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韬略 > 18、兄友弟恭
    日头西下,残阳如血,将长安的飞檐斗拱染了一抹橘红。


    长安城内一处偏僻的庭院,屋外,二十几名衙役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为首之人正是大理寺卿林向松。


    今日午时刚过,宰相萧伯瑀派人彻查长安术士的消息传到大理寺,林向松这才得知,原来张三的妻子余氏已经潜逃至宰相府中,并扬言是一江湖术士唆使其夫君在礼器中动了手脚。


    任谁听到这么荒诞的理由都不可能相信,林向松亦是如此。要不是宰相府将余氏扣住,他早派人将她带回大理寺关押审问了。


    离皇帝下达的限期就剩半日了,萧伯瑀不去找那钥匙的行踪,反而去找什么术士,林向松心里着急,他可不想因此事而被皇帝迁怒。


    在他六神无主之时,不知何人送了一封密信至大理寺,信中交代了背后主使与张三密谋的全过程,巧合的是,信上所说的主使竟也是一江湖术士。


    “禀大人,此人半个时辰前已经气绝了。”一名衙役上前禀报,“从屋内搜出了几封书信以及一把钥匙!”


    林向松连忙拆开书信,里面的内容尽是二人在雩祭上要谋划的事情,为了就是分散人心。


    “大人!”又一衙役上前禀报,“屋内搜出了东瀛的物件,此人恐怕是敌国细作,大人请看!”


    “他是怎么死的?”林向松问道。


    “回大人,此人身上无伤痕,面青唇紫,应是服用丹药中毒死了。”


    长安的术士中,的确有不少吃了自己炼制的丹药中毒而亡。看来这次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林向松面色自傲,如今人赃俱获,还揪出个敌国细作,这桩案子,足以让他在圣上面前邀功请赏。


    宰相府。


    暮色渐沉,长史王横疾步匆匆进府禀告,“大人,大理寺已经抓到人了,是一名东瀛术士!”


    旋即,他将大理寺上呈的奏表放下,眼神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萧伯瑀,又继续道:“张三与那术士来往的书信,以及太常寺库房的钥匙都已经找到了……”


    也就是说,张三是与敌国细作勾结,从而试图在雩祭上动手脚,造出天怒之相。


    “可还查到其他可疑之人?”萧伯瑀问道。


    王横犹豫片刻后,低声道:“还查到一名身死的术士,不过他是……”


    见他似有所忌惮,萧伯瑀抬起了头,“但说无妨。”


    “是御史大夫石大人府中一术士,但他是昨日在酒肆中喝醉了酒,出门时没站稳摔到了脑袋,不治而亡。”


    在萧伯瑀沉思之际,府外传来嘈杂声,一侍卫进来禀告:“启禀大人,大理寺卿林大人在府外求见,声称……要以通敌之罪捉拿罪吏张三的妻子,余氏。”


    不多时,林向松便堂然皇之带着数十名大理寺衙役走了进来。


    “萧大人,现已查明罪吏张三勾结东瀛术士,意图扰乱祭祀,祸乱朝纲。其妻余氏知情不报,按律法,当以‘谋叛’连坐论处。”林向松徐徐开口,双眼眯了起来。


    院内顿时一静。


    “大人,可要‘请’余氏前来?”王横低声道。


    话音一落,余氏倏地从庭院后冲了进来,她伏跪在地,痛哭道:“大人,冤枉啊!求大人明察!”


    她浑身颤抖着,不知是恨还是悔,为何查到最后,却给张三扣上了谋叛通敌的罪名。


    “余氏,你可认罪?”林向松冷哼一声,“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余氏只不住地摇头,她不认。


    林向松也没多少闲功夫陪她耗下去了,他下令道:“抓起来。”


    身后两名衙役立即上前将余氏扣住。


    余氏挣扎着,嘶声裂肺地喊着:“放开我!我夫君没有通敌!你们害我夫,杀我儿,还要将谋叛的罪名扣在我们身上,天道何在,天道何在啊!”


    “萧大人,民妇冤枉啊!”余氏眸中仅剩的一丝光亮看向了萧伯瑀。


    萧家的名声在长安城是有目共睹的,这也是余氏在逃出生天后,第一个想到的地方便是宰相府,而不是大理寺。


    她能相信的人只有宰相萧伯瑀了。


    都说萧家世代忠良,为民请命,可此刻的萧伯瑀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东瀛术士死得太蹊跷,这背后恐怕另有他人指使。而那个人显然并不简单,能在宰相府下令搜查术士期间,便找好了替死鬼。


    要么那人一步十算,要么那人权势不低……


    “你若认罪伏诛,待本官禀明圣上,兴许还能从轻发落。”林向松‘好言’提醒。


    闻言,余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她抬头望向萧大人,眼中的希冀一点点熄灭。


    通敌之罪,不能认。


    “冤枉……我夫君冤枉……”余氏垂下了头,哑声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林向松冷声道:“带走。”


    话落,余氏猛地挣开钳制,发疯一般扑向一旁的衙役,一把抽出他腰间的佩刀!


