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中间的关联是……？
这一转变太过突然，沈子归一时之间有些没转过来。
但很快，仅仅几个呼吸之间，他就意识到了宁铮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樊城！”
他眼中射出精光：“臣想起来了！樊城先前传来消息，先是大旱颗粒无收，后又有匪乱，守军疲于奔命，如今城中空虚，守备近乎没有，犹如不设防之城……”
“……若是能在此时雷霆之势拿下樊城，啊！妙啊！妙啊！倒是一步奇招！”
他越想眼中越亮！
但又想到了什么，犹豫着喃喃：“只是，樊城虽易得，此时却有大旱，寻常藩臣都不屑于占去……”
等等——大旱？颗粒无收？
他抬头看向宁铮，眼中更是激动！
这！对寻常人来说，占了樊城得不偿失，又要费心治理，又要处理兵乱，关键是还没有收益！
但——对郡主来说呢？
——对能够使万物生长的郡主来说呢？
非但不是累赘，反而是助力！
“妙啊！”
他开心的抚掌道：“到时郡主坐镇樊城，一来向北可震慑楚相，二来向南可牵制韩濛，一石二鸟，妙在先手啊！”
宁铮闻言浅笑，轻声补充道：“子归，还添一鸟呢！”
沈子归收敛心神，拱手道：“郡主请讲。”
宁铮笑出声：“练兵。”
“纸上得来终觉浅，得让我那些小豆丁们见见什么是打仗。”
沈子归一听顿时觉得自己有了可用之地，立刻道：“好，臣这便拟兵书，调路策，三日之内调配完毕，七日之后，便可出兵！”
眼看面前忠心值百分之百的文士一副熬夜加班赶进度的样子，宁铮连忙摆摆手：“这可不行！”
沈子归一顿：“这又是为何？既然郡主已经决定出兵，臣觉得，还是需尽快为好。”
局势瞬息万变，他担心夜长梦多。
一拖，湘城局势如何？樊城局势如何？可就又不好说了呀！
宁铮忍不住笑出声，无奈扶额道：“不为别的，最起码得拖一个月，让我的小豆丁们扩充够编制啊！”
她现在骑兵只有一百个小苗子，怎么着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吧！
虽说现在物资十分富裕……但，怎么也需要时间吧！
所以饶是有卡牌作弊的宁铮，也得无奈等待。
“这……”沈子归也忍俊起来：“郡主思虑周全，倒是臣心急了。”
他所遇到的老板之中，要么是不要脸，要么是小心眼，确实……还没有遇到过单纯起步阶段缺时间的。
但意外的觉得……还不错？
那，唯一的问题就只剩下……韩濛。
“一月为期，依郡主的意思，韩濛那边，我们如何应对？”沈子归问道。
不过，虽然开口问了，他内心隐约却有一些猜测。
果然，宁铮轻笑：“你可知道，有一种东西，便和路边撒下的草籽一样？都不需要管它，只需要有一丁点儿契机，就能随风便涨？”
沈公子眸色变得有趣起来。
两人一个对视，说出了心中的答案。
“男人的自作多情。”
只需要给一个放心，相信……韩将军会自己懂事的补全的吧？
.
韩濛求娶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宁国郡主那边迟迟没有回应。
只是近日一个月，行宫多有动静。
听说郡主日日清晨便起床施展仙术，昼夜不息。
奇怪的是，她只专对付一些牲畜多产的事情——什么催生战马啦，母猪多胎啦！
于是人人都说，郡主是待嫁了，已经开始为韩濛着想了！
不然你瞧瞧，这可不都是为了夫君助力吗？
一开始是奴婢们这样传：
“这不是为将军准备的吗？打仗要粮草，战马也是越多越好哇！”
后来传着传着，军士、文士、妇人都这么传开了。
有些酸腐文士聚餐的时候都开始感叹：“宁国郡主虽未宗室女，却也心甘情愿为夫君筹谋，可见真心！”
韩濛军中的军士则是都道：“将军有此妻，何愁大业不成！”
可没有人觉得，郡主她……可能会不同意！
大家都想着，韩将军势大，上书回京后，天子会不同意吗？不会！
再说了，据说韩将军为了娶郡主，连原配夫人都发落了！好不深情！
什么？你说考虑一下郡主愿不愿意？这还用问？
什么？你又说，郡主身怀仙术，不是一般人？
那怎么了！正因如此才更要找一个配得上的才对！纵观天下英豪，韩将军已经算是翘楚了吧？嗯，般配般配！
一时间，又传起一股艳羡之风！
好一段传奇姻缘呢！
于是一个月的时间内，韩濛并未催促，也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在众人的恭维之下，嘴角越来越翘，心下也越来越得意！
甚至当初亲身经历宁铮仙术那时候的震撼和忌惮，都被消磨了一大半。
没有人能在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吹捧之下保持平常心。
更何况，是这样的吹捧。
甚至这天军中设宴，几位心腹都满面红光：
“郡主日夜操劳用仙术为将军筹谋，真是闻者动容啊！”
“是啊是啊，将军什么时候成婚，我等定会为将军背上厚礼！”
