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经历过前上弦对战的炭治郎, 实力要比原本的他稍逊一筹。
但是珠世提供的药剂,效果要强上十倍不止。
真人冷眼看着面前一幕,让炭治郎率先出手不过是为了确定, 现阶段的他能否用火之神神乐砍下无惨的头颅使其不再复生。
等炭治郎被无惨身上蔓延出来的鞭管甩飞之时, 真人飞身去接住了他, 把人放在地上,抬眼看向前方。
飞舞的鞭管劈开空气, 朝着他们飞来。
真人抬起手臂, 蓝色的发丝飞动, 脸上的缝合线浮现, 瞬间切换咒灵形态的他,□□大幅度增强,直直一拳打在了那突袭而来的鞭管上。
那不是坚硬之物,但是被他裹挟咒力的一拳打得四分五裂, 炭治郎睁大眼看着那一幕。
然而,碎裂的鞭管转瞬之间就重新拼凑起来, 继续朝着真人发动攻击。
无惨知道轻易不能和真人接触, 鞭管是最合适的攻击手段, 倘若真人发动能力,那么他也能瞬间断掉那条鞭管。
在鞭管密密麻麻的攻击中,真人还在朝着无惨靠近。
鬼王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不希望被真人近身,但是那边的炭治郎也挥着日轮刀而来, 那就只能后撤了。
也就是这思忖的一息之内,真人突然出现在了面前,咒灵脸上是诡异的笑容,无惨沉下脸, 正要躲过他的攻击。
却见咒灵张开了嘴,那幽深的口腔内,突兀的打开一双手,紧接着又是一双,层层叠叠没有尽头。
……那是什么?
“领域展开——”
无数双漆黑的大手从地面钻出,无惨瞳孔一缩,脑内疯狂催着鸣女把真人传送走,但是领域已经开启,第二重结界的开辟,竟然在无限城中创造一个独立于此处的结界。
球形的领域范围仅仅限制于无惨和真人之间,在外面看来两个身影都被包裹入内,内里的空间奇大无比,结界的范围在领域中无限拓展。
真人端坐在一双大手之上,垂眼看着下方的无惨。
幽紫色的领域中,那张苍白的,横亘着缝合线的脸庞,嘴角噙着笑。
他那同样苍白的手指,捧着一颗悬浮的紫色水晶。
是……灵魂。
无论是食人鬼还是人类,都会具有的灵魂,他们的思维,想法,受到灵魂的调配,无数双手掌合拢的,是无数灵魂的挣扎。
他微微合着眼,念出了自己的领域之名。
“「自闭圆顿裹」。”
鬼舞辻无惨看着上方的真人,脸色凝重,额角不知不觉渗出的薄汗。
他的身周,不,准确来说,从地面上无数伸出的黑色大手开始,那些层层叠叠的手就没有停止过,打开后的掌心又再次钻出一双手,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手掌,让他有一种完全被真人钳制在掌心的感觉。
真是糟糕。
不是继国缘一那种如同烈日的灼灼攻势,真人的攻击中带着阴冷森寒,他们分明是同一类生物,可是对方摆明了要置他于死地。
无数双大手朝着鬼舞辻无惨攻击而来,刚才他曾挥舞着鞭管攻击真人,如今攻守易型,地位颠倒,而坐在大手上的真人,仍然是微合着眼,并没有看向下方和大手对抗的无惨。
领域内,「无为转变」是必中效果,只要等待珠世的药剂效果进一步发挥,就能扭曲无惨的灵魂。
真人领域之内,一切灵魂无所遁形。
无惨想要控制着鞭管攻击上方的真人,但是无数双大手死死地抓住他的鞭管,许久未曾如此狼狈,鬼王的脸上尽是阴冷。
咒灵的领域内,是冰冷的,这里是灵魂的葬身之地,是一切冷却血液的尘垢之处,鬼王曾经杀死过无数人类,灵魂的脓血黏腻难闻,随着他的动作,那股难闻的气息愈发强烈。
珠世研究的药剂,对于无惨的限制极大,他的攻击渐渐缓慢下来,但是他还没有意识到。
他想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回到他所熟悉的无限城。
但是,他的四肢,头颅,已经被那些大手抓住,动弹不得。
终于,这场完全碾压形式的闹剧结束,坐在上首的真人睁开眼。他盘腿的姿势,俯视的姿态,像极了壁画上的佛陀,可他是一切极恶诅咒的化身,绝对天才的特级咒灵。
无数灵魂结晶,在此处领域内闪烁。
无惨的骂声在领域中回荡,鬼王全然没了高高在上的姿态,被一只大手按在另一只掌心中,灵魂在此压力下渐渐扭曲,那是堪比日之呼吸的疼痛。
砍断疼痛的手臂,没有用,咬断发痛的舌头,没有用,他的心肺大脑,挤压在一起,疼痛便十倍十倍地增加,让他恨不得把心脏和大脑挖出来,来缓解这种痛苦。
漆黑幽紫的空间里,只有他恐惧而痛苦的嚎叫,这样无力的感觉,让他记起了久违的平安京,孱弱的他被病痛折磨,杀了无数下人,也无法缓解。
真人张开手掌,掌心处,是一颗椭圆形的灵魂结晶。
青年平静的嗓音在领域内响起:“「无为转变」。”
“啊啊啊啊啊啊!!”