    “拦住她!”林向松厉喝。


    衙役们纷纷拔刀,却见余氏并未冲向任何人,而是踉跄后退几步,刀刃横在自己颈前。她的眼神空洞,眸光一片黯然。


    萧伯瑀指尖一动,却终究没有出声。


    一旁的王横似想劝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大理寺拿人,宰相府若强行阻拦,只会落人口实。


    看着余氏垂死挣扎,林向松冷笑一声,死了反倒省事。


    余氏忽地笑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又骤然低下去,像是被掐断了喉咙,“你们……都是吃人的鬼!我夫君……没有谋叛通敌……”


    刀锋一闪,血色在她颈间绽开。


    她倒下的瞬间,山间的最后一缕残阳沉了下去,暮色终沉。


    林向松掸了掸衣袖,淡淡道:“畏罪自尽,倒是省了刑狱的麻烦。”


    正巧三日之期到了,雩祭一案到此终止,主谋从犯均已身死,皇帝大发慈悲饶了太常寺其他掾吏一命。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宁王赵从煊任少丞一职,谅其不知情,廷杖十五,暂时革职;太常寺卿周访罚其俸禄半年;主事唐钱及相关掾吏全部罢黜,家产充公,且廷杖三十以示惩戒。


    大理寺中,嚎啕之声遍起,三十廷杖,虽不致人身死,但后半辈子恐落下遗症。


    相比于其他人受罚三十廷杖,宁王受刑十五庭杖,像是陛下格外开恩了,可打到第十杖时,宁王赵从煊便晕死了过去。


    一旁审刑之人眸光微闪,道:“继续打。”


    “是!”


    待行刑结束,大理寺便放他们的家人入内将人带走。


    周遭尽是人的低声啜泣,小太监险些瘫软在地,只见宁王殿下浑身是血,刑凳及地上被鲜血洇出了一片暗红,明明只受了十五庭杖,受刑之重却比旁人三十杖有过之而不及。


    “殿下!”小太监扑倒在地,他战战兢兢膝行上前,指尖刚触到他的肩,便沾了满手黏腻的血。


    宁王赵从煊气息微弱,唇色惨白如纸,唯有眉心尚蹙着一丝痛楚。


    “殿下……”小太监声音发颤,“奴才这就去请郎中过来。”


    审刑官漠然拂袖,“陛下有令,宁王即刻回府闭门思过,不得延误。”


    赵从煊指尖微动,他趴在刑凳上,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眸光一片血红,却忽地扯了扯嘴角。


    他的皇兄,可真是对他‘格外开恩’啊。


    宁王在府中休养了近半个月才能下地行走,期间,皇帝送了好些药材补品,又派太医前来把脉调养,一副兄友弟恭模样。


    …………


    第二次雩祭没再出任何茬子,只不过,又大半个月过去了,各地却少有雨下,有些地方甚至一场雨都没有。


    百官惶恐不安,有人猜测,若是迟迟没有雨,恐怕有蝗灾发生。


    眼见已经六月了,天气越加闷热,一些用于农田灌溉的河流水位下降,甚至干涸,百姓怨声载道,有些人干着农活就倒了下来。


    皇帝却对臣子上谏置之不理,甚至干脆和后宫妃子去甘泉宫避暑解闷。


    甘泉宫依山势而建,朱墙碧瓦掩于苍翠之间,殿内用青白寒玉所砌,两侧立着仙鹤灯盏,宛如天上宫阙落入凡尘。


    皇帝斜倚在榻上,两侧侍女为其扇风解暑,殿中放置着一座冰鉴,鉴上外层盛满了晶莹的冰块,内层盛着美酒水果。


    侍女用长柄银勺从玉壶中舀出酒液,倒入琉璃盏中时,冷雾氤氲。


    “陛下,萧大人求见。”大太监冯德全躬身入内禀报。


    皇帝刚抿了一口酒,心里正畅快着。闻听此言,他皱了皱眉,不耐烦道:“不见。”


    大太监冯德全躬身应是,随即退出殿外,微叹一声:“萧大人,陛下正忙着呢,您先回去吧。”


    萧伯瑀心中一沉,他开口道:“冀州、兖州多地干旱,此事关乎社稷安危,还望再通禀一声。”


    “……是。”冯德全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后,再次入殿禀告。


    不多时,他便疾步走了出来,“萧大人,请回吧。”


    萧伯瑀又道:“劳烦再通禀一声,长久不雨,恐生蝗灾,还望陛下早做决断,减少农田损失。”


    冯德全来回跑得满头是汗,皇帝冷声道:“你倒是勤快啊。”


    话音一落,冯德全面色一白,六月沉闷的天气,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下一刻,他倏地跪伏在地,“陛下恕罪!”


    皇帝勾唇笑着,眼底却毫无笑意,冯德全是先帝身旁伺候的太监,这人年纪大了,自然也就容易犯糊涂了。


    片刻后,皇帝似笑非笑道:“萧相如此忠心,乃我大晟之福,朕怎好拂他意呢,宣萧相进来。”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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