“有郡主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听类话的时候，韩濛也只是低笑着摆摆手。
然后十分装的说一句：“哎呀，郡主心怀天下，别总把这些功劳往我身上揽。”
但内心却十分受用。
也是，也是！
宁铮纵然身怀奇术又怎么样，仙姿玉质，自然才配得上他！
韩濛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得浑身通畅，军帐中的风都带着谄媚的暖意。
很好……就连这样的女子都为他折服，下一步，就该是更尊贵的位子了！
不过，到时候皇后之位给谁呢？
这倒是个问题……嗯，算了，到时候在考虑。
看宁氏和柳氏，到时候谁更得他欢心吧！
而得知这些传闻的时候，柳夫人在干嘛呢？
她还在庭院悠闲的插花。
她一身水红色衫子，头发纹丝不乱，一支一支慢慢修建花枝，不急不躁的样子。
“夫人，你这又是何苦……”婢女苦着脸劝慰着：“将军现在日日都把心思放在宁国郡主身上。”
而柳夫人则是轻笑着摇摇头：“无妨。她能为将军所助，我柳家前路光明，又有什么不好？”
婢女喃喃道：“可是夫人，您难道不怕日后……将军更中意那宁氏为后？”
“不会。”柳夫人神色不动。
“将军心里最清楚了，宁氏宗室的人，只可用，不可信。”柳夫人语气慢慢道：“他如今是借势才娶她，等坐稳龙椅，旧朝的宗室血脉便是他的绊马索。”
婢女略显踌躇，又道：“可若是到时候她有子嗣傍身……”将军又换主意了怎么办？
“那将军更要提防了。”柳夫人闻言打断婢女，忍不住笑了：“若是她到时候有了孩子，将军更不会容她，后位……呵，她拿不稳的。”
婢女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柳夫人却微微一笑：“你不懂将军的心思，我确是熟悉的很。到时候，若真的登上大位，那郡主若是识时务知进退，倒是还能落得安生，若是不肯……”
说到这里，柳夫人眼底有那么一丁点很微妙的怜悯：“呵，下场么，可就不知会怎么样了。”
欸，听闻这几日那宁国郡主的举动……只怕也是满心以为韩濛一颗真心待她吧？
可惜了，倒是个深情的女子。
只是，她比那位郡主更早的占据韩濛的心。也更早的成为了韩濛的助力。
正想着，她语气淡淡：“这盆花修好了，端去将军的书房吧，也好给将军多点花香。”
就在此时，外面急匆匆来了一个侍从：“夫人，不好了！”
“慌什么？”柳夫人变了脸色：“可是将军有什么不好？”
“不，不是将军，是那宁国郡主！”侍从满头大汗，脸上皆是慌乱的神色，像是遇到了什么离大谱的事情。
但一听宁国郡主的名字，柳夫人倒是放下心来：“那就更没什么好急的了，你且慢慢说……可是答应将军求娶了？”
这恐怕是现在最大的新闻了吧？
嗯……坚持了一个多月，也该给消息了。
但那侍从挠了挠头，急道：“不……不是！”
柳夫人依旧淡定：“那就是提条件了？是吗？倒是令我刮目相看，说说看吧，她都要什么？”
侍从看着快要急死了：“不是啊，夫人！都不是！那宁国郡主她，她——！”
这下柳夫人也有些好奇了，忍不住笑道：“怎么？难不成她对我自请让位仍不满意么？”
……现在就要逼将军做选择吗？
那可就算是有些愚蠢了……
将军最不喜的，就是有人以势相逼……
“不，不，不！夫人！我刚刚得到消息，那宁国郡主清早点了自己的七百骑兵，先行往樊城去了！”侍从急着一口气说了出来。
“一早走了，此时……只怕已经要到了！”
柳夫人顿时楞在原地：“……你说什么？！”
“是啊！”侍从擦擦汗：“那郡主日日去外城养牲畜，本没人拦着，没想到早上突然率军开拔了！那时候时候太过突然，将军的兵甲竟然都来不及拦着！”
“我现在听人人都在讲，郡主要去收了樊城了！”
“……”柳夫人依旧呆呆的，像是没反应过来。
“宁国郡主”“骑兵”“樊城”几个词连在一起，一时间竟然听不懂了。
她怎么可以自己出兵呢？
她怎么自己有骑兵了呢？
她怎么敢去做将军才能做的攻城略地之事呢？
“可……可……”柳夫人一时间连着‘可’了好几声，也没‘可’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失神喃喃道：“可是……宁国郡主……她不是在议婚么？”
“……”
婢女和侍从交换了一个不可想象的眼神，都说不出话来了。
谁都说不出来。
最后，空气静的像是没人呼吸。
婢女终于呆不住，抿了抿嘴，缓缓开口弱弱的问道：“她……能打下来吗？”
闻言，柳夫人像是被激活了，从一株雕塑暂时变成了活物。
“能。”她听见自己轻轻说。
她既然敢这样做，说明早就开始养兵……养自己的兵！
她既然去樊城，目标明确，说明早就做足了充分的打算，已然分析过利弊了！
既然如此……那……
柳夫人双目失神，轻声却有力的肯定道：
“她一定会占了樊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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