被大手握住的鬼王,身躯骤然扭曲,无数诅咒涌入体内,他的五官开始膨胀,肢体开始扭曲,他趴在地上苟延残喘,吐出的声音却不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啊……啊……”他惊恐地用膨胀的肢体去抓自己的脖子,可是骇然发现,他的躯体已经不能和人类比拟。
他被扭曲成了一个丑陋的咒灵。
庞大的咒力瞬间倾覆,幽紫色的光芒照映中,真人捏碎了掌心的灵魂结晶,虽然破碎的清脆声音响起,咒灵的喘息声也随之消失。
领域之内,只剩下一地的残秽。
“鬼舞辻无惨——已被真人击杀!!”
“鬼舞辻无惨——已被真人击杀!!”
“鬼舞辻无惨——已被真人击杀!!”
正在战斗的众人听到鎹鸦的声音后纷纷一愣,鬼王死了?
对于上弦来说,这个消息足够震惊,但是不会太影响战局,反而因为鬼王已死,有了殊死一搏的狠辣。
既然已经注定死亡,便要带尔等下地狱——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薄叶渚擦去嘴角的血迹,看向前方的恶鬼。
上弦二夺目璀璨的眼眸中,闪烁着笑意,他手擎两把金扇,身披着长袍,望着已经开始体力不支的薄叶渚。
“无惨大人让我先来杀了你,不过看样子是来不及了,”童磨“刷”一下打开一把金扇,掩唇弯了弯眉眼,“不过没关系,我会完成无惨大人的任务的。”
冰寒骤起,锋利的坚冰飞来,薄叶渚感觉到呼吸沉重,每吸入一口气,都像是在冰天雪地中,他侧了侧脑袋,那抹坚冰擦着他的侧脸而过,细微的血痕出现。
童磨的血鬼术含毒,真人曾经提起过,但是现在这个场面,也没有办法躲开了。
银发青年的鬓角被汗浸湿,又因为急速降低的温度,好似覆盖了一层寒霜,他的唇角紧抿,脸色苍白,眼睛无限接近于橙色。
风吹起长发,他同样苍白的手腕举起,日轮刀折射寒芒,黑白色交错的火焰瞬间覆盖其上,在扭曲的空气中,他紧紧地盯着前方的上弦二。
换做一年多前,他会茫然无措:他打上弦,真的假的?
但是现在,他没有退路,一切轮回的终结,必须是今夜。
他的天赋比起那些柱,比起炭治郎他们,实在是不够看,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选之人,在过去的那些年,他只想要和真人好好地呆在一起,走到时间尽头。
但是薄叶渚,你的使命在数千次轮回之前就已经注定。
你愚笨,你怠惰,你仰仗着真人,懒懒散散地过了三年。
可是倘若有一天,手中剑有了一战之力——
“看着大家白白死去,我做不到。”
他喃喃道,“如果死了,就让真人把我变成咒灵好了。”
握着日轮刀刀柄的手指发白,指腹甚至开始破皮,尖锐的疼痛传入大脑,薄叶渚的脸上沉静,无论能否杀死童磨,他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以诅咒的身份陪在真人身边。
他相信鬼杀队的大家会为他报仇的,也相信黎明不会辜负鬼杀队千年以来的努力。
往前追溯千年,往左右跨越千次轮回,终究会有一线生机。
青年的手中刀爆发出恐怖的力量,混合着咒力的长刀,黑色的火焰浓如滴墨,他的身形破开雪雾,朝着童磨飞去。
上弦二脸上带笑,双手捏着金扇,“铮”一声,日轮刀和金扇接触爆开火花,刀锋挥舞密不透风,但是金扇每一次都完美地接住了他的攻击。
薄叶渚的呼吸急促,先前经历了两波食人鬼的攻击,他的体力至少去掉了一半,率先发起进攻也无法对童磨造成半点伤害,但是总不至于让自己死的窝囊。
“啊呀呀,你这样可坚持不了多久,我好像还闻到了人类的气息,那个房子里,藏着很重要的人吧。”
长刀落空,童磨转到薄叶渚的身后,七彩的眸子锁定了那过分突兀的屋子。
薄叶渚握着刀的手已经满是血迹,莲叶冰在身上也留下了不少伤痕,他感觉自己的刀有些磨钝,呼吸也变得沉重,肺部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抽痛。
他的呼吸法不太正宗,对于心肺的伤害没有那么大,自然,他能发挥的力量也不如正统的呼吸法那样强大。
银色的睫毛垂下,青年的脸上好似也因为这漫天的冰霜而冻结,他的脑袋垂下,童磨的声音在耳边,也变得遥远。
他原本是没有呼吸法的天赋。
但是,他的身上,有真人给予他的咒力。
咒力强化过的身体,能发挥出和呼吸剑法差不多剑法。他没有给自己的剑法取名,只是给每个剑技取了名字,因为从心底里,他不认为自己的剑法是呼吸法。
既然不是呼吸法,那就让咒力占据上风吧。
锋利的金扇裹挟寒风袭来——
“真真,把我变成诅咒吧——”
“阿渚喊我,怎么能不来?”
咒灵的嗓音突兀响起,薄叶渚猛地睁开眼,因为中毒而混沌的脑子突然清明,他背对着童磨,童磨的金扇飞来之时,他已经没有余力去抵挡。
但是现在,他的身后,升腾起一个巨大的幻影,死死地抓住了童磨的金扇。
长香燃尽,请神降临。
很多年前,少年薄叶渚毅然将真人入画,只想永远留住这个咒灵。
在这个生死一线的月夜中,诅咒超脱了累世的罪恶封印,彻底踏入高天原一列,手握着和薄叶渚手中长刀一模一样的刀影,脸庞有些模糊,浑身冒着不详的黑气。
八百万神明,多他一个又何妨?
薄叶渚是他唯一的信徒,是亲手将他的诅咒身份剥离的存在,更是他永生永世都要抓住的爱人。
式神真人单手捞起薄叶渚,另一手握刀,很快就和童磨打了起来。
但是他的目的并非杀死童磨。
在不断前进的攻势中,战场几经换位,朝着产屋敷总部逼去。
鎹鸦的身影飞过天际,嘶哑的声音大喊:“上弦四——死亡!”
