看放心了,三人回到座位。
*
午时(11点),饭菜的香味传到了学堂内。
家里这个点不大饿,可是在这里,前胸贴后背。
夫子讲完几句,夸赞表现好的,没想到包含了自己,范云听的抬起头。
先生虽无表情,却像是眼神透着鼓励和认可。
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被砸蒙了。
孟夫子:“吃饭去吧,别忘了先洗手。”
学童们站起鞠躬,出学堂就加快速度。
范云出来后总算不用憋着自己,满脸笑容,见到姥姥就高声给说,夫子夸背的好。
老陈氏直接抱了起来,“不愧是我的孙孙,真棒。”
第一天可根本就没想到会这样,能跟人相处的好就行。
兴奋之后,老陈氏又忙补充道:“云云,不要骄傲,万一下次又被骂了。”
范云点点头,“我记下了。”
拍拍自己的小胸脯,默念平常心。
洗完手,轮到自己,饭量高高的。
每个人的碗筷都是放木柜子里的,其上都有自己名字的贴字。
就范云自己这被姥姥放进去的碗筷没有贴名字,也算另一种的标志了。
一边灶台,另一边两个低矮木桌和木凳。
范云随便坐了,没想到好几个人争着坐自己身边。
陈学才瞪着眼,把人推开,坐下转瞬变换,又是一张嬉笑面孔。
旁边是吴玉宁,再接着对面是范彬几个。
转头大声夸他厉害,夫子每天都拉着脸,得到个夸可不容易。
范云吃着饭把嘴里饭咽下,也说他们都很厉害。
陈学才摇头,“徐鸟没被夸过,他差。”
这话一出,连那边桌的学童们都笑。
陈鸣脸通红,站起来争辩着,还有谁没被夸。
可惜语言能力不行,估计家人都顺着,都不虚开口要,没几句就被挤兑的气的不得了。
再加上其他人也插嘴,话题都不知道转哪去了。
老陈氏瞧着孙孙跟其他孩子一起说笑打闹,看的欣慰。
饭后嫌热都赶紧冲回学堂,范云收拾碗筷放盆里,让等他的朋友们先走。
陈学才几人震惊于范云喊的姥姥,睁大眼再问,确定是真的。
挽挽袖子,也自己拿去盆里。
范彬还不好意思的问自己剩的倒在哪,他挑食厉害,不合口味的一筷子不吃。
老陈氏拿过来说她一会弄,别脏了手。
但孩子们只知道好朋友的姥姥就是自己的姥姥,怎么能光看着呢。
老陈氏夸着好孩子,催回学堂去凉快。
但她说话没她孙孙的话管用,等到桌凳都擦干净,范云说走,都才走。
范云走到门口,拐弯处走出来一个妇人。
垫着脚,拍着衣服,头上发髻还插着个发亮的银簪,挎着个篮子。
明明没碰上,这拍啥呀,范云开口道歉。
妇人吓一跳,这个点不没孩子了吗,闪过心虚,但一想是小孩,转眼撵人。
范云走到一旁,等人进去返回,趴着露脑袋看,其他人也蹲着有样学样。
只见妇人客气堆笑的说,陈姐,还有什么要干的吗,她来。
只是嘴上这么说,手还放在银簪上,没动弹的样。
其实进来眼睛看一圈,什么都干完了,才说出这话。
老陈氏今个孙孙被夸,一点不影响,说没事了。
妇人解释说来晚是因为头晕没注意时辰,等会烧绿豆汤她来。
提着篮子靠近,“陈姐,这不快端午节了吗,娘家包的,不多,给你尝尝。”
老陈氏心里被逗笑,面上夸张:“啊呀,包的这么漂亮啊。”
妇人语气发软,显然高兴的不行,聊起了什么馅。
范云看的心境跟过山车似的,感觉姥姥也是一样。
下巴点点走人,轻脚离开。
等回到学堂内,都拍着桌子笑。
其他人问,范云忙开口说没啥。
不理解,但也都跟着摇头。
陈学才更是编了个话题,打消了问。
范云就看着陈学才说谎话跟说真话似的,一点带眨眼、脸红的。
不一会,夫子走进来,看着他们睡觉。
范云脑袋趴胳膊上,闭着眼想着夫子媳妇的事。
现在是真有些明白,为何姥姥做的多也愿意干的原因了。
*
吴家,老陈氏去私塾,老吴头和当家的去下地。
晌午了,回来后第一句话:“云云,想吃啥呀?”
没娃跑过来,意识到不在家去念书了。
吴红英一脸想娃,“三郎,要不我们去瞅瞅。”
范三郎,“那啥也看不到啊。”
吴红英:“真是,堵那么严实干什么。”
没了娃在家,就乎有啥吃点算完。
私塾内,范云最先醒来。
一起身凳子都粘在屁|股上,把凳子放下,举手低声说去茅厕。
夫子点头让过去,范云出去洗个脸凉快多了。
其实学堂外有大树遮阴,还是瓦房,冬暖夏凉,就或许是小孩子火气大。
看到木盆抱着半盆水回|教室,说是图凉快,夫子不再问,小孩子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冰块放才会凉,水管什么用。
范云看着身旁的水,展开是湖边的联想,有用。
等其他孩子接连醒来,直接不用出门就洗手洗脸,忙对着范云说谢谢。
范云快速摇头,不用不用。
一痛绿豆汤被提来放在学堂后面,勺子乘上,范云被推着第一个。
夫子看在眼里,明白为啥要端水进来了。
一杯绿豆汤下肚,舒服的再来一杯。
这边孟夫子媳妇负责,老陈氏已回家。
回家直接就是渴求的几张脸,篮子放桌上,老陈氏就开说。
听的不真实,可都笑着说肯定是真的。
交到了朋友,还被夫子夸了,自己掐自己一把,笑的嘎嘎的。
一家子不停乐,开口闭口说着娃。
学堂内,范云打了个喷嚏。
“我这肯定是家人正提起我呢,都不用猜。”
小声说完,想到家人*止不住笑。
于是,孟夫子转一圈,其他孩子点头睁大眼或是眼神无神敲打的时候,范云认真学着,还边学边笑。
这孩子觉的很简单吗,要不比旁人多教着点试试?
下午三节课比上午四节课觉的快多了,酉时(5点)走出私塾,就见门口大人们挥手喊娃的名字。
都不知道来这多久了,其中站在最前面的四人,在范云眼里发着光。
“娘,姥姥。”
吴红英抱起转了两圈才搂怀里,一口一个我的宝,先给带上草帽。
家人拿过手里东西,说累着了。
范云撒着娇,完全忘了是在私塾门口。
直到被朋友和他们的父母看着,走过来打招呼才绷着脸装。
心里觉的丢的慌,但一想就是喜欢家人这样表达爱,面上越发坦然。
“范云娘,我家娃正跟我说,你家孩子被夫子夸了,哎呀,这真厉害啊。”
“我家孩子跟我说,您家孩子端盆水放学堂里,真是谢谢啊。”
“哈哈,是吗,不知道呢,我还没问呢。”家人们这么说着,从头到尾不带贬低。
一家子满面红光,挥手说明儿见,踏上回家的路。
【作者有话说】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三字经》——作者是南宋时期的王应麟。
《百家姓》——是中国传统的一部关于姓氏的书籍,其确切的编撰时间和作者已经无从考证,但普遍认为它成书于北宋时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