无限城溃败,空间断裂,战场转移到地面上,残存的楼阁出现,童磨看见了其他的上弦。
他断裂的伤口瞬间愈合,脸上还是笑盈盈,大笑着说有趣。
最后一个上弦出现,真正的大混战开始。
式神真人带着中毒昏迷的薄叶渚重新折返,去找珠世。
但是还没赶回去,薄叶渚的气息就已经几近于无了。
式神闪烁几下,重新凝实成本体。
真人咬牙,疯了似的往小楼那边跑,他的速度极快,在猎猎风声中,薄叶渚微弱的声音响起。
“诅咒我吧,真人。”
“我们很快就到了,阿渚。”真人的声音沙哑。
在术式熔断期的咒灵,式神只能维持短暂的时间,他连展开翅膀都做不到。
他的手不敢太用力,声音压抑着什么:“如果阿渚死了的话,我就和你一起去死,死之前再拉上所有人,凭什么大家都活着……”
薄叶渚笑了笑:“又说胡话。”
他涣散的瞳孔浮动着奇异的色彩,重新开始聚焦,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真人绷紧的脸庞。
因为早已经告诉过珠世,上弦中有用毒的鬼,珠世准备好了解毒剂,真人破门而入时候,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薄叶渚一直盯着真人,解毒剂打入体内,却感觉不到疼痛,他的唇色发紫,脸上半点血色也没有,那双眼睛却不愿意离开真人身上。
真人握着他的手,冰冷僵硬,好似一具尸体。
珠世抽了些许他的血液,解毒剂是暂时抑制毒素,还要配备针对性的解毒剂。
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不要变成咒灵,阿渚。”
真人捧着他冰冷的手,颤抖着声音。
“你会什么也不记得,我只愿意你好好的。”
薄叶渚听了他的话,脸上浮现浅淡的笑,银发几近全白,衬得那张俊秀的脸不似人类,眼珠子也从橙色,变成了一开始他们相识那会,接近于金的色彩。
真人心中的猜测成真,当薄叶渚的眼眸变成金色之时,就是他命不久矣之日。
他感到恐惧,握着薄叶渚的手也不由得颤抖,可是他竟没有察觉。
“我不想死。”
“这么多次轮回,才遇到你,我怎么舍得死。”
僵硬的肢体因为解毒剂的缓解,重新恢复了些许力气,薄叶渚费劲的反握住真人的手,说道:“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想过活。”
孱弱的身躯,命定的诅咒,他不可能活到暮年。
那无数次记忆中,他已经学会沉静地面对死亡。
一滴滚烫的热泪砸在手背。
冰冷的肌肤似乎被那滴泪滚烫到了一样,薄叶渚的指尖颤抖了一瞬。
他抬起手,擦去爱人眼角的液体,轻声说道:“爱上你之后,我从不敢想象死。”
老人常说,不要老是去想象不详的东西,总觉得会折损运气。
真人抓着他的手,哑声道:“我知道。”
珠世研究药理百年,针对食人鬼的毒素更是收集极多,不同与植物毒素和动物毒素,食人鬼身上的毒素有一些特点,只要找到相似的特征,就能迅速配制出解毒剂。
黎明将晓之时,外头的鎹鸦大声传递着柱们斩杀恶鬼的喜讯,小楼内,真人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看着珠世将解毒剂注入薄叶渚手腕。
他抓着那只冰冷的手,呼吸几近于无。
“天亮了,真人先生。”珠世低声道。
真人的眼神没有挪动半分,只是答道:“是么?”
珠世没有逗留,注射完药剂后就端着托盘离开了,薄叶渚身上的伤口在此前已经包扎完毕,多是皮外伤。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真人枯坐着,盯着沉睡的爱人,那张苍白的脸庞,五官无可挑剔,唇瓣的泛紫渐渐消退,呼吸也强了几分。
外头的太阳已经完全显露,小楼里一阵喧闹,是鬼杀队来迎回他们的主公,无惨死的及时,产屋敷耀哉保全了性命。
柱们虽然负伤,战斗凶险,但在危急性命的一刹那,红伞的庇护生效,挡下了致命一击。
薄叶渚还是没有醒。
真人从夜半守到夕阳西下,又到了黎明,期间鬼杀队来了不少人,他客气地应付着,却不叫他们打扰到薄叶渚。
又是一夜过去,蓝发咒灵不知疲倦地坐在薄叶渚身边,喃喃低语着。
“我们离开鬼杀队吧。”
“回我们的家,家里的桃花树要开花了,你不是最想看么?”
“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其他地方走走。”
“我们走吧。”
他反反复复地念着这些话,在寂静昏暗的屋内,只有屋角点着一盏灯。
恍惚间,他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掌,碰了碰他微凉的脸颊。
咒灵的身体僵住,呢喃的话语也戛然而止。
他听见薄叶